自從藍蝶樓的正主兒「半正式」回歸藍蝶樓後,藍蝶樓每日只營業半日,而且是上午半日。試問誰會一大清早就想吃甜?可千萬別這麼想,藍蝶樓的客戶為了吃,一早就來排隊也不喊辛苦的。
誰說甜的一大早不能吃?誰又規定買了一定要馬上吃?客戶們可以一口氣買很多,再慢慢和家人、朋友們一同享用。每天午時,藍蝶就會自客棧被玉于衿拉來藍蝶樓,一同享用午膳。
「我總覺得有人在瞪咱們耶……」自側門進入藍蝶樓的藍蝶,感受到身後刺眼的視線,也就是雖然早早來排隊卻買不到仍流連未散去的人們。
「雖然我也是這麼覺得,但為了能吃到季于姬親手做的每一餐點,就假裝沒看見吧!」玉子衿的臉皮顯然比藍蝶厚了許多。
兩人習慣地走到藍蝶樓里最雅致的位置,也是二樓唯一的位置,在此可俯瞰樓里各武風情的擺飾,亦可遠望窗外河川秀逸景致,也可避開樓內的喧囂,雖然此刻樓里只有他們兩個客人。「歡迎!」端上剛泡好的香茶,季于姬早已在樓上等候,他笑著迎接藍蝶。
「喂、喂!我也是客人之一吧?怎麼只對蝶兒說歡迎?」玉子衿表示不公平。
面對季于姬的笑容,非常淺卻又非常溫暖的笑容,總讓藍蝶看得胸口變得怪怪的,有點悶,心又跳得有點快,她想不明白是為何。
「酥辣花生、辛香小魚。」很快地,季于姬就上了兩碟開胃小菜。
「我一直以為你頂多只會做甜的,想不到你連咸的、辣的都做得不錯耶!」先行動筷吃了兩口的玉子衿有感而發。
季于姬暗暗擊了玉子衿手肘一記。
「哎喲!」本想嚷嚷的玉子衿被倚近他的季于姬制止。
「你要是敢將我特地為蝶兒做的菜吃光光,小心你的小命!」季于姬附在玉子衿耳旁小聲道。
「唔……」他的手被季于姬這麼一擊都麻了,就算想吃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只能干瞪著又端上的美味淌口水。
「怎麼了?」藍蝶問道。
「沒什麼,他今天肚子不舒服。」季于姬的笑容只對藍蝶展現。
藍蝶不由得愣了愣,然後低頭說︰「原來玉公子今天身體不舒服,卻還陪我來這……」
「別理他,是他心甘情願的,對吧?」季于姬避開藍蝶的視線,威脅玉子衿。
「對,沒錯,只要是為了蝶兒,要我赴湯蹈火,我也在所不辭!」玉子衿嘆道,卻又挨了一記。
「不許你喚她蝶兒!」季于姬聲音雖小到只有玉子衿听得見,但他的霸道表露無遺。
「唔……」痛又不能哀號,玉子衿只能在心里詛咒見色忘友的季于姬情路更坎坷。
「翠玉青蔬。」季于姬以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很快地又上了第二道剛做好的菜色。
「好漂亮的綠色!猶如剛采下來的般!」藍蝶贊嘆。
「嗯!」
的確是剛自藍蝶樓後的小菜圃里采下來的,但季于姬只是笑了笑。
「赤金豆瓣魚。」第三道菜又上來。
「嗯……這股辣味,不嗆又容易人喉,一人口就讓人頓感舒暢。」藍蝶吃得眉開眼笑。
‘嗯!」季于姬話依舊少。
悄悄地恢復過來的玉子衿,趁著季于姬不在時拚命吃。他真想告訴老友,這麼絕佳的手藝卻只為一個人展現,是多麼可惜、多不人道的一件事。
「紹子豆腐。」
「嗯!」愈吃愈自在、愈吃愈沉浸在享用美食的愉悅之中,藍蝶原本忌諱于失去的記憶而放不開的胸懷逐漸開朗,她的本性也逐漸回籠。
待季于姬暫時走開,玉子衿又欲對佳肴展開攻勢,卻在只動了一口、引發了更多的饑渴後,被藍蝶將一整盤搶了去。
「喂?」玉子衿的口水都快要流下來了。
「既然是給我一人享用的美食,理當等我吃飽後才輪到你吃!」藍蝶毫不客氣地說。
「什麼?你是要我舌忝盆子配飯嗎?」
「剩余的醬汁也是美味得很呢!」
眼看著藍蝶連萊汁也往碗里淋,玉子衿直嚷,「好、好!住手!舌忝盤子就舌忝盤子!」」放心好了,我會留一口給你的,我的心腸沒那麼狠。」藍蝶笑容明媚。
「唔……你們果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絕配!」
「啊!有人竟連最後一口都不屑耶……」
「不、不!留給我!留給我!」玉子衿忙不迭懇求。
一頓飯就在熱鬧又愉快的氛圍間結束,只剩下最後一道甜點。
「冰糖葛仙米。」季于姬道。
仔仔細細品嚐完最後一道,藍蝶臉上寫滿了飽足。
「你忙著張羅蛤我們吃,那自己呢?不餓嗎?」藍蝶蚊足勇氣開口,面對季于姬那一雙專注得令人想躲避的眼神,她真怕自己會溺死在那對深遣的眸子里。
「不餓。」季于姬只是笑著。
「下回……」她遲疑道。
「嗯?」
「下回一起吃好嗎?」
「嗯!」
不過是一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邀請,而且不費藍蝶一絲氣力,卻能讓季于姬開開心心對著她猛笑。
她害臊得不敢抬起頭,宣紋著手中的帕于。
而玉子衿人呢?他在季于姬端上最後一道甜點時,就識相地端著他的飯碗寓開,自行到廚房里搜括,將季于姬特地為藍蝶準備的東西全吃光光。
隨著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剛開始需要玉子衿陪伴才會來見季于姬的藍蝶,已經變得一日沒見到季于姬便會覺得渾身上下不對勁。
這天,她獨自來到為了她而歇息的藍蝶樓。
「你來了!」季于姬的眸子散發亮眼的光輝
「嗯!我來了。」藍蝶已經漸漸不再閃避他的目光,但心里仍是涌上一絲絲羞澀。
沒被任何人間起的玉子衿,今日之所以沒來,是因為他再不回家可是會被母親大人追殺了。
「今天我為你請來一位稀客。」
「誰?認識我的人嗎?知道我的過去的人?」藍蝶急問。
「你別急,也別緊張,你的過去沒什麼好令人煩憂的,相信我。」
季于姬平穩的語氣令藍蝶激動的心跳很快地平靜下來。「嗯!我相信你。」沒有其他的話更能讓季于姬開心,除了藍蝶充分的信任。
「走吧!我帶你去見她!」季于姬帶她上二樓。
木制梯子「咿咿呀呀」的,在一片寧靜中顯得嘈雜,但望著季于姬寬厚的背,藍蝶心中所有的不安全部平息下來。
「咦……」
寬厚的背一閃開,露出待在二樓的人影,藍蝶有的只是啞然。
一個不顧形象、埋頭猛吃的女子!藍蝶明白季于姬親手烹煮的萊肴的魅力,但看著那個女子,她忽然想到,自己是否也是如此不顧形象地在季于姬面前猛吃呢?自己是否也該節制一下?
「蝶兒,她叫上官綺,應該是你的姐妹淘。」看見上官綺狼吞虎咽似的吃相,季于姬選擇視而不見。
「哦!小蝶,好久不見!」聞言,上官綺才稍稍離開食物,隨便打了個招呼便繼續狂吃,一直一直不歇口地吃著。
「喂!你也該留一點給其他人吧!」眼見盤子里的佳肴愈益減少,藍蝶忍不住開口。
「其他人?你是指你自己嗎?」上官綺語帶揶揄。
「是又如何?」藍蝶毫不服輸。
「不如何!」上官綺加快速度狂吃,一大口、一大口的猛往小口里送,也不怕噎著,擺明了不讓給別人吃。
「你……」
倔強又容易被人挑釁的藍蝶憤而加入戰場,兩位嬌滴滴的美人竟在季于姬面前像是餓了許久的饑民般搶奪起食物o
「別急,還有很多,不會吃不到的。」季于姬在一旁的勸說,兩個美女一個字也听不到,只是一個勁地吃著。
就算撐死也不讓對方多吃一口!這是藍蝶和上官綺兩人心里最真實的寫照。
季于姬一道一道地上菜,兩個女人也一道一道地搶著吃光,只是速度愈來愈慢,表情也愈來愈痛苦。
「嗝!想不到你這麼會吃。」上官綺摀住肚子說道。
「嗝!想不到你也是。」藍蝶也撫著肚皮。
兩人相視而笑,終于決定不再自虐。
「我好□慕。」總算得以休息的季于姬艷□道。
「干嘛?□慕我們快被美食撐死嗎?」藍蝶笑問。
「不,是□慕你們即使分別兩地、即使相互遺忘,但只要一見面,卻能馬上舍棄疙瘩,猶如親人般。」
「我們本來就是親人!」上官綺好不肯定。
「嗯!是親人。」藍蝶也感動地哭了。
季于姬再自然不過地擁藍蝶人懷,哭泣的她也不掙扎,仿佛她本就該在他懷里哭似的,看得上官綺□慕不已。
上官綺奪去了他和藍蝶獨處的時間,但應該不滿的季于姬只是面帶溫和的笑意,靜靜陪在兩人身邊,一直到上官綺因故離去。
「寂寞嗎?」
藍蝶對著擔心她的季于姬露出最真誠的、艷麗中帶著俏麗的笑靨。「不,我反倒覺得耳根子清靜不少。」
「那就好。」
這天,怕少了伴的藍蝶會覺得寂寞,季于姬于是邀請她外出游玩。
兩人走在林蔭間的小徑,即使不說話,也不顯突兀或不自在。
「你為什麼……」藍蝶突然在一棵大樹下停了下來。
「嗯?」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如果說我居心不良、別有所圖,你會怎麼想?」
「我……」他赤果果的情感令她無所遁藏。
「不急。」季于姬收斂。
「萬一……」
「你是不是擔心若永遠無法恢復記憶該怎麼辦?」季于姬自行接下她的後話。
「你怎麼知道?」
他笑得自然,仿佛只要是有關她的事,他沒有不知道的。
「用不著擔心,遺忘的記憶可以再造新的來彌補,可以用快樂的記憶來塞滿,讓你永遠不用再去想它,不會再為過去而不快,而我會幫你的。」
「我不值得……」藍蝶幾乎掉淚。
「呵!你不值得誰值得?」
「傻瓜!」她笑斥他的傻。
「不,以前你從不覺得我傻,而覺得我像木頭,不笑不怒,只有一個表情。」
「嘻!是嗎?不過,現在的你常常笑。」雖然她有注意到,他只在她的面前露出笑容,仿佛他的笑容如金子般珍貴似的,舍不得在別人面前多笑一下。這表示她是特別的嗎?
「因為你平安無事,除此之外,我別無所求。」季于姬說得真摯,藍蝶卻听得臉紅。
幽靜林間,兩人之間比無人的林子更靜……
人散樓空的藍蝶樓里,只有廚房一隅最近熱鬧。
「蝶兒,你行嗎?」季于姬擔心地問著正和面團奮戰的藍蝶。
在藍蝶樓里白吃白喝太久,久到本性喜歡佔點小便宜的藍蝶也會開始不好意思,便心想換她做一頓請他吃。
「既然你都可以了,沒道理我會不行。」卷起袖子的藍蝶用盡全身氣力,卻只將面團壓了個小凹洞。
「你真好勝。」
「你到今天才知道嗎?」藍蝶反而一副得意狀。
「當然,你是唯一會讓我感到棘手的女人。」
「什麼話嘛!」她用力捶打面團,手都快沒力氣了,面團卻依然故我。
「這是稱贊。」
藍蝶偏頭略作思考,半晌──
’
「好吧!我接受。」
「呵呵!」
每每季于姬笑容乍現,藍蝶的心跳總會漏拍,她習慣的以手拍撫胸口,卻將白白的面粉抹上了身。
「你應該常笑的……」常常看見他的笑容,等她習慣後,就不會再被他嚇得心髒無力了。
「呵呵……」季于姬以笑聲回應她的話。
「噢!麻煩下次要笑之前先知會我一聲!」藍蝶再次撫著胸口。奇怪?以笑容來迷惑人是她的專利,所以不容季于姬剝奪。
「是你要我笑的。」
「唔……」無法反駁的藍蝶只好拿面團泄憤。
「這樣差不多了。」
「是嗎……」總算自揉面團中解月兌,藍蝶吁了口長氣o
「再來由我來揉面,粗重的工作理當交給男人。」
「早說嘛!」那麼揉面團亦是粗重工作,她也用不著揉個半死了。「那我來炒蛋好了!」
「好。」季于姬趁藍蝶轉身從籃子里拿蛋時,偷偷將桌上的面團換成昨日已揉妥、醒妥的面團。
「好!看本姑娘我大展手藝!」藍蝶氣勢十足,拿著鍋鏟開始「唰、唰、唰」的動作著。
兩個時辰過去了,藍蝶端出來的也只有一盤炒蛋、一盤炒青菜,以及兩碗糊了的面條。
「唔……」她手拿箸,卻怎麼也鼓不起勇氣夾自己親手烹煮的食物。這些能吃嗎?又黑又焦的,季于姬卻吃得很開心,她看不過去,囁聲勸阻,「很難吃,別吃了!」
「不,我要吃。」從季于姬幸福的表情看來,會讓人以為他正在吃什麼人間美味。
「可是……」藍蝶明知這些絕不是什麼好吃的東西,她甚至認為這不是人吃的。
「這讓我想起我第一次親手做的甜食紅豆包子時,你一臉的淒苦,卻不願辜負我的好意硬著頭皮吃下去的模樣。」季于姬眉開眼笑的說。
「哦?我有這麼好心?」藍蝶本身倒是很懷疑。
「也許只對我吧!」
「你……」說的人不害臊,倒是听的人羞得整張臉都紅透了。
結果,藍蝶的「杰作」全人了季于姬的肚子,藍蝶則吃于姬做的,兩人甜甜蜜蜜地度過一天。
逐漸一整天賴在藍蝶樓里不走的藍蝶,名義上是幫季于姬的忙,實際上說是幫倒忙還差不多。
「哎呀!」
盤子碎掉的聲音伴隨著藍蝶的慘叫,但藍蝶樓里的人似乎一個比一個還要習以為常。
「藍姑娘,你又摔破一個盤子了,好耶!」客人阿甲鼓掌。
「再來一個!再來一個就好喔!」客人阿乙鼓噪。
「為什麼我摔破盤子你們這麼開心?」藍蝶嘟起小嘴,不平的嚷嚷。
「這可不能說……」客人阿甲嚴正道。
「為什麼不能說?」藍蝶追問,但眾人在嘴前打了個大叉叉,不肯吐實。
「真的不能說嗎……」藍蝶假意以繡帕捂著眼,一副再不回答她,她便管不住淚水似的模樣。
「藍姑娘,你可別哭啊!我說就是了……」阿甲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阿乙搶了去。
「我們是在打賭今天藍姑娘會打破幾個盤子啦!」「什麼……」藍蝶瞠目。
「我賭十個,目前你已經打破九個了,再一個就好,不多也不少!」阿乙非常誠實。「我賭十二個!」
「我賭十五個!」眾客紛紛向藍蝶報告自己所賭的數字,而且數字愈益龐大,甚至還有人賭五十個呢!
拜托!太瞧不起人了吧!藍蝶在心里發誓絕對要讓他們一個也贏不了,也就是說,今天她絕對不會再打破一個盤子!
但是……盤子碎裂的響聲仍頻頻,響起,藍蝶賭氣地躲到廚房里,不肯再見這群「歹」客。
「怎麼了?有人欺負你?」也不管外頭客人等得有多急,一見到不高興的藍蝶,季于姬什麼也不管了,他放下手邊的甜點,管它會不會蒸得太老太硬。「哼!」藍蝶不輕易回答o
「告訴我,我再偷偷在餡里頭加料,讓那個人三天三夜下不了床,只能痛苦地躺著哀號。」太狠了吧……藍蝶心想。
「不要?那我出去斷他一根手臂,讓他三個月里只有一只手能動?」更狠耶……「也不要?那我吻你一下,吻去你所有的惱怒。」咦……反應不過來的藍蝶,只能睜著大大的眸子,任季于姬奪去她的呼吸。
「親吻時閉上眼楮才有禮貌。」季于姬笑得溫柔得過火。
藍蝶直覺地合上眼,但閉上眼的同時才想起自己干嘛這麼听話,感覺好像被他愚弄,玩弄于手掌心似的。
但是,她這一不小心,已陷溺于季于姬深不見底的情海里,難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