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鐘一響,學生已經一群群地快速步出學校,鬧哄哄地好不熱鬧。阮襲人一反平常的悠然神態,急忙忙地收拾著桌上的東西。
棒壁桌教國文的陳老師關心地問︰「阮老師,今天還要排戲呀?」
「欸。」
「辛苦了。」另一名數學老師接口說。
「哪里。」
「放心,」剛從外頭走進來的體育老師聲如洪鐘地說︰「阮老師舞台劇首演那天,我一定帶著我的棒球隊和籃球隊去給你捧場的。」
「謝謝各位的關心。」阮襲人淺笑地走出辦公室。
經過停車棚
「老師,加油喔!」一群小女生圍住她。「今天也要努力喔!」
「謝謝!」阮襲人微笑以對。「明天要英文小考,大家也要加油喔!」
「哇,不要啦,老師——」
走到了校門口,警衛伯伯迎了過來︰
「俺听說阮老師要演戲啦!」山東籍的王伯伯笑開一張老臉。「嘿嘿,俺雖然是個大老粗,看不懂文藝劇,不過,阮老師的戲,俺一定不會錯過。呵呵……」
唉唉唉,三聲嘆。這就是阮襲人最近的生活寫照。
自從校長將她要演舞台劇的消息大肆放送、昭告全校後,每個人見到她,都要替她打氣一番,害她壓力變得好大,一點都放松不得。
越過馬路,阮襲人慢慢走到對街一輛吉普車旁。
她往車窗探去——吉普車的主人架著墨鏡正假寐著。
轉過身,阮襲人背車而立,微風拂起,她的嘴角掛著一抹恬靜的笑。
阮襲人答應演出後,她的教師身份使她無法配合劇團的排演時間,而她也不願向學校請假,尤其現在正是學生的最後沖刺階段,她不想調動時間來影響學生的課業;因此,周一至周五晚上,阮襲人都待在于拓的住所練習發聲與歌唱訓練,周末和周日才與其他演員一起排練。
每天傍晚這個時候,于拓總會準時出現在校門口,他會接阮襲人一起去超級市場買晚餐的材料,然後再回到淡水的住所。
由于一個人獨居,于拓練就了一身的好手藝。他喜歡作菜,更享受作菜的過程,認為作菜像創作一樣令人期待。
作菜對于拓而言,就像一場即興演出。他會好整以暇地把每一樣菜一一洗過、切過,一碟一碟裝盤候在一旁,然後再依照他的靈感,配色、酌料、下鍋,讓每一道菜成為藝術品。
有時,他興致一來還會為它們取蚌時下的電影名字,例如海鮮大餐,他管叫「怒海潛將」;咖哩燴飯,「火山爆發」,麻婆豆腐,「美國派」;香菇堡雞湯,「雞尾酒」;泡菜臭豆腐,「暫時停止呼吸」……最後這道菜直讓阮襲人笑疼了肚子,笑出了眼淚,沒想到一向冷酷傲然的于拓也有這樣不為人知的風趣。
于拓作飯的時候,阮襲人總是自動自發地退至起居室,她是個識趣的女孩,不會自作聰明地提議幫忙什麼的。她相信,于拓絕對不需要一個笨手笨腳、又礙手礙腳的助手。
她喜歡一個人窩在露台上背劇本,迎著海風,看著夕陽沉落到海面,看那暮色將海面染成一片絢爛的顏色。
當暮色已經籠罩整個天空時,于拓也將晚餐做好了,他們會在露台的餐桌點上燭火,進行一場羅曼蒂克的晚餐時刻。
餐後,阮襲人會搶著做善後工作,她是個講求女男平等的現代女子,既然于拓負責了晚餐的工作,洗碗盤的工作自然就落在她身上。
是故,于拓也不來那套「來者是客」,他就站在一旁,很自然地接過阮襲人洗淨的碗盤,用布拭干,再放進烘碗機。這時,他們會聊些工作,或今天發生的趣事,遇到相同的觀點時,會心照不宣地微笑相視。在暈黃的燈光下,兩人的身影像一幅泛黃的照片,有說不出的熟悉感與感動。
練習結束後,通常他們會在露台上放松一下情緒,于拓知道阮襲人喜歡品茗,還特別買了一組茶具讓阮襲人使用。就這樣,兩人常唱著紅酒,品著茶香,學李白老頭兒邀月把酒暢心懷。
身為紐約大學的前後期校友,紐約的日子,自然是兩人最常交談的話題。不過,大部分是阮襲人纏著于拓說「紅樓夢」的故事。
一開始,于拓便說︰
「與其說「紅樓夢」是中國版的「豪門恩怨」,不如說,它是部女人的書。林黛玉的多愁善感、晴雯的磊落骨氣、王熙鳳的精明能干、薛寶釵的溫婉沉穩……隨著賈府的敗落,所有大觀園的女孩兒都有著不同的故事。」
有次,于拓提到林黛玉為了一地落花,想起了自己的薄命遭遇,寫下了獨步古今的「葬花詞」
當時阮襲人听到這兒,直接的反應是︰「這女孩根本是得了憂郁癥嘛!」
于拓听了哈哈大笑,這才對她解釋了林黛士與賈寶玉的前世因緣。
而對于與自已同名的「襲人」,阮襲人當然更不能放過。
「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好奇問。
「她是賈寶玉的貼身丫環。襲人本來不叫襲人,由于她本姓花,故賈寶玉以陸游的「花氣襲人知書暖」這詩句,將她命名為「襲人」。」
「「花氣襲人知書暖」?」原來她的名字是如此的充滿詩意。
「正如這詩句一般,襲人生來精細,又懂人情世故,一千個小心,一萬種涵養,事事求妥貼,人人求好,行事大方,說起話來和氣中帶剛強,是個善解人意、似桂如蘭的女孩。薛姨媽就夸她︰「說話和氣里帶著剛硬要強。」這一點,你們倒相似。」
「我們很像嗎?」她皺眉,不大能接受有個和自己相像的人。
「不,」于拓笑著搖搖頭。「你就是你,既不是深愛賈寶玉的襲人,也非委曲求全的襲人。你當然也有著一顆善解人意的心思,但絕非完全的順從,處處求全。你相當有主見,對于不認同的事物,任誰也無法左右你。」
面對阮襲人眼中的訝異,他只是微笑。
「現在的你,也許看似淡泊,不愛名利;看見流星時,別人說了一堆願望,你可能只許個世界大同、世界和平等無關乎自己的事,但那並不表示你真的不在乎,只是你認為夢想必須靠自已去實現,空想只會浪費時間。所以,當機會出現時,你會牢牢抓住不讓它從指縫中溜走。」
听完于拓的話,阮襲人還真有點僵住,有種被看透的不自在。
「我不知道你還是個心理專家呢。」她訕訕地笑了笑。
「我令你不舒服嗎?」他馬上意會。「那麼,我道歉。」
「不,」看到他認真的模樣,她很快地拋開自我防衛。「只是意外。」
「對于我,你不需要害怕。」那雙又黑又深又亮的眼楮,這麼直直地看入她靈魂深處。「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沒錯,阮襲人總是看起來一團和氣、不與人爭,但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她盡避面帶微笑,卻是若即若離的與人保持一段距離。
她談過一場只有三個月的戀愛,分手的原因是她不夠熱情。她的前任男友就曾這麼對她說︰「為什麼你總讓我感覺被排拒在外,即使我們是如此的接近。」
她不懂自己哪里做錯,也懶得為別人而改變自己。于是,她不再勉強自已談情,即使喜歡對方,她也是靜靜地在一旁看著他。
阮襲人就這麼站在車外,回想這些日子與于拓相處的情景。
驀地,一部機車呼嘯而過,驚醒了她的思緒,也喚起睡夢中的于拓。他揉揉面龐,看見了佇立在車外的阮襲人。
「啊,你來多久了?」他打開車門。
「我剛到。」阮襲人微笑地坐進車里。沒叫醒他,其實是不想驚擾他難得的睡眠。他是一個精力充沛的男人,白天忙著指導演員排戲,晚上還不得閑地陪著她練習,也許夜里送她回家後,還不肯歇息地忙著創作。
「今天忙嗎?」他問。
阮襲人搖搖頭,心里卻開始復習于拓接下來的動作——他會傾身細心地先替她系上安全帶,然後他會扭開台北愛樂頻道,讓柔和的音樂充滿整個車子,最後才好整以暇地發動引擎。
一切的行動都是這般自然,就像他的人一樣,淡淡的,很宜人。
突然地,阮襲人笑出聲。而這樣的男子,最大的嗜好竟然是看烹飪節目!
「想到什麼好笑的事?」于拓熟稔地開入車陣中,「可以說出來分享嗎?」他分神對她遞出一個笑容。
「我在想……今晚的晚餐。」
他的電影就跟他的烹飪一樣讓人回味再三。
「藍挑、白迷、紅深。」他的回答很電影,說的是波蘭電影大師奇士勞斯基著名的三部曲,三色系列是依據法國國旗的三色意義為本。在這里,于拓指的是法國料理。
如果說,生活就是一部電影的呈現,那麼,他們之間,又是屬于哪一類電影?
———
阮襲人打開她的置物箱,一張白色信封掉了下來。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彎身撿起信封,打開,抽出信紙,接著,她臉色驟變!
離于拓遠一點,不然你會受到「歌劇魅影」的詛咒!
這封信不是手寫,而是從報紙或雜志上剪下來。尤其,「詛咒」兩個字特別大,又是以滴血樣式呈現,顯得特別觸目驚心。
居然應驗了凌凡的猜測,真的有人對她不滿。阮襲人不禁失笑。
是誰對她開這種惡劣的玩笑呢?阮襲人敏感地看看四周,其他團員都忙著自己的事,沒人注意她。到底是誰呢?
突然,她的肩被人拍了一下。赫!阮襲人驚跳起來,差點嚇出心髒病。
「早!」丁峻俊美的臉正對她綻開如向日葵般的大笑臉。
「早,丁峻。」阮襲人驚甫未定地撫住心口。真是人嚇人,嚇死人。
「哇,一大早就收到情書!」丁峻盯著她壓在胸口的信,「艷福不淺喔!」他揚眉,又對她眨眨眼。
「喔,不、不是。」阮襲人慌忙地把信塞進口袋。「你別大聲嚷嚷。」
「哎,開你個玩笑,瞧你緊張的。」丁峻又拍拍她的肩。
阮襲人苦笑以對。要是情書就好了。
———
「襲人,你的動作必須再大一點。」
阮襲人抬手拭去額邊的汗,哀怨地望向聲音來處。
于拓坐在觀眾席上,一手拿著劇本,一手撐額。他仍是一身黑衣,戴著眼鏡,束著長發,看起來既疏遠又冷淡。那個會對她講紅樓夢的風趣男子,一到排練場,就變成了冷血魔鬼。
說魔鬼一點都不夸張,這幕戲已經重來好幾遍了,他老兄還是不滿意。阮襲人已經無力分神抵抗他的魅力,也沒得空贊美他的眼楮,用盡所有心力揣摩角色。
「不行!」
又不行!阮襲人瘦削的肩垂落下來,她已經累得快趴下了。
「舞台這麼大,演員的表情、肢體動作要比平常更夸張更大,觀眾才知道你在演什麼。」于拓又說。「你回去再來一遍。」
哎,他真的好嚴哪。阮襲人走回原處,收拾好心情,重新再來一遍。
和他一起工作後,她才知道于拓的要求有多麼嚴厲,她就親眼見到他把一個女孩嚇哭了。于拓從來不罵人,甚至不會大聲說話,他只要用著冷冷的語調與冷冷的眼神,就足以達到嚇人的效果。他對別人如此,對她更是如此。也許,她是他領進門的,他對她的要求尤其嚴厲,光是一句不到十個字的台詞就要她重復說了十多次,害她舌頭差點打結,連作夢都在背台詞。
排練雖然辛苦,可她也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總是咬牙完成于拓的要求,不讓別人說她是靠于拓關系進來劇團的。老實說,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剛開始,她覺得把角色讓給別人演也無所謂;但現在,她卻比任何人還要認真。或許是因為不認輸也不甘心吧,因為于拓好不容易說服她演出,如果她放棄,那她不僅對不起于拓,同時也否決了自己。
「襲人,你的動作太僵硬了。」演到一半,又被于拓硬生生打斷。
這時,在一旁等待排戲的楚依依有些不耐地說︰
「導演,我已經晾在這里快半天了,什麼時候輪到我排戲?我的時間很寶貴,可沒時間陪你們在這邊干耗。」
「導演,你先讓小阮休息一下吧,你瞧瞧她那花一樣的臉都憔悴了。」也在等待排戲的丁峻,像是故意與楚依依作對似的替阮襲人求情。
「哼,你英雄救美上癮了呀。」與丁峻勢不兩立的楚依依涼涼地說。
「對不起,我英雄救美是有對象的。」丁峻意有所指,鳳眼斜睨著她。「導演,你快讓小阮下來吧,她虛弱得快被風吹走了。」他更加強他到阮襲人的關心。
「哼,無聊。」楚依依冷哼一聲。
听見丁峻的話,于拓這才注意到阮襲人的倦容。
「你下來吧。」他說。「丁峻、楚依依,你們上來排第三幕。」
于拓的放行,讓累得快趴在地板上的阮襲人理當松一口氣,但不知為什麼,她卻有種被傷害的感覺。
她拖著遲緩的腳下來,然後幾乎整個人跌進椅子。
天,她的腳好酸,身體好累,心更累!
楚依依與丁峻已就定位,阮襲人收起心,專注地看著舞台上的排演。
楚依依真是個天生的演員,站在舞台上,自然而然就綻放出耀眼的光芒。盡避才二十歲,演起成熟的歌劇女伶也駕輕就熟,一點也不見勉強,不愧是影後。
丁峻也是。丁峻是個超人氣歌手,其魅力與瑞奇馬汀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出舞台劇是他的戲劇處女演出,但他舉手投足卻絲毫不顯青澀。瞧,他所扮演的勞倫斯,或風流、或深情、或瀟灑、或溫柔、或不羈,在在吸引人,即使左擁一個美人、又抱一個妖婦,卻仍無法讓人怨起他的濫情。
唉,都是第一次演戲,丁峻如天上的雲,她就像地上的泥,怎麼差這麼多呢?
「你還好嗎?」排完戲,丁峻坐到她旁邊的位子。
「喔,你排練好了?」她對他微笑。
他點點頭。「嘿,听說你每天晚上都會到于導家練習?」
「嗯。」阮襲人發現他以奇怪的眼神看她,忍不住臉紅。「因為我沒演過戲,又要忙學校的事,讓于拓花了額外的時間來教我,真是太麻煩他了。」她多余的解釋。
「我也可以教你呀。」丁峻看著她的眼神很特別,像是試探,又像在分析什麼。
「呃……」他這麼說,她倒不知該說什麼。不知怎地,她認定教她的人只能是于拓。「唉,要是我能擁有你一半的演技就好了。」她以笑掩飾。
他掀了掀嘴角︰「這種角色對我來說是輕而易舉。你知道演什麼最難嗎?」他看她,眼光有些嘲弄。
阮襲人搖搖頭。
「演自己。」這三個字他說得極輕,一種很鄙夷的語氣。
「作自己需要演戲嗎?」阮襲人迷糊了,她問。
丁峻沒有回答,只是對她微笑,很謎樣的笑容。
如果,歌手是一種角色,勞倫斯也是一種角色,那麼,現在和她說話的丁峻,還在扮演另一個角色嗎?
———
「這一幕戲是金喜突然遇見勞倫斯,她心一慌差點摔下樓梯,這時,勞倫斯扶了她一把,他幫她拂去裙擺的灰塵,並到她微笑。于是,金喜的一顆芳心就此淪陷。」于拓淡淡地說著劇情。「丁峻、襲人,你們兩個把這段演一遍。」
丁峻與阮襲人馬上就定位。丁峻站在樓梯的頂端,阮襲人在底下。在于拓的眼神示意下,他們開始行動。
丁峻走下來,金發隨著走動而飄起,英俊非凡的像個王子般迷倒眾人;阮襲人則埋頭爬著樓梯,在擦身而過的時候,他們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噗!」突然間,阮襲人笑了出來。
「小姐,我的臉有這麼好笑嗎?」丁峻一臉無可奈何。這一幕戲已經第三遍了,可是,只要一到這一節,阮襲人就沒辦法演下去。
「對不起!」阮襲人的臉脹紅。「我一看到你這麼正經的模樣,我就……」她很少這麼無厘頭,與丁峻的相處像姐弟般,她實在沒辦法演出情生意動的感覺。
「襲人,你過來。」于拓冷冷的聲音傳來。
又要挨罵了。阮襲人心里申吟一下。
丁峻同情地拍拍她的肩。
她頭低低地站在于拓面前,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對不起。」她說。
于拓看了她半晌,「你有喜歡的人嗎?」他突然這麼問。
「嘎?」阮襲人心猛一跳,好像心中的秘密被知道了。
「告訴我,如果你喜歡的人就在面前,你會臉紅,你會心跳加速嗎?」
「我……」站在于拓面前,她臉紅得像蕃茄,心跳此平常快一倍。
「不管你有沒有喜歡的人,你都必須喜歡丁峻。」
「我是喜歡丁峻,可不是那種喜歡。」她急急地說,像在解釋什麼。「我實在沒辦法演出那種感覺。」她喃語。
「那你必須把他想像成你喜歡的那個人。」
「我……不能。」她喜歡的人是他,她不能把別人當成他。
「演員的字典里沒有「不能」兩個字。」于拓突然抬起她的下巴,嚴峻地望進她眼里。
這是阮襲人第一次看到他這樣嚴厲的眼神,他生氣了!
「我不是演員,是你把我帶進你的劇團。」她忍不住提出反駁,或者她是氣他要她去喜歡別人。
他眸子一黯,突然抓著她往舞台上走。「好痛,你……做什麼?」
「我跟你演。」站在樓梯下,他放開她的手,眼里有著難懂的光芒。
等等,他要跟她演?
「你?」阮襲人怔住。
「你好好把感覺記住。」說完,他爬上樓梯。
什麼嘛,這樣說好像她很喜歡他似的。阮襲人不禁瞪眼,雖然她的確喜歡他。
「開始吧。」于拓在上頭丟下一句話。
于是,阮襲人慢慢爬著樓梯。不知怎地,她的心跳隨著一個階梯一個階梯的增加而增快,當她與于拓接近時,她抬起眸與他的眼楮相遇——頓時,她掉進了他的凝視中。
他看她的方式像情人,眼底有股熱力幾乎將她燃燒起來。她一晃神,腳一頓,「呀!」該死,這不是演戲,她是真的要摔下去了,阮襲人閉緊眼楮。
這時,一只有力的手攪起她的腰。「你還好嗎?」他的聲音響起。
阮襲人睜開眼楮,于拓正俯身看她。「我……我沒事。」
于拓對她揚起一抹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阮襲人窒了窒,像呼吸被奪去般。
「太好了。」他將她扶正。「小心點,女人的身體是很寶貴的,我最無法忍受女人受傷了。」他又對她一笑,然後走下樓。
阮襲人當場傻眼,于拓怎麼會說出這麼肉麻的話?然後,她整個人僵住。對了,她怎麼忘了,這一切都是戲呀!于拓不是于拓,是勞倫斯,那是勞倫斯的眼神、勞倫斯的笑、勞倫斯的台詞呀!炳,她竟然把現實與戲劇混在一起了,多可笑!
「好了,丁峻、襲人,你們兩個重新再來一遍。」于拓冷靜的聲音響起。
那一刻,阮襲人恨死了于拓。
接下來,拜于拓之賜,阮襲人漸入佳境,可以心無芥蒂地與丁峻演對手戲。
這天,就在她快忘了那封信的恐嚇,意外發生了——
阮襲人與丁峻正在舞台上對戲,他們背後才剛搭建完的布景突然整個倒了下來。這一切是如此的措手不及,丁峻反射性的撲向阮襲人,用身體護住她。轟然一聲,他們被埋在下面。
男生們紛紛沖上舞台把布景抬起來,女生們則不敢相信的驚呼。
大家好不容易搬起最後一塊布景,將兩人扶到旁邊。還好,兩人都無恙,丁峻只是小小的擦傷。
「你們有沒有受傷?」于拓聞訊趕來,他的眉頭攢了起來。
「我沒事。」阮襲人搖搖頭,驚甫未定。
「小阮沒事,我就沒事。」丁峻笑著說。
看到了峻手上的擦傷,「小李,你來幫丁峻上藥。」他揚聲叫一個人過來。
于拓又轉頭看阮襲人,她一臉的蒼白。他將她拉起帶到角落,伸手將她凌亂的發撫平。「你先回去休息。」
他的眼楮不自覺流露溫柔,卻不知道有一雙眼楮正銳利地觀察他們。
她的確需要休息,阮襲人听于拓的話回休息室拿她的東西,她一打開置物箱,一封信掉了下來。只是一眼,阮襲人剛剛回復一點點的血色,霎時變得慘白!她撿起信,微抖著打開,一行字入眼底——
這只是個警告!
她驀地一驚,信從她手上飄落。噢,老天!罷剛那不是意外,而是蓄意!
她慌忙地從皮包拿起前幾天收到的第一封信,那個人不要她接近于拓,為什麼?恐嚇她的會是某個喜歡于拓的女孩嗎?
老天,她該怎麼辦?會不會還有人因為這件事受傷?
不,她不能讓任何人受到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