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路第一天,憐黛就听從少年的建議,買了套男子的衣衫穿戴起來,方便行走。
憐黛小姐的打算是一路游玩一路往南走,所以一點也不急著趕路。兩天下來,她是有多慢走多慢、有多久玩多久。
保鏢兼跟班兼向導的涂歡樂──也就是不幸被她下了毒的少年,跟在憐黛身後
一路磨贈,簡直被她氣得咬牙切齒。
她這是在趕路嗎?龜爬還比她快!走了兩天竟然才剛剛走出臨州城,她倒也不
怕被家里老爹抓回去!
還有,吃飯就吃飯,有必要天天選最大最貴的酒樓點那麼多菜嗎?真是浪費
啊!依他看就算十個人也吃不了憐黛點的那些菜。不過她是臨州首富的女兒,出門
最不愁的就是銀子,他自然不必替她心疼。
的確,對于菜肴過多這一點,涂歡樂從頭到尾都沒表示過反對意見,相反的,
憐黛點的菜越多,他還越興奮,特別是听到她點的那一長串葷菜時。
憐黛細心的觀察到了這一點,于是每次點菜的數量都呈逐步上升趨勢。因為從
他的眼楮里,她明明白白感覺到,這個人,超級愛吃的!
不過……凸(限于葷菜。
這是她與涂歡樂一同吃過第一頓飯就得出的結果,他居然只吃葷菜不吃素菜!而且他的胃口大得驚人,簡直和他瘦削的身材不成比例!
她是大方又仁慈的雇主,讓手下吃飽是她起碼的職責。所以,憐黛在店小二呆愣震驚的目光下,把這家酒樓里所有屬于葷類的菜都報了一遍。
不一會兒,菜陸續上桌,涂歡樂和憐黛兩人坐在寬大得有些空曠的包廂里,圍著圓桌開始埋頭大吃。
獅子頭、紅燒鯉魚、紅燜牛肉、清蒸鴨子……
十多個葷菜一字排開擺在涂歡樂面前,讓他兩眼放光、雙手不停以秋風掃落葉的姿勢席卷美味葷食。
憐黛一邊斯文的小口吃著米飯和面前的一碟炒三絲,這是她點的唯一素菜──一邊好笑的看著他的快速咀嚼動作。
哇,他的野蠻吃相和他清秀的外表真的差好多哦,甚至是截然相反!像牛……不,像餓極了的野獸!
狼吞虎咽、風卷殘雲!
這個人是不是有生以來從未吃飽過,還是生了什麼病?
為什麼他可以那麼輕松又快速的在一盞茶工夫里,解決掉整整一只鴨子、兩個獅子頭、半條鯉魚,以及大半牛肉?居然還一點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猛吃!
憐黛在家時的飯量一向不大,可是現在看著歡樂這樣大吃,忽然覺得胃口好了很多,于是多吃了小半盅的米飯。
等到涂歡樂模著肚皮心滿意足的抬起頭,把視線從菜上移開時,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
在這半個時辰里,他的手和嘴半刻都沒停頓過。
「吃飽了嗎?」笑意盈盈的看著他,憐黛的心情比他還要好。
「嗯,差不多了。」飽餐後的歡樂語速緩慢,表情顯得很平和,全身癱靠在椅子上,活像是只懶洋洋的大貓,居然還有那麼一絲可愛的味道。
「為什麼又不吃素菜,你不曉得偏食是不對的嗎?」憐黛側著頭,終于再度問出這個醫經被他大眼瞪回來的問題。
沒辦法,她向來是好奇寶寶,有疑問不弄清楚,實在會要了她的命。
聞言,他果然又開始皺眉瞪眼,臉色極其不善。
大貓開始發威了。
「我有我的隱私!」涂歡樂不高興的低吼。
「如果你不告訴我,那下一頓開始只有素菜,要吃葷的你自己掏銀子!」這次不再善罷甘休,憐黛決心要追問個水落石出,就算威逼利誘也在所不辭!
「你……」一時氣結,他恨不得跳上去打她一巴掌。
真是最毒婦人心啊!明知道他身上沒什麼銀子,居然拿這一點來威脅他!不過為了頓頓有肉吃,他當然只好屈服了。
心不甘情不願的咧咧嘴,他道︰「妳去試試幾年不吃一頓飽飯,幾年里每一頓都只吃素不吃葷,不就知道了?」
悲慘啊!想起過去十多年天天挨餓的日子,他就忍不住生氣!
「啊!歡樂……原來你以前是和尚!」憐黛恍然大悟,同情的看著他。
天下只有和尚是沒得吃葷的,原來歡樂以前並不歡樂,還悲慘得很呢!
「什麼和尚?不是啦!」涂歡樂翻白眼,對憐黛得出的結論大為氣結。
難道天下就只有和尚不吃葷嗎?真是個沒見識的小丫頭!
不過話說回來,這位納蘭大小姐並不是武林中人,自然不知道那麼多。
恨恨站起身,涂歡樂催道︰「走吧!再這麼磨蹭,我看一年也到不了江南!」
「呵呵,一年到不了,那就兩年好啦!」咯咯一笑,憐黛終于不再追問下去。
反正,知道他的暴飲暴食不是病就好了,她可不想要一個生怪病的保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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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臨州城外趕路半天,夕陽西下時,涂歡樂和憐黛住進了官道旁的一家小小客棧。
不再像城內那麼繁華,放眼望去,步道兩邊已是一片草木連綿的原野景色。還好這條路連接著南北要鎮,時有商客往來,所以路邊的茶棚客棧倒也不缺,只是規模和服務差了很多。
「唉,好髒的桌子哦……」嘆氣,又是嘆氣。
盯著面前飯桌,憐黛皺眉不樂,這已經是她進入客棧以後的不知第幾次嘆氣了。
陳舊、油膩,還四腳不平,這真的是用來吃飯的桌子嗎?簡直比她家柴房里堆雜物的木桌還要差勁。
真在這桌子上吃飯,吃到一半會不會垮下來?
擔心及厭惡,令憐黛遲遲沒有勇氣動筷子。
「喂,納蘭大少爺,相信我吧!直到江南以前,絕不會再有比這張桌子更干淨的了!」涂歡樂再度听到她的嘆氣聲,終于忍無可忍的從一大碗蔥炒肉片里抬起頭,好言相勸。
他怕她再嘆下去,櫃台內已經滿臉不高興的掌櫃會把他們兩個直接趕出去。哪有人當著那麼多客人的面一個勁抱怨的?她現在可不是什麼錦衣華服的富家小姐,和他一樣都是少年裝扮,當別人還會憐香惜玉嗎?
「你是說真的?」瞪著涂歡樂嘴角邊一抹肉汁,憐黛咬咬唇。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是不是從明天開始她要帶張桌子上路,才能安心吃飯?值得考慮,反正涂歡樂的力氣大得很,搬得動她,當然也搬得動桌子了!
「如果我說是,那妳不是要回家,不去江南了?」涂歡樂雙眼一亮,希冀的望著她。
有這麼短短一瞬,憐黛的重要性超過了桌子上的肉片。
可惜──
「休想!」憐黛想也沒想的拒絕,然後小心的挽起衣袖,小心的湊近飯桌,再小心的拈起筷子……最後小心的開始吃飯。
在這整個過程中,她居然成功的渾身上下連一根指頭都沒踫到過桌面,這絕對是高難度動作,恐怕他這個武林高手也不容易辦到。
涂歡樂目瞪口呆的盯著她半晌,然後終于想起吃飯最大。
天哪!這樣的女子他真的沒踫到過。嫌桌子髒,卻還肯屈就?看來,她與那些愚鈍又執拗的千金小姐還是有點區別的。
埋頭大吃,涂歡樂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因發掘出了憐黛的一個小小優點而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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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就要睡覺。
一間小小的臥室,一張小小的硬阪床,還有一個小小的浴涌,浴棒旁立著一個陳舊但完好的小小屏風。
麻雀雖小,倒也五髒俱全。
有了前次餐桌的考驗,憐黛不再抱怨,很快開始入境隨俗起來。到江南的路還長得很,她總不能把桌子、床鋪、浴桶、屏風全都帶上吧?
就算涂歡樂拿得動,她也會被人笑死,哪有人背著全部家當當行李出門游玩的?
夜幕漸漸暗下,憐黛命令涂歡樂往浴桶里打滿熱水,開始沐浴淨身。無論如何,洗澡是她萬萬不肯省略的一項。
而且能看到涂歡樂黑著臉替她打水的精彩表情,她就算一天洗三次也不會嫌多。
月兌下一身男子衣衫,憐黛滿足的坐到浴桶里。
還好她不胖,要不然用這浴桶洗澡還真有點困難。
水氣繚繞,煙霧騰騰.
憐黛慢慢閉起了雙目,全心享受熱水的包圍。
白皙晶瑩的肌膚在水里漸漸暈出嬌媚的微紅,微倦的容顏一點點回復明麗動人。
雖然她已經走得很慢,但對于一個不會半點武功的弱女子來說,野外行走整整一天,實在是件苦差事。武功高強的涂歡樂沒有感覺,她卻已經累到極限了。
在這個時候,洗個熱水澡,就是最好的放松方式了。
正舒服得神思恍惚昏昏入睡時,憐黛忽然間到,屋里好像多了股怪怪的味道。
而味道飄來的方向──正是她掛著衣服的屏風。
有人偷偷進屋。
是賊嗎?或者是?
可是,她剛才明明已經把房門鎖好了。
沒有失措驚呼,憐黛只是微微睜開雙眼,悄悄向旁邊看去。
丙然。
屏風上,滿滿堆迭的衣物正被人輕輕的、無聲無息的翻動著。
翻什麼?當然是解藥了!
翻衣服的人是誰?當然是涂歡樂。
除了他,又有誰能夠悄悄進入她房間?憐黛忽然發覺,涂歡樂除了武功不錯之外,偷雞模狗的本事也強得很,他的本行是不是小偷啊?
可是這小偷也太蠢了!以她納蘭憐黛的聰明與機智,怎麼會把解藥隨隨便便放在衣服里。
嘆了口氣,憐黛對著屏風後輕聲道︰「翻得小心些,別弄亂了我的衣服哦。」
听到她幽幽嘆氣,涂歡樂已經僵住了動作,再听到她開口說話,他竟然緊張得手一抖,把衣衫全都拉到了地上。
屏風上輕薄泛黃的絲絹面料掩不住春光,憐黛頓時一愣,這輩子,她還沒在任何男子面前坦露過脖子以下的任何部分。
她很想鑽到水下去,可惜浴桶太小,實在沒有地方可鑽。
唉,既然真的沒地方躲,那也不必太著急了。她很篤定,?歡樂只會比她更不自在。
于是,坐在浴桶里露出半個上身的憐黛,隔著屏風的袒露在涂歡樂面前若隱若現細膩柔美的肩與頸,以及渾圓美麗的酥胸……
可惜因為震驚,涂歡樂並沒有馬上注意到這一點。
「妳……妳怎麼知道我進來的?」一步步向後退,?歡樂透過屏風直直瞪視浴桶里的憐黛。現在他的心里只有被發現的吃驚,半點也沒注意到眼前是什麼情景。
怎麼可能?以他的精湛功力,怎麼可能被人輕易發現?
「嗯,以後你要入屋行竊前,千萬不要吃蔥炒肉。」憐黛忍住笑,認真的提醒他。剛才她聞到的那股味道,就是濃郁的香蔥味。
這個人晚上剛吃掉整整三大碗的蔥炒肉,呼出的氣息里怎麼會沒有蔥味兒?
「該死!」涂歡樂暗咒一聲,後悔得要命。
「不過,就算你沒吃,也拿不到解藥的。」好心安慰他一句,她笑笑又道︰「因為,解藥根本就不在衣服里。」
不在衣服里,難道要到她身上去找?他沒有忘記,她現在可是一絲不掛的在沐浴。
臉上猛然升起狼狽的紅暈,涂歡樂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看到了什麼──
簡直要讓他這個純真少年狂噴鼻血啊!
那縴細的頸,那柔滑的肩,他甚至還能稍稍看到她胸前那渾圓的隆起……
一股沸騰熱氣從身體里急速竄起,他大驚失色,趕緊收回目光,不敢再往屏風後多看一眼,像逃跑似的飛速轉身奔出屋外。
他可以發誓,這輩子他還從來沒有跑得這麼快過,就算是以前被十幾個人追殺也沒有!
身後飄來憐黛帶著笑意的提醒,「喂,不要忘了幫我關門啊!」
回答她的是「砰」的一聲巨響。
唉,可憐的房門啊……
憐黛忍不住笑笑,低頭看看自己露在浴桶外的果肩。
她剛才算不算是讓他看光了?
微笑變成苦笑。
如果算的話,那她是不是得考慮怎麼讓他負責了?
已經奔出客棧外,迎著深夜涼風拚命平息身體燥熱的涂歡樂,忽然覺得背脊上爬升起一絲莫名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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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蘇杭地區素來是有名的水鄉澤國。一路上越是靠近蘇杭,河流湖泊便越是多見。水面上隨處可見浮萍睡蓮之類的檀物,碧綠枝葉襯著清澈流波,再有尖尖小荷冒出水面,一派迤邐風光。
這一片綠意多半是湖邊一些茶館酒樓的掌櫃所栽植的,為讓半路歇腳的客人們多停留一會兒看看景致,順便也多賣點酒菜茶飯出去。
當憐黛第一眼看到臨湖搭建的那座青竹酒樓時,兩只腳便像生了根似的,再也挪不動了。
「哇,好美的湖、好美的竹樓、好美的桌子……」還沒進酒樓,憐黛就已經一連串的嚷開,滿臉的贊嘆和驚喜。
涂歡樂無力的扯扯唇角,忍不住喃喃自語,「真厲害,還沒進屋呢,就連桌子美不美也看出來了。」
怎麼他就不覺得那些湖水啊竹樓的有啥好看?是他以前看太多膩煩了嗎?
憐黛耳尖的听到了他的咕噥,邊走邊轉頭橫他一眼,「笨蛋!你沒看這竹樓很清雅嗎?里邊的桌子絕不會是木頭做的,一定是青竹制成,當然很漂亮了。」
「幾根破竹子做的,有什麼好看?」輕哼一聲,涂歡樂極度的不以為然,甚至還帶著些不屑。
他只覺得與竹子有關的一切東西都討厭得很!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寧願這輩子都不要再看到與竹子有關的任何東西。
「你……真是俗不可耐!」憐黛被他氣得秀眉快要豎起,但眼看就要踏進竹樓,連忙壓抑怒氣,保持平靜神色。
她現在雖未身著女裝,但也是清雅的少年書生打扮,怎麼可以自毀形象呢?
算了,對牛彈琴既然沒用,那她當然也不用和那頭笨牛生氣。
衣袂飄然,一腳踏入竹樓內,憐黛果然欣喜的看到,店堂里所有的桌椅都是光潔的青竹制成,雖然並不怎麼精致,但一股清爽涼快的氣息仍撲面而來。
現在是初夏時節,能在這樣的竹樓里臨著湖面吃餐飯,也不枉她這一路上的辛苦委屈了。
竹樓里的客人居然就只她和涂歡樂兩個人而已。憐黛選了個臨窗的位子坐下,然後照例點上十人份的飯菜,那听她報出一連串菜名的小二照樣驚得兩眼瞪出、下巴收不攏。
待小二走開,她才抬起頭滿含怨氣的瞪了對座的涂歡樂一眼。兩個人點這麼多菜,那小二一定把她當作飯桶了吧?天可憐見啊,對面的這個才是豬呢,害她每次都要被人笑!
涂歡樂一上飯桌心情就會變得很好,看到憐黛的白眼也不還擊,反而好脾氣的朝她咧嘴一笑。
白痴啊!憐黛只得無力的扭頭往窗外看。
湖面清波浩森,一張張舒卷的荷葉青翠得讓人移不開眼,葉子上有不少水珠隨微風滾動,比最大最美的珍珠還要明亮圓潤幾分。層層迭迭的荷葉間還有一枝枝粉女敕小荷探出,嬌艷又精巧。
再一次的,憐黛贊嘆自己離開納蘭府是多麼明智的決定。
她看美景看得目不轉楮,她對面的?歡樂卻是呆呆的把目光放在她的側臉上。
雖然她現在身著男裝,也並沒刻意做出什麼嬌柔的姿勢來,可是如畫的眉目與如雪的肌膚卻不是一襲男裝便能掩蓋,相反的,素白簡單的書生衣袍讓她看來更加清秀明亮。
涂歡樂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天哪!怎麼他現在看著納蘭憐黛的感覺就像他看到五花肉時一樣?恨不得在她粉女敕柔軟的臉頰上……咬一口。
被自己的念頭嚇到,他急忙收回目光胡亂向別處看去。
他又不是野獸,怎麼能咬人吃人呢?真是荒謬!
視線剛剛移到竹樓門口,他的表情忽然微微一變。
他看到幾個人走了進來,他們的打扮華麗夸張得不得了,特別是當先進入的那一個。
一個大男人居然穿了一身淡紫色的紗絹衣袍,柔軟至極的衣料上,還用銀色絲線繡了無數秀美又飄逸的落花。
這樣一套精致又柔美的衣裳,如果穿在一個妙齡女子身上,或許會顯得非常賞心悅目,但穿在一個身形修長的男子身上,只會顯得異常突兀。
據他所知,全天下這麼做作,這麼不正常的男人,只有一個!
皺皺眉,猜出男子身分的涂歡樂眼楮里似有一道亮光閃過,然後別過臉,不再多看一眼。
紫紗男子走進竹樓後也如憐黛一樣,挑了個臨窗的位子。好像是怕衣衫起皺,他拎起紗袍下襬甩了甩才坐下。他身後的那幾個顯然是跟班,站在旁邊開始忙碌起來。
手巾、扇子、茶葉,一應俱全,也不知那幾個衣著華麗的僕從是從哪里變出這麼多零碎東西。
然後叫來小二點菜、喝罵、挑剔,說有多囂張就有多囂張。
紫紗男子似乎滿意得很,笑看著手下在那可憐小二面前耀武揚威,然後目光往旁座掃去。
竹樓里只有兩桌客人,當然免不了要互相打量一下。
听到嘈雜聲的憐黛也恰恰在這時擰眉轉過臉來,正好與他的目光對上。
雙目一亮!
憐黛擰起的眉忽然舒開,很專注的盯在他身上。
好漂亮、好輕柔的紫雲紗!這種衣料就連她這個納蘭府千金也只不過擁有兩套而已,而這個男子身上穿的居然正是最名貴最華麗的那一種!
還有,最難下針的紫雲紗上居然還繡了那麼多的花瓣,那繡工真是精致得連她也要眼紅!
盯著他的衣袍,她眼楮里再也看不進其他東西,包括這套衣衫主人的面容。
喜歡漂亮衣衫本來就是身為女子的專利,這沒什麼不對,可是她忘了,現在她作的是書生打扮。
紫紗男子大方的任她盯視著,臉上慢慢浮起興奮的神色。
一小半,是因為身上的名貴衣裳總算有人識貨;一大半,卻是因為發覺了憐黛女扮男裝的事實。
以他縱橫花叢的經驗,怎麼會看不出來鄰座的白衣書生其實是個少女?而且,還是一個絕對頂尖、絕對出色的美女!
紫紗男子對著憐黛揚眉微笑,眼楮里浮上一抹邪色。
一旁的涂歡樂眉頭擰得更緊,忽的伸出大手拍拍憐黛,「喂,我不餓啦,繼續趕路!」他實在不想看麻煩找上身,特別是這個麻煩與色魔教有關。
「你不餓?可是我餓啊!」總算收回視線,憐黛莫名其妙的看看他。
這人怎麼回事?剛才一路上不是叫餓叫得震天響嗎?怎麼一下子竟然不吃了?她菜都點好了呢!
「你……」涂歡樂捏了捏拳頭,恨不得站起來拎著她離開。
憐黛只當他發神經,馬上又把視線轉到了旁桌的男子身上,這麼漂亮的衣裳可不是天天都能見到,她不抓緊時間欣賞豈不是太虧了。
飯菜上桌,涂歡樂惱怒的開始埋頭猛吃。
好,這個女人既然不肯听他的勸,那就讓她吃點苦頭再說吧!現在他得抓緊時間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免得一會兒就沒得吃了。
白斬雞,吞!紅燒肉,吞!
氣惱中的涂歡樂把食物當作發泄目標,吞得咬牙切齒。
對他的吃相,憐黛早就已經習慣,可是旁邊的紫紗男子卻露出了非常厭惡的表情。
天哪,這到底是人在吃飯還是豬在進食?竟然不懂半點風雅、不知半點禮儀,也不怕唐突了同桌的俏佳人嗎?
不過這樣也好,只有別人的粗俗,才更能顯得出他的俊雅嘛!
紫紗男子瀟灑一笑,長身站起向鄰桌佳人走去。
「這位小兄弟,在下可有幸請妳一同用餐?」他優雅有禮的一揖,姿勢極盡瀟一欐。
「不用啦,我們的飯菜已經上好了。」憐黛的目光總算稍微往上移,正眼看到了男子的面容。
唉,如果這是張女子的臉,那就更完美了!她心里暗嘆,為那套美麗的紫雲紗抱不平。
「在下誠意相邀,小兄弟為何推卻?」紫紗男子似乎沒想到會遭拒絕,皺了皺眉。
「為什麼我一定要答應?你的誠意和我有關系嗎?」她歪歪頭,有些奇怪的看著他。
聞言,他俊美的臉馬上變得有些難看。
真是氣人啊!居然會有女子當面抗拒他的魅力!
「大膽!我家少主要你過去吃飯,你竟敢不從?」紫紗男子的隨從之一沖上來,對著憐黛張牙舞爪。
「退下!」紫紗男子馬上威嚴的喝退隨從,再恢復笑容轉向憐黛,「姑娘請不要見怪,在下實在是仰慕姑娘風姿,才誠心相邀。」
這一回,他索性明白點出了憐黛的真實性別。
「不要!」她干脆的搖搖頭,更加不高興了。
她的裝扮有這麼失敗嗎?居然隨隨便便就讓個路人甲看破。
「姑娘真的不肯賞臉?」危險的挑挑眉,紫紗男子忽的伸手向憐黛探去。很顯然,他已經不再裝斯文。
「色魔教,濯紫?」盯住他的手掌,剛才還在一邊埋頭大吃的涂歡樂不知何時抬起了頭,靜靜開口。
清秀的臉冰冰冷冷,那一絲稚氣已不見了蹤影,而他的眼神則是銳亮凌厲得嚇人,好像劍一般要把男子的手刺出兩個洞來。
濯紫看著他凌厲的眼神,竟然全身一涼,不禁把手掌縮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