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剛走入廟門,她忽然停住腳步。
原來這廟里早有別人。
「老大快看,有個丫頭來了!」其中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叫化子站起身,歪頭盯著殷無邪猛看,臉上兩行鼻涕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被喚作老大的小叫化子正躺在地上啃雞骨頭,兩只眼楮也盯著殷無邪上下打量。
嗯,細皮女敕肉、絲綢衣料,一看就是有錢人家!
扔掉手中雞骨頭,他不懷好意的站起來,慢慢向殷無邪走近。
「喂,丫頭妳到這兒來做什麼?識相的,就把身上的錢都拿出來!」破廟里,坐在地上的小小叫化子們得到老大指示,紛紛站了起來往殷無邪靠攏,數一數居然有七、八個。
「我……我身上沒有錢,才想到廟里來睡覺的……」她搖頭再搖頭,一步步往廟門外退。
飛鴻莊里沒有叫化子也沒有強盜,所以面對著這麼一群又黑又髒的搶錢小叫化子,殷無邪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就連她懷里的小色也豎起全身貓毛。「喵嗚!」牠瞪著他們,嚴厲警告。
「沒錢?啊炳!大哥你看,這丫頭懷里有只貓,還是只肥貓!」鼻涕小叫化子忽然興奮的歡呼一聲,用力擤了下兩道鼻涕。
「是啊是啊,是只好肥的貓呢!」
「哇,今晚上可以吃大餐了!」滴滴答答,口水流一地。
「你們……你們想做什麼?!小色是我的朋友,不可以吃的!」她越听越害怕,恨不得拔腿就逃。
「哼,不吃肥貓,就吃妳!」不知哪個小叫化子凶巴巴說了一句,然後一大群小叫化子全都朝殷無邪撲過來。
「啊!放開我,求求你們不要吃我的小色啊!」又哭又叫,她四處亂跑躲避他們的攻擊,小色被她緊緊的捉在懷里,慘叫連連。
「快把貓交出來,不然小爺啃了妳!」領頭的小叫化子追了半天終于捉到她一只手臂,不耐煩的用力拉扯,想把小色搶走。
「啊!你放開我啦!」被他抓得疼痛不已,殷無邪害怕的尖聲大叫。
嗚嗚嗚,她該怎麼辦才好啊?
如果小色被吃了,她會難過死的!早知道會這樣,她就不離莊出走了啦!
「可惡!」
一聲低哼忽然在小廟里響起,然後,捉住她的小叫化子猛然往後倒去,一動也不動的,像截木頭橫躺在地。
「老大!你怎麼了?」一班小叫化子見狀大驚,急忙向頭兒靠攏。
殷無邪總算得回自由,抱著小色喘氣,迷惑不解的向四周張望。
罷才她好像听到江哥哥的聲音,可是江哥哥怎麼會知道她在這里呢?難道是她听錯了?
偏偏破廟里昏昏暗暗的,她瞪大兩只眼楮,還是沒看見來人藏在哪。
「臭丫頭!是妳害死我們老大的對不對?快賠命來!」也看了四周半晌,小叫化們一個個怒叫起來,氣勢洶洶就向殷無邪沖過來。
「不、不是我啊!」她連連搖頭,心急的否認。
真的不是她嘛!她又不會武功,怎麼可能害死人呢?
可惜小叫化子們听不進去,全部向她撲來。
而且這回一個比一個凶悍,有兩個手里居然拿了磚頭砸上來,擺明是要打死她為他們老大報仇。
「啊──江哥哥快來救我啊!」危急時刻,殷無邪想到的當然是江隨心。伴隨一聲尖叫,屋頂上無數灰塵震落,連她身旁的小叫化也給震開。
當然,她的尖叫又不是佛門獅子吼,哪來那麼大的威力。
震開小叫化子的,是翻身落下的一道人影。
「大膽!竟然敢傷我飛鴻莊的人!」黑暗中,江隨心一邊罵一邊施展拳腳,把小叫化子們打得滿地亂滾,哀號不斷。
暗色勁裝在淡淡月光下左飄右拂,動作矯健又靈敏,如同線條優美的豹。
「江哥哥!」殷無邪望著人影,滿臉驚喜。
那熟悉的身影、那敏捷又有力的動作,除了江哥哥還有誰?
「笨蛋!居然讓一班小叫化子欺負,妳還算是我飛鴻莊里出來的人嗎!」打完了,江隨心把小叫化們一個個點住穴道全部當球踢出廟外,然後滿臉怒氣走到殷無邪面前。
真是笨到極點了!莫名其妙離莊出走,害他被老爹亂罵一通,還滿山滿地的逢人就問、拚命亂找,直到走到土地廟外,听到她的聲音,才放下心來。
「江哥哥……」殷無邪見他滿臉怒氣,心中的驚喜忍不住轉成心酸,委屈得說不出話來。
嗚嗚……她也不願意啊!
而且她怕好怕,剛才差一點就被打死,再也見不到他了呢!
「哭什麼!一聲不吭離家出走、遇到群臭叫化打劫差點沒命,妳居然還好意思哭?」江隨心見她又要掉眼淚,更加生氣。
唉,為何她什麼都不會,就會哭啊!
「江哥哥,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我也不想讓叫化子欺負的嘛!」她的眼淚一串串,落得更起勁。
「還哭!真是氣死我了!」看她這樣子,他一肚子怨氣忽然不知道該怎麼發作。
現在無邪的模樣實在狼狽,滿頭發絲亂七八糟,全身衣服被扯得稀爛,還沾滿塵土,圓臉上眼淚鼻涕和著灰塵,模樣簡直比小色這只大花貓還精彩。
這還是嬌嬌女敕女敕、受人寵愛的殷無邪嗎?
從小到大,她還沒這樣狼狽過。
「江哥哥,你別罵我了好不好?我以後一個人在外面會小心,不再讓別人欺負的。」她哭得眼楮痛,心也痛,抽泣著低下頭。
以後……以後她再累也不進破廟了,她會在大街上睡覺。
大街上人來人往,總不會再有叫化子來欺負她了,要是有,她也可以求救,不用像剛剛求助無門。
「妳說什麼?妳還打算待在外頭?」江隨心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她。
這小胖妞剛才是不是已經被磚頭砸到,腦袋出問題了?
受了這麼大的驚嚇,居然還想一個人在山下亂闖?
「江哥哥,我不會再待在飛鴻莊讓你娶不到妻子了。我離開,你就可以和喜歡的姑娘在一起,安小姐也好、哪家小姐都好,只要你開心……」殷無邪輕輕的說。
「妳……妳說什麼啊!」江隨心瞪著她,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離開,和他娶妻有什麼關系?
天哪!這笨丫頭到底在想什麼?
「江哥哥,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也不想娶我,放心吧,我不會勉強你的。」努力止住淚水,殷無邪用力向他笑一笑,然後抱緊小色就向廟門外走。
「笨蛋!妳給我回來說清楚!」隨手一抓,江隨心輕輕松松把她抓了回來。
「哎喲!」低聲呼痛,她圓圓的身子撞進江隨心懷里。
「告訴我,到底為什麼要離開?不然的話,我就……我就咬妳哦!」咧嘴,他露出一口大白牙,威脅殷無邪。
記得小時候她最害怕自己咬她,不曉得現在這招還管不管用?
「不要咬我啦!很痛的!」她馬上害怕的用力推開他。
「怕痛就快說,妳干麼要離開?」他惡狠狠的瞪她,兩道目光在她光滑白女敕的臉蛋上掃來掃去。
「嗯……因為江哥哥不喜歡我,還有……我不是江家的人,不可以一直住在飛鴻莊的。」低頭,她又開始難過。
「胡說!我何時有說過不喜歡妳?而且妳就算不姓江,飛鴻莊還是妳永遠的家,如果妳敢離開,我就把妳抓回去關起來!」被她氣得發暈,他手上一用力,把她抓得緊緊的。
她露出難過神色,「不,飛鴻莊根本不是我的家!」頓了頓,又道︰「江哥哥,我不會跟你回去的。」
說完,她開始用力掙扎。
她的臉雖然很髒,可是那一朵微微笑容卻異樣明亮,彷佛是綻放在夜色里的海棠花,讓人看了心酸又憐惜。
他頓覺心底一陣煩亂,皺眉道︰「殷無邪!沒有銀子妳想上哪兒去?被人拐賣嗎?」
到時要是被人騙進青樓或沒了性命,那他……那他該怎麼向父母交代?殷無邪是江家恩人的女兒、是爹娘的心肝寶貝,更是他年少時的重要玩伴!她天真無心機,曾經帶給他數不盡的快樂。
這會,江隨心一下子想起無數殷無邪的好處。
「江哥哥亂說,我又笨又丑,誰會拐賣我啊!」她搖搖頭,落寞的垂下眼瞼。
被他打擊太多次,殷無邪已經認定自己毫無優點,在優秀的他面前,她有些自慚形穢。
「笨蛋!那是我亂說的,妳也信?像妳這樣的姑娘,我看不出三天就會被拐走!」江隨心又氣又好笑,終于知道她鑽牛角尖的原因,是自卑感在作祟。
其實他心底清楚,無邪長得一點都不丑也不笨,相反的還可愛又善解人意,要不爹娘怎麼會那樣寵她?只怪他粗心大意,老愛逗弄她,才會造成她心里的陰影。
「江哥哥,你是說真的嗎?我不笨,也不丑?」她張大眼向他看去,臉上滿是欣喜。
「真的。」他迎著她的視線,點點頭。原來從前自己把無邪打擊得這麼徹底。
「謝謝江哥哥,你這麼說我很開心呢!」她笑逐顏開,眼中卻有淚水滾落下來。
「開心就好,而且妳要相信江哥哥,我真的一點都不討厭妳,相反的,還很喜歡妳呢!」
有她在,一貫嚴厲的爹臉上便會有笑容、飛鴻莊里便會很熱鬧,他自己也從她身上挖掘到不少樂趣。
其實從前陪著她開心玩樂的時候,他又何嘗不是樂在其中呢?
包何況,她除了愛撒嬌、有些任性外,對他向來是又依戀又听話。
這樣的她,就算娶了做妻子,想必也是很有趣,很開心的吧?
想明白之後,他不由更抓緊殷無邪的衣袖,「無邪,我沒有討厭過妳,從來沒有!妳不可以再離開飛鴻莊,不然我會很生氣、很生氣的!還有,雖然我現在還不會娶妳,可是等妳再長大一些,我一定會娶妳做妻子的。」
「真的嗎,江哥哥?」隔了好久,她才如夢初醒一般,驚喜笑開。
炳!江哥哥說以後要娶她呢,真好!
「當然是真的,傻丫頭,以後再敢離家出走,我要妳好看!」他故意板起臉威脅她。
「哦,我知道了啦……不過江哥哥,無邪好餓哦!你先帶我去吃飯,我們再回莊好不好?」嘻嘻一笑,她沒有半點害怕。
「好,當然好!」看著她渴盼又可憐的眼神,江隨心不由暗暗自責。
如果不是他,無邪又怎麼會離家出走,也就不會把自己搞到這般狼狽,她是他們全家的寶貝啊!
「哈!江哥哥真好。」殷無邪開心的撲進他懷里蹭了蹭。
靶覺到她柔軟的身子,江隨心身軀頓時一緊,卻沒有推開,反而伸開雙臂抱緊她。
唉,這樣溫軟又香甜的身子,抱著真舒服!以後娶來當老婆,他就可以天天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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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殷無邪吃飽,夜已經很深了,但想到爹娘還在家里苦等消息,江隨心也只好帶著她連夜趕路,所以等他們回到飛鴻莊,天都快亮了。
「無邪!無邪妳總算回來啦!」看到他們回來,等了一夜的唐秋凌快步從廳里沖出來,抓著滿身狼狽的殷無邪邊打量邊心疼道︰「哎呀我可憐的無邪,怎麼變成這樣子了!有沒受傷?是誰欺負妳了?」
東模模、西模模,她緊張的檢查殷無邪身上有無傷痛。
被擠在兩人當中,已經吃飽的小色感到很不舒服,于是不滿意的「喵」了一聲,表示抗議。
安撫的拍拍牠,殷無邪綻開笑容,「嬸嬸放心吧,我沒事。只不過遇上幾個小壞蛋想搶小色,他們後來被江哥哥打跑啦!」
「哦,是嗎?」唐秋凌眼楮一轉,斜了後面的兒子一眼。
幸好兒子出現時機不遲,沒讓無邪受傷,不然夫君一定把他一掌轟下山。
「無邪,以後下山要跟叔叔嬸嬸說一聲,這麼一個人亂逛,很容易出事的!」江方毅雙眉緊皺走過來,看著殷無邪開始訓話。
「是的,江叔叔,無邪以後不敢了。」至少,再也不敢把小色帶著了!
「好了夫君,無邪受了驚嚇又整夜沒睡,先讓她梳洗休息去吧。」看她雖然狼狽,身上倒沒什麼傷痕,唐秋凌總算放下心來。
「嗯,無邪,妳先去休息。」江方毅點點頭,接著眼神一凜,瞪向一邊的兒子,「你跟我過來!」
「是,爹。」江隨心在心底無奈的嘆口氣,低頭跟著爹走。
去做什麼?
當然是挨罵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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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殷無邪直睡到中午才起來。
窗外明亮日光照射進來,一派燦爛開懷的氣氛。
呵呵,她不用在外流浪、不用餓肚子了呢!
「無邪,妳起來啦。」唐秋凌早在屋外候著,所以殷無邪剛梳洗好,她便推門走了進來。
「是的嬸嬸,我睡得好沉哦……」臉一紅,她看看窗外日上三竿,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睡得好就好。」唐秋凌寵溺的笑笑,走近拉過她的手,柔聲道︰「無邪,這會還生江哥哥的氣嗎?」
「不,嬸嬸,我從沒有生江哥哥的氣!」她連忙抬起頭,臉紅道︰「我其實是生自己的氣。」氣自己為什麼不夠完美、不夠好。
「無邪,其實江哥哥是喜歡妳的,只是與妳從小就認識,才會一時間無法跨越他自己心底的那條線。」唐秋凌唯恐她心結未解,再一次出走,所以努力的設法開解。
「我知道的,嬸嬸,江哥哥說很多次了,他並不討厭我呢!」開心微笑,殷無邪眼中的喜悅遮掩不住。
呵,江哥哥還說以後會娶她……
「好孩子。」唐秋凌笑著把她攬入懷中,「無邪,這回妳下山遇到危險,怕不怕?」
「怕啊!昨晚要不是江哥哥趕來,小色都要被吃掉了呢!」一想起昨夜的情景,她立時縮了縮脖子。
不過,她顯然忘了自己也差點丟了條小命。
唐秋凌听了忍不住有些好笑,繼續問︰「那無邪想不想保護自己,不再被別人欺負?」
「想啊!不過我實在很笨,學不好武功……」挫敗的垮下臉,殷無邪滿心難過。
唉!從前她也想過跟著江哥哥學武功,可再簡單的招式,她都學不好,那時江哥哥還氣得罵她是木頭。
「無邪,保護自己不一定只能靠武功,天下間,比武功厲害的東西可多了。」說到這,唐秋凌眼底忽地煥出一層明亮光彩,而且口吻是驕傲的。
「真的嗎?比武功還厲害?嬸嬸,那是什麼?」殷無邪頓時極度好奇,兩眼大睜望著她。
微微一笑,唐秋凌自袖中取出一只小小玉瓶,「比武功更厲害的,是毒!」
天下至毒,出自唐門。
嫁予武林正道人士江方毅為妻的唐秋凌,正是四川唐門嫡系傳人中最厲害的一個!
二十年前,武林中曾流傳過拈花一笑、天地變色的典故。
當年唐家的十四姑娘亦正亦邪,是讓人聞風喪膽的用毒高手。
只不過嫁給江方毅後,她就退隱江湖,專心相夫教子。可現在,看到她的寶貝無邪流落在外不過短短一日光景,便教幾個小叫化子隨意欺負,實在氣不過。
所以,她決定教她用毒!
「這……這是毒藥啊!」殷無邪又是害怕,又是好奇的模一下唐秋凌手中玉瓶,眼底慢慢浮上興奮。
看不出這麼一只精致的瓶兒里,裝的是毒藥呢!
如果有了毒藥,至少她可以防身,不再被欺負!
「無邪,妳怕不怕?」唐秋凌仔細的打量她的神色,然後慢慢的扭開掌中玉瓶,遞到她面前。
用毒,也是要有天份的。
現在就看無邪的反應夠不夠快了。
「不,不怕!」殷無邪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玉瓶引了去,不覺伸出手,在瓶身上踫了一踫。
「小心!」唐秋凌一挑眉,忽然笑著將手掌傾側。
「啊!」殷無邪猝不及防,眼看著玉瓶里的藥粉就要灑落下來,想也不想的伸出兩指,快快挾住瓶子。
細女敕的中指與食指,正好挾在瓶身,止住傾倒,動作輕巧又快速。
「好,很好。」唐秋凌滿意的點點頭,露出放心的笑容。
用毒之人,必定要有一雙靈巧的手和快速的直覺判斷。
而這兩樣無邪都不算差。
「嬸嬸,我真的可以學嗎?」想到以後不會再被人欺負,殷無邪滿心的期盼和興奮。
「可以,嬸嬸從今天起就開始教妳,保證讓妳成為武林中最厲害的用毒高手!」唐秋凌得意微笑,不過想了想,又道︰「但是無邪,嬸嬸教妳用毒的事,可不能跟任何人說哦,尤其是妳江叔叔和江哥哥。還有,就算學會用毒,也不可以隨便讓人察覺。」
當初夫君娶她之時,便要她發下重誓,此生不再使毒害人。
不過,她現在只是教無邪用毒,當然不算違誓。
「是,嬸嬸,無邪一定不讓別人知道。」殷無邪認真的點頭,大力保證。
「好,太好了!」唐秋凌好像比殷無邪還高興,樂得闔不攏嘴。
炳哈哈,她唐秋凌的用毒本事總算後繼有人了!
接下來的日子,她瞞著莊內所有人,在房內不斷教授殷無邪制毒、用毒、解毒。
江方毅父子只道唐秋凌是怕殷無邪又想不開離家,所以才花這麼多時間陪伴她,所以這事,竟是沒教任何人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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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飛鴻莊大門口,一場離別在即。
「隨心,武林中青年高手眾多,你功夫雖然不錯,但此去武當山還是要多加小心。」盯著快要跨出門口的兒子,江方毅殷殷叮囑。
武當山下,每隔三年都會舉行一次比武大會,所有正道門派的弟子都可以報名參加,由武當派及少林派的大老做見證,最後勝出者將被授予武林第一俊杰的稱號。
這樣難得的機會與榮耀,當然是每個武林後生所渴盼的,就巴望一舉成名天下知,也光耀門派。
「是的,爹!孩兒一定會取勝,絕不讓飛鴻莊丟臉。」江隨心停住腳步,仰起頭,臉上滿懷信心與驕傲。
呵,青年高手眾多又如何?他江隨心自小就是練武奇才,又被天池怪叟親自教了九年,平日雖不喜歡賣弄所學,但高手過招本是每個習武之人所夢寐以求的。
心頭一熱,他簡直有些迫不及待。
「嗯,知道就好。」江方毅點點頭,目光一轉,又道︰「還有,這一路上你可要照顧好無邪,絕不能讓她有半分損傷。」
其實,若不是妻子竭力說服,他是不會讓無邪跟著兒子下山。
一個不會武功的小泵娘家跟去干麼呢?
直到現在他心里仍是老大不願,無奈拗不過妻子和殷無邪的雙雙懇求,也只得答應了。
與唐秋凌相視一笑,殷無邪搶著道︰「叔叔放心啦,江哥哥一定會照顧好我,還有小色的!」
她和小色形影不離,這次下山當然也不例外。而且她已經把嬸嬸的使毒本事學了八、九分,再見著不長眼的人她也不怕了。
「是啊,爹,孩兒一定會照顧好她的。」皺眉,江隨心無奈的看著殷無邪嘆口氣。
他跟爹一樣其實也不想無邪跟他出這趟門,他是去比武,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帶著個小泵娘干麼?偏偏娘堅持,爹也同意了,做兒子的也就沒有反對的余地。
看兒子還想說話,唐秋凌趕緊催促道︰「哎呀夫君,時間也不早了,你就快讓隨心和無邪起程吧!」
再耽擱,只怕夫君放心不下,不肯讓無邪出莊了。不行,這可是難得可以讓無邪下山歷練機會,而且還有兒子在旁保護,就算出了什麼意外,相信兒子一定可以保無邪周全的。
「好吧。」江方毅雙眉皺起,勉為其難的點頭放人。
希望他們這一路上可千萬不要惹出什麼麻煩啊!
不知為何,江方毅瞧著兩人走遠的身影,總覺得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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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飛鴻莊趕到武當山,大約需要六日的路程。
第五日,兩人策馬來到離武當山不遠的小鎮,找了間飯館用餐。飯館不大,但歇腳的人挺多,而且大都是身形英武、神情瀟灑的年輕人。
挑了個靠窗的位置落坐,把小色安頓在一張椅子上,殷無邪便跟店小二點了幾道愛吃的菜,四處打量起來。
「咦,江哥哥,這館子里的人怎麼全都提刀佩劍的啊?」一路上殷無邪的興奮就沒減少過,不是問這個就是問那個,把江隨心問得一個頭比兩個大。
「笨蛋!他們全是江湖中人,都是要去參加比武大會的,當然要帶兵器啦!」捺著性子,江隨心回答她第一千零一個問題。
「是嗎?那江哥哥怎麼沒帶兵器呢?」她好奇的打量他全身上下,就是看不出哪里有刀劍。
咦,江哥哥不會和她一樣,也是使毒的吧?
「要是連妳都能看出來,那我還算高手嗎?」輕哼一聲,他不屑的仰起頭。
其實,他的兵器是柄軟劍,平日都當腰帶束在衣袍內,只有對敵時才抽出來。
「嗯,江哥哥好厲害呢!」殷無邪歪歪頭,崇拜的贊嘆。
听到贊賞,江隨心忍不住露出笑意,傲然道︰「那當然了!沒有點本事哪好出來丟人現眼,這次武林大會,我可是志在奪魁,讓爹以我為傲。」
「呵,這位少俠口氣不小呢!」
一句笑語傳來,透著股不緊不慢的溫文。
兩人同時轉頭,但見是個二十出頭的白衫男子,面容俊秀、舉止瀟灑,手中握著柄折扇微微而笑,目光卻是有意無意的落在殷無邪身上。
「兩位客倌,真是對不住,館子里客人太多位子不夠,可不可以讓這位公子和你們同桌?」店小二在一旁點頭哈腰,滿臉堆笑的征求同意。
「當然可以啊!」不等江隨心發話,殷無邪已經點頭答應。
對方斯文有禮,想必不是什麼惡人,與他同桌共食又何妨?單純的殷無邪沒什麼心眼,只道大家出門在外,互相照應是應該的。
而江隨心見她答應了,當然不好反對,只是斜斜瞥了她一眼,心底暗暗嘀咕,哼哼,前些天還說喜歡我,怎麼才遇到個小白臉,就對人家這麼熱情。
他因為天天習武,膚色微黑,對臉皮白淨的男子向來不怎麼看得起。
「真是多謝姑娘了。」男子對著殷無邪一笑,便施施然落坐。看了江隨心兩眼,又道︰「這位少俠想必也是要去參加武林大會吧?」
「不錯。」江隨心揚揚眉,簡單回答,無意與對方對談下去。
殷無邪見江隨心神色冷淡,忍不住對男子抱歉一笑,「這位公子,我江哥哥向來不喜歡與人說話,你不要見怪啊。」
「不,當然不會。江湖俠少大都性情直率,在下理解得很。」男子很有風度的對她微笑,輕揮手中折扇,果真沒有半絲難堪。
江隨心卻又在心底暗哼。現在才初春,空氣中還有股涼意,他沒事猛揮扇,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那是柄扇中刀嗎?
見江隨心面色不佳,殷無邪卻是怎麼也不明白,轉頭關心的問︰「江哥哥,你是不是累了?」
江隨心隨口回道︰「我沒事,妳專心喂小色吧!」
「哦!」
殷無邪容貌甜美、舉止嬌憨,男子看得目不轉楮,又笑著問︰「請問這位姑娘貴姓?也是去參加比武大會的嗎?」
她抬頭看了江隨心一眼,才低聲回答,「我姓殷,不會武功,是去看熱鬧的。」
「嗯,那姑娘的膽子可不算小。」男子點點頭,贊了一聲。
「為什麼這麼說?」她不解詢問。
「因為比武的時候會有人受傷,甚至會有人被打死啊!妳不會武功還敢去看,不是很大膽嗎?」男子笑著逗她,雙眼盯著她豐富的表情一瞬也不瞬。
「啊,是這樣的啊!」她停下喂食的動作,呆呆看著男子。
真的會有人傷、有人死嗎?那不是會有好多好多血?好……好可怕啊!
「笨蛋!比武較技難免受傷,妳怕什麼!要是怕的話,我現在就飛鴿傳書要爹派人帶妳回莊!」江隨心警告的瞪了男子一眼,才轉頭去跟殷無邪說話。
真是,這白臉家伙有病嗎?居然來嚇唬一個小泵娘。
除了他,誰都沒權利嚇唬、欺負無邪!
「嗯,江哥哥,我不怕了,你千萬不要趕我回飛鴻莊。」一提到回去,殷無邪馬上克服心里的懼怕。
「這還差不多。」江隨心點點頭,「記住,我飛鴻莊出來的人,絕不能怕傷怕血!」不然可是會讓人家笑話的!
「咦,原來這位少俠是飛鴻莊的少莊主,怪不得如此英武!」男子的視線頓時轉到江隨心臉上,一臉震驚。
飛鴻莊的來頭大得很,武林中幾乎無人不曉。
少莊主江隨心年紀輕輕便名滿江湖,據說他曾拜在天池怪叟門下,武藝高強,絕非尋常之輩。
江隨心只是淡淡應道︰「不敢。」
不知為何,眼前男子雖然笑語斯文、舉止有禮,他卻反感得很。
他老覺得他看無邪的目光不帶好意,重點是那個笨蛋還傻傻的看不出人心險惡,真是……
草草結束午飯,江隨心拉著殷無邪就起程,動作快得讓她都沒能和男子道別,只得急忙抱起猶在大口進食的小色。
「喵嗚!」被打斷進食的小色尖聲大叫,全身毛豎起,恨不得去咬江隨心一口。
「江哥哥你干麼啦,這麼急著走?」殷無邪一路被拖著走,滿心不解。
「笨蛋!像妳這樣不懂得防人,早晚被人騙去賣都不曉得!」他睇她一眼。
「為什麼啊?為什麼人家要騙我賣我?」不明白,她一點也不明白。
「妳說,人家什麼來歷妳知道了嗎?倒把自己的老底迫不及待掀出去!」
「哦……可是我們飛鴻莊那麼厲害,有什麼不能見人的?」
「笨蛋!我不是說飛鴻莊不能見人,而是說妳不該把自己是飛鴻莊人的事隨便告訴陌生人!」
「嗄?江哥哥,難道我們是飛鴻莊的人,就不能見人嗎?」
「妳妳妳……妳這個笨蛋!我跟妳沒什麼好說的。」
天哪!這個笨蛋加三級的傻蛋!
江隨心在心底慘叫,苦著臉不再理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