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白霧茫茫。
蒼翠樹林中霧氣飄動,走來一大一小兩道身影。
大的是三十多歲的俊偉男子,腰間掛著青鋼長劍,表情沉肅又威武。小的是個七歲的可愛女娃兒,眼楮圓圓、鼻頭圓圓,面容嬌美又可愛,活像只漂亮的無錫泥女圭女圭。
「江叔叔,爹爹真的跳到懸崖下邊,不回來了嗎?」語聲嬌女敕,女娃兒抬起頭,望向身旁高大男子。
跋了幾天的路,這個問題她已不知問了多少次。
不厭其煩的一再重復。
「是……」江方毅臉上有一絲黯然,低頭無奈的回望她。
「可是爹爹那麼厲害,一定會飛上來找無邪的!」女娃兒的小臉上滿是不信。
爹爹是全天下最厲害的人,不但力氣大得像老虎,還可以抱著她像鳥兒一樣飛上樹梢,為什麼只是跳下懸崖,就回不來了?
難道是不喜歡她、不要她了嗎?
想著想著,殷無邪眼底蓄滿淚水,眼看就要溢出來。
「呃,無邪乖,妳爹爹雖然跳下鷹落崖,但是……當然……一定會回來的。」江方毅艱澀開口,無措的安慰她。
他實在不知該怎麼向一個七歲的小娃兒解釋,再厲害的人也終歸是血肉之軀。鷹落崖下萬丈寒潭,不要說是個不會飛的凡人,便是雄勁蒼鷹掉下去,恐怕也保不住性命。
而「死亡」這兩個字,對七歲的殷無邪來說實在太殘酷,也太深奧了些。他不忍說,更不想說。
殷無邪卻半點也不懷疑,揮著短胖小手,天真的笑道︰「好啊好啊,那無邪一定乖乖的等爹回來!他會回來看無邪的,對不對?」
雪白粉女敕的臉蛋可愛至極,一如她的名字──無邪。
天真無邪,不解世事。
江方毅的目光馬上移開,不敢再看她,只低聲道︰「是,無邪,妳爹一定會回來的。」
而在這之前,他會代替殷傲訣,好好照顧年幼的女兒。
若不是殷傲訣舍去性命,那麼幾天前跌下鷹落崖粉身碎骨的那個人,就會是他!
名震武林的飛鴻劍客江方毅和北刀無敵殷傲訣,是相交十數年的好友,更是天地為證的結義兄弟。一同闖蕩武林、一同鏟奸除惡,為無數江湖中人所崇敬。
一個月前,得知殺人無數的邪道高手申屠雲在江西出現,江方毅便邀殷傲訣一同前去除惡。誰知兩人雖然合力將申屠雲逼上危崖,申屠雲卻拚死一搏,使出與兩人同歸于盡的招數。
殷傲訣奮力上前擋住申屠雲的殺招,卻不幸墜入懸崖,萬劫不復。而他為殷傲訣舍身相救,留得性命。
現在,殷傲訣只留下一個女兒,此後,他自然要代替好友,好好照顧殷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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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板道並不長,沒多久便走到盡頭,一座寬敞的宅院出現眼前。青石磚牆,紅漆大門,上方懸掛著一塊大大的硬木牌匾,用金漆書寫著「飛鴻莊」三個草體字。
「夫君!夫君你總算回來了!」還沒等江方毅領著殷無邪走近,門口便有個少婦快步奔了出來。杏黃裙裾隨風飛揚,語調中滿是歡喜,俏麗的臉上也笑意盈然。
她是江方毅的結發妻子唐秋凌,年少時也曾闖蕩江湖,性情爽快、不拘小節。今日一大早便領著下人候在門口,迎接夫君回家。
「嗯。」江方毅看著她略略點頭,臉上沒有半點喜色,只把躲在身後的殷無邪拉到身前,低聲道︰「秋凌,這是殷兄弟的女兒無邪,以後便住在我們家。」
「啊!殷大哥他……」唐秋凌頓時楞住,瞧瞧殷無邪,再瞧瞧夫君,臉上的神色又是驚訝又是難過。
江方毅點點頭,用眼神示意她不必多說。拉著殷無邪小手,又道︰「無邪,這是江叔叔的妻子,妳可以叫她嬸嬸。」
殷無邪望一眼唐秋凌,馬上低下頭去,怯怯的輕聲道︰「嬸嬸好……」
她年紀幼小,又有些怕生,所以喚聲比蚊子叫還要輕上幾分。
還好唐秋凌耳力不錯,听得清清楚楚,連忙彎下腰,努力綻開熱情的大笑容,「無邪真乖啊!呵呵,以後妳住在這里就是嬸嬸的女兒啦!不用怕,我們一定會對妳很好很好的。對了,這里還有個小扮哥,也可以和無邪一起玩哦!」
說著,唐秋凌便轉頭向門內大聲喚道︰「隨心!隨心你躲在後面做什麼?還不快點給我出來!」
喊聲響亮,不愧是江湖兒女。
「哦,出來就出來嘛……」伴隨低聲回應,門內慢慢走出一個瘦瘦高高的小男孩。五官清秀、皮膚微黑,眉眼間有幾分倔強的味道,使得他不像一般孩童那樣天真無知,反而有些早熟的味道。
他就是江隨心,飛鴻莊的小主人,年方十歲。
「爹。」先是規規矩矩走到江方毅身前,低頭行禮,江隨心這才轉頭向殷無邪看去。
唐秋凌等不及的一把抓住兒子的手臂,拖到身旁道︰「唉,你這孩子怎麼老是慢吞吞的?喏,她叫殷無邪,以後就是你的小妹妹,快和她打個招呼。」
唐秋凌所謂的打招呼,就是拉著江隨心的兩只手,往殷無邪小小的身子上環去。反正是小孩子,擁抱是表示歡迎,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還不用往兩人身上套。
「哥哥?」殷無邪看到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感覺很是親近,于是綻開小嘴甜甜一笑,兩只小胖手就伸出往江隨心身上攀去。
「不要啦!」誰知江隨心微黑的小臉上卻浮現抗拒神色,用力把她的兩只小手推開,叫道︰「娘!妳不是常說男女授受不親嗎?我已經長大啦,怎麼可以隨便去抱女孩子?她又不是我親妹妹!」
一邊叫,還一邊皺眉睨了殷無邪一眼。
哼,他是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去抱個丫頭!
而且她又那麼胖,也不想想一大堆肥肉,誰想抱啊!
「嗚哇……你有娘親和爹爹,為什麼無邪沒有?嗚嗚嗚……無邪要爹爹回來啦!爹爹,你在哪里啊!」一陣嘹亮的哭叫聲頓時沖天響起,個頭小小的殷無邪開始涕淚縱橫,哭得好不淒慘。
這麼多天沒見著爹、這麼多天辛苦趕路,所有情緒全在這一瞬間爆發,殷無邪的哭聲把兩個大人外加一個小男孩震得神色大變。畢竟如此慘烈又響亮的哭聲,他們是頭一次見識,簡直可以和佛門的無敵神功獅子吼相比。
「不哭,乖乖無邪不哭哦,叔叔嬸嬸和爹娘一樣,會好好疼妳的!」唐秋凌馬上心疼得一塌糊涂,手忙腳亂的把殷無邪抱進懷里,一邊輕拍一邊安慰。瞧著殷無邪小臉上淚水滾滾而落,她都忍不住要跟著一起哭。
她只生了江隨心一個兒子,而小男孩通常都不喜歡撒嬌,平日也不怎麼和她親近。現在來了個渾圓可愛的殷無邪,立時把她潛藏的母愛全部誘發出來。
「江隨心,你胡說什麼!」江方毅的反應則更加直接,臉色驟沉,一巴掌就往兒子臉上招呼過去。
他今天還能站在這里,是好友拿命換來的,殷無邪就等同是他的親女兒一般。現在這個不孝子居然還敢惹哭她,自然罪無可恕!
「啪」的一聲,江隨心馬上隨著掌風飛出,一跌坐在地上。
「爹!你……你打我!」江隨心呆呆坐在地上,不敢相信的瞪著爹親。臉上火辣辣,疼得他直想掉眼淚,而心底的委屈更是比臉上的痛楚還要叫他難以忍受。
爹平時雖然嚴肅,但從來不動手打他,最多是責罵一頓。沒想到今天卻為了個可惡的小胖妞打他!不!他不能哭,他是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在那麼多人,特別是那只小肥豬面前哭?
他寧願痛死,也不願丟臉!
「你胡說八道,自然該打!」江方毅厲聲責備,然後再也不理他,走到妻子身邊,一同安慰痛哭不已的殷無邪。
「無邪不哭,江叔叔疼妳,不哭哦……」語聲低柔、手勢輕緩,江方毅高大的身材蹲在殷無邪身邊,第一次向眾人展現出武林豪俠的鐵血柔腸。
天哪!這個世界是怎麼了?
到底誰是他們的孩子?
是他,還是那只小胖豬?
江隨心坐在地上,呆呆看著眼前一「家」三口相伴相依的情景,忽然對自己的身分產生了莫大的懷疑。
怎麼……怎麼好像他才是多出來的那一個?如果那只小肥豬一直住在飛鴻莊,他會不會有一天被爹娘拋棄?
答案是很有可能。
丙然,從殷無邪來到飛鴻莊的這天開始,便注定了江隨心此後漫長的痛苦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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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江隨心躺在床榻上,兩眼大睜就是睡不著。
亂烘烘的一天終于過去,那只哭聲震天的小肥豬在爹娘的聯手安慰下總算安靜下來,現在正睡在他隔壁的臥房里。
這是娘的安排,說讓無邪和他住在一個園子有利于培養感情,而且還能夠讓無邪解悶。
哼!要他和只小豬培養感情?簡直是笑話!
忽然,江隨心听到門外有輕微的腳步聲靠近,兩只眼楮頓時睜得更大。他自小苞著爹習武,內功已經有了根基,園子里有什麼響動瞞不過他。這麼晚了,有誰會到他這里來?
天哪!千萬千萬不要是那只豬!
可惜,老天沒眼。
輕輕的敲門聲,伴著甜甜軟軟的呼喚聲傳來,「江哥哥,你開開門好不好?無邪要和你一起睡。」
見鬼!她不是有房間、有床榻的嗎?干麼要來和他擠!
江隨心咬牙,兩眼瞪著房門像要瞪出兩個洞。
「江哥哥,無邪好冷好怕哦,你開門好不好?」殷無邪繼續敲門,而且有越敲越用力的跡象,語聲里似乎還帶著一絲哭音。
江隨心不敢再沉默,因為他不敢惹殷無邪哭。
江方毅的那一巴掌叫他深刻領悟到,現在江家的小祖宗已經換成殷無邪,不再是他。
所以,只見他萬分不願的爬起身,走過去開門。
「妳有毛病啊,這麼晚不睡!」門一開,殷無邪圓滾滾的小身子出現在眼前,江隨心感到頭大無比。
「江哥哥,無邪一個人睡會怕,你陪無邪一起睡好不好?以前爹爹都陪無邪睡覺的呢!」殷無邪抱住他一只手臂不肯放,圓圓亮亮的眼楮一閃一閃,活像只可憐小狽。
「不行!我是男子漢,怎麼能和個丫頭一起睡!」他馬上反對,伸手就要推她出門。
「嗚嗚……無邪要和江哥哥一起睡嘛!嬸嬸說過江哥哥會照顧無邪、陪著無邪的!」她拚命抓住門框,開始運用眼淚攻勢。
如果他不肯陪她睡,那她就哭給他看!把江叔叔、江嬸嬸都哭來!
反正,她的眼淚多得很。
「妳……算了算了,睡就睡吧!」男子漢大丈夫,要知恩圖報、要保護弱小,這是今天爹一再告誡他的話。江隨心知道殷無邪是恩人的女兒,所以絕對不可以得罪。
現在只是陪她睡覺而已,小事一樁!
「呵,江哥哥真好!」殷無邪的眼淚收放自如,立時笑逐顏開。
「麻煩!」江隨心撇撇嘴,轉身躺上床榻睡里側,讓出一半床位給她。
她爬上床,卻馬上像只八爪章魚一樣纏上來,嘴上還道︰「江哥哥,抱抱。」
她喜歡酷酷的江哥哥,也喜歡他身上的味道,是青草、泥土的味道,和爹爹身上的很像呢!
「不要踫我!」江隨心渾身一抖,使勁推開她。
她是人還是豬啊,身上居然那麼多肉。
「江哥哥,無邪會冷,你抱無邪一起睡嘛!以前爹爹都抱無邪一起睡的。」她不屈不撓,繼續伸手要抱抱。
「我又不是妳爹!」他氣惱低叫。可惜床榻就這麼點大,退無可退,只得被她抱個滿懷。
蒼天哪!快來救救他吧!
可惜,老天爺忙得很,沒空理睬他。
接下來,殷無邪很快的進入夢鄉。江隨心卻兩眼大睜,怎麼也睡不著,他從小就習慣一個人睡,忽然間身邊多了那麼大坨「肉肉」,實在很難受。
包何況,她的睡相太差,胖胖的小身子越蹭越近,慢慢都壓在他身上。兩只手臂還牢牢攀住他的脖子,越收越緊……
唉!再這樣下去他會不會被掐死?
瞪著近在咫尺的小小臉蛋,江隨心努力調息,保持呼吸順暢。
嗯,還好小胖妞身上的味道不難聞,有甜甜的女乃香味,她的皮膚也很不錯,白白女敕女敕的,就像他常吃的雪花糕……
不曉得這樣的皮膚,咬一口是什麼感覺?
牙齒癢癢,江隨心朝著她的臉蛋越湊越近……
嗯,軟軟的、溫溫的,好好咬啊!
「哇!」猛然間,小胖妞驚哭了起來。尖銳的哭聲劃破寧靜,在深夜里傳得老遠。
糟了!江隨心一呆,急忙轉開頭。
天哪!他怎麼真的咬了她?
還咬得那麼重,在小胖妞臉頰上留下兩排大牙印。
「乖無邪,不哭不哭啊,我不是故意的啦!」手忙腳亂,他一把抱住殷無邪,大力安慰起來。
這一刻,他忘記了男女授受不親,也忘記了殷無邪是他討厭的小胖豬。只要她可以不哭,被她壓著睡一整晚他也寧願。
「嗚嗚嗚……好痛好痛啊!有小狽在咬我……」殷無邪從睡夢里痛醒,哭得委屈萬分。
為什麼有狗來咬她啊?她又不是肉骨頭!
「嗯……那個不是狗,是我咬的啦……」江隨心非常心虛,越說越小聲。
「江哥哥咬我?為什麼啊?」她張開小嘴呆呆的看著他,一時間忘記了哭泣。
咦,難道江哥哥是小狽變的嗎?好可怕哦!
「那個……我作夢,肚子餓了才咬的啦!」江隨心急中生智,隨便找了個理由。
「那……江哥哥會吃掉無邪嗎?」她害怕的一縮脖子,離他遠點。
「不、不會啦!我現在不餓了!」拜托,他又不是妖怪!不過話說回來,剛才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居然會去咬她?
嗯,一定是她香香又軟軟,引誘他的!
這一個夜晚,兩人都睡得不怎麼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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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的下午,後園里鶯飛草長,一派青蔥景色。
「江哥哥!江哥哥你在哪里啊?出來和無邪玩好不好?」清脆嬌女敕的童音由遠而近,漸漸向樹叢靠近。
「煩不煩哪……」江隨心剛剛練完兩個時辰的武功,坐在一棵松樹枝椏上無力申吟。他的衣衫上滿是塵土,額頭上也都是汗水,听著殷無邪的呼叫越來越近,卻是一聲不吭躲在樹上。
「呀,原來江哥哥藏在樹上啊!炳哈,無邪又抓到你了呢!」殷無邪一臉甜笑的撲到樹干上,仰頭看著他,得意非凡。
這是每天都會來上一回的尋人游戲,結果當然每次都是殷無邪勝利。雖然江隨心練有武功;雖然江隨心會飛身上樹東躲西藏,但殷無邪總是不死心,踏遍飛鴻莊也要找出他。
天哪!誰來救救他!
瞧著樹下白白胖胖的殷無邪,江隨心翻翻白眼。這個小苞屁蟲不黏別人,最愛找的就是他。他可是立志要當大俠客的,一天到晚念書練功已經很累,怎麼還有力氣陪她玩?
「江哥哥,下來跟無邪一起玩好不好?」她沖著樹上甜笑,圓圓的臉蛋紅通通,圓圓的眼楮閃亮亮,可愛得不得了。
「不要!」可惜江隨心顯然還不懂得欣賞,想也不想的一口拒絕,小臉繃得死緊,就差沒拔腳飛逃。
哼!每次陪殷無邪玩他都會遭殃。
她的衣服髒了,是他的錯;她摔跤了,是他的錯;如果她哭了,那他更加罪不可恕!輕則挨娘親罵,重則挨爹揍。經過無數次慘痛教訓,江隨心已經把殷無邪視為災星一顆。
「江哥哥……陪無邪玩嘛!你不陪的話,無邪就哭嘍!」軟軟的童音拖得老長,一直纏向樹上的江隨心全身。
瘦瘦的身軀一挺,他猛然站起來,在樹上揮著拳頭朝她叫道︰「不許哭!耙哭的話,我就打得妳滿地找牙!」
哭是殷無邪的必殺技,足以令他精神失常、昏迷崩潰。
「可是,如果江哥哥不陪無邪玩的話,無邪真的會哭哦……」說著殷無邪扁扁嘴,眼楮里果然泛起水光。
嘻嘻,每次她一哭,江哥哥就會沒轍,那她就多哭幾次給他看好了,反正她眼淚多得很,流幾滴一點也不費力。
「不許哭!」江隨心氣得小臉發黑,只得挫敗的低叫,「好好好,我陪妳玩就是了,快點把眼淚給我收回去!」
開玩笑,殷無邪一哭,等著他的,估計又是娘親的責罰。
縱身一躍,他無奈的跳下樹來。
才十歲不到的小孩,雙足落地竟是點塵不驚、沒有一絲聲響,顯然輕功已經很有基礎。
飛鴻劍客江方毅可是赫赫有名的武林高手,教出來的小孩當然不同凡響。
「嗯,我就知道江哥哥最好了!」殷無邪馬上綻開大大的笑容,眼楮里的水光也沒了蹤影。
「說吧,妳又想干麼了?」他有氣無力,準備應付她的要求。
上次是捉鳥,上上次是挖蚯蚓,這次又是什麼?
「無邪要練輕功,就和江哥哥一樣飛上樹。」把江隨心的輕功看在眼里,她有了新的目標。
「什麼?妳要練輕功?!」他驚奇的瞪大眼,不敢置信。
「是!」她認真的點頭,「無邪要練好輕功,飛去找爹爹。」
她一直記著,爹掉落的地方是懸崖。如果她像江哥哥一樣會飛,那不就可以把爹找回來嗎?
「哈哈!就憑妳也想練輕功?」打量圓圓胖胖的她幾眼,江隨心不客氣的嘲弄道。
要是豬都能飛上天,那他不就可以變神仙?
「不管,無邪要學嘛!江哥哥教無邪好不好?」她滿懷渴盼,不屈不撓的央求著。
他遲疑一下,「好,要我教妳也可以。不過想學輕功的話,像妳這麼胖可不行。」
嘿嘿,他說的是實話哦!教個小胖子學輕功,恐怕還沒教會,他的頭發胡子已經白了。
「嗄?那要怎麼辦才好?」殷無邪低頭看看小手上的肉肉,皺起眉。是喔,天上飛的小鳥都很瘦小,還有會飛的爹爹和江叔叔、江哥哥,他們也很瘦。
「簡單,只要妳瘦得跟我一樣,就可以學啦!」要超級愛吃的她瘦下來?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
而既然瘦不下來,那他自然就不用教她武功了。
「像江哥哥一樣?」她抬起小手,模模江隨心的手臂,再模模他的胸脯,立時垮下臉。
嗚嗚嗚……她身上這麼多肉,要怎麼才能瘦下來呢?
「好了,等瘦下來,我就教妳,妳好好想該怎麼瘦吧,我先走了。」哇哈哈哈,他真是聰明絕頂!
江隨心趁著她低頭思索的時候,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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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江家飯廳里。
「無邪,這松鼠魚很好吃的,多吃點哦!」唐秋凌運用高超的眼力和指力,把大塊魚肉里的刺全挑光,然後夾到殷無邪飯碗里。
「嗯……」殷無邪咬咬嘴唇,咽了口唾沫,卻沒踫魚肉,只是一粒粒劃著碗里的白米飯。
「無邪,這肉也好香的,妳要多吃點哦!」唐秋凌又夾了塊紅燒肉,往殷無邪碗里放去。
「嗯……」她瞧瞧紅燒肉,困難的把目光移開,去夾邊上的炒青菜。
她動的,始終只有白飯和青菜,而且只動了一點點,比貓吃的還少。
「咦,無邪怎麼不吃?是今天的菜不好吃嗎?」忽然發現她很反常,唐秋凌擔心的皺起眉頭。
不會吧!為了讓殷無邪吃飽吃好,她特地請了遠近聞名的廚師到江家來掌廚,味道好得很啊!
「嬸嬸,無邪不能吃太多。」努力克制著食欲,殷無邪低聲回答。
嗚嗚嗚……她好想吃啊!那個魚好女敕的樣子,那塊紅燒肉也好香,可是為了找爹爹,她不能吃!
「是不是病了?」這下連江家大家長江方毅也緊張起來,馬上伸手往殷無邪額頭探去。
「江叔叔,無邪沒病,只是……只是……」猶豫的抬頭看一眼江隨心,她把想說的話吞下去。
因為,坐在她對面的江隨心,正用萬分緊張、萬分威脅的眼神瞪著她。鄭重警告她──關于瘦身學輕功的事,不許說出來!
「無邪,到底為什麼不吃?」感覺掌下的溫度正常,江方毅先是松了口氣,然後開始追問。
殷無邪抬頭看看江隨心,再低頭看看碗里的肉,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嗚嗚……無邪不能吃肉,無邪要瘦下來練輕功飛去找爹!江哥哥說只要無邪瘦下來就可以練輕功了……」
所有的委屈、難受、壓抑,都隨著她的眼淚流出來。
雖然飛鴻莊很大很漂亮,可畢竟不是自己的家。雖然江家的人都對她很好,可畢竟不是自己的爹娘。所以她要瘦下來學輕功,飛去找爹。
可是──她真的好餓、好餓、好餓啊!
「江──隨──心!」表情難得嚴厲,唐秋凌一字字念出兒子的名,怒道︰「是你跟無邪這麼說的,嗯?」
平日的唐秋凌是性情爽朗、笑意盈盈的,可這一次,她發怒了。
「娘……我、我只是跟她說,太胖不能練輕功嘛……」江隨心小小聲回答,一邊把眼角余光往爹臉上撇去。
他怕的不是娘親,而是爹。
丙然,江方毅的臉已經變得很可怕。
「臭小子,你居然跟無邪說這個!」猛力一拍桌子,江方毅霍地站起身,厲聲道︰「給我出來!」
出來做什麼?當然是跟兒子好好算帳。
「哦……」江隨心絕望的看一眼正在專心安撫殷無邪的娘親,哭喪著臉向外走去。
不用說了,現在的娘親才不會在乎他的下場。
而現在的爹,必定把他吊起來痛打一頓。
啊啊啊!人生無希望啊!
廳里,走掉兩個人的飯桌顯得很空蕩,唐秋凌努力的開解殷無邪,「無邪放心吧,有叔叔嬸嬸在,妳不必學武功哦,我們會幫妳去找爹的!」
「真的嗎?」殷無邪鼻頭紅紅,抽泣著抬起頭。
「當然啦!還有,江哥哥長大後武功高強,也一定會保護無邪、幫助無邪的!」唯恐她不信,唐秋凌順道把可憐的兒子也拖下水。
「嗯……」殷無邪遲疑半天,才小聲說︰「那麼,無邪胖一點也沒關系了?無邪可以吃飯、不用瘦身了?」
「是啊是啊!無邪放心吧,妳吃再多變再胖也沒關系!呵呵,有叔叔嬸嬸和江哥哥在,什麼事都不用無邪操心的!」唐秋凌綻開明麗笑容,大力保證。
「好耶!無邪可以吃肉肉了呢!」破涕為笑,殷無邪頓時一臉的開心和放松,然後開始向面前的美味佳肴進攻。
「無邪多吃點哦,吃得多,才能快點長大……」
快點長大,才能早日當她的媳婦兒,然後生個白白胖胖的小娃兒讓她帶!
炳哈,真是太美妙了!
欣慰的看著埋頭大吃的殷無邪,唐秋凌心底的成就感和幸福感極度膨脹。
而隔不了多遠的地方,可憐的江隨心正在受苦受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