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級」媒婆的偉大成就
丙然,天還沒亮,大宅院里就熱鬧開了。
西院里剛喊「小姐不見了」,一群人就沖到我這里來了。我看著這些衣冠整齊的家伙,不禁替他們可惜︰連演戲都演不像,智商還真是低得可憐!
本來嘛,他們又不是過夜生活的人,哪有可能在突發情況下穿戴整齊、齊刷刷地沖出來,而且不去找不見的主人反而跑到客人住的地方,這不是更讓人覺得可疑嗎?
我原以為還是有聰明人的呢,沒想到還是高估了他們這一群笨蛋!好吧,既然要演,那就大家一起來湊熱鬧吧。
我迎到門前,假裝吃驚地問道︰「出了什麼事了?」
「我家小姐不見了。」
「那上我這里來干什麼?」
「大家幫忙一起找,才比較容易嘛!」還理直氣壯呢!
「我也要去?我又對這里不熟!」我繼續裝傻。
「跟在我們後面不就好了?走吧走吧。小孩子就算了。」
還算有良心,知道不要折騰小孩子。不過,我暗笑,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蘇西並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麼「幼齒」。
「還真要感謝你的恩德呢?」我嘲諷道。
「不用客氣。」
沒想到踫到個魚木腦袋。
我鎮靜地跟在眾人的後面,往小白昨天住的房間走去。只有我知道「老母雞已經變鴨」,事情的發展發生了根本性轉變,某人的如意算盤是鐵定落空了。
老頭和中年人領著群人,已經等在了門口。看見我跟著來了,老頭命令下人們都退到院落外,而中年人則在清場以後一腳踹開了房門。
房間里面,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子正坐在床上嚶嚶哭泣——一出老掉牙的戲碼!
我還不得不看!
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耐心呀!
「紗兒,誰欺負你了?」
女子一抬頭,我當即明白,她為什麼會慘到連繡球都沒人接的地步——在這個大多數人還停留在以貌取人的時代里,她的長相著實是困難了點——還真是倒霉!應該怪她的那位「好」老爹——除了遺傳基因這麼差之外,還給自己女兒取名「傻兒」?天天這樣叫,不傻也得傻了(這算不算心理暗示?)。
如果,有點內涵的話,至少還有內秀補拙,不過會同意她老爹這種鬼主意,而且,連栽贓對象都沒搞清楚就堅決貫徹執行的,估計也聰明不到哪兒去。唉,那可真的是一無是處了!
敝不得她要拋繡球招親;怪不得連繡球都沒人要;怪不得老頭看見有小白這樣的人物就迫不及待地要嫁女兒;怪不得老頭就算費盡心計也要逼小白就範——因為這樣的「冤大頭」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短短的一瞬間,我終于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同時也不禁有些抱怨︰小白呀小白,你怎麼盡招惹些爛桃花呢?或許,應該責怪的對象是小小?
也許是我的面無表情讓老頭有些意外,但很快他就調整了自己的心態,按照既定劇本演了起來。
只見他氣呼呼地吼︰「姑娘,我好心留你們住宿,沒想到令弟竟然辱人清白,實在是欺人太甚!」
誰跟你說過小白是我兄弟了?
我奇怪地瞅著他,為了他那自以為是的想當然。
我就沒有可能是他老婆嗎?
別驚訝,以前的確有人這麼認為的,還指著我鼻子說我不賢惠,死乞白賴纏著小白打算做候補老婆——那個頭餃好像是叫「妾」什麼的,反正就那個意思。結果,沒等我開口,小白自己就把問題解決了——他只掃了她一眼,就對著那個女人面不改色氣不喘地從頭批評到腳,如果可以拿支筆做記錄的話,這記錄下的紙都能裝個大籮筐了!總而言之,他把人家說得一無是處,我從來都不知道,他的嘴會那麼毒!哪里有半點當初小二說的溫文爾雅(或許是他夸大其辭也說不定,我一直都在懷疑他話里的水分,那時才真正明白道听途說不可信!),結果,把那女人羞得無地自容,為了怕惹出什麼自殺風波來,最後,我不得不逼著蘇西半夜潛入她家去消除她的記憶。現在回想起來,還有點後怕,難道我和蘇西已經在無意之中把一個好孩子改造成了一個說話刻薄的家伙?哎呀這責任也太重大了!我寧願相信他原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只是他一直隱藏得很好而已。
「你看怎麼辦吧?如果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我就去報官!」老頭的眼神閃爍不定,氣勢還裝得很足。不過我已經看穿了,色厲內荏而已!
「那簡單,就讓床上的小子負責娶了令千金好了,反正事實擺在面前,我也沒什麼立場反對。」我懶洋洋地微笑著說。
老頭肯定沒料到我這麼快就松口,一愣之下,竟然忘了開口。
還是中年人反應快,忙拉著小姐過來給我行禮︰「紗姬小姐,快過來,給白公子的姐姐行禮,快叫大姐呀!」
不用這麼著急吧?想鐵板釘釘也得看時間呀!
我忙攔住女子︰「哎呀呀,快別這樣。還是先讓人起來再說。看這小子還有何面目賴婚。」
啐,連我自己都覺得虛偽得夠嗆!
中年人應承道︰「對!也是該讓姑爺拜見岳父老泰山的時候了。」
老頭面有得色。
中年人上前幾步,拉開了簾帳。
「怎麼是你?」
中年人的聲音透著驚訝和不信,還有很多我不理解的東西。老頭听見情況不對,自然又是第一個沖了上去。
「這是怎麼回事?」老頭也傻住了。
不是我自夸,看來主導大局的人還是非我莫屬啊——因為現場只有我還保持著冷靜的頭腦。
我優雅地踱著方步上前,「大家有話還是坐下來慢慢說的好。」
我瞟了眼縮在床里面的男人,昨天光顧著著急,沒看清楚,現在仔細打量,倒還長得端正,至于行事嘛,就不怎麼樣了。不過,看樣子他也是听命行事而已,不然不會那麼生疏。配這位紗姬小姐——我一想到她的名字就想笑,原來以為臭老頭取名已經夠沒水準了,叫女兒「傻」。現在才發現,他簡直是個天才,「馬殺雞」這種名字都能用來做姑娘家的閨名,他不是天才還是什麼?道地的蠢才吧!反正天才和蠢才也就一線之隔而已。
既然由我主導全局,那麼我自然是當仁不讓地坐在了房間里惟一的一張太師椅上。
「馬小姐,你怎麼會在這里呀?」
「奴家是听說,白公子打算退婚,故而前來勸說白公子打消此意,誰知,白公子就輕薄了奴家,還望姐姐做主。」馬小姐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不知道暗地里練習了多少次。可是吹牛都吹不像樣的人也真是「朽木不可雕」了。試想,小白既然要退婚,又怎麼會去輕薄退婚的對象呢?他又不是傻子,明明想擺月兌的麻煩,還去主動招惹?不過,也不能全怪她,主要是劇本太爛,影響了演員的發揮。
我轉過去問床上的小子︰「你是誰?怎麼跑到這里來的?」
「我也不知道呀!」那人委屈地說。
你當然不知道,是我把你拖進來的!本來是想補償你才給你床睡的,不然只有睡地板的份兒。可誰叫你不安好心?歪打正著,遭報應了不是?
「早上醒來,就看見大小姐躺在我身邊,我都要嚇死了!」那人抱怨著。
「這什麼話?我女兒哪點兒嚇死你了?」臭老頭又跳了出來,喉嚨還是那麼響。
「你們認識?」我問。
「這是小的不成材的兒子。」中年人不好意思地承認。
「原來是這樣。」我恍然大悟地點頭。
做壞事,得找自己信得過的人,這是常識。于是,老頭找了中年人,中年人又找了自己的兒子,讓精力充沛的小子半夜三更來做這種偷雞模狗下三濫的事,那是再合適不過的了,總不好讓上了年紀的人晚上不好好休息吧?
「你兒子娶媳婦了沒?」眼珠一轉,我已經想到了個好辦法。
「還沒有。」中年人答道,隨即覺悟,「可我兒子不能娶大小姐的呀!」
「為什麼?」我裝做不解,「剛才,不是還說要人家對小姐的清白負責的嗎?讓你兒子娶了她,不就好了?」
「我、我畢竟是個下人,怎麼好委屈老爺、小姐呢?」中年人擦著頭上冒出的汗說。
「馬員外不會介意的,畢竟,女兒的名節最重要。難道還讓女兒一輩子不嫁人了?」我掃了眼已經目瞪口呆的臭老頭。
「我……我兒子的身體不好,怕會耽誤小姐的青春……」
「哎呀!不是有句話,叫‘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嗎?馬小姐既已和你兒子孤男寡女共處了一夜,自然已是認定了你兒子做她相公了,以後的事情她自己會操心,不用你這做公公的費心啦。」這個現成的媒婆,我可是當定了!不然,對我們可是後患無窮啊!
「可是——」
中年人還想推月兌,我沉下了臉,「莫非,你是嫌棄馬小姐?」
馬員外的魂一下子回來了,他惡狠狠地盯著中年人。
「不……不是……」
「那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我善意地勸導,「你兒子有本事,肯讓馬小姐屈尊下嫁。從此你和馬員外結成親家,不好嗎?」我湊近他的身邊,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說,「控制了馬小姐,不就等于控制了愛女如命的馬員外了嗎?」
中年人原本苦瓜似的臉奇跡似的興奮了起來。他若有所悟地看看我,又看看自己的兒子,最後下定決心︰「只要老爺同意,我兒子就高攀了。」
「爹呀,不要啊!」中年人的兒子在床上哀號。
中年人忙湊過去,對他耳語了起來,顯然是在灌輸他犧牲小我的精神。
這邊搞定!
我施施然走到馬員外身邊,開始繼續鼓動我的三寸不爛舌,「馬員外,你對這青年人可還滿意?」
「滿意?滿意個屁!」老頭氣哼哼地說。
「馬員外,不要這樣嘛!你看,你的女兒已經吃了虧了,你就是再不滿意,又能怎麼樣呢?總不成讓你女兒被街坊四鄰都恥笑說是不守婦道吧?」
「我女兒根本沒做錯事!是這小子,這小子非禮我女兒的!」
對,你女兒沒錯,全是你這做爹的錯!而且還是天大的錯,還得麻煩我來替你收拾殘局!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好了,好了。我也知道,你女兒吃了虧,可是你又不能拉他去見官,那樣你馬家的面子往哪里擺,你女兒還要不要活呀?這事就私了算了。」沒敢刺激臭老頭,我盡量用溫和的語調說。
「難道還讓我女兒嫁個下人?那豈不是便宜了這小子?」
「是便宜了他。不過,你也有好處不是?」
「怎麼說?」馬員外愣了起來。
我在心里暗笑,听見有好處,還不是馬上就活動了原來的強硬立場?
「你看,」我慢條斯理地壓低聲音給他分析,「你未來的女婿,是你家的下人,以後,和你女兒相處,自然得矮她三分,處處忍讓,加上有你這位岳父,不敢對你女兒不好。而你未來的親家,今後自然是全心全意地為你賣命,因為,你們是一家人嘛!最關鍵的,你找了這個女婿,不也是下半輩子有靠了嗎?早點生個一男半女的,你們馬家不也有後了?」
「這——你說得好像也有道理。」馬員外搔了搔頭,「話是不錯,可也得我女兒願意啊。」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又搞定了一個。
我走到馬小姐身邊,看著一直低頭不語的她。
這里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最清楚。在我和兩個當家做主的人說話的時候,她應該已經把所有的事情和利害都想了一遍——即使沒想,我剛才大聲說的那些話,她也應該听了點進去。
「你都听見了,他不是你認為的白公子,而是下人的兒子。你看怎麼樣?」我柔聲地問,「雖然對你是委屈了點,可是,你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不是嗎?難道你願意去告官,弄得人盡皆知?還是再丟一次沒有人來接的繡球,讓別人看笑話?或者孤老一生,讓你爹操心一輩子?其實只要人好,其他一切都是虛幻的。你是明白人,自己好好想想。」
看著她的側臉,我突然在一瞬間有些同情起這個女孩子來。長得不美,不是她能選擇的。沒有什麼見識,也不是她的罪過。她只是听從她父親的話,想在年華失去以前,找一個好的歸宿——這在這個時代,是所有女孩子必經的道路。雖然用的方法是有點卑鄙,可是這並不是她想出來的。她的過錯,或許只是在于她太听別人的話了。
馬小姐猶豫了半天,終于微不可見地點了頭。
那邊,年輕人在自己父親的規勸下,已經同意了婚事。中年人和老頭已經互相客套了起來。
我朝年輕人勾了勾手,他不情願地走了過來。
「你不滿意你未來的妻子嗎?」我問。
「我哪兒敢吶?」年輕人賭氣地說。
馬小姐的身子顫抖了一下。
「你不滿意她的什麼?容貌嗎?這都是虛幻的東西,幾十年以後,幾百年以後,不都是化歸塵土了嗎?沒想到,你是這麼膚淺的人!」
「不是!我和小姐根本就不配!」
「你看不起馬小姐嗎?還是看不起你自己?沒有誰和誰配不配的問題,不就是家世的問題嗎?這只能說,你投胎的時候沒投準,婚姻是第二次投胎,這次的機會,你自己可是可以把握的。」
年輕人低下了頭。
我嘆了口氣︰「人只有本質的東西才是最可靠的,外在的一切,可以改變,人的精神是不會改變的。你應該試著去了解馬小姐,去找出她優秀的地方,而不是因為她的容貌就盲目地排斥她,不是嗎?」
馬小姐的頭垂得很低,我隱約听見她的嗚咽,執起她一直緊握著衣角的手,拉過年輕人的手,我將他和她的手牽在了一起。年輕人猶豫著,終于還是握緊了馬小姐的手,馬小姐驚喜地抬頭,眼淚還在眼眶里閃爍,而年輕人似乎也一下子被吸引住了,緊緊地注視著她。
旁邊,兩位「新出爐」的親家笑出了聲,馬小姐羞怯地低下頭,年輕人則不甚自在地把頭轉了開去。
看著這一幕,我由衷地高興。太好了,事情終于圓滿解決了。
當然,最關鍵的是小白順利地擺月兌了窘境!
我再一次地微笑。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呀!
「寵物」情人的養成計劃
是寵物?
還是情人?
這是個難以取舍的問題。
我躺在客棧房間的床上,滿腦子想的就是這個棘手的問題。作為被關照的對象,小白窩在我的懷里睡得正香。
千萬不要用有色的眼光來看我,我可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呦!我只不過是暫時充當了一下「人形抱枕」而已啦。
事情還要從頭說起。
自從離開馬家以後,我終于發現世俗的眼光是可怕的。而為了避免小白也學會那套「生米煮熟飯」的理論,也為了「人言可畏」這個可怕的地球特色,所以我當時就下了決定,今後讓他和我們分房間休息。
于是,今天晚上,在投宿的時候,我特意訂了兩間房,結果小白死活不依。
錢是他的。
他要是不肯出,我也沒辦法。
既然說不動他,那就只好退一步嘍。
于是,就打算讓他和小小住一間房,由蘇西負責照顧他們,我呢,正好出去看夜景嘍!
我是無所謂啦,我們已經進化成左右大腦可以輪流休息的的程度,怎麼說呢?就像海豚那樣——當然,關于這點,小白並不知道——而且,這里的時間短,只要我願意,在這里的三個月我可以一直保持清醒。
結果,他臉色難看地訂了兩間房以後,就把自己一個人關進了房間,連吃晚飯都叫不動他。
深夜,店里的伙計心急火燎地來敲門,說是小白喝醉了酒,要我下去看看。
到了樓下,就看見他一個人像喝水似的拼命灌酒。
「這水兒很香呢!」他笑眯眯地看著我說,「你不來嘗嘗嗎?」
我看著他,搖搖頭。管它是什麼東西,反正我們已經不需要靠進食來攝取能量了,再好的美食對我也沒有誘惑力。
「也對,你和蘇蘇從來都不肯和我一起吃飯的。」
咦?我沒有听錯吧?怎麼語氣里好像含著委屈?
自從收留他以來,我們從不隱瞞沒有吃過半點東西的事實,而他也從來沒有說過什麼。我以為他一直沒有介意,沒想到只是把所有的疑惑隱藏在自己的心里,而且藏得很好,一直沒有讓我們察覺。
我猶豫著,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我可以理直氣壯地告訴他是誤會。可是我要如何解釋我們並不需要吃飯?告訴他我們是外星人?還是說我們是妖仙狐怪?
哪一種說法都會惹來更多的麻煩。
反復思考之後,我還是選擇了沉默。
他又喝了一杯酒。
「你們是不是嫌棄我了?」他低著頭,「我不聰明,除了有那麼點錢,還老是給你們添麻煩,尤其是馬小姐的事……如果你們不想再和我在一起的話,可以直接對我說,我受得住的。」
這還像是以前我听說過的那個「冷月公子」嗎?
真是作孽呦!一個好好的人物就這麼給那麼些不知名的藥給毀了。
受不了他自哀自怨的口吻,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誰告訴你我們嫌棄你的?」
這個小白雖然是因為藥物的關系,行為舉止有些幼化,可是他的自尊心倒是比誰都強。偶爾的打鬧,他是不會在意的,而且還攪和得蠻起勁,但是涉及到自尊,他是絕對不會服軟的——也許這就是男人骨子里的通病——現在,會說出這樣脆弱的話來,大概是他已經沒有一絲自信了吧。
等等,不會又是蘇西說了什麼,而這笨家伙又當真了吧?
「沒有人告訴我,我自己知道的。」
「哦?從哪里得出的結論?」我挑眉。
既然不是那個無事生非、惟恐天下不亂的小騙子亂講話,憑小白現在這麼個單純的腦袋,好像應該不會有想入非非的可能啊?
「以前我們都在一起的,可是今天,你卻要和我劃清界限。」
「分開房間,就代表要和你劃清界限嗎?」終于弄明白了原委,我啼笑皆非地反問,走了過去。
「可是——」他猶豫著,不知道說什麼。
「要是真想和你分開,我們自己就神不知、鬼不覺地直接走人了,哪里還輪到你來發現啊?你呀,就會想些有的沒的。以後,有什麼問題直接提,小孩子還學人家喝酒澆愁,真是夠笨的!」
不滿他吞吞吐吐的樣子,我的手指勾起他低垂的臉蛋。
如果知道,會有後來這樣的結果的話,我想,我是絕對不會做這個危險動作的。
他抬起頭的時候,那雙水晶般閃爍著光彩的眸子瞬間映入我毫無防備的眼楮,在腦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屏住了呼吸,有那麼幾分鐘,我無法做出反應,我想我是被他迷惑了。
也許是我的沒有反應刺痛了他,在他借著酒意表露了自己的戀戀不舍之後。
他飛快地轉過頭。可是,我還是看見從他眼角劃下的璀璨珍珠。
當時的氣氛實在是太曖昧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反正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驚恐地發現自己正湊在他的臉頰上舌忝著他的淚水,吻著他的眼楮——我正在吃「豆腐」?
我正在吃一塊古代的「女敕豆腐」?
條件反射的,我趕緊推開他的肩膀,與他拉開距離。
結果,羞憤的他一下子站起來,沖了出去。
拜托!
我都沒有不好意思咧!
蘇珊娜給我看的書可都是寫女孩子不好意思耶——不過我好像忘了現在是民風落後的封建時代,而且是我佔人家便宜——醒悟過來的我連忙跟了出去。
月黑風高的街巷上,我抓住了像無頭蒼蠅般亂竄的小白。
已經失去武功的他,像個孩子似的拳打腳踢,拒絕我的靠近。可我最終還是憑借著我的靈活動作,輕而易舉地將他困住在我懷里。
他哽咽著,終于還是伏在我肩上痛哭了起來。
我知道,長久的不安需要發泄,他一直用笑容掩飾自己的脆弱。從他被我救回來以後,我和蘇西已經被視為他的親人、朋友,加上藥的關系,他一直有意無意把我當作是他的娘子,而我的一味拒絕也增添了他的不安。我今天心血來潮的無意識的舉動點燃了崩潰的導火線。也許,他已經承受不了舉目無親的壓力了。
我嘆氣,更加堅定了送他回家的意念。
我把他帶回房間,原以為哄他睡覺就好了,沒想到,他緊緊摟住我,怎麼勸也不听,就是不肯松手。
能怎麼辦?還指望跟小孩子說理嗎?
不忍心苛責他,只好順著他的意思,抱著他陪他入睡。
可惜的是,他睡著了也沒松手,徹底地打亂了我「等他睡著就走人」的計劃。
看著他的臉,撫摩著他的頭發,考慮了一個晚上,我終于作出了一個決定︰暫時把小白培養成我的寵物情人!
當然,情人這個詞是為了哄他開心,我怎麼可能會和地球人結婚呢?
所以說,寵物才是真的。
我可以時時刻刻陪著他,允許他撒嬌、耍賴,也可以忍受被他佔便宜,反正,他只是寵物而已。他口中所謂的娘子不也就是陪他做這些事情的嗎?而且因為是寵物,就不用考慮到成親、上床、生孩子這樣的具體問題了吧?等他回了家,我這個飼主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我覺得這想法不錯,和蘇西一商量,蘇西說,只要不違反聯盟法規就行。
我挖空心思地回憶了半天,並沒有想起任何一條禁止聯盟官員收養外星寵物的條例來.
那就是說,我可以把小白當寵物養嘍?
我把我的決定告訴了小白,當然,只是籠統地說要他做我的寵物情人,並沒有解釋得很詳細。
小白不理解寵物的意思——當然嘍,那個時代,還沒有提到「寵物」這個概念嘛——不過,情人這個詞倒是听懂了,雖然不滿意我不是做他的娘子,但是,對于可以得到的親近我而不會挨揍這樣的機會倒是很高興,興奮地連連點頭,一副歡呼雀躍的樣子。
蘇西哀嘆︰不明真相的小白被我玩弄于鼓掌之間。
有嗎?我沉思。
我有玩弄小白嗎?
安撫他激動的情緒,保證他不出意外,順利地把他交還給他的家人,這才是我作這個決定的最終目的呀!
為什麼一向最了解我的蘇西會這樣說我呢?
一定是她在開玩笑!我肯定。
絕對是在開玩笑!
噯?離別?
終于,我們站在了影月山莊的門門。
鎊種各樣的感覺.瞬間都涌了上來,總之,多姿多彩的生活是快結束了。
進去通報的小廝匆匆出來,領著個中年人。
「三少爺,您可回來了!大家都擔心著您呢,這兩個月來,您上哪兒去了,怎麼連個消息也不捎回來呢?」中年人的口氣略微透著些責備。
小白拽緊我的手,低著頭,不著痕跡地往我身後蹭了蹭。
避家這才注意到一開始就像尊門神一樣站在他正對面的我。
「這位姑娘里邊請,我是這里的管家,你叫我許管家就行了。我家大少爺和少夫人正在迎月閣等著你呢。」
我對地球人的思維方式實在是不理解,或者說是我對這里的風俗還不了解——明明就是不歡迎,何必虛偽地假裝恭謹呢?瞧這許管家,樣子裝得倒是挺謙卑,眼神和語氣卻有藏不住的鄙視。
千什麼,我又沒欠你錢!
朝誰擺譜兒啊?
難道以為我是和那些攀龍附鳳的人一樣來打秋風的?
別瞧不起人了!
冷靜!
我努力壓下自己不滿的情緒,可不能讓人家笑我氣量狹小。
我決定對許管家來個視而不睹。
「不是把人交給他們就好了?還要做什麼?」我問一直自詡是十分了解地球人的蘇西。
我討厭傷感的離別,而且按照小白動不動就以哭相要挾的本性,如果不是速戰速決的話,他絕對會利用無往而不勝的殺手 來讓我改變主意,所以我原來的如意算盤就是——讓小白的家人接受他,至于以後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個兒去操心,而我已經拍拍走人了——這個用詞好像有點粗魯,不能怪我,是蘇西不知道從哪里學來的口頭禪,我只是原封不動地照抄而已。
「廢話,當然是要盤問清楚!就小白這副蠢樣子,總得問問清楚是怎麼弄的?萬一是我們裝好人,有什麼不良的企圖怎麼辦?」蘇西拿白眼看我,「好心當作驢肝肺!」
這句話顯然不是在說我。
許管家的臉紅了紅,想必是听到蘇西的話,但終于還是忍住什麼也沒說。
蘇西抱著小小,我拉著小白的手,跟著那管家,一路七兜八轉。
在經過一個院子的時候,蘇西突然「哎呦」了一聲。
一低頭,我發現,她是被一個石榴果給攻擊了。
「哪個沒教養的家伙亂扔東西浪費糧食?」蘇西裝模作樣地模著頭。
其實這點小意思在她是一點感覺也沒有,可是為了不讓人起疑,她也只有裝了。不過她的反應倒也不慢,在第一時間就能做出反應,看來她演戲的功夫倒是見長。
「小黃毛,你罵誰?」頭上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是一個坐在石榴樹上的男孩子,十歲左右的樣子,眉宇之間和小白倒是有那麼幾分相像,可見長大之後,又是一個招蜂引蝶的禍水。但願別像小白一樣,什麼樣的貨色都招。
「誰是小黃毛?」蘇西氣急敗壞地跳腳。
她的頭發是褐色的,那可是千年以後比較流行的發色,好多地球人還特意去染這種顏色呢,可惜在這個時代,識貨的人不多,而且和周圍的環境、人物也有點格格不入的樣子,因此從沒有人稱贊過她。不過好在她看上去年紀小,發色淺些,也屬正常,也就沒人批評過她,依照她那種「睚眥必報」的性子,倒也沒惹出什麼事端來。今天有人明目張膽把她最忌諱的說了出來,而且帶了點蔑視的意思,她的火氣可就上來了。
「明明就是褐色!你這個色盲!」蘇西氣急敗壞。
我差點跌倒!
蘇西,你難道是為這個發火的?
我簡直不能理解你的思維模式了!
「怎麼,還不承認?還是你認為叫你‘卷毛羊’比較貼切些?」男孩子嬉皮笑臉的樣子。
丙然是欠揍,竟然一再地挑釁蘇西的忍耐度。
蘇西一言不發,她朝我挑了挑眉,示意我接過她抱在手里的小小,我趕緊甩開一直握得我緊緊的小白的手,接過小小。
蘇西卷了卷袖子,走了幾步。
「蘇西,別太用力,給他個小教訓就好。」我再三叮囑。
「哈,小丫頭片子,還想給我教訓?我還真想看看你有什麼本事咧?來呀,來呀!」男孩子在樹上手舞足蹈。
「小少爺,當心啊!」管家擔心地說。
「蘇蘇會爬樹嗎?我沒想到女孩子也會爬樹呢!」站在身邊的小白語氣里透著興奮。
「哎,她根本就不用爬樹的……」我搖頭嘆息。
「轟」的一聲,石榴樹在蘇西的小拳頭輕輕地一踫後——至少在別人眼里看來她沒用什麼力氣——攔腰斷成了兩截。
「她只會把樹打斷。」我無力地補充,心中暗嘆︰可惜了一棵好大的樹。
把蘇西惹毛的結果就是她會成為一個暴力的家伙,所以她真要是發起脾氣來,我還得讓她幾分——都怪梅麗莎給她的裝備太齊全了,弄得我這個主人一點威懾力都沒有,好在蘇西還知道分寸,不然,我早已經被她騎在頭上了——現在這樣已經是我再三叮囑和她極力控制的結果了。
「啊」的一聲尖叫,男孩子和樹一起摔了下來。
謗據我的估計,這麼點高度是摔不死人的,加上我還抱著小小,所以我沒動。
小白沒有想到蘇西會這麼做,他來不及做出反應,所以也沒動。
避家嚇傻了,他壓根沒想到兩個人合抱的石榴樹被一個小小的女孩子一拳揮過去就斷了,沉浸在震驚之中所以也沒動。
結果,是肇事者接住了肇事者。
蘇西面無表情地放下被嚇得面如土色的男孩子。
避家還魂,沖上去抱住男孩子,一個勁兒地問︰「小少爺,你沒事吧?」
這時候,男孩子哭了出來。
「哼,惡人沒膽!」蘇西一派鄙夷的口吻,「還男孩子呢。」
男孩子听見了蘇西的話,要面子地止住聲音,可惜還是抽噎著停不下來。
「我還以為,你要他牢記教訓,打算摔他個‘大馬趴’呢?」我有些不解,疑惑地問。
「是啊,原來是這樣打算的。」蘇西也有些困惑,「可是,也許是保姆當久了,竟然不忍心看小孩子受一點點傷,等我發現的時候,我已經接住他了。」
「啊,是條件反射啊。」我釋然,「‘習慣’還真是種可怕的東西呢!」
「說得沒錯!」蘇西深表贊同。
兩人自顧自地聊天,眼看著嘮叨的許管家叫人來送男孩子去休息。
啐,辦事效率忒慢!看看,又耽誤了我們不少時間!
終于,管家領我們進了所謂的「迎月閣」。
「就是你們把三弟送回來的?」寬敞的大廳里,坐在中間的男人說。他的面容嚴肅,神情威嚴。
「是啊!」我聳聳肩,把躲在背後的小白拉了出來,「他被人圍毆,我把他拖出來,就送來這里了。」
「一派胡言!」男人震怒道,「三弟為人謹慎,從不與人爭執,何來圍毆之事?況且他武功不弱,又怎麼會要你這個女子來救?」
哦?性別歧視?
「那我怎麼知道?」我沒好氣地回答.
對于這種人,我最討厭了,懶得理你!
正說著,又一個青年沖了進來。
「三弟回來了?快讓二哥瞧瞧!二哥擔心死了。」
青年激動地握住小白的肩膀,「你這小子到哪兒去了?也不和我們說一聲?」
小白慌張地甩開他的手,躲到了我的身後——我又成了「擋風牆」了。
「三弟,你怎麼了?我是你二哥呀?」青年詫異地說。
「我……我又不認識你!」小白囁嚅著說。
「什麼?」
廳堂里響起了異口同聲的回答,默契得讓我以為是回聲。
男人激動地沖了過來,一把抱住小白,「我是你大哥,難道你也不認識了嗎?」
小白求救似的望了望我,我聳聳肩,表示愛莫能助,小白只能盯住眼前的男人,誠實地搖頭。
「你對三弟做了什麼?」男人怒氣沖沖地責問。
「沒有啊!」我很無辜地說,隨即補充,「只是把他送回來而已,不用太感謝我,真的!」
「還說沒做什麼?那三弟怎麼會不認人了?」
「那我怎麼知道?」
「你不知道?不是你和他在一起嗎?」
「他出事以後才遇見我,出事以前的事我當然不知道。
你連這點先後順序都弄不清楚,還真不是普通的笨!」
「你說什麼?」男人的聲音震天響。
「不許你凶可可!」小白挺身而出。
「誰是可可?她嗎?」青年在旁邊問。
「你為什麼要護著她?她到底是誰?」男人契而不舍地追問小白。
「呵呵!」我得意地笑著,「這個問題還是問我比較好耶!」
男人、青年,還有坐著的少婦一起把目光投向了我。
「請容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正經八百地再次重申,「听著,我就是你們這位三弟的貨真價實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