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京?」蘭陵樂舉盞的手勢驀然一頓,不解地看向正低頭喝茶的杜少容,「為何?」
必須竭力保持鎮定才能不露出破綻的杜少容,在邊以指尖來回刮著杯緣制造漫不經心假象的司時,邊將事先想好的台詞搬出來說︰「家父派人從京城捎來消息,說有要事商議,命少容不日起程上京。」
說是這麼說,但其中原由哪是她所言這麼簡單,近來杜孫二老之爭有越演越烈的趨勢,兩派人馬幾乎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說好听點是良性競爭兼互相砥礪,講難听點,其實是有擾亂朝綱動搖柄本之嫌,在這種僵持不下的情況下,能打破僵局者唯有當今聖上。
新皇甫登基,自然不願見到左右輔弼為了區區一城之首而傷了和氣,一面介入調解二老之爭,一面傳召兩相之子進京,正當所有人都猜不到年輕的皇帝究竟想做什麼的時候,皇帝卻不期然地在朝會中宣布了一項令在場文武百官為之震愕的消息──
京兆尹空缺,繼任人選並不局限于兩相之子,凡是才能干濟者,在經由一品官員或一等皇親推薦後,皆得以列入繼任名單內。另,為彰顯效率,甄試辦法從簡,由禮部尚書擬卷出題,眾考生一律統一測文武試,先文再武,優者晉級,兩項皆月兌穎而出者,擇日在大殿晉封。
消息傳到杜少容耳里後,京城一行便成定局。
「又是為了京兆尹?」蘭陵樂眉梢向上一挑,若有所思地搖晃著盞中之物,琥珀色的液體散發出一股冷冽的茶香。「看來此番前去是有結果的了。」說罷便將盞中液體一飲而盡。
「應該是吧。」杜少容低頭再低頭,假裝很認真的在品茶,假裝沒瞥見他眸中一閃而逝的火光。
他不願她競逐京兆尹她自是明白,問題是現在她不去不行,聖上金口已開,欽點她與孫丞相之子進京待試,不去便是抗旨,罪名可大了。
「少容,」蘭陵樂笑著擱下茶盞,徐徐朝她伸出一手,半是強迫半是戲謔地勾起她細致的下巴,在她困惑地對上他深邃的眸子時,他斂起笑容嚴肅地問︰「還記得我說過什麼嗎?」
她眉心微蹙,俏顏浮上一抹困惑,顯然已經把他說過的話忘得一干二淨。
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的蘭陵樂也不怪她把自己說過的話當成馬耳東風,冷冷地咧開一笑,「我說過,你要敢當上京兆尹的話,後果自負。」最後一句幾乎可算是威脅了。
「如何,想起來沒有?」他揚手彈了下她的額頭。
杜少容吃疼地揉著額頭,哀怨的瞪他一眼,隨即以小雞啄米式的點頭法代替回答。
蘭陵樂閑適地托著下頷,凝睇著她含怨帶嗔的表情,懶洋洋地問︰「那你說,現在去還是不去?」
這哪是在問她,根本是在威脅她吧?
相信她,不論是誰一再被惡意的威脅都會氣短的,特別是對方還握有自己把柄的時候。
欸欸,氣短就氣短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一句話,她認了。
杜少容無奈地朝他攤攤手,給了他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如果可以的話,小妹是不會去蹚這渾水的。」
「如果可以?」蘭陵樂眼中掠過一抹深思的光芒,懷疑她根本是在給自己留後路。
她干笑數聲,連忙解釋道︰「世事難料嘛。」
她的原則是,說話不可說絕,凡事得留三分退路給自己,以防天有不測風雲。
蘭陵樂顯然也察覺到這一點,只是他不急著拆穿她。他沉吟片刻,嘴角譏誚的勾起,「少容,你這話答得可真好。」
杜少容笑嘻嘻的接受贊美。「過獎、過獎。」
「對了,你剛剛說的是如果可以,那要是如果不可以呢?」他忽問,倒要看看她如何硬拗。
她愣了愣,一副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的表情,幸好她臨場反應一向不差,笑了笑便答道︰「若真是如此的話,那小妹也只好認了。」
她是答得很爽快沒錯,可是蘭陵樂卻听得不怎麼痛快。
「听起來,你好像在要我?」他低笑道,抬手輕撫她的臉龐,語氣冷得嚇人。「沒關系,反正我也不是由得人白耍的呆子,該反擊的時候我自然會反擊,絕不手軟的。」
聞言,杜少容掩嘴驚咳一聲,結結巴巴的開口︰「你你你……你別亂來呀!」
她吸氣,再吸氣,打算先穩定情緒後再向他曉以大義,但世事難料,凡事豈能盡如人意──
「主子,你說咱們這次進京面聖……」高亢的聲音很快消失在詭異的氣氛里。
杜小婢本來想問此番上京需不需要順便帶點什麼東西去孝敬那一年見不上幾次面的一家之主,哪知運氣這麼差,好死不死挑了一個氣氛最惡劣的時候闖進來,嘖,流年不利啊。
「呃……兩位繼續,小的先告退。」忙不迭送上幾個笑臉後,杜小婢轉身就跑。
「站住!」蘭陵樂冷冷地喊住那抹正欲逃之夭夭的身影,優雅的朝她勾了勾手指。「回來。」
杜小婢顫巍巍的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繞過渾身怒氣張狂的某人,慢吞吞的蹭到自家主子身後躲……站好。
蘭陵樂瞟她一眼,淡淡地問︰「你剛剛說誰要進宮面聖來著?我沒有听清楚,你再說一遍。」
她為難地垂下視線,支支吾吾的咕噥︰「呃……這個……就是……我家主子她……」
擔心自家婢女極有可能屈服在某人的氣勢下,杜少容連忙低喝︰「你這鬼丫頭,誰教你這樣回話的?下去!」
蘭陵樂並未阻攔,僅僅送上一記「再跑,後果自理」的眼神。而事實證明,也只需要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眼神就夠了。
被某人一點都不冷冽的目光瞟了瞟,杜小婢這下腿軟都來不及了,哪里還有勇氣跑啊,料想自家主子這邊頂多罵幾句就了事,但是痴情男可就不一樣了,據說這尊發起飆來可是很恐怖的,杜小婢思量再思量,很沒骨氣的向內心的恐懼投誠。
一旁,杜少容見婢女面帶愧色的看著自己,突然有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東窗事發後──
「沒有話要對我說?」在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蘭陵樂的態度反而非常冷淡。
山雨欲來之勢,杜少容完全明白的,所以姿態擺得低低,頭垂得低低,聲音也低低的說︰「有的。」
「什麼?」
「對不起。」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她徹底貫徹哀兵策略以博取同情。
「就這樣?」蘭陵樂臉上浮現訝然,不可思議的看著她,厲聲問︰「在你企圖隱瞞我進宮面聖的事情被揭穿後,你確定你剛剛說的那三個字就可以輕易平息我的怒火?」
除了對不起三個字之外,她是不是更應該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比方說,她明明受召入京,為何只字不提?瞞著他意欲何為?
杜少容微怔,認真地將他的問題想了一遍,然後用懺悔的語氣說︰「對不起,我知道錯了,請你原諒我吧。」
「等我氣消,自然會原諒你。」換句話說,他現在還在氣頭上。
她也不是那麼不識時務,輕輕嘆了口氣,識相的轉移話題,「樂爺,今兒個是十五了……」抬眸偷覷他一眼,她有點心虛的喃喃︰「十五月亮圓又大,樂爺,你晚上要沒事的話!」
「少容。」蘭陵樂淡淡地打斷她的話,直截了當的問︰「你想邀我一起賞月是嗎?」
這不解風情的直姑娘邀他賞月多半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她那點心思他要是看不明白就是呆子了。
杜少容靦腆地笑了笑,權當回答。
蘭陵樂似笑非笑地瞟她一眼,「難得你有這份興致,我自然是奉陪到底了。說吧,你想約在何處踫面?」他倒想看看為了不讓他再追問,這個直姑娘能犧牲到何種程度?
這人會不會太好拐了一點?從他輕易上當的程度看來,杜少容確定他真的非常喜歡自己。
雖然色誘有點可恥,但她還是決定按照原先計劃設下圈套,暗示道︰「樂爺,你來朱雀城也有一段日子了,小妹卻一直未登門拜訪,好像有點說不過去。」
若她料想沒錯,接下來他定會主動提議到他府里賞月。
然而,現實和想像總是有出入的,尤其蘭陵樂出乎意料冷淡的反應,簡直令她傻眼。
蘭陵樂不以為意的聳著肩,緩緩吐出和她想像中大相逕庭的答案︰「無妨,我在這里並未置產,你登不登門拜訪都無所謂。」
杜少容聞言愣住了,心頭登時閃過千百個問號。這人幾時轉性了?
正感到納悶之際,耳畔卻傳來一陣戲謔意味十足的輕笑,迫使她不得不回過神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他言笑晏晏,「你在想什麼我不是不知道,你想轉移我的注意力,好讓我不再追究你隱瞞我進宮面聖一事。」
這個笨姑娘根本沒有想過後果會如何吧?一旦進宮面聖,日後想要恢復女兒身可就沒那麼簡單了,哼,她犯傻,他可不能由著她!蘭陵樂俊朗的面容瞬即抹過厲光。
「你你你、你怎會……怎會……」她瞠目結舌。雖然不願承認,但他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確實令她毛骨悚然。
「我怎會知道是不是?」看著她不敢置信的神情,蘭陵樂好心地為她一解疑惑,「從你剛才主動邀我賞月就不對勁了,一向直心眼的你何時讓我嘗過這種甜頭了?嗯?」
這個人非得這麼損她不成?可惡!心事被人看穿的杜少容有些不快地瞪著眼前這個連說話都不忘要損上自己兩句的男人,最令人泄氣的是,她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理由可以反駁他。
蘭陵樂嘴角微勾,不放過任何可以損她的機會,繼續調侃道︰「我反覆思來想去,這一點都不像是你的作風。」說完,他氣定神閑地看著她的臉色由白轉紅。
想說她不解風情就直接說了吧,何必拐彎抹角的。杜少容暗暗咬牙,心中有無限的挫敗。
「樂爺,你都看穿了是吧?」慚愧啊,真想挖個洞把自己埋了。
「也說不上看穿,不過是依照你的習性推敲罷了。」
「樂爺,你還真是了解我。」杜少容苦笑,伸手抓起茶盞喝了幾口。
「這是應當的,你是我命定之人,我的雙眼時時刻刻盯著你,自然是多了解你幾分了。」蘭陵樂露骨地道。
當啷一聲,杜少容手中的茶盞滾到地上去了。
「這麼不小心,用我的喝吧。」他欲將手中的茶盞遞給她,卻遭她一迭連聲的拒絕。
「不不,小妹不渴了、不渴了。」她抬眸迎上他熾熱的視線,卻被他過于火熱的目光灼得一陣口干舌燥。
「你忌諱?」他臉上稍露不快。
她搖頭,「也不是。」跟忌諱完全沒關系,而是有點招架不住他突如其來的柔情攻勢,覺得難為情罷了。
「那就共飲一盞吧。」他先飲了一口後,再將余下的遞給她。
杜少容眼楮瞪得大大的,和他大眼瞪小眼。
看他樣子是勢在必行,她要是不接過茶盞肯定沒完沒了,罷了,共飲一盞就共飲一盞吧。
她不再猶豫,大方接過茶盞,正準備一飲而盡時,視線忽然瞄到他若有所思地盯著她,氣勢頓時銳減一半,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樂爺,小妹臉上有什麼嗎?」她一臉疑惑,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沾上了什麼髒東西,以至于他看得目不轉楮。
「沒什麼,我就喜歡看著你,沒別的意思。」蘭陵樂毫不掩飾道,更加大方地行欣賞之實。
又是這種露骨的表白!杜少容心頭一震,心想他再這樣頻繁的向她表示愛意,估計她很快就麻痹了。
算了算了,他要看就由得他去看吧,就算被這樣露骨的眼神瞅得心慌意亂她也認了,反正她茶照喝……等等!這茶盞是……
驀然想到兩人正共飲一盞茶,杜少容動作倏然一頓,尷尬地放下茶盞,方才的豪氣萬千瞬間消失無蹤。
「時候不早了。」他忽道。
她聞言大喜,正要起身送客,哪知他隨後又補了句──
「該來談談正事了。」
她臉上疑惑不由得加深。「正事?」
不理會她不解的目光,蘭陵樂神色自若地拿起兩人共飲過的茶盞啜了一口,心情愉悅地問︰「少容,我記得有人曾經說過,日後獨處都要坦承相對、絕不虛情以待,不知這話是誰說的?」
「這個……」這下好啦,石頭砸到自己的腳了吧?
「那晚月下約法三章言猶在耳,你這麼快就忘了嗎?」他語氣偏冷,渾身散發著懾人怒氣。
「沒忘!沒忘!小妹一直牢記在心呢。」真是後悔莫及啊,當初沒事提議什麼約法三章,簡直自找苦吃。
蘭陵樂眉間怒氣微斂,再問︰「那你說,自己做到了沒有?」
「這個……」那雙懾人的俊眸忽然一瞪,杜少容一驚,立即月兌口道︰「沒有!」
蘭陵樂滿意一笑,繼續興師問罪,「說了又做不到,還企圖掩蓋事實,這樣應該嗎?」
無形的壓迫感罩向她,令她備感壓力。
「不應該。」是是是,她知道錯了,回去馬上面壁思過。
「該不該罰?」他再問,循序漸進地帶入重點,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不對,是陰謀,肯定是陰謀,他分明處心積慮的引導她往陷阱里跳。
杜少容遲疑了下,雖然不太情願,但仍然配合的應道︰「是該罰沒錯,不過……」
「怎麼罰?」蘭陵樂節節逼問,根本不讓她有辯駁的機會。
見她抿唇不語,他加重語氣催促︰「說!」
沒天理啊!她都認錯了還不行嗎?沒必要再挖這麼大一個陷阱讓她跳吧?簡直逼良為娼……不對,簡直喪盡天良。
杜少容委屈地垂下視線,用微乎其微的音量道︰「應當主動獻吻。」話沒說完,如月般俏美的臉龐已染上一抹緋色。
見目的達成,蘭陵樂朗聲一笑,故意問︰「所以,你現在是不是應該要有所表示呢?」
杜少容哭喪著臉,真是無語問蒼天。
誰來告訴她,她怎麼會喜歡上這個妖孽的男人?
不再說話了,她認命地站起來,慢吞吞的走到他身邊,投以哀怨到極點的目光,盼他能夠良心發現。
蘭陵樂視若無睹地只手托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等待她更進一步的動作。
杜少容一臉挫敗,苦笑道︰「樂爺,小妹要自我懲罰了,過程中如有冒犯,還請樂爺多包涵……樂爺,你要是不喜歡也可以說一聲,真的不必勉強配合小妹……小妹的懲罰。」
「你多心了,我正期待被你冒犯呢。」蘭陵樂笑得昧,一雙迷人的眼正徐懶地瞅著她,簡直瞅得她牙好癢啊。
她麻痹了,對這人露骨到近乎挑逗的言語完全不為所動,用力吸口氣,神情正經八百的朝他作揖,「小妹失禮了。」
雖然是自我懲罰,但杜少容仍秉持先禮後兵的原則,象征性的告知對方後,瞄準那雙性感的薄唇,怯怯地吻了上去。
蘭陵樂的唇溫潤絲滑,舌尖有意無意的挑逗她,反反覆覆與她糾纏,隱約帶著。
杜少容心思純潔,凡事淺嘗即止……更正,凡事點到為止,絕不沉淪欲海……咦,等等,有人作弊,蘭陵樂作弊啊!
察覺她神智清明,一點也沒被所染的跡象,蘭陵樂心頭一惱,旋即反客為主纏綿地吻住她的唇,力道之重痛得她淚眼汪汪,幾度張口欲抗議都徒勞無功,伸手推拒,放在她腰際的大掌卻將她緊緊鉗住,可憐的杜少容就這樣任由他吻到全身軟綿綿。
一吻結束後,杜少容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但蘭陵樂卻若無其事的拿起她的扇子揚了起來,怡然自得的模樣看起來十分欠揍。
「樂爺,小妹自我懲罰完了。」懲罰完畢,送客送客。
「是啊,你的懲罰完了,所以咱們也該來談正事了,直接進入主題你說如何?」
有沒有搞錯?耍人啊!杜少容很想仰天長嘯,虧她一路行哀兵政策,還犧牲色相轉移他的注意力,結果呢?這人還不是照樣對她入京待試一事耿耿于懷,根本也沒少忘一點。
「你受皇命入京,也算是身不由己,我再阻撓便是不通情理了。」饒是冰雪聰明的杜少容此刻也猜不到蘭陵樂的心思,只好默默听他繼續道︰「我仔細想了想,其實你也未必見得到聖上,方才听你家小婢道,你與孫允之不過是先進京,還得通過文武試方能定論,不是嗎?」
杜少容點點頭,「一般官員多為文人出身,聖上此番開出的條件異常嚴苛,可想而知下任朱雀城京兆尹必定是文武雙全。」
她文采中上,文試自然不成問題,北堣王朝雖然文風興盛,但崇尚武風的也不在少數,只不過尋常人只會擇一精研,文武雙修者少之又少,所以說她這身三流武藝非常有可能技壓全場。
蘭陵樂沒仔細留意听她說什麼,逕自問︰「你說,如果你和孫允之雙雙出局會如何?」
杜少容不假思索的月兌口道︰「家父與孫相必然怒不可遏。」她是無所謂,如果在見到聖上之前就被除名,她反而樂得輕松。
「等等!你你你……難道你想……」她小臉立變,驚訝道︰「需要有一品官員或一等皇親推薦方具應試資格,樂爺心中可是已經有人選?」快啊,推薦期限將至,時間不等人的。
「我既然有心角逐,自然是有萬全準備了,這點你毋需操心。」他自信滿滿。
對他的自負早就習以為常的杜少容一臉期待,「既然如此,咱們武試會場上見真章。」
蘭陵樂不以為然的朝她搖搖食指,「是文試。」那兩張通關牒文她一張也休想拿到。
聞言,杜少容臉上浮現一抹惱色。
此次甄試是采晉級式,一律先文試再武試,他這話分明暗指她連文試都過不了。
「少容,你一直要我在身外之物與你之間做取舍,如今我棄商從政,也算是對你有個交代是不?」他聲音極輕,听起來卻十分篤定,幾乎是勝券在握了。
不等她答話,蘭陵樂又逕自道︰「一旦從政,那麼北堣首富之名便從此與我無干,這東西也不必再留著了。」說著,他伸手模了模腰間的白玉算盤,神情依依難舍。
見他如此不舍,杜少容不由得輕嘆,「你若舍不得也不必勉強。」反正她一點都不想拆散他和他的……寶貝算盤,舍不得就算了,她不強求的。
正當她這麼想時,熟悉到不能熟悉的男聲堅定地在她耳邊響起──
「我沒說過舍不得,我說了這麼多目的只有一個,」話勢輕頓,她狐疑的迎上他的視線,蘭陵樂墨玉般的瞳眸透露出堅定的光芒,字字清晰有力,「杜少容,我要你以身相許。」
杜少容輕怔,眼波流轉,爽快地答允︰「好啊!」
蘭陵樂眯起眼楮,幾乎不敢置信。「終身大事絕非兒戲,你可是想清楚了?」
杜少容嬌靨如花,朗聲笑道︰「終身大事絕非兒戲,小妹自然是想清楚了。」
時值秋末,兩人口頭定下婚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