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言幻作煙雲宇,負盡千般相思。
莫瑞島是美國近年來最富盛名的度假島嶼之一,被稱為二十世紀最後一處天堂」。
因為它四季溫暖如春的氣候和島上迷人的風光,每年都可以吸引數十萬游客到此旅游。
然而,天堂卻在一夕之間變成地獄。
一場罕見的風暴席卷了島嶼上下方圓十里內的海面和陸地,一艘載滿游客的巨輪在暴風雨中傾覆,數百名乘客不幸遇難,葬身大海。
麗莎是島上派遣的救援人員,當她趕到出事地點附近時,已經有部分乘客獲救,被安置在岸邊的一家飯店中。
「麗莎,你來了真好.」杰克在不遠處揮手,喚她過去。
「情況如何?」麗莎焦急的問。
「很糟,據說已經死了兩百多人。」杰克手中不停的為驚魂未定的游客包扎傷口。
麗莎忙打開隨身攜帶的救生包,在距離自己最近的小女孩身前蹲下,努力讓自己的笑容顯得和藹可親,「小妹妹,你哪里受傷了?」
小女孩低垂著頭,輕輕的低吟︰「媽媽在哪里?」
麗莎听不懂她在說什麼,發現她是一個東方小女孩。
「你是哪里人?日本?韓國?」她笨拙地用自己僅知的一點日語向對方提問。
小女孩緩緩抬起頭,原本清澈明亮的大眼混沌一片,喃喃地重復道︰「媽媽在哪里?媽媽在哪里?」
麗莎沒辦法回答她,但看到她腿上還淌著鮮血的傷口也顧不得追問她的來歷,拿出消毒液為她消毒。
大概是消毒水踫疼小女孩,她匆然尖叫︰「媽媽,我要媽媽!我要爸爸!」然後推開麗莎沖了出去。
麗莎驚呼著追了上去,她到底是成年人,幾步就追上,將小女孩拉住;而小女孩在她手下掙扎,不停的尖叫。
杰克也跑過來幫她,將小女孩扛回房間,對麗莎說︰「她受了刺激,現在情緒不穩,和她說話一定要有耐心。」
麗莎是第一次做救護員,缺乏經驗,對待這樣一個言語不通又年齡太小的傷者,顯得有些束手無措。「她的親人呢?」
杰克搖搖頭,黯然回答︰「她的父母都已被證實遇難了。」
麗莎神色也黯然了。這個小女孩看起來只有六、七歲左右,該如何告訴她這樣悲慘的事實?
小女孩掙扎累了,在杰克的桎梏下大口的喘著氣。
麗莎拉開杰克的手,蹲下來握著小女孩的手,「你的媽媽馬上就會回來的,請安心等待。」
小女孩睜著一雙大大的眼楮,悲傷的望著她,讓麗莎看了都覺得心疼。
緊接著,小女孩顫抖起來,好像遭受了風寒或是最沉重的打擊。
麗莎忙取來一床毯子裹在她身上,卻依然無法讓小女孩平靜下來。
「你要不要喝一杯水?」麗莎拿過一杯溫咖啡,遞給她。
小女孩卻咬緊嘴唇,連手都不肯伸出來,只是蜷縮在毯子中,像是受了驚的小動物;兩行淚水則順著她美麗的大眼楮滾落,滴進咖啡中。
杰克突然跑了進來,帶來讓人振奮的好消息,「有人找到這小女孩的一個親人。」
「真的?太好了!」麗莎跳起來。「在哪里?」她剛問完,一回頭就看到門口站著一個有著東方面孔的少年。
少年大約十二、三歲,身材修長,雖然全身上下都已被海水浸濕,卻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驚惶。那張年輕的面龐,有著如月光一樣的皎潔明朗,帶著詩一般的憂郁氣息,好似從另一個世界中來到人間的天使,令初見的人心頭都洋溢著一片暖暖的微風。
少年挺直著身軀,一步步走到小女孩的面前,輕輕喚著︰「冰兒。」
小女孩抬起頭,淚眼瀅瀅的對上少年的眸子。
少年一言不發,伸開雙臂將小女孩緊緊摟在懷中,任她的淚水瘋狂宣泄,浸透他的肩頭。
「媽媽和爸爸去哪里了?」小女孩哭泣著問。
麗莎驚訝的在少年的嘴角看到一抹微笑,雖然她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卻感覺他好像正在為小女孩講述一個童話。
「他們去了天堂,記得嗎?媽媽說過,要帶我們去一個和天堂一樣美的地方,她只是和爸爸先我們一步去了而已。」
「那麼,他們是不要我們了嗎?」小女孩感到惶恐不安。
「不,不是的。」少年緊緊攬著她的肩膀,安慰道︰「爸爸和媽媽相信我們可以獨立的生存下去,他們是很開心的離開的。」
「可是,我害怕……」小女孩還在顫抖。
少年溫柔一笑,「不要怕,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永遠不離開。」
麗莎呆呆的看著眼前相擁相偎的一對小人兒,好像看著一雙雖然負了傷卻依舊美麗孤傲的飛雁。
而少年沉穩冷靜的氣質更加讓她心折。
少年突然回過頭對她說︰「謝謝您照顧我妹妹。」說的是極為流利的英語。
麗莎一愣,在對上少年那雙月光般深湛的眸子時,竟忘記了回答。
海難發生後的第二天,麗莎在幸存者名單中找到這對兄妹的名字︰楚懷玉、楚懷冰。
歷史從這一刻起,將這一對兄妹的命運奇異的連在一起;冰冷而殘酷的玩笑漸漸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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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後美國清源學院
背著書包走進訓練室,今天是舞蹈活動的時間。楚懷冰從兩年前參加了之後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教練很欣賞她天生筋骨的柔韌性和對舞蹈的領悟力,希望能把她培養為出類拔萃的舞蹈家。
放下書包,身後有人重重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嗨,楚懷冰,你听說了嗎?今年耶誕節咱們有可能會公開演出。」是一起跳舞的明妮。
「哦。」楚懷冰簡單的應了一聲,興趣缺缺,換上舞蹈衣服,扶著把桿開始壓腿。
明妮興致勃勃的在她耳邊說︰「听說這回要表演羅密歐與朱麗葉。我猜男生組肯定是你哥哥演羅密歐了,咱們女生組這邊好像還沒有定下人選,但是翠珊很想爭這個名額,好幾次去單獨找老師了。」
楚懷冰的瞳眸中閃過一絲光芒,吐出幾個字︰「她配嗎?」她不是高傲到目中無人,但是翠珊無論如何也沒有扮演朱麗葉與哥哥同台共舞的資格。
斜眼看到翠珊趾高氣昂地從門外走進來。兩人的目光對視一秒,立刻分開。
翠珊的追隨者們已經將她圍住,將她當成女王一樣吹捧著爭相獻媚。
翠珊大聲的笑著,「這次扮演朱麗葉的演員听說至少要十三歲以上才可以,老師說年紀太小的人在理解舞蹈上有困難。」
楚懷冰正在下腰,听到這句話停頓了一下,又裝作充耳未聞,不去理睬。
翠珊的一名Fans問︰「誰來演羅密歐呢?」
「那還用說嗎?一定是王子啦!」有人嘴快接答。
听人提到「王子」這個名詞,楚懷冰的唇微微一笑。
王子,是許多女生給哥哥取的封號,是形容他好像童話中的王子一樣俊美高貴、舉止優雅。
每一年的校際舞會,多少女生都為能和哥哥共舞一曲而打扮得花枝招展。
有這樣出色的哥哥,是任何妹妹都會很自豪的。
老師走了進來,問那些還在嘰嘰喳喳的人說︰「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趕快練舞熱身?今天還有考試,不想過了嗎?」
人群應聲散開,顯然很多人都忘記今天是芭蕾舞基礎考試的日子了。
提前熱身完畢的楚懷冰抱膝坐在把桿下,翻著手中的一本漫畫。頭上蒙上一片陰影,擋住她的光線,讓她不得不拾起頭看向這個不速之客。
翠珊冷冷的說︰「楚懷冰,不要以為你的基本功練得好就得意忘形,這次的女主角你是不可能當上的。」
楚懷冰淡淡的問︰「老師已經許諾給你了嗎?」
翠珊變了一下臉,「這個用不著你操心。」她甩頭而去,不層一顧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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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開始,終于輪到楚懷冰。她站在原地半天沒有動。
老師感到很奇怪,「楚懷冰,你不會忘記動作了吧?記得動作串連時候的連貫性。」
楚懷冰看向老師,「老師,今年的表演主角已經定下人選了嗎?」
沒想到她會公開問這個問題,老師一下子被問住,訥訥地開口︰「這個……這個和今天的考試沒關系,我們待會兒再談好嗎?」
楚懷冰卻繼續問︰「難道人選不是應該公平競爭的嗎?」
老師有幾分惱怒,「我說了,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你要听解釋,我可以待會兒解釋給你听!」
楚懷冰揚起雪白的小下巴,「我可以做連續旋轉三百六十度十圈接空中打擊五次,我的鋼琴已經到了八級,我的每門功課都在A以上,為什麼要以年紀來劃分舞蹈者的參與界限?」
老師怒道︰「楚懷冰,你今天存心搗亂是不是?給我出去!」
楚懷冰立刻轉身離開考試表演區,從旁邊拿起自己的書包,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老師還在後面拼命的喊︰「楚懷冰,你……」
走到不遠處的男生訓練室,她停下來,趴在窗台邊悄悄的凝望著屋里的景象。
屋中正在練舞的人有二十幾個,她卻可以一眼就找到哥哥的身影。
在西方人高大的身材中,楚懷玉修長卻骨骼勻稱,和同齡的男孩比可能還有幾分瘦削,但舉手投足所透出的優雅風度,以及臉龐上永遠溫暖如春的笑容卻是任何一個同齡人都無法相比的。
緊身的黑色舞蹈服因為汗水的浸透而更加服貼的裹緊他的身體,飛揚的音樂聲中,他輕靈的跳躍、旋轉,像是塵世間最美的精靈。
楚懷冰雖然自知自己的舞蹈不錯,但是每每看到哥哥的動作卻像著了迷似的看得目不轉楮。她理解那些迷戀哥哥的女生為什麼會一個個好像花痴,其實她自己正是哥哥最最忠實的崇拜者之一。
她默默的注視著,直到哥哥猛地回身看到她,對她露出微笑,她卻匆然轉身垂頭走開。
慢慢的走在校園的石路上,很快听到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她被拉進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胸膛中,低沉卻溫暖如春風的聲音在她的頭頂旋起。
「冰兒,怎麼了?不開心嗎?」
她緩緩拾起頭,看到哥哥的額上還留著幾滴汗珠,順著他光滑的面頰滴落到地面上,而他還穿著舞蹈服,顯然是急急忙忙偷溜出來的。
她眨了眨眼,神色黯然。「你要和翠珊一起跳舞嗎?」
「什麼?」楚懷玉疑惑的反問,「什麼跳舞?和翠珊?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女生組里已經傳開了。」她壓抑的郁悶一下子爆發出來,「你說過不會和別人跳舞的,可這次年終表演,你卻要和別人跳羅密歐與朱麗葉!討厭,哥哥說話不算話,我討厭你!」
她重重地一跺腳,冷著小小的臉孔,轉頭就要跑時,卻被拉住。
「你是說耶誕節的表演舞會?」楚懷玉知道了事情的起因,沒好氣的笑了,「你誤會了,老師只和我說我可能有機會扮演羅密歐,可沒告訴我誰扮演朱麗葉啊。怎麼?女生組選了翠珊?」
「哼!就當你不知道好了,那我現在告訴你了。你回答我,你要和翠珊一起跳舞嗎?’
楚懷玉一笑,寵溺的揉揉她的頭發,不正面回答︰「鬼丫頭,是要威脅我嗎?」
「不肯回答算了,我知道你想多認識幾個美女。」她咬牙說。
楚懷玉哈哈大笑起來,將她擁入懷里安慰,「好了,別胡思亂想,我答應你,除了你,別的舞伴我都不要,好不好?」
楚懷冰在哥哥的懷里揚起臉,輕聲問︰「真的只和我跳舞?」
「是啊。」
「跳一輩子?」她烏黑的眼楮專注地盯著哥哥的雙眸。
「一輩子。」
扮哥平靜的回答驟然讓她的心情愉悅起來。
一輩子,一個人只有一生而已。生命何其寶貴,用生命做承諾是最沉重的誓言;她相信哥哥不會輕易騙她的,她相信哥哥會真的一生都只與她共舞。
上帝,別懲罰她的自私。哥哥的溫柔細膩、哥哥的深沉熱情,包括哥哥最優美的舞蹈和最動人的微笑,她只想一個人獨佔。
她與哥哥的感情就好像此刻彼此的距離,緊密得不給外人留下一絲一毫的縫隙,這樣她才能听清楚哥哥的心跳;這時候她才會相信,他們兄妹會彼此扶持,患難與共,廝守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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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懷冰最不喜歡的是體育課的游泳訓練。
站在池邊,望著那一池清澈的碧水,她的頭有些發暈。
從很多年前起,她就害怕面對水,尤其是這平滑如鏡的水面,總讓她回憶起那瞬息驟變、波濤洶涌的大海。想起傾覆的巨輪,在水面上掙扎的人,想起被海浪卷
走的父母……她害怕水,害怕被水淹沒頭頂時的恐慌感。
她坐在水池邊,只是用腳挑撥著水面。游泳池內的室溫已經達到二十度,但她的心情卻像屋外已經輕舞飛揚的雪花一樣清冷優閑。
翠珊的班級也正在上游泳課,她犀利的目光早已在剛才就抓住楚懷冰的身影。
她從水池的那一面游到這邊,自楚懷冰的身前躍出水面,坐在楚懷冰旁邊。
「不敢下水?」翠珊挑釁的問。她早已得到線報,知道楚懷冰有恐水癥。
楚懷冰懶得和她說話,還是用腳擊打著水面,甚至有些故意的把水花濺得老高,讓翠珊的身上也不得不沾了一些。
翠珊咬著牙問︰「你哥哥不參加耶誕節表演,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楚懷冰簡單的回答︰「他的事情由他自己決定,我不會干涉。」也許說得有些虛偽,但她的確沒有指使哥哥去做什麼。
翠珊恨恨的說︰「沒想到你心胸這麼狹窄,當不了女主角就要拉著別人也不表演。你這樣永遠也成不了明星的!」
「誰希罕當明星?你嗎?反正我從來沒這麼想過。」楚懷冰年紀雖然小,說話卻如刀子一樣,對敵人從來不留情面。
她站起來,想躲開翠珊。
翠珊卻大聲的對室內的其他人說︰「咱們的楚小姐好像還沒有下水就要下課了嗎?大家想不想看東方美人魚游泳的樣子?」
「想!」不明其意的同學故意起哄一起高叫。
楚懷冰不得不被迫站住,下意識的四下環顧,看不到哥哥的身影。沒有哥哥在,她獨自面對令她感到艱難的事情,她沒有信心。
教練湊趣的喊︰「楚懷冰,你再不下水,我就要給你不及格了!」
她無奈只有走回來,繞過翠珊得意的目光,扶著扶手一步步將身子潛入水中。
先是腳,然後是腿,是胸……水漸漸淹到她的心髒。她的個子本來嬌小,水面相對較深,一時間怎麼也踩不到水底,她只有死死抓住欄桿不敢放手。
「放手啊,楚懷冰,放手你才可以學會游泳!」教練游過來要指導她。
她搖著頭拼命將身子完全探出水面,大口的呼吸。
那種恐慌感已經悄悄來臨,她不敢再多接近水底一步,急忙踩著台階重新爬出水面。
翠珊斜睨著她,冷笑著,「怎麼,我們未來的舞蹈女皇連水都怕嗎?要不要我幫你一把?」
看到翠珊猛推過來的手,楚懷冰驚呼一聲,本能的倒退,一下子跌入水中。
游泳池的水並不深,然而她卻感覺像掉進一個無底的深淵;就像多年前她跌入大海中一樣,無論她怎樣哭喊,都等不到救援的雙手。
水順著她的口倒灌進她的身體,冰涼的冷沁了她的心,和她的淚混在一起,將她淹沒。
她下意識的掙扎著,神智漸漸迷失,喃喃地喊︰「哥哥……」
然而,無情的水再一次將她的聲音一並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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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懷冰朦蒙朧朧的醒來,眼前是一片深藍色的天幕,好像還有些白色的星星散落在天冪中。這景象讓她覺得有些眼熟,眸光轉動,看到伏在床頭熟睡著的人,她才明白自己身處家中,她所看到是自己房間的天花板。
她輕輕一動,那人也醒了,微笑著問︰「好點了嗎?胸口還疼嗎?」
她眨眨眼,不知怎地,眼淚竟然在眼眶中打轉︰當淚珠滾落的一剎那,她已經被擁進那人的懷中。
「好了,不用怕了,你現在平安了。醫生說你只是嗆了水,在家休息幾天就好了。」楚懷玉為她蓋好棉被。「你真嚇了我一跳,以後不要再做危險的動作了。」
「我沒有!」她不滿的辯解︰「不是我要故意落水的,是翠珊推我的!」
楚懷玉的臉上卻沒有她所期待的憤怒,只是平靜的問︰「冰兒,你還是很怕水嗎?」
她垂著頭沉默不語,覺得他不應該先問這個問題,而是應該去為她報那落水之仇。
楚懷玉等不到她的回答,但看她陰晴不定的笑臉,也猜到她的心思,于是說︰「你累了,還需要休息,這個問題咱們以後再說。」
他吻了一下楚懷冰的額頭︰小的時候,每當她從惡夢中驚醒,他都是以額上的輕吻令她安定下來。
楚懷冰軟軟的靠在他的肩膀上,柔聲道︰「哥哥,為我講故事好嗎?」
「講什麼?」
「講雪女的故事。」這是兒時母親常為他們兄妹講的一個老傳說。
在日本冰天雪地的山谷中,住著一位雪女。她掌管著風雪,傾國傾城的美貌卻很少被世人看到。有一天,一個年輕人在風雪中迷失了方向,雪女救了他,兩人一見鐘情,彼此相愛。後來那個年輕人離開山谷去尋找外面更廣闊的天地,從此就再也沒有人見到雪女。傳說後來再見到雪女容貌的人,都會被雪女發動的雪暴奪去生人叩。
這是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但楚懷玉並不喜歡這個故事。
「雪女是好人還是壞人?」很多年前,母親第一次為他們講述完這個故事的時候,提出這個問題。
楚懷冰含著眼淚回答︰「是好人!」那麼美麗的雪女,一定是好人。
楚懷玉卻說︰「她把自己的意志強加給別人,她是一個既冷酷又自私的人,她不算是好人。」
今晚楚懷冰想听這個故事,楚懷玉卻不想再提起。
「這個故事太悲慘了,換一個輕松點的故事吧。」他不想讓妹妹小小的年紀就裝滿如雪女那樣激烈偏執的感情。
楚懷冰撇撇嘴,「人家生病,想听的故事你又不講,存心氣我!」
楚懷玉唇角輕輕翹起,低聲說︰「我給你講一個拇指姑娘的故事好了。」這是一個美麗的童話,有著美麗的開始和美麗的結尾︰對于嬌俏的妹妹來說,只有這樣的故事才應該永遠的留在她的記憶中。
他輕輕的講述︰「在很久以前,有一位拇指姑娘……」
楚懷冰的身體還很虛弱,困意漸漸席卷而來,她強睜著眼楮靠在哥哥的肩膀上。這樣依偎的感覺真好,似乎即使是天塌地陷都有哥哥支撐著,令她無所畏懼。
扮哥,她的哥哥,這世上最最疼愛她的人,也許是她唯一的親人。
楚懷玉的聲音還在她的頭上說著︰「後來拇指姑娘遇到一個……」
她努力想听清楚這個故事,然而終于還是被睡神打敗,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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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誕節的校際舞會到了。
楚懷冰穿上雪白色的公主裙,乖巧的坐在哥哥身邊。從剛才開始,她就一直用警惕的眼神暗中注意著周圍所有企圖邀請哥哥共舞的女孩子;每一次看到她們失望而回的時候,她的心底都揚起幾分得意。
「嗨,玉,你怎麼坐在這邊?」羅伊拉起楚懷玉就走,「快走,我給你介紹個人。」
「誰啊?」楚懷玉跟隨他站起來,不忘叮囑楚懷冰一句︰「冰兒,我一會兒就回來。」
看到哥哥的身影在人群中消失,楚懷冰的心中有些失落。
站在人擠人的舞會現場,她只覺得四周是一片孤獨的荒漠。
舞會一開始,主持人通知每個年級每個班的表演者上台獻藝,正好叫到她的名字︰「鋼琴表演,楚懷冰!」
她走到前面,了無意趣的坐到鋼琴前,漫不經心的彈著一首鋼琴小品。台下亂轟轟的,恐怕沒有幾個人認真聆听她的演奏;不過她知道必然會有一個人專注地聆听著,她也只在乎那一個人專注的神情。
彈奏的間歇處,她用眼角余光掃視著台下的人群,努力想尋找哥哥的身影,終于在不遠處的一張沙發旁看到了他。
此時他正在和身邊的人談笑風生,而他對面坐著的是一個紫衣少女,對方確一樣的笑容讓她的心震了一下,手下的琴音也亂了幾拍。
楚懷玉好像听到了,揚起眸向她看過來,給了她安撫的一笑。
她的心又平靜下來。哥哥牽掛的依然是她。
她面無表情的將曲子演奏完畢,悄悄下台走到沙發旁。
楚懷玉招呼著她︰「冰兒,這邊坐。」
這一次她沒有听他的話,而是故意坐在紫衣少女的對面,黑亮的瞳眸上下打量著對方。
紫衣少女看起來大約十六、七歲,眉宇間英姿勃發,妝也化得很成熟。
和她對視一眼,或許是被楚懷冰眼中冷冷的神色所震,紫衣少女停了一秒才打招呼︰「嗨,你好,是楚懷冰吧?」
楚懷冰默不作聲.
楚懷玉說︰「冰兒,人家和你打招呼呢,怎麼不回答?這是伊莎貝爾,羅伊的妹妹。」
楚懷冰暗自惡狠狠的瞪了羅伊一眼,原來他剛才心急如焚的將哥哥拉開,是為了將自己的妹妹介紹給哥哥。
伊莎貝爾不介意楚懷冰的冷漠,繼續和楚懷玉談著剛才的話題︰「這次你不參加演出真是太遺憾,我們好多同學本來都要給你捧場的。」
楚懷玉溫文的笑著,「謝謝你們,我是因為小腿有點拉傷,所以只好退出。」
一向有著君子風度的哥哥居然為了保護她的自私而說謊,楚懷冰看著哥哥唇邊的微笑,暖意已溢滿她的胸口;悄悄地,她向他靠坐過去。
楚懷玉很自然的將她攬到自己身前,低頭問︰「喝果汁嗎?還是可樂?」
「不。」楚懷冰搖搖頭,有些任性的說︰「我要喝威士忌。」
楚懷玉皺眉,「你還太小,不能喝酒,一喝就會醉的。」
「不,我就要喝,喝酒為什麼一定要分年紀?」她最討厭別人說她年紀小,好像就因為她年紀小,什麼事都做不了。
她伸手去拿酒瓶,卻被楚懷玉攔住,「別這樣。」
伊莎貝爾在一旁笑道︰「讓她喝一杯沒什麼,今天是耶誕節,本來就是大家狂歡的日子。」說著,她把自己手邊的酒杯遞給她。「這杯給你好了。」
楚懷冰神色淡漠的看著她伸過來的手,沒有去接,冷冷的說︰「我不要別人用剩下的東西。」
伊莎貝爾沒有露出尷尬的樣子,釋然的一笑,放下酒杯,將酒瓶遞給她。「那你自己倒一杯好了。」
沒有打擊到對方,楚懷冰感到很失望。她不喜歡看伊莎貝爾這麼無所謂的笑,這令她意識到這個人很有可能會是自己將來的一個敵人,而這個敵人會比翠珊那樣的蠢女人可怕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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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點快到來的時候,楚懷冰兀自走出舞會現場,屋內的吵鬧和熱度讓她心煩氣躁︰她甚至沒有和哥哥說一聲。不知道為什麼,她故意的跑開,好像是要和他賭氣,氣他在人群中可以游刀有余的和所有人交好,面對所有人都可以自在的微笑,毫不吝嗇地揮灑著他每一分的風采。
她不喜歡他成為大眾的情人。
已經是深夜了,學校石子路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幾個人,大部分是高年級的學生情侶。
楚懷冰落寞的走著,身後忽然有一件大衣將她緊緊裹住。
「又任性了。」楚懷玉輕聲的責怪。「現在氣溫有零下十幾度,你卻連一件大衣都不穿就跑出來。著涼了怎麼辦?」
「大不了生病。」她哼哼的說著,卻還是下意識的拉緊衣襟。
楚懷玉將她連人帶衣地摟緊,笑道︰「十二點的鐘聲剛才敲過了,可是耶誕節的禮物我還沒有給你呢。」
「禮物!」楚懷冰興奮起來。「是什麼?快給我!」
「你這麼不听話,要懲罰你,晚一些再告訴你。」楚懷玉狡猾的一笑,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和我比賽跑步如何?如果你贏了,我就告訴你禮物是什麼。」
「好啊!來啊!」楚懷冰不等發令,甩開袖子,已經一馬當先的跑了出去。
楚懷玉噙著笑,看著她飛舞的身形在自己的眼前跳躍著,充滿了春天一樣的朝氣。
路的盡頭是什麼楚懷冰並不知道,也沒有注意,她只是奮力的奔跑著,為了贏得楚懷玉送的聖誕禮物而拼盡全力。
學院中有一片小小的白樺林,楚懷冰跑過這片樹林,大笑著高喊︰「我贏了,我贏……」
她的笑聲硬生生頓住,眼前的景象讓她驚詫萬分。
這是一大片晶瑩剔透的玉鏡嗎?不,這原本是湖面,只是因為天冷,湖水凍結成冰,月光映照在上面,讓冰面反射出幽幽的白光,好像是一面被施了魔法的鏡子,帶著詭異的微笑迎接著她的到來。
楚懷玉已經走到她的身邊,輕聲說︰「很美,是嗎?」她回過頭,看到他寶石般明亮的瞳孔在月光的映射下更加清澈。「水其實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可怕。」
楚懷玉拉著她走到一棵大樹下,指著地面,「你的禮物就在這里。」
她好奇的翻開土層,像尋找寶藏一樣從中挖出一個木箱子。打開箱蓋,里面靜靜躺著的竟然是一雙冰刀鞋。
「來,穿上鞋,我敦你溜冰。」楚懷玉屈膝蹲在她身前,為她將冰鞋換上。
看他為她綁鞋帶時靈巧的動作,她囁嚅著︰「我不會,我怕……」
「不用怕,這里沒有別人看到。」楚懷玉已經扶著她站起來,走到湖邊。
「來,踩上來,放心,冰層很厚,不會破的。」
她戰戰兢兢的看著冰面,死寂的冰面同流動的湖水相比,讓她的恐懼感稍稍減去幾分,然而依舊無法完全適應這種感覺。
楚懷玉先站在冰上,他穿的只是普通的皮鞋,所以更要小心滑倒。
他伸出手,柔聲的說︰「來,把手給我。」
楚懷冰遲疑一下,才將小手遞過去,緩緩的邁出第一步。
踩在冰面上的感覺和在陸地上的感覺並不一樣,仿佛隨時都會滑出去,但楚懷玉緊緊拉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自己身前半米。
「向前走,別著急,動作要慢,左腿屈膝,右腿使勁,然後蹬出去。」楚懷玉耐心的指導著。
一步、兩步、三步,楚懷冰終于將心中的不安慢慢的釋放開來。
當她可以在冰面上滑出第一步時,笑容浮現在她的唇角間。
「我會滑、會滑了!」
她抱著他的頸項,興奮的跳起來,卻忘記自己現在身處冰上,一腳邁大了,驟然失重跌倒;楚懷玉伸臂去抱她,被自己的鞋滑倒,結果兩人一起摔在冰上。
楚懷玉急問︰「怎麼樣?摔疼了沒有?」
楚懷冰揉揉好像要被摔斷的大腿,皺皺眉,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真好玩,哈哈,溜冰好有意思!」
楚懷玉所有的焦慮在瞬間化開,眉宇舒展,問︰「還敢再來嗎?」
「當然!」
楚懷冰挑挑眉毛,從冰上站起,扶著他的胳膊開始第二次的滑行。
這是她人生中最奇妙的一天。因為她看到原本在她心中代表死亡的水在凝結成冰之後竟然是如此好玩,讓她原本單調灰暗的心情一下子變得開朗許多。
扶著哥哥的雙臂,她在冰上邁出第一步。
此時的她並不知道這一步對于他們不可知的未來意味著什麼,但是這種在哥哥身邊飛翔的感覺卻讓她一生都無法忘懷。
飛翔,和天空中零星飄舞的雪花飛翔,在彼此的心底飛翔。
今年的聖誕之雪好像都變得溫柔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