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花、禮物、法國大餐。
謗據魏若綺近三十年資深美女累積的經驗法則判斷,對方舍得擺出所費不菲的排場,應該是對自己有著相當的好感。
只是,數不清楚第幾次相親的魏若綺,還是沒法付出相對的感情。
許多女生的感覺模糊而曖昧,可以在「好感」、「喜歡」、和「愛」的界限內玩著渾沌不明的游戲。
偏偏魏若綺特別倔強,第一眼直覺好壞分明而強烈,絲毫沒有灰色地帶,想騙一下自己都無能為力!
「好吃嗎?」金主關懷地問候。
她口里嚼著美味沙拉,滿意地點頭,連正眼都不想看男主角一眼。
「不錯!謝謝。」她優雅地舀起香濃蔬菜湯喝進嘴里。「湯也不錯……」
「魏小姐,老實說,你長得很漂亮——」他由衷稱贊。
「謝謝。你也不賴啊!」
她隨意應付著,才不管他長成什麼形狀,自己願意來赴這次約會,也不過就是抱著不吃白不吃、晚上閑著也是閑著的心態來打發時間等等,根本沒有半點積極的動機。
「今天的龍蝦新鮮嗎?」男人殷勤地為她斟滿酒。
「嗯,很好——」她全副精神都放在食物上。
魏若綺埋頭苦干專心品嘗佳肴美食之余,還盤算著花坊咖啡屋是否也來推出不一樣的法國餐招徠生意?
「最近不景氣,花店生意還好嗎?」男人關切問道。
「托您的福,勉強可以。」
她大口吸著龍蝦肉的鮮美汁液,心中不懷好意地想——多幾個像你這樣的凱子每天訂一束昂貴進口花就沒問題啦!
「待會兒你想到哪兒走走?」
男人的眼楮一瞬不瞬地盯住她酒後紅艷的臉頰,不軌遐思全寫在臉上。
「再說吧!還沒吃飽呢……」
魏若綺叉起美味龍蝦肉,一口接一口,意猶未盡地,好像今晚跟她相親的是盤里龍蝦而不是對面的男人。
「你……呃!似乎蠻能吃的。」男人面有難色。
「是啊!我胃口不小,但體質不錯,屬于吃不胖的那種。」
完全沒有保留形象的意思,魏若綺享用完正餐,滿足地擦擦嘴,眨著性感的眼眸道︰「听說這里的蛋糕不錯……我喜歡乳酪口味。」
「嘎?蛋糕?當然沒問題。」男人大方招來侍者吩咐。「請給小姐一分乳酪蛋糕。」
「魏小姐,吃完蛋糕我帶你到山上看夜景好不好?」
夜景有啥好看?我在家每天看還不夠嗎?哼……
魏若綺睨著男人詭譎的表情,不置可否地努努嘴。「隨便,可是我不能太晚回家。」
「先生,小姐,對不起我們的乳酪蛋糕賣完了,可以改別的口味嗎?」
「怎麼可能?剛剛我看還有!」魏若綺激動站起身與侍者理論︰「你們服務態度很差哦,明明就還有的東西干嘛不賣呢?」
一旁男人傻愣住了,沒料外表出眾的窈窕淑女竟然言行如此潑辣?
「魏小姐,沒有就算了,我們點別的……」
當著餐廳里幾乎滿座的客人,他尷尬地想找地洞鑽下去。
「不行,我要弄清楚!叫你們經理出來!」
魏若綺一副挽袖子準備打架的模樣,讓侍者也嚇壞了,他連忙解釋。「小姐,我沒有騙你,真的是都賣完了,就在你之前沒多久,那桌的先生點走最後一塊乳酪蛋糕……」
服務生伸手一指——
赫!
她看見韋鴻托著腮,一臉似笑非笑地往自己瞧,他身邊美麗狐媚的女伴,正用他無以倫比的帥臉配蛋糕。
這個死小子!
外面風流爛賬一堆清不掉,躲女人躲到有家歸不得,現在不知收斂又亂招蜂引蝶!皮在癢了我看……
魏若綺低咒著走過去,清了清喉嚨。「咳——你吃你的飯,約你的會就好,沒事搶我的蛋糕做啥?我猜你老早就看見我了。怎麼,專跟我過不去是不是?」
「鴻!她是誰啊?好凶哦……」韋鴻的新女伴斜看了魏若綺一眼,嬌聲嬌氣地問。
「老女人一個,還這麼凶?」
「你說什麼?誰是老女人?」魏若綺一向就對仗著年輕貌美,說話不知輕重的小女生沒好感,又听到她口沒遮攔的侮辱自己,馬上反諷道︰
「讓我告訴你,這位小姐,不必等到變老,現在你旁邊的這個花心男人啊,很快就玩膩不要你了,信不信……」
「才不會呢!韋鴻最愛我了。」她嬌滴滴往他身上倒。「你說對不對?」
「咳!」韋鴻即刻斂起笑容,輕喝︰「吃你的東西,話別那麼多!」
「看吧!」魏若綺得意地晃搖肩膀,「別人不知道他,我可是了解得很哪!」
「……你到底是誰?跟鴻是什麼關系?」
嬌嬌女人醋意地瞠視韋鴻。「你說,她是誰?為什麼敢在你面前囂張?」
「她,她是——是我的……」
韋鴻左想右想,找不到合適的身份介紹。
「怎麼樣?輸了吧?」
擺明挑撥離間,魏若綺刻意用曖昧不清的語氣說︰「我啊!苞他的關系可密切了。密切到我看過的你未必知道,密切到他自己不好意思說不出口。而你呢!再多幾年功力也達不到的超高境界……」
「真的嗎?」嬌嬌女哭喪著臉。「韋鴻,你自己說,你們是什麼關系?」
「別理她,我們吃我們的。」韋鴻避重就輕。
「不管!」女人捶手頓足。「我不管啦!你給我說清楚!」
「小姐,學聰明點,這種花心大蘿卜不值得你浪費時間——」魏若綺一臉幸災樂禍。
「據我所知跟他在一起的女人都沒有好下場。你考慮考慮……」
「不。我對自己有信心!」
嬌嬌女高傲地挺起胸膛,轉問韋鴻。「她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嗎?哼,這麼潑辣沒氣質,難怪你會甩了她……」
「謝謝了。我眼楮沒瞎,交這個花心大蘿卜做男朋友?呸……」
「喂!你專門來搞破壞的是不是?」
韋鴻終于沉不住氣,握起拳頭抵在桌緣。「收斂點,你朋友似乎等得很不耐煩了,趕快回去,別再鬧——大家都怕你,可以吧?」。
「就是嘛!人家韋鴻現在愛的是我,不是你!趁早死了這條心,老巫婆!」
「他愛你?哈……他親口說的?還是你做夢夢到的?」
「要你管!」女人辯不下去,撇開臉。
「哎……」魏若綺嗤之以鼻,鄙夷地看著韋鴻凝重不語的俊臉。「警告你哦,下次再被追得沒地方躲可別來找我——」
「夠了沒有?」
兩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讓韋鴻煩心地擰眉皺額。
「在人家餐廳里吵,我實在服了你們——」他掏出皮夾付賬。「我早該料到,踫上你這煞星準沒好事!」
「韋鴻,等我一下嘛!」嬌嬌女匆匆忙忙拎起提包緊追不舍。
魏若綺看著他們一前一後離去,心里頭感覺怪怪的,特別是韋鴻被氣得發青的臉色,竟讓她前所未有心虛起來……
唉!吧什麼呢?跟一個弟弟過不去?她問自己。
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經失調?
當她看見偉岸俊挺的韋鴻和美麗女人共進浪漫晚餐時,強烈的不順眼感覺堵在胸口,仿佛不這樣當他的面吼叫幾句,便無法消除心中窒礙似的——
敝了,他交什麼女朋友,關姐姐什麼事啊?!
再說,他又不是自己親弟弟,犯不著那麼在乎他的言行舉止吧?
難道是太久沒交男朋友所引發的怪異癥狀——
凡優秀的男人就私心渴望擁有,就連小自己五歲的「幼齒」也不放過?
太可恥了吧?
魏若綺內心嚴重自我譴責——節制點啊!就算再缺男人,也不能把腦筋動到好友弟弟身上。
這事兒萬一給傳了出去,人家會怎麼看自己?
不成不成,絕對不可以干這種缺德事。但是話又說回來,明明知道男人滿街都是,為什麼就偏對這個高大挺拔的「弟弟」感覺奇特呢?
哎!甩甩頭,魏若綺不願再想下去。
「好啦,人都走掉了還看什麼看?」相親的男人溫柔地攬住她的肩頭。
「出去兜風走一走,好嗎?」
她點點頭,是該吹吹風清醒一下了……
☆☆☆
「下車。」
韋鴻態度冰冷地將車子停在路邊。「我累了,想先回家。」
「怎麼了?不是說好上山洗溫泉的嗎?」
「突然不想去了。」
「為什麼?好端端突然一臉郁卒的樣子,誰惹你了?」
女人不明自他為伺突然改變心意,撒嬌地摟緊他的脖子,軟綿綿的胸脯摩挲著他雄壯的身軀。「人家想泡湯想好久了……走啦,你難道不想我嗎?」
掙開女人吸盤似的黏附,韋鴻不耐地斥喝︰「不想!叫你下車听見沒有?」
「韋鴻……你吃錯藥了?」她不解地看著他覆冰的容顏。
「快滾!」打開車門,韋鴻粗魯地推她離開車子。
不待女人站定,他催足油門加速呼嘯而去。
出了餐廳後,韋鴻莫名的心緒煩躁,一路上腦海回蕩魏若綺慷慨激昂和身邊女人斗嘴的影像——
她的咄咄逼人,氣勢之盛仿佛是吃醋的情人!
怎麼可能?情人,這可是兩人之間最不可能的身份啊?真夠詭異的了,她有什麼醋好吃?
韋鴻一時間解不開糾葛在心底的是哪種怪異情緒,惟一真實的感覺是今晚的不期而遇,讓他重溫了兒時舊夢——
思憶起小時候跟姐姐出去玩,韋雁總是堅持和小綺一塊兒出門,因為她完全扮演「公關」、「保鑣」和「打手」的多重角色,遇上任何麻煩都是由魏若綺出面搞定,那得理絕不饒人的死德性到今天仍然一點兒沒變。
可是,今晚的她是為區區一塊蛋糕而發生激烈爭執耶!她哪里有理了?
韋鴻愈想愈不對勁,晚上的情況明明是被她吃得死死,自己莫名其妙在感懷什麼啊?
跑車漫無目的往山路上奔馳,今夜的他不想回家。
沒有弄清楚心緒低落原因之前,他不準備回到那個有「她」在的家……
「我想回家了。」
整晚呵欠連連,喝了酒有些醉的魏若綺壓根兒不想看啥鬼夜景。
「再待一會兒嘛,你不覺得今天的星空很美嗎?」
中年男人不懷好意地挪移發福的身軀靠近她。
「嗯……可是,我想睡了。」她搖頭不耐催促。「快點送我回家。拜托!」
話不投機半句多,此時此刻她寧可回家躺在浴白里,也不願跟這猥瑣的中年男子看什麼鬼夜景!
「嘻——你真的困了?」中年男人試探地伸出他的手,放在她光潔的大腿上。
「不如,我們去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休息?」魏若綺嫌惡地拍掉他的髒手。「休什麼息啊?我要回家啦!」
「唉喲!干嘛啊?」男人開始露出本性,大幅度傾身逼近她。
「出來都出來了還裝腔作勢?快別假了,放松點!大家開心開心嘛!」
「去你的!」魏若綺用力推開男人痴肥的身軀。「誰假了?我說真的,快送我回去!」
「嘻嘻……別這樣嘛!」男人鎖了車門,肆無忌憚揉搓她動人的胴體。
「死色鬼,你不要臉!」魏若綺可不是待宰的小綿羊,就在車廂里瘋狂踢打。
「死胖子,想死你再踫我一下看看!快給我開門!」
「不要激動……」男人絲毫不肯放棄到嘴的天鵝肉,一把抱緊她。「你喜歡玩激烈的是嗎?沒關系,我奉陪。」
說著他竟狂暴地撕扯她身上的衣物,魏若綺嚇得痛哭失聲。「救命啊!你放開我!天啊,誰來救救我……」
「哈哈哈——讓我救你吧!聖女貞德的死樣子不用再裝,我知道你‘哈’很久了!」
「瘋子!你去死吧你!」魏若綺一面盡全力抵抗男人的毛手毛腳,一面在方向盤附近模索著打開門窗的按鈕。
「不必做無謂的掙扎了。」男人奸笑著。「我會好好滿足你的……」
「休想!」讓這沒水準的男人得逞,她寧可一頭撞死山壁上。
砰!老天有眼,魏若綺終于撞開了車門,顧不了荒郊野外的危險,她奮力縱身一跳,拔腿就跑!
閉著眼直往山下沖,跑著跑著才想起自己身上所有的財產全丟在賊車上,沒拿下來。
唉!就算有力跑得下山,也沒車錢搭車回家啊?
深深的無力和挫折感打擊她所剩不多的勇氣,拖著驚惶又疲憊的步伐,她忍不住邊走邊哭起來……
「我說嘛!是誰半夜在這里鬼哭神號?原來是你。」
「你……」抬起模糊的淚眼,魏若綺仿佛見到救星似拉住苞前的人。
「韋鴻,太好了!你知道嗎?剛才我差點兒被……好慘喔!如果沒遇到你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說,你被什麼?」韋鴻扶起衣衫不整的她。「嘖嘖,看你的樣子……是哪個人胃口這麼好,連你這種貨色也嚼得下去?」
「韋鴻!」魏若綺火大羞忿地捶打韋鴻。「你眼楮瞎了是不是?我是真的遇到壞人了啦!有沒有良心啊?這時候還開玩笑……」
說著,委屈的淚水泉涌而下。「嗚,我是犯了誰啦?連從小照顧過的弟弟在危難的時候都不幫我?」
韋鴻被她慘烈的哭聲給震懾,驚覺自己似乎把玩笑開得太過分了。
從她狼狽的樣子可以看得出,魏若綺確實剛從虎口逃生,幸好是遇上漫無目的兜風的自己,否則她這個夜恐怕也無法安然度過。
「對不起!」一絲心疼突起,韋鴻拉起蹲在地上的她。「是我搞不清楚狀況,我該死可以吧?」
「哼!這樣還差不多,沒白費了小時候替你把屎把尿的。」
「喂!大姐姐,你說得也太嚴重了吧?」韋鴻一點也不以為然。
雖然他們之間年紀差了些,但尚未到需要把屎把尿的地步。
「我只是比喻而已,你計較那麼多干什麼?」魏若綺沒好氣瞪他一眼,遇到熟人已經安定了不少她的心神,不知不覺潑辣、得理不饒人的性子又溜了出來。
「少廢話,快點帶我回家,全身髒死了,我想趕快洗個熱水澡。」
「是!魏姐姐。」
韋鴻從命地扶著一跛一跛的她上了車。
「好痛,拜托你輕點……」
「痛的話,我背你好了。」韋鴻突然慈悲起來。
「這樣才對嘛!算我以前沒有白疼你。」魏若綺欣慰地笑了。
「你要是沒遇到我怎麼辦?」韋鴻突然憂心地問,一反剛剛開玩笑的語氣。
「能怎麼辦?」魏若綺沉重嘆息。「听天由命吧!」
貼著她柔軟的身體,短短幾步路的距離,韋鴻感受到她的落寞,莫名地,一種對家人般的心疼憐惜油然而生。
魏若綺就像自己的姐姐,平常斗嘴斗個半死,但遇到困難他還是會義不容辭伸出援手——韋鴻仔細分析今晚出現的奇異情愫,某些可以用姐弟之情歸類,但是還有許多是不能歸在親情里的。
例如,他一直在乎那個跟她相親的男人,左看右看就是覺得他不配,愈看還愈覺得那個人有問題。
于是,他的心懸了一整晚,直到在路邊遇到哭泣的她才稍微松懈。
「以後不要亂相親了。」他認真說。
「好啊!你找個人來娶我嘛!」她隨意打著哈哈。
「怕什麼?大不了我娶你。」他毫不考慮地回答,是開玩笑也是認真。
「謝謝你的善心。」魏若綺只當笑話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