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語歡也不知何來的自信,硬是說滕岳就是畫中人,而且還信誓旦旦表示會找出證據。
其實除了堅信自己的第六感之外,她根本對尋找證據毫無頭緒。
想來想去好像也只能從陳莙莙那個女畫家著手,她曾經打電話詢問辛家興她的下落,卻沒有結果。
雖然辛家興說他會盡量幫她連系,但如此被動的等待,實在讓鐘語歡心焦而不耐,總覺得該更積極些才對。
她想將畫買回來,也許從畫的本身可以找出什麼蛛絲馬跡來,這是她最想做的事。白金卡還在她手上,她也當真不客氣地花了許多錢替女乃女乃及弟妹們買東買西,但真要花兩百萬買那幅畫,對于出身平凡的她來說,她沒那個勇氣。
然而鐘語歡卻忽略,陳莙莙畫了這麼多年並沒闖出什麼名堂,兩百萬這個數字只是對方不想將畫賣掉而開出來嚇唬人的,陳莙莙如此沒沒無聞,根本不可能有那行情。
「馡馡,你覺得呢?」今天好友沈馡馡正巧來藥妝店買東西,鐘語歡知道她沒在趕時間,而自己也可稍微模魚個幾分鐘,便一五一十將隱藏多年的夢以及畫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並征詢著沈馡馡的看法。
沈馡馡看得出來鐘語歡在極力尋求支持與認同。
「語歡,我覺得你根本不需要去證明什麼,那幅畫再怎麼吸引人,也不值那行情。」關于這點,沈馡馡倒是看得比較明。
「可是如果我不證明他就是畫里的人,他不會真心愛我的。而且他說,他只要我的……人。」情何以堪,鐘語歡說不出露骨的「」兩個字。
「那你就試試他的能耐啊!面對你這麼好的女孩子,他若真膚淺到只要你的身體,那他可真有眼無珠。何況世界上有很多事,不是他想就想,他不想就不想,人心是最難駕馭的。」沈馡馡向來做事明快,她的獨斷個性,也常常讓男人吃不清,但是,現在的她也駕馭不了自己的心,愈想掌控,愈是失控。
「馡馡,關于夢中情人的事,你會不會覺得我太扯?」
「不會。」沈馡馡不假思索的回答。
「為什麼?」她十分詫異的問。其實她有心理準備听沈馡馡一句的確很扯。
「因為天下事無其不有。相信天地間有神、鬼和靈魂存在的人滿街都是,夢中人的存在又有什麼足以大驚小敝的?」沈馡馡平淡無奇的說著。
沈馡馡或許是個冷靜而過分獨立自主的女人,但她堅持人類應該對于宇宙萬物都要存有想像力,包容一切不平凡。
世間每個男女都在尋找適合自己的另一半,有人感應力強,有人緣分深,在相識前就先行夢中交會,與其說這事是聳人听聞,不如說它是浪漫到讓人不敢置信。
不敢置信卻真實發生或存在的事,在這世界上可多得不勝枚舉。
「嗯,你說的有道理。」鐘語歡覺得很受用,揮去心底的最後一抹遲疑,她更要用行動來證明她與滕岳注定有夢中情緣。
這情緣,絕不是單純的關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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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假日的前一晚,鐘語歡總是先安頓好女乃女乃和弟弟妹妹,交代去處之後,就迫不及待飛奔岳山莊。
有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怎麼很像個假日應召女郎……也不對,她根本是不召自來!
滕岳從不像個正常的情人對她噓寒問暖,也從不接送她,但他又對于她的自動出現感到非常滿意。
幸好她沒有一絲被他嫌棄的感覺,如此也不至于痛恨自己屢次的「倒貼」。
有時運氣好,她還偶爾會接觸到他眼底刻意隱藏卻不小心露餡的關懷,這可以讓她高興老半天,像個拿網子躡手躡腳撲蝴蝶的女孩一般,攫取他眼底可能出現的任何情意,成了她的最新游戲。
「這次可以住幾天?」明明知道鐘語歡最多也不可能過三夜,滕岳卻還是在她進門來時,照例一問,恍若一個才剛放假就擔心開學日的小學生一樣。
「一天。」鐘語歡比出一根手指頭。
「才一天?你有沒有被老板剝削?」滕岳對這個直愣愣的數字,非常不滿意。
「我又不是童工,還會甘心被剝削嗎?我把每個月所有該休的假都請光光,明天是這個月的最後一天假了。」鐘語歡月兌下外套,滕岳順手接過去,他這自發性的動作惹來她一記親吻。
「干什麼?」滕岳一怔。
面對她的主動,他喜歡,卻也懷疑,他也許只是替他哥哥享受這一切而已……哥哥的陰影總在滕岳的眼瞳之中飄蕩。
「我想念你的吻。」
「鐘小姐,以後請你牢牢記住,不要主動吻我!」滕岳抓著她的肩膀警告著。
鐘語歡正想反駁,他就迫不及待地說︰「當你需要時,我自然會吻住你!」
之後,她的唇就被他吻得緊緊的。
滕岳決定,為了避免一直有替身的感覺產生,他以後都要處于先攻位置,痛宰她。
「看到我就有氣喔,你怎麼這樣?」鐘語歡覺得很無辜,眼里栘入一抹陰影。
「但是,沒看到你,我更氣。」看她忽地一臉憂愁和難過,滕岳倒是心軟了一下,希望他這句話能給她點安慰。
好像罵一罵、傷一傷她的心,再給點甜頭吃,他才會心理平衡的樣子。
聞言,鐘語歡果然一掃陰霾,立即綻開笑靨。「你是喜歡我的!」
「我討厭你不把我當滕岳,只把我當夢中人和畫中人。」
「可是……」
「所以,我對你的決定不會變。老話一句,除非證據確鑿,否則我不會把真心交給你。」
鐘語歡定然凝視著他,知道他有他的自尊和驕傲,她也就不再多嘴。
何況,她不想破壞今夜的廝守與纏綿。
在意他,愛他,哄他,成了她最喜歡的事情。
算一算,與鐘語歡最近的一次見面,已是兩個星期前的事了!
這晚,是什麼驅使著滕岳的心,直要他往鐘語歡所在的地方而來,他並不想多費猜疑,寧願以男性最原始的來看待。
他將車停在一排老舊的三層樓透天厝門口,降下窗戶朝外頭望了望。
還不到十點,僻靜的社區里,大部份住家都已鐵門深鎖。
正當他想下車時,從巷口投來一道機車燈光,由遠漸近,最後停入騎樓下。
當那女孩月兌下安全帽、甩出一頭長發時,他一眼就看出那是鐘語歡,他打開車門,她早巳跑來他門邊,目光灼灼,顯然很訝異他的到來。
「滕岳!你來找我?」語氣之中,滿是驚喜,唇邊的笑容則是無比的甜蜜。
「你都這麼晚才下班啊?」滕岳下了車,淡淡的問,其實他的心已經在為她單獨夜行而憂心。
「對啊。」鐘語歡笑著回答。「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每次都是她放假時自動跑去岳山莊的,今晚他的出現實在令她感動。
「我……」想你?不,他怎麼可能那樣說?就算說也硬要多加幾個字變成——我想你的身體,才可以。
「怎麼啦?」
「沒什麼事,隨處逛逛。」他終究什麼好話也沒說,表情由一閃即逝的熱切轉為平淡。
「那既然你都逛到這里來了,要不要進來坐一下?我介紹我女乃女乃和弟弟妹妹給你認識。」鐘語歡明知弟妹們最後會扮演起「草里之人」暗地偷窺這遠來貴客跟姊姊會發生什麼事,但她還是忍不住邀請他進入她的生活。
「不用了。」
「喔……」鐘語歡有點失望,長睫毛一下子低垂下來,在朦朧路燈下映出一排彎彎陰影。
「你要不要跟我回岳山莊?」忖度良久,滕岳于是開口。他想見的不是她的家人,他只急欲與她獨處。
「不行,明天還要上班。」情字力量大,但再怎麼吸引著她,她還是不能誤了正事。
「你在我那邊過夜,我明天自會送你去上班。」
「不行……」最近的休假日她已經都夜不歸營,如果再連平常都不知節制,那實在對女乃女乃和弟妹太不負責任。
「為什麼不行?」
「我家里有女乃女乃和弟弟妹妹,我不能每次都丟他們在家。」
滕岳一人獨居慣了,不太能領略對于家人的懸念和牽掛。不過在這頃刻間,他倒是想起了他那年邁卻仍一臉嚴肅的孤獨父親。
「我知道了,那你下次什麼時候休假?」
「下禮拜有一天,星期二。」
「你不能多請一些特休嗎?」顯然暴發戶不太明了市井小民工作之苦。
「請是可以請,可是如果不請的話,算加班,錢會多一點喔!」鐘語歡耐心的為這沒吃過頭路的暴發戶解釋。
「錢我有啊!你是我的花錢手,你忘了?」
「花錢手固然要花錢,但也不能放著正事不做啊!」鐘語歡突然覺得他這個暴發戶,日子過得才真是夢幻呢!
「總之,你就是只肯騰出星期二給我?」怎麼會說出這種哀怨的話?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他可是瀟灑不羈、來去自如的暴發戶啊!怎會變得有如深閨怨婦?
「滕岳……」真想一輩子都給他!只是礙于現實,家人和工作都不能不顧。
「干嘛?」他像個孩子似的。
「你喜歡我,我很高興。」鐘語歡牽起他的手,笑著說。
「鐘小姐,你想太多了。你明知我喜歡你的……什麼東西。」
「好啦!我知道。」鐘語歡不以為忤的一笑,將他的手執起,她低頭啄了幾下他的手指。
她的動作很輕微,也很純真,但卻嚴重的撩撥了滕岳隱忍多時的情思。
他將她往懷里用力一帶,緊緊的摟著,掌間的力量大到使她的背陣陣發疼。
鐘語歡傻傻待在他懷里,卻不明白他這充滿力道還隱隱顫抖的擁抱是怎麼一回事?又不是生離死別,他怎會好像很激動?
她掙扎著抬起頭來,企圖仰望他臉上會出現什麼驚人的迷醉神情……
但是,沒有。
除了眉頭深蹙外加點傲岸,她什麼也捕捉不到,連他一向炯亮的眼楮都十分黯然。
「那我們下星期一晚上見。」滕岳輕輕推開她的身子,沒什麼特別表情,說完就直接回車上去了。
要走,至少也給個吻嘛!什麼叫吻別,他不僅啊?
鐘語歡怔怔望著他駕車離去……覺得這滕岳也夠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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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晚上,鐘語歡下班後回家安頓好家里老的小的,再打扮好自己,一出家門,就被滕岳急驚風似的接走了。
「滕岳,你好像……很趕時間?」坐在車上默默無語許久,鐘語歡終于忍不住針對他的急切提出疑問。
「鐘小姐,你只要想一想一個三十歲的強壯男人該多久紆解一次比較恰當,你就會明白我在急什麼了。」滕岳油門猛催,眼神直凝前方,也許他說了什麼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吧!
他只知道他現在身心皆痛苦,很想針對她來出氣!
「難道……」他真只願意與她交歡,不打算交心?鐘語歡神色倏地一片黯然。
「難道你就不能閉嘴?」聒噪!男人開車最忌女人在耳邊嘮叨。
「我也才講一句半……」一路上奔馳,轉眼已過二十分鐘,她連兩句話都沒說齊全,就要她閉嘴,這實在很壓抑人性耶!
忽地,滕岳將方向盤往右一拐,車子發脾氣似的頓在路旁,煞車引起的陣陣白煙在車四周緩緩飄起,余怒未消的引擎聲則轟然作響。
鐘語歡被震得幾乎整個人黏在門上面,還驚魂未定,揚眼一望,滕岳已欺上身來,不由分說的,吻就如午後雷雨,狂驟而下。
他果然很急。
對她的唇一陣狂野蹂躪,滕岳從迷亂中抬頭,而後卻萬般頹喪的伏在她肩窩處喘息。
不懂他何以如此心煩意亂,鐘語歡像安撫小孩似的,拍拍他的背,還在嘴里說著「乖、乖」。
「可不可以,趕快找出證據?我發現我不能只愛你的身體,我的心一直往你靠近,但是,我怕這是錯誤的距離。」滕岳在她的懷里坦承了自己的憂慮和矛盾。
生性敦厚的男人,總為自己的心意和行為采取最高標準,以及不容質疑的負責態度。
「我們去把畫買回來,好不好?」
聞言,滕岳訥然不語,他希望她找出證據,卻又怕她找出來的結果根本不是他要的,她或許會因此崩潰,而他可能也會因此而陷入窘境。
對于那幅畫,他有了前所未有的遲疑與畏懼。
「讓我考慮一下。」他覺得畫中人百分之九十九是滕峰,但他與滕峰卻有百分之八十的相像,可畫者是陳莙莙,她有什麼理由畫他、而不畫滕峰呢?陳莙莙和哥哥是相戀中的男女朋友啊!
鐘語歡的勝算趨近零,那他又有什麼值得期待?上錯車的人,該早早下車回頭的,他又憑什麼載著人家一路走?
「不買也沒關系,我們再去秋夕一趙,讓我仔細看看畫,還有,我已經請卒大哥替我聯絡陳莙莙,我想,我們很快就可以確定畫中人是誰。」
「如果不是我呢?」明知就不是,他還是先問清楚,好讓彼此心里有個底。
鐘語歡細瘦的身子狠狠一撼,她有自信畫中人是滕岳,卻也不得不否認「不是」的機率畢竟存在。
「如果是我哥呢?」見她沉默,滕岳又追問。
「我愛的是你,我怎樣也不離開你。」她要夢中人的感情,但如果夢中情人不是滕岳,那麼她就從此將對夢中情人的感情收藏起來,然後好好愛滕岳這個人。
當初堅持「三合一」,其實早在與滕岳相處的過程中,濃縮了。滕岳的感情和每一分溫柔,都已點滴注入她的靈魂,她沒辦法不愛這樣的一個男人。
如果最終結果,滕岳不是她的夢中情人,那麼他也會是一個值得她忘掉夢中情人的男人。
然而,對于證實夢與畫這件事,她絕對會貫徹始終,讓他心悅誠服。
「你愛我?」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她會直接說愛他,而與畫、與夢無關?他非常的受寵若驚,而且不肯相信。
「我愛你,但我還是要證實一切。」鐘語歡抱緊了他,輕聲的說。
「可是我要告訴你,我心中對你雖然有愛,但如果畫中人真的與我毫不相干,你的夢中情人不是我,那麼我也絕不願意繼續跟你在一起,因為,我不相信你會單純的愛我,我不想讓我的愛情有雜質。」滕岳自她懷中離開,眼底幽光在憂慮之中忽明忽滅。
「即使我這麼明白的跟你說我愛你,你還是不相信?」
「不相信。好了,不說了!」他坐正身子,雙手放在方向盤上,低著頭,閉上了眼楮,為自己做短暫的思緒沉澱。
鐘語歡望著他的側臉,他分明是夢里人、畫中人,那麼她愛哪個不都一樣?
當初是她要證實自己沒錯,現在為了滕岳想要無雜質的愛,那麼,這證實的工作就更有需要徹底執行。
為了他,她一定會證實給他看。
「滕岳,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可不可以不要先預設立場……」
「立場不是我設的,是陳莙莙。」滕岳悶聲的回答。
「那我們就一定要找到她,問個清楚明白。」鐘語歡大聲的說著,決心是比之前更堅定了。
滕岳點頭同意。讓陳莙莙證實一切,這是唯一的途徑。
「我們去花蓮住一陣子,你把工作先停掉,我找兩個熟識又可靠的人不分日夜的照顧你女乃女乃和弟弟妹妹,你覺得怎麼樣?」
滕岳終于恢復平常的處世態度,尤其當他慎重考慮到她的家人時,讓鐘語歡心中充滿感動。
「即使你不信,我還是要說,我愛你。」鐘語歡出其不意的撲進滕岳懷里,大聲宣示著。
滕岳大掌輕撫著她的背,就怕這一切只是夢,當桂花落,香味淡去,就是夢醒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