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自兩天前不歡而散的午餐聚會後,晉尚闕待在辦公室里的時間變少了。
他常常溜出辦公室,一離開就是好幾個小時,邵絮也沒問他去哪里、做了什麼,倒是從方允濰那里,知道了不少他的「詭異事跡」。
他曾出現在工友室,拿著掃把跟工友伯伯聊了一整個下午;也曾拉著一台小拖車,招搖地進出餐廳;亦曾醫出現在對街的咖啡廳,望著揚升大樓發一上午的呆。
無庸置疑的,這些怪異行徑增添了八卦的豐富性,繪聲繪影的傳言成了揚升集團總部最炙手可熱的閑聊話題。
兩天來,方允濰發揮了大八卦台的最高功力,不停在她耳邊放送他的種種,還不斷逼問她的感想。
她該有什麼感想?她的感想很重要嗎?或許是她還不放棄勸她調職,才老拿他的事來煩她。
「喀答。」門開了,晉尚闕搗著下巴走進來。
原是往後梳理得整整齊齊的黑發此時散亂不已,臉色蒼白,褲管卷到小腿肚,襯衫上泥痕斑斑,袖子推上手肘,邋遢落拓得教人吃驚。
「怎麼了?」邵絮走向他,驚訝地問。
晉尚闕搗著下巴猛力搖頭,卻在下一瞬痛苦地皺起臉。
情況不對!邵絮心一緊,上前一步,不容分說地拉下他的手。
只見他光潔的下巴有一處腫包,又紅又腫,一道細長的紅痕嵌在上頭。
「怎麼弄的?」邵絮冷著臉,取出櫃子里的竹籃,將他推進辦公室。
「被樹枝割到。」挺丟臉的。
他忘了他已經有十幾年沒爬過樹了,還自告奮勇地幫人爬上樹拿東西,結果東西是拿到了,他也滑了一跤,從兩公尺高的地方跌下來,幸好下面是柔軟的草皮,不然他早進醫院了。
推他在沙發上坐好後,邵絮轉向冰箱拿出冰塊,以絲帕包裹,「額頭的傷口裂開了。壓著。」
看似公事化的動作藏著一絲女性化的溫柔,意識到自己對他的態度上的轉變,邵絮不由得皺了眉,不懂自己在想什麼,但,更令她疑惑的是——
為什麼他這副可憐兮兮、絕對稱不上吸引人的落魄模樣,會觸動她的憐惜?
這不是第一次了,她清楚地知道,但是,為什麼?
因為他是她的上司,而自己有義務照顧他?
不,她痛恨當保母,就算是基于總裁的交代,她也知道自己將保母的角色做得太過火、太稱職了,她大可不管他腫得多厲害,反正一個腫包也死不了人,更不會影響到她的工作,可是……她就是見不得他苦著臉忍痛的樣子。
見他確實壓好了,她揮開滿腦子的胡思亂想,開始進行各項工作,消毒、上藥、包扎,順便幫他整理服裝儀容。
晉尚闕愣愣地看著她快步走、旋身、彎身、伸手、縮手……每一個動作都帶著速度與優雅,白皙的小手輕輕拂過他身上髒污的地方,帶給他整潔與舒適,溫柔得令他心折,感動和依戀在他心中蕩漾開來,凝視著她的眸光逐漸轉濃、轉深。
「你不問我怎麼會被樹枝割到?」
「你怎麼會被樹枝割到?」邵絮皺眉,順著他的話問著。
明了她的「從善如流」所為何來,晉尚闕扁嘴苦笑,心中頗是無力,「從樹上摔下來的時候割到的。」
「喔。」沒再多的回應,僅是表達了解。
「唉,你不問我為什麼爬樹?」他是不是在自討沒趣啊?
「你為什麼爬樹?」她再次順應,卻有點心不在焉,「襯衫髒了。」
「有個小女孩的氣球卡在樹枝上,她又哭又叫的要把氣球拿回來,我看她哭得有夠慘的,就爬上樹去幫她拿下來。」說起來,她身邊的老伯有點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
「喔。」邵絮瞪著他又破又髒的襯衫,遲疑了一會兒,「你可以自己換嗎?」
咦?她上次不是二話不說,就把他月兌了?「你不幫我換?」
邵絮白皙的臉頰浮現不自在的紅暈。
奇怪,又沒吃辣且空調適中,怎麼一想到他赤果的樣子渾身就熱了起來?
「我還有工作,你自己換。」說完,把襯衫塞給他便急匆匆地走了。
她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在晉尚闕眼中點燃一簇雀躍的火花。
謗據他多年的經驗,那是女人害羞的表現。好機會!
他抓著襯衫,抱著手臂追出,拉開惡作劇的笑容,「沒辦法自己換耶,剛剛好像壓到手了,手舉不起來。」
邵絮緩緩地將視線自電腦螢幕移到他身上,一見他裝可憐的臉,臉又紅了。
她推開椅子,刻意板起臉,「需要去醫院嗎?」請護士幫他換算了。
「不用了,只是有點扭到,過兩天就好了。」他賴皮地一笑,踱到她身邊,「你先幫我換,我等一下還要去別的地方。」
她實在很不喜歡在工作的時候表現個人情感,因為這必定會造成失誤。
老天,誰來教教她怎麼擺月兌這份困窘?!
她在心中默念總裁的交代,多幫幫他。努力說服自己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並且命令自己別再臉紅了。
但臉還是不爭氣地紅著,她慢吞吞地走向他,動作僵硬地替他解開一個又一個扣子,再將襯衫月兌下,「襯衫。」僵硬的手伸向他。
晉尚闕著迷地凝望她發紅的臉蛋和粉紅色的小巧耳垂。
太享受了!瞧她不自在的樣子,呵呵,總算把他當男人了吧!
這才對嘛!不再是冷靜自持的秘書,而是一個會害羞的小女人,他情難自禁地再往她靠近一步,將她特有的幽香深深吸入鼻腔。
兩人靠得如此之近,幾乎連呼吸都交纏在一起。
他高挑挺拔的身體散發出的熱度烘得邵絮臉蛋越來越紅,而他純男性的氣息,陽剛而具侵略性,更是把她冷靜的腦子攪成一攤爛泥。
盯著他心口的獵豹刺青,邵絮神情恍惚,似是被那對利牙嚇著了,又像是被那形諸于外的力量攫獲了,迷迷糊糊中,她隱約覺得有什麼東西被打破了,一股曖昧不明的暖流輕緩流泄,刮搔著她的心窩,不由得想到那天段延瑞的曖昧話語……
「襯衫給我。」她強持平穩的聲調,然而發紅的雙頰卻不合作,硬是將她的羞怯表露無遺。
「絮!」伴隨一聲叫喚,方允濰毫無預警地闖進兩人的迷離世界。
兩人同時一震,神情困窘地看向她。
「啊咧!辦公室奸情?!不好吧?絮,你變了!」瞧她那副嬌不勝羞的模樣,多有女人味呀,這遲鈍的女人總算在高齡二十八時開竅了!
「胡說什麼!」邵絮羞窘地瞪她一眼,力持平靜,「我在幫‘總經理’換衣服。」
「換得滿臉通紅?」方允濰輪流掃視兩人,語帶調侃。
晉尚闕輕咳一聲,閃避她的打量,「襯衫。」她可真會挑時機闖進來!
邵絮接過襯衫,三兩下幫他穿好,動作迅速而俐落,端莊和冷靜全數回籠。
晉尚闕轉過身,塞好襯衫下擺,「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略顯沉重的步伐說明了被壞了好事的不悅。
方允濰灘用手肘頂頂好友,笑得不懷好意,「體格不錯喲!」
不說還好,這一說,邵絮禁不住俏臉一片紅艷,幾乎燒出火來。
方允濰像在唱大戲,又唱又比,「臉紅了!臉紅了!泵娘的臉蛋紅又紅,情郎的體格棒又棒!」搞怪的模樣讓邵絮噗哧笑了出來。
「別胡說,天氣熱,臉紅一點也不奇怪。」
「小姐,別睜眼說瞎話好嗎?這里是冷氣房,室溫二十五度。」
邵絮語塞,眼中浮現氣惱,不知是氣他胡亂撩撥她平靜的心湖,還是氣自己輕易就被他撩撥了。
「沒話說了?」方允濰面帶狡獪的笑,「你用不著害羞,換做是我,也會臉紅的。」
她偏頭自想剛才的驚鴻一瞥,換上心醉神迷的發春樣,「嘖嘖!他的體格可真不是蓋的,胸是胸、腰是腰,又是迷人的古銅色……嘖嘖!想不到睡仙配備了猛男體格!」
被迫復習一遍的邵絮渾身發熱,艷紅的臉蛋簡直快滴出血來。
她下意識地拿起獨立式的空調遙控器,將溫度往下調。
但方允濰顯然還不打算放過她,「那刺青是頭獵豹?嘖嘖!刺上去的時候一定很痛,嘖嘖嘖!」
「你嘖完了沒?」拒絕再讓她摧殘自己的神經,邵絮飽含警告的目光掃向她,「你突然闖進來,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
「好好好,不說了,省得你害羞。」方允濰故作識相地點點頭,一副深明事理的樣子。
「不準說出去。」她是鼎鼎有名的大八卦台,不提防不行。
方允濰臉一皺,哀怨不已,「睡仙的事不能說,這也不能說,你想壞了我的招牌啊?」有八卦不說,有損她大八卦台的尊嚴。
「我管你這麼多,反正不準說出去。」要是讓人知道她幫他換衣服,不知會傳得多難听。
肩一聳,方允濰百般無奈,「說他有刺青總可以吧?」
「不行!」邵絮想也不想地否決。
方允濰臉又是一皺,不解地問︰「為什麼?」
為什麼?她也說不上來,反正她就是不想讓人知道。
躲開好友追問的目光,邵絮掩飾尷尬地扯開話題,「沒為什麼。你到底有什麼事?」
肯定有鬼!似是領悟了什麼,方允濰抿唇偷笑,「沒為什麼?我知道了。」
邵絮臉一紅,局促地避開她透著古怪的眼,「快說!」
「你知道他今天早上干了什麼‘好事’?」
「爬樹、從樹上摔下來。」
「那你知道他為什麼爬樹嗎?」
「幫小女孩拿氣球。」
「那孩子是連碩集團總裁的孫女。」
「那又怎樣?」
「我們——」
邵絮靈光一閃,「正在爭取連碩的合約!」
「這或許可以利用,老人總是疼孫子的,或許——」
「讓他去搶下這份合約!」
「得看他有沒有這份心了。」
邵絮秀氣的眉擰成一團,「八成沒有。」
「我想也是。」連澄清謠言都不願,會肯花心思爭取合約才怪!
秀眉一松,又鎖得死緊,「不管,我把合約書調來,做不做在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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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凌抱胸盯視螢幕上交頭接耳的人,「這卷也要。」
「金明松、王哲發、曹純良,加上股票經理人,他們也太大意了,竟把人請到公司來。」段延瑞將監視錄影帶收到一旁,「老狐狸自信過頭了,他以為除了少爺,就沒人會對他有所防備嗎?」之前是因為他們信任晉尚闕,才沒主動去揪他們的小辮子,現在……嘿嘿!
段延瑞翻翻手邊的錄影帶,「王哲發跟人‘談論’少爺的,曹純良向人‘吐露擔憂’的,也一並收著吧。」
「少爺的確挺‘沒用’的,那些話有一半是真的。」段延瑞狡猾一笑,「另一半卻是極盡中傷之能,而少爺要的就是那一半,至于有用、沒用,就得看少爺那邊進行得怎麼樣了。」
那天深夜的「登門拜訪」,讓他們明了了晉尚闕的計畫,而他們也自動成了幫手,呃……在他們的強力要求下,他才勉強答應的。
「三個目標?」
「嗯,已經搞定宋華了,另外,從葛老那里買下了5%的股份。」葛老爽快地答應賣出手上所有的股票,讓他們有點意外就是了。
歐陽凌松開抱胸的手臂,若有所思,「那就好,老狐狸指名要少爺參加下周一的董事會,他一定會趁機要求撤換總經理,希望來得及。」
「別擔心,少爺的本事,你、我還不知道嗎?」想到不堪回首的往事,段延瑞又是苦笑,又是搖頭。
歐陽凌一怔,也跟著他搖頭,「那小表,還是一肚子詭計。」
兩人相視無語,想到自己幾次英名掃地都是「那小表」干的好事,頭皮發麻之余,也放寬了心。
段延瑞將一大疊錄影帶收進袋子里,笑嘻嘻地看向他,「就是說啊,我們就等著看好戲,順便等著喝喜酒。」
歐陽凌不禁莞爾一笑,「好戲配喜酒啊……總裁會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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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夜,狂歡夜。
昏暗的燈光,悶濁的空氣,煙霧繚繞,酒味刺鼻。
邵絮抓著皮包站起身,俏臉布滿黑線,「我待不下去了。」
方允濰眼楮緊盯著舞台,一手拉下她,「再等一下嘛,听說這個團很棒,每個團員都帥得不得了,看完他們的表演再走啦!」
TEARS是最近迅速竄紅的地下樂團,以充滿情感和內涵的歌曲、主唱獨具魅力的嗓音,以及團員們的個人魅力,迅速征服了無數的音樂愛好者,她可是透過層層關系才弄到票的,怎麼可以沒看就走了!
「可是……」邵絮難受地皺皺鼻子,她快被薰死了。
「陪我一下啦,我家那個死人突然說不能來,我一個人很奇怪耶!」
邵絮無奈地嘆口氣,只好放下皮包,縮進沙發,打消離去的念頭。
她自己是絕不會來這種地方的,偏偏允濰一臉的落寞,好像她成了棄婦,沒人願意陪她,看得她一時心軟,才會陪她來這間PUB,也才造就了自己的窘境。
「來了!」方允濰驚呼一聲,兩眼發直地盯著舞台。
邵絮跟著她看過去,四名高挑的男人在舞台上忙這、弄那的,台下的觀眾不時發出尖銳的哨聲,擠滿了人的空間霎時躁動了起來。
好驚人的魅力!允濰說他們很受歡迎,果然名不虛傳。
好奇心被挑起,邵絮眯眼仔細打量舞台上的男人們,卻發現一道眼熟的背影。
那人披散著一頭凌亂不羈的黑發,上身赤果,毫無保留地展現他傲人的體魄,寬闊的肩背線條優美有力,結實的肌肉隨著動作的牽動一鼓一伏,煥發野性的風采,古銅色的肌膚在燈光的照拂下,折射隱晦神秘的光暈,在四人之中最為耀眼,也最引人注目。
她應該不認識這類充滿野蠻氣息的男人,但是,真的太眼熟了,一定是最近才認識的人……可是,不管怎麼想,那唯一的可能,卻是那麼的不可能……
人群的鼓噪越來越瘋狂,激昂的情緒、興奮的臉龐,和拚命揮動的雙手譜出一片狂亂的氛圍,年輕的生命燃燒著他們的熱情,以一種痴迷戀慕的方式。
全場燈光忽地一暗,台下的觀眾停下瘋狂的躁動,緊繃了神經屏息以待,昏暗的空間凝滯著一股即將爆發的力量,就等台上的人發出信號。
「Welcometoourshow!」帶著驚人爆發力的男嗓低沉醇厚,猛然震動每個人的耳膜和心髒,瞬間奪走所有人的呼吸。
呼應爆烈的嘶喊,炫燦的光芒驀地照亮舞台,四條各具特色的身影,分據舞台一角,蓄勢待發。
人群狂熱地擺動身體,發出高八度的尖叫——
「TEARS!TEARS!TEARS!」
靶染人群沸騰的情緒,方允濰拉著邵絮沖到台前,跟著群眾一起尖叫,為台上流轉魅惑的男人們,釋放一夜的熱情。
矗立于舞台中央的人影,自始至終都背對著台下,這時,他緩緩舉起麥克風,迸出爆烈的嘶吼——「Let'sRock!」一個用力旋身,面對台下眾人的痴迷目光。
一見那張熟悉的面孔,人群的癲狂與叫喊立刻被拋到外太空,邵絮的腦子里,除了驚愕還是驚愕,這人——
斑大威猛的身體融入震天價響的搖賓樂,爆發懾人的氣勢,晶瑩的汗水因劇烈的動作劃出一道道閃耀的光芒,低醇帶勁的嗓音在不大的空間里縈繞、回蕩,挑動每個人的情緒,狹長的眼楮熱力四射,披天蓋地地籠罩全場。
不會是她想的那個人吧?!
聲音有點像,長相非常像,身形更是像,尤其他胸前的刺青,絕對是她見過的那一個,加上額頭上那個忽隱乍現、眼熟到不行的傷口……
但是,這副精神過頭的樣子,實在不太——
「絮!快結束了!」方允濰靠在她耳邊大喊,拉回她飛到天外的思緒。
秀眉一皺,邵絮這才發現她竟然看到呆了,抬手看看手表,十二點半,她偏過頭,瞥向台上賣力演唱的人,再以眼神詢問好友。
方允濰用力一點頭,兩人瞬間達成共識。
表演接近尾聲,樂手奏起抒情的旋律,低啞的男聲輕輕唱著美國樂壇經典樂團槍與玫瑰的哀絕情歌「Don'tcry」。
低沉的嗓音悠轉回繞,仿佛蘊含了人間最深刻、最淒絕的情感,聲聲唱出對愛人的堅定愛意和深情守候,高大的身影斂去爆烈狂野的氣息,僅余為一個男人對心愛女子真摯而強烈的深情。
熟悉這首歌的人跟著旋律吟唱,未曾听聞過的人也因曲中的含意深深動容,隨著音樂搖擺身體,人群隨著主唱的醇厚嗓音,投入悠揚的樂聲中。
而邵絮只覺得胸口悶悶的、腦袋脹脹的,望著台上溫柔多情的男人,理智在分析他多變的樣貌,情感卻在心窩里一突一突的,掙扎著、翻攪著、蠢動著,嚴重危及她刻意維持的冷靜面孔。
她見過他睡眼惺忪的樣子,見過他不經意散發出來的狂野氣息,見過他羞窘、困擾的神情,但,這般勾人心神的柔情面貌卻是她頭一回見到,無法克制心里蠢動的柔情,冷靜的目光悄然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晶亮的雙眸,以及暈紅了的雙頰。
輕閉雙眼,沉醉在樂曲里的主唱,似是察覺到一道異于其他人的視線,倏地睜開眼,冷不防地迎上她過于明亮的眼。
懊死!她怎麼會在這里?!
拌聲慢了一拍,旋即恢復正常,他急急地閉上眼楮,腦袋一垂,濕透的亂發掩去他的臉孔,但——為時已晚,他自己也知道。
懊死!懊死!天殺的該死!她、她、她認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