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大陽第四十次升起的日子。
廢後的提議還是沒有通過,他們竟然讓我繼續做胤的王後。
那次孤注一擲的辯解,竟讓上百名等待處決的女人和孩子免于絞刑,這樣的結果,就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時間飛快的流逝著,我開始想念我的家人,父王、母後、表姐,甚至我貪慕權勢的叔叔們。
難道是我大孤獨了?我竟開始期待房門被推開的那個時刻。
天哪,我這是怎麼了……
房門被推開了。
澹容反射性的把破舊的記事簿塞進枕頭下面,背對著門坐著。
然而進來的並不是他。
圓圓臉的小蝶走進房間,開始熟練的收拾桌上的杯碗。
「王後,王在等你呢。」
「嗯?」澹容坐在床前,下意識的應了一聲,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在哪里?」
「後花園。」小蝶彎起了嘴角,「王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呢。」
他的心情當然好。
登基大典之後,在景國、耀國的資助下度過了春季嚴重的饑荒,又接連挫敗了幾次暗殺和叛亂,那個男人終于穩穩的坐在王位上。
澹容打開衣櫥,拿出其中一件低領便裝換上。
餅了半晌,她推開後花園的大門,混合著泥上和陽光氣息的清新味道立刻圍繞著她。
盛夏的日照讓她眯起了眼楮,打量著周圍蔥郁的灌木和種滿了藥材的苗圃。
呼吸的氣息聲噴在她脖頸上,伴著男人低沉渾厚的聲音,遠在澹容回應之前,她的毛孔不自覺的戰栗起來。
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另一只手撫過細致的面部輪廓。滑不光果的脖頸間,巧妙的力道讓她轉過身來。
「今天穿得很漂亮。」
李承安的眼中帶著滿意和贊嘆,嘴角甚至是微微勾起的。
看起來他今天的心情真的很好……澹容心想。
她當然沒有忘記給他行一個虛偽的屈膝禮。「很高興見到您,我的王。」
「同樣高興見到你,我的王後。」李承安拉起了她。「當然,如果下次見面時,你給我的是一個親吻而不是恭敬的行禮,我會更高興的。來,我們開始吧。」
澹容無言的盯著手里被塞過來的工具。
一支鱷魚嘴形狀的大剪刀、一支鐵鏟、一支……這個東西是叫鐵鍬吧?
「先修剪一下隻果樹的枝啞……對,就是你面前的這一棵,你後面的那棵是梨樹。修剪好了之後,我們再看看你上次栽種的那幾棵辣椒幼苗怎麼樣了。」
澹容瞪著他。「為什麼我要天天做這些事?」
「你是本國的王後,這些事情當然要會做,否則怎麼得到民眾的承認?」
「天天拔草、澆水、松土,民眾就會認為我是個合格的王後了?」
「不,民眾看到的是你努力做一個合格王後的決心。」
李承安不再跟她辯論,轉身坐在葡萄藤的綠蔭下,眯著眼楮看他的王後。
澹容瞪視了他一陣,終于放棄的拿起了那把巨大的鱷魚剪。
在繁茂的樹枝面前比劃了幾下,剪向哪里都覺得不適合,向來倔強的面容上漸漸浮起一種叫做手足無措的神情。
烏黑的長發在她背後水波似的搖動著,她左右張望,似乎希望附近可以找到園丁幫忙。
怎麼可能找到呢。李承安擱起長腿,啜了一口冰水。他早就吩咐所有的園丁回去休息了。
尋找了一陣,他的小鮑主看起來放棄了,繼續對著隻果枝比劃著她的大剪刀。
她側面的輪廓很美,保留著少女的柔和線條,紅潤的嘴唇卻是緊抿著的。
以為他沒有注意她那里,澹容掃過來的眼神可以用「冰刀」形容,恨恨的用視線持續刮著他的臉皮。
李承安輕咳兩聲,眼楮裝作不經意的瞄過去,她果然像受驚的小動物般收回了視線。喀嚓一聲,隻果樹上剪下了好大一截樹枝,差點砸到她的腳。
李承安用水杯掩去了嘴角的笑意。
這個倔強的小傻瓜,現在這樣子的她,才比較像十七歲的女孩子。
因為勞動而紅潤的臉色,靈活的眼神,比整天坐在房間里,悶不吭聲的樣子生動多了。
現在的她……令他心動。
「請停止吧,按你的方式再剪下去,這棵可憐的隻果樹就要逃走了。」
耳邊傳來淡淡的阻止聲音,口吻中隱含的嘲笑,讓澹容羞惱的紼紅了臉。
「過來喝點水吧。」他朝她舉了舉水杯。
在太陽下活動了這麼久,實在很乾渴,澹容擦拭著額頭細密的汗珠,竟沒有注意到李承安的嗓音里帶著異樣的情緒。
結實的大手按住想要拿起水杯的白皙手腕,順勢一拉,落進了陷阱的獵物便不由自主的倒進獵人的懷里。
「你……這里是後花園!你瘋了……唔……」被吻住了聲音的獵物勉強的掙扎著,喘息著的面頰上浮起一層薄薄的紼紅。
李承安握住她不住掙動的手腕,微微一笑。「我突然想起,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去你那里了。」
「那又怎麼樣?」澹容瞪著他。
想要她說「請您疼愛我,我想念您」嗎?作夢去吧!就算他一年不來她的房間,也別想讓她對他卑躬屈膝。
李承安沒有說話。
保持著曖昧的姿勢,他輕輕的吻著她的唇、她的頸、她的肩頭,按住她手腕的大手,引導著她的手,沿著兩個人緊密貼合的腰部線條,漸漸往下滑去。
棒著單薄的衣料,她的手指,猛然踫到一個灼熱脈動的東西。
「啊!」澹容驚得跳了一下,急忙想要縮手,那只大手卻強硬的按住了她。
盯著她因為窘迫而微微張開的艷色的唇,不知不覺中,李承安的聲音已經變得沙啞,「好好的感受一下你的丈夫對你的渴望,我的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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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藤的綠蔭下,陽光灑下了細碎的光圈。
鳥類清脆悅耳的嗚叫聲中,夾雜著模糊不清的喘息聲音。
薄薄的衣料沒有完全褪去,曖昧的掛在交纏著的軀體上,為了行動方便而換上的單衣,此刻被向上完全的拉開,糾纏的困住了縴細的手腕。
羊脂般白女敕的肌膚,暴露在春季暖洋洋的風中,深深淺淺的吮咬痕跡在陽光下再也無法遮掩,那吻痕沿著高聳豐挺的胸部,一直延伸到平滑的下月復。
澹容辛苦的仰著頭,長長的睫毛垂下,掩住微闔的眼楮,她破碎的喘息著,跨坐在男人身上,苦苦尋求著支撐。她的手臂被動的摟著佔有自己的男人,被撩起了的身體難耐的扭動著,紼紅的臉上,再也維持不住平日冷淡防備的表情,「承……承安……啊……」
她顫抖的申吟著,雙手緊緊的抓住李承安的肩頭,但深入體內的卻恍若折磨般,刻意慢慢的來回廝磨著,溫存的挑逗著她。
「嗯……」雪白的牙齒咬住自己的手指,卻仍然忍不住泄漏出鼻音。
似痛苦又似歡愉的聲音低低的回蕩著,澹容近似于哀求的睜開眼楮,望向擁抱著她的男人。
李承安的額頭上浮著薄薄的汗珠。
「忍耐一下。」
他輕輕的咬嚙著她細致的耳垂,使得她敏感的縮了一下。
「很快……」
他安撫的說著,卻依然刻意緩慢的逗弄著她身體每一處的敏感地帶。
長年練武而粗糙的手掌,緩緩的撫上豐挺的胸膛,輕輕捏了兩下,頂端的紅櫻便顫巍巍的挺立起來。
她倒抽著氣,被挑逗到了極致的身體再也承受不住任何刺激,不由自主的想往後縮,另一只大手卻按住她的臀。
就在這個瞬間,灼熱的毫無預兆的狠狠頂到最深處。
她尖叫一聲,忍耐不住的一口咬上他的肩膀……
澹容的大腦中一片空白,直到模模糊糊的感覺到柔軟的毛巾蘸了水,擦拭干淨她的身軀,凌亂地糾纏在手腕、腳踝的衣裳被重新穿在身上,穿戴整齊。
「睡吧。」
那個低沉動听的聲音這樣的說著,溫熱的胸膛擁住了她。
她枕著他的膝蓋,被各式的花香圍繞著,金色的陽光透過葡萄藤枝葉的縫隙,點點的灑落到她的身上。
這是一種熟悉的,令她安心的氛圍。
之前怎麼沒有發現呢,這個新建的王宮的後花園,和她以前經常逗留玩耍的那個後花園很像、很像。
她很快的睡了,但不知為什麼,睡得並不安穩。
白茫茫的夢境圍繞了她。
說是夢境,但為什麼她感受到的,是如此的真實?
夢境中,澹容靜靜的站在原地,面前是一間布置華麗的寢室,披散著長發的女孩擁著羽被,在床上不安的輾轉反側。
那個女孩稍嫌稚氣的五官,是她十一歲時的樣子。
「承安……給我一杯熱水……承安……」
在她的夢境中,被痛醒的小鮑主蹙起眉頭,痛苦的呼喚著她的貼身奴隸。
然而,房間里沒有回應。
幾個僕人匆匆忙忙的從外面跑進來,跪在地上。「公主,您需要什麼嗎?」
女孩冷下了面孔。「承安呢?」
一個僕人低著頭回答,「和華英小姐在一起。您中午睡下以後,承安就跟隨在華英小姐身邊了。」
「表姐?」女孩詫異的提高了聲音。「他跟著表姐干什麼?他難道不知道他是我的貼身奴隸,我隨時需要他嗎?」
幾個僕人相互看了看,交流了某種奇異的眼神。
另一個僕人跪下來說︰「我們已經提醒過承安,您隨時需要他的侍奉,可是他還是去找華英小姐了。」
女孩的心里悶了一下,很不舒服。
「公主?公主?」她回過神來,才听見僕人們恭敬而熱切的聲音,「您需要熱水嗎?請讓我們侍奉——」
「滾出去。」女孩沉了臉色。
無視于僕人們疑惑驚惶的表情,女孩捂著胃部坐起來,隨便披了件披風,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她的表姐華英,比她大四歲,是她最親近的玩伴,經常進王宮陪伴她。
雖然表姐剛剛過了十五歲的生日,挽起了成年女性的發髻,但當時的澹容還是覺得沒有什麼差別,直到她看到了湖邊的景象。
一朵朵潔白的梔于花和粉紅的薔薇在湖邊盛開著,表姐就坐在清澈的水岸邊。
她的承安單膝跪在表姐的身旁,微微仰起頭,凝視著表姐的眼楮,正在說著什麼。
表姐蹙著眉頭,回答了一句。
天鵝般修長的脖頸,配上精心挽成的發髻,細碎的發絲一縷一縷的垂下來,直垂到豐滿的胸前。小鮑主第一次發現,換上了成年裝束的表姐,竟然那麼嫵媚。
而單膝跪在表姐身邊的承安……就像公主身邊英勇的騎士。
年幼的小鮑主呆呆的站在遠處。
湖邊的兩人相互凝視的美麗畫面,對于她來說卻像青天霹靂,筆直的打進了心底最陰暗的地方。
只要大喊一聲,就能喚回她的貼身奴隸,但她竟然出不了聲。
她只是眼睜睜看著她的承安體貼的扶著表姐的腰,慢慢的向表姐住的房間方向走去,走遠。
她不知道自己是發了什麼瘋,竟然跑到湖邊,就站在剛才表姐坐著的地方。
清澈的湖水同樣倒映出她的身影——
扁平、沒有發育的胸部,青澀稚氣的五官,單薄的身材,只能梳成簡單式樣的頭發。
不知名的怒火像滔天的巨浪襲擊了她。
她煩躁暴怒,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暴怒。
僕人們吃驚的望著小鮑主怒沖沖的跑回來,氣得滿面通紅,大聲的對他們喝斥道︰「你們幾個,去拿鞭子來!」
澹容站在夢境的邊緣,注視著十一歲的自己冷笑著坐在門外,等著罪人回來,開始她的懲罰。
傍晚的夕陽照射著大門的時候,她的貼身奴隸慢慢的走回來了。
「把他綁起來!」確良
十一歲的小鮑主大聲喝斥道。
心中有一股不知名的煩躁和怒氣翻滾著,她無視于承安驚愕的眼神,冷著臉吩咐,「狠狠的打!」
很快的,她的貼身奴隸便被僕人們捆住了手腳,吊在大樹下,豐皮小鞭帶著風聲,毫不留情的撕裂了身體的皮膚,鮮血婉蜒著流到了地上。
錯了……錯了……
站在白茫茫的夢境中,澹容的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
她知道,這一切都錯了。
當年,是她的僕人們因為嫉妒她的貼身奴隸所受的寵愛,顛倒了事情的真相。
事情的起因,是她的表姐在果園中誤食了有毒的果實,就在即將昏倒的時候,承安正好跨進門來。
懂得藥理知識的承安立刻把華英小姐背到湖邊,用大量湖水灌洗中毒的腸胃,然後又把她送回房間。
做了這一切,承安不僅沒有得到任何獎賞,反而因為他在急救華英的時候踫觸了小姐高貴的身體,被華英父親狠狠的鞭打了一頓。
他帶著滿身傷痕回來,卻沒有想到,自小陪伴長大的主人,同樣用鞭子等待著他。
艷紅的鮮血,隨著皮鞭擊打的聲音,從殘損的身體里流淌出來。
澹容想要撲過去,讓這可怕的一切停止,但這不可能。
這只是她的夢境,過去的再現。
對于過去發生的事情,她做不了任何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鮮血四濺。
而十一歲的她仍然坐在椅子上,滿意的欣賞著眼前的「懲罰」。
年幼的小鮑主覺得「懲罰」得差不多了,下令拿掉了奴隸堵嘴的麻布。
「向我認錯,我就停止懲罰。」她這樣的宣布。
傷痕累累的奴隸睜開了眼。
曾經如黑寶石般閃亮的眼楮,變得黯淡無光。
然而,被這樣一雙黯淡的眼楮沉默的盯著,小鮑主卻覺得很不安,好像她的內心在這雙眼楮前無所遁形。
「認錯!」她大聲叫道︰「否則懲罰將繼續!」
她的奴隸終于開口了。
因為忍耐著疼痛而沙啞的嗓音問她,「我犯了什麼錯?」
女孩呆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和表姐在一起的時候,她是那麼的憤怒,憤怒到第一次對他舉起了皮鞭。
強烈的後悔和強烈的不安,讓女孩恨不得咬嚙自己的心。
但身為主人的意識告訴她,無論什麼時候,奴隸都無權質問他的主人。
所以她只是冷哼一聲,走進了房間。
沒有人看到女孩華麗繁復的衣袖下捏緊的拳頭,和幾乎被咬出血的下唇。
這是夢境,但也是過去的真實再現。
澹容看著十一歲的自己從身邊走過,女孩壓抑著激動的情緒,當年的她不能完全了解,然而此刻,成年的她已經全然的懂得了。
那是除了強烈的後悔和不安之外,強烈的嫉妒——
「你是我的貼身奴隸,你只能看著我!」
澹容猛然清醒過來,下午的陽光依然暖暖的照耀著她,她的身上卻滿是冷汗。
「作惡夢了?」低沉的嗓音問她。
她發現自己正睡在李承安的懷里。
她抬起頭,仔細的注視著身為她丈夫的男人,眼神有些迷惘。
「承安。」她低低叫了一聲。
「怎麼了?」李承安拍了拍她的臉頰。是不是還沒醒過來?
經歷了下午的激情,他的衣扣還沒有完整的扣好,敞開的胸膛上,可以清楚看見上面大大小小的傷痕。
澹容驚訝的睜大了眼楮。
這麼多的疤痕,為什麼她以前沒有注意到?
「這是……」
她的手指不自覺的撫模上其中一道劃過肋骨的傷疤。
傷口早就痊愈了,但疤痕仍然猙獰的突出著,可以想像當時的情形是多麼的嚴酷。
「你什麼時候傷成這樣?」
「喔,那是在王都衛隊的時候。」李承安淡淡的挪開她的手指,「很久之前的事了。」
澹容疑惑的擰起了眉。「參加王都衛隊會受傷流血嗎?不要騙我,我的表哥也加入過王都衛隊,他的責任只有參加慶典的儀仗隊和爬上女人的床。」
李承安大笑起來。
「這麼說的話,我們參加的王都衛隊大概不是同一種性質的。」
她驚愕的反問︰「難道王都衛隊還有兩種?」
「那是當然,你表哥參加的,就是眾所周知的王都衛隊,而我除了偶爾客串一下那種花瓶衛隊,大部分時間都是為了另一種見不得光的王都衛隊服務。」
他笑了一下,「如果我不是加人了暗之衛隊,你父親會容忍我這個逾越身分的奴隸繼續護衛他的王都嗎?」
「什麼?他知道你的事?」澹容有些驚訝。
「他當然知道。」李承安的手指撫弄著她柔軟的長發,「你偷偷用藥水除去了我腰上的奴隸烙印,用公主的特權讓我進入王都衛隊,這一切他都知道。」
「那他……他竟然沒有殺死你?」
澹容想起了她父王對奴隸慣有的無情。
「那是因為他發現我活著比較有用處。」李承安隨手從旁邊的苗圃里拔了兩株草,「比如說,你認識這些嗎?鋸齒邊葉子的是卡炳草籽,紫紅色葉子的是兔苕絲草,都是隨處可見的最便宜的草藥。」
對著她迷惑的眼神,他繼續說道︰「但很少有人知道,三份卡炳草籽配上一份兔苕絲草,再配上馬鈴薯苗芽根,就是能讓成年人麻痹致死的毒藥。」
毒藥?澹容倒抽一口冷氣。「難道父王需要你們暗殺……」
「聰明的女孩。」
李承安低頭吻了吻她的嘴唇。「下毒、刺殺,王國里總有些骯髒的事情需要這種手段解決。在你父王的眼里,用骯髒的奴隸去做這些骯髒的事,再合適不過了,但你父親犯下了一個最大的過錯,就是低估了奴隸的腦容量。」
澹容沉默的低下了頭。
但她的頭很快被一只手抬起來。「你不用低頭。」命令般的語氣,但他的聲音是溫和的,「骯髒的是這個制度,是身為統治者的你的父親,是沾滿了血腥的我,但不是你,你不用為了這些低頭。」
不!骯髒的還有我。澹容在心里無聲的說。
早在下令鞭打她的奴隸的那一刻,她就是同樣骯髒的。
眼楮不由自主的沿著深深淺淺的傷痕,尋找著曾經被她傷害的痕跡。
「在這里。」李承安拉住她的手,模向胸口一道幾乎看不見的白色痕跡。「其他的都消失了,鞭痕比較容易褪掉。」
澹容慌亂的縮回她的手。
就好像被當面發現過錯的孩子那樣,原本依偎著他肩膀的身體也猛地坐直,手指緊緊的捏在一起,捏到指尖發白。
她好像忘了,現在她還坐在他的腿上,否則肯定會跳到地上去的。
李承安有點好笑的盯著她看。
每次都是這樣,因為種種莫名其妙的原因責罰他,傷害了他之後,看著他滿身的傷痕,就是這種後悔得想要哭的表情。
然後她就會跑進房間里一個人待上好久。
等她再出來的時候,她就會高傲的在他簡陋的床邊丟下一瓶藥劑,說︰「沒人要的藥,你拿去用吧,我可不想為一個奴隸花錢收尸。」
其實那是最好的藥劑,听說是她好不容易向宮廷醫生求來的。
或者是冷著臉走到他的床邊說︰「沒用的奴隸,連涂藥都不會,藥拿過來,我來涂。」
其實,她那種笨手笨腳的動作,還不如他自己上藥來得快。
直到她十三歲那年,不知從哪里打听出他最大的夢想。
渴望進人王都衛隊,渴望能夠挺直身體,站在陽光下,自若的接受來自各方的贊嘆視線。
以一個自由人的身分。
于是,在又一個受了懲罰的夜晚,他的主人悄悄模到他的床邊,小聲說︰「我弄到一瓶可以除掉奴隸烙印的藥水哦。」
他清晰的記得那個改變他命運的夜晚。
他的小鮑主赤著雙腳,跪坐在他的床頭,向他舉起那個不起眼的瓶子。
亮閃閃的眼楮興奮的閃耀著,帶著渴望得到期許的眼神。
王室最小的公主,為了維持主人的身分而無情的鞭撻她的貼身奴隸,卻又同時渴望著奴隸的友好和親近。
這樣矛盾的心態,該說什麼好呢……
李承安的思緒從回憶中抽離出來。
盯著他懷中的王後,直盯到她咬住嘴唇,又擺出那副防御的姿態,他無聲的笑了一下,站起來說︰「明天就是夏之日了,我還要去準備祭天祈福的事,你繼續睡吧,睡醒了以後別忘了給苗圃松松土,澆澆水。」
望著那走遠的頑長身影,澹容怔怔的站在原地。
不知為什麼,中午賭氣般的對話清晰的跳回了她的腦海。
「為什麼我要天天做這些事?」
「你是本國的王後,這些事情當然要會做,否則怎麼得到民眾的承認?」
「天天拔草、澆水、松上,民眾就會認為我是個合格的王後了?」
「不,民眾看到的是你努力做一個合格王後的決心。」
難道那個男人……真的想要她成為他的王後嗎……
「尊敬的王後。」草叢邊走過來的園丁佝淒著身子,向她行禮問好。
「咦,是園丁,我剛剛找了你好久呢。」澹容客氣的回應道。
穿著斗篷的園丁低著頭,嘶啞破碎的嗓音說︰「我一個下午都在這里。」
「啊……」
澹容的臉紅了。
天哪,那個該死的承安,竟然當著別人的面和她……天哪!
想到之前兩個人在草地上翻滾的樣子,她的臉好像火燒似的,無地自容。
「我……我沒有察覺你在這里……」
「您當然不會察覺。」園丁說,「您和英俊的王翻雲覆雨,甜蜜的說著情話的時候,怎麼會注意到身邊的動靜呢?」
冷漠的語氣,讓她頓時警戒起來。「你是誰?摘下你的斗篷!」
「尊敬的王後,您應該不認得我了吧。」
園丁嘲諷的說著,慢慢的摘下了黑色的斗篷,露出一張似陌生又似熟悉的臉。
看清那張面孔的時候,澹容只覺得腦中轟的一聲,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