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景的耶誕樂曲穿越大街小巷,亞熱帶的台灣正值寒流來襲,彷佛也被雪地鈴聲包圍,耶誕節的氣氛熱鬧濃郁。
「張小姐,晚安。」戴著紅帽子的年輕管理員摘下耳機。「這是這幾天的信件和掛號。」
「謝謝。」張湘容微笑,抱起一迭信封和包裹。
「香港好玩嗎?」
「恐怕要下次去才知道嘍。」
「真可惜,都在忙工作吧?」
「是呀。聖誕快樂!」
進了公寓關上門,她放下信件和行李,一邊按下答錄機的播放鍵,疲累地月兌掉大衣。
「學妹,是我,花花有和妳聯絡嗎?有的話請妳告訴她,我還在生氣,如果她再不反省,明天就別想吃耶誕大餐了。還有,叫她接我電話。」馬力諾煩躁無力的聲音。
「嘿!是我。」花花高亢地笑著,背後傳來震天價響的重金屬搖賓。「case談得怎麼樣?不管了,我那口子如果跟妳聯絡的話,幫我轉告他,如果再不道歉就別想老娘會陪他吃撈啥子的耶誕大餐,一大堆帥哥等著陪我狂歡。欸,妳也來唷!」
這兩個人!張湘容搖頭苦笑,又來了,她才不蹚這寶一對的渾水。
「喂?姑姑,喂喂,我跟妳說,妹妹好可愛喔,她現在會用小小的奉頭握住我的手指頭耶,還有,她的手指長得像桃子口味的雷根糖,一點也不像小雞雞,真的好可愛!喔,好啦!」張軍興奮的聲音換成侯縴縴。「湘湘,妳是下午的飛機吧?我們煮了菜,晚上來家里吃,呃……有客人的話,一起帶來哦。」
縴縴在說什麼啊?她坐下來開始拆信。
接下來的留言和手上的信件一樣,大都是些朋友的祝福及公務往來的消息,張湘容一一瀏覽。一只輕薄的盒子忽然滑出落到地上,她彎腰拾起,發現深紅盒面上並無郵戳,也沒有寫上收寄信人,她輕輕拆開。
答錄機播放最後一通留言,有幾秒鐘的沉默--
「我只想讓妳知道,我很在乎。」
薔薇耳墜滑入手心,和孤孤單單躺在她珠寶盒里的那只一模一樣。她起身打開大門,沖到樓下找管理員。
「張小姐。」
「這是誰送來的?」
「喔,我忘了告訴妳,是一位先生拿來的,就在妳回來前不久,大約有半個小時吧。我說妳不在,他留下這個就走了。」
她走出去,慌慌張張尋找熟悉的身影,街燈明亮,人行道上應景的彩色燈泡不斷閃爍著,她舉目四望,卻什麼也沒看見。
寒涼的夜風吹冷了她的身子,張湘容低頭轉身,沿著人行道徐徐往前走。
是他!一定是他!
他都知道了?
她思緒混亂,漫無目的地走著,然後,她看見了單威,就在離自己公寓不遠處的公園,他一個人坐在長椅上吹風。他也看見她了。
張湘容走到單威面前,貪婪地看著他的臉,有好長的一段時間,他們只是凝視著彼此。
「妳搬家了。」他拉她坐下。
「你怎麼知道這里?」不會有人通知他的。
「我跟妳哥哥談過。」單威低聲說,身子動了下,光線在他臉上的角度跟著移動,她忽然看清他嘴角有個傷痕。
「你們怎麼談的?你受傷了!」
「喔,這不重要。」他抹過嘴唇,淡然地說,目光依然舍不得離開她。「今天又是聖誕夜。」
她靜聲。
「那個女孩,是妳。」
「你因為這樣所以來找我?」她防衛地問。
他搖頭。「不,我因為這樣差點想要放棄妳。」
她不懂,只覺心口一顫,單威耙開額前的發。
「我愛妳,湘湘。然而正如妳所說,我並不確定自己愛妳的原因,妳所說的理由我也無法反駁,更沒有權利留住妳。發現耳環的主人原來是妳時,我更明白了自己的愚昧、惡劣,還有殘忍;我從來不曾察覺妳的心情,尤其想到當時對妳做的事、妳說不出口的心情--妳的愛太珍貴了,令我自慚形穢。」
「但你終究還是來了。」
「我不得不。」
「為什麼?」
「因為即使我想,我也放不開手了。」
不可能的,這種好事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
「你愛她的,我只是想給你機會作選擇,我不想勉強你。」她細聲說。
「我承認,我確實猶豫過。她曾經是我的全部,我所有的理想都是為了她,但潔縈離去的時候,我很痛苦,卻仍然告訴自己要祝她幸福、尊重她的選擇。可是妳離開,我不想祝福妳,也不想尊重妳,我只想要挽回妳。」
「真的嗎?你愛我,愛我勝過她?」
「我愛妳,我現在只愛妳。」
無法隱藏了,所有強裝的淡然,在這一刻全數卸甲。
「我不是真的不在乎。」
「我知道。」
「我好害怕,看見自己嫉妒失控的樣子,我討厭自己變成這樣……」
他擁她入懷。
「對不起,對你說了那些話。」
「該說抱歉的是我,沒有遵守對妳的承諾。潔縈沒有其他親人,當她來找我幫忙,我不能不伸出援手,又考慮到這是她的隱私,因此沒有對妳說。」
「已經過去了,都過去了。」
單威打開大衣,將她單薄的身子攬入溫暖之中。「讓我補償妳,在以後的每一個耶誕夜。」
她微笑,想起縴縴的留言。原來啊。
「就從陪我回家吃耶誕餐開始吧。」
第一個要求,他就嘆氣了。「我想得先從讓妳的家人重新喜歡我開始。」
「單威。」
「嗯?」
「我愛你,很久很久以前就愛你了!」她緊緊擁抱他,卻听見他暗暗的抽息,抬起頭發現他下顎一塊瘀青。「咦!你這里也受傷了!」
「呃……」
「又是我哥?」
他掙扎著,很是難以啟齒。「我去找妳哥的時候,令尊剛好也在。」
「什麼?!」
他吻住她接下來的聲音和怒意,輕輕笑說︰「這不重要,真的不重要。」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