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醒啦!」清亮的聲音傳入耳中。
童詠璦扶著頭,看著眼前陌生的景象。
一個輕巧的身影,正背對著她把窗戶打開,讓清晨的朝陽照入房內。
微風輕拂,伴著清早的日光迎向她。
「這里是哪里?」童詠璦掀開棉被準備起身時,發現自己身上只著一件單薄的褻衣,趕緊又把被子蓋上。
這趙嬤嬤也太過分了,竟然讓她只著一件褻衣就入睡!
「讓小玉幫小姐更衣吧。」輕巧的身影出現在眼前,是個看來十分乖巧的女侍,但穿著看來不太像是紅花院中規定的穿著,而且這長相她也從未見過,是新來的嗎?
「嬤嬤呢?」她揉著有些疼痛的太陽穴。
「什麼嬤嬤?」女侍笑著問道,一邊熟練地扶她起身,準備幫她更衣。
「呀!不用了,我自己著衣就好了。」童詠璦緊張地揮開女侍的手。
「小姐,讓我為您更衣吧,不然小玉會被責罵的。」一轉眼,本來笑盈盈地臉上已罩上驚慌。
她不忍心,也明白紅花院趙嬤嬤的嚴苛,只好一臉尷尬地站直身子讓小玉替她更衣。
「小姐的皮膚真是白女敕,還有身材真是標準得沒話說呢!」小玉一邊更衣、一邊稱贊道。而童詠璦只是靜靜地像個木偶般地站著,任女侍幫她穿戴整齊。
「妳幫我叫趙嬤嬤來好嗎?」她忍不住又開口,心中覺得十分納悶,這間房比她在紅花院待過的任何一間房都來得華麗;且一向人聲鼎沸的紅花院怎麼會突然變得如此安靜,簡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小姐,我們這沒有趙嬤嬤,如果妳要找徐總管,等我幫您穿戴好,我再去請總管過來。」小玉嘴里回答著,手里的動作卻沒停過。
「徐總管?這里是哪里?」徐總管?這稱號好耳熟。
「這里是護國將軍府呀!」小玉一臉奇怪地看著童詠璦。
「護國將軍府?!我怎麼會在這里?」童詠璦激動地握著小玉的雙手問道。
「昨兒個夜里,我接到指示要我今兒個一早過來房里服侍姑娘,其它的我就不清楚了。」
「這里不是紅花院?」她慌張地問道。
「啊?這里千真萬確是護國將軍府。」紅花院那種低穢的地方,怎麼能和護國將軍府相提並論?
童詠璦腦中閃過昨晚那杯由趙嬤嬤親自端給她的酒杯,還有另一杯酒杯下那人的笑……
莫非趙嬤嬤把她給賣了?
「啊!」她撥開小玉的雙手,慌亂地沖出房門。
房門外,樹木整齊地排成兩排,內圍有著各式各色的花朵,三三兩兩的彩蝶穿梭在花圃問,枝頭上的小鳥輕盈地啼叫著,不遠處的池邊正盛開著各種顏色的蓮花,池面上成雙成對的水鴨優游自在地滑著水,與池中的木造涼亭形成了一幅如畫般的風景,令人賞心悅目。
天啊,趙嬤嬤竟然設計她,把她像物品一樣地賣到將軍府?!
「小姐!小玉還沒有幫小姐著好衣,請您先跟小玉回房吧。」小玉在後頭著急地追著,這要是不小心讓別人瞧見了,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童詠璦楞楞地讓小玉扶她回房,繼續她未完的工作。
她實在是太傻了,以為只要贏得那一百兩銀子,趙嬤嬤就會依言放她離開紅花院。宋嬿和婆婆的叮嚀還猶言在耳,她怎麼會傻到去相信一個專靠花言巧語維生的趙嬤嬤?
她真是太傻、太傻了!
「徐總管,小姐起床後滴水未進。」小玉來到帳房通報徐福,並擔心地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深怕會被責罰。
「小姐起床後,可有刁難妳?」徐福放下帳冊,若有所思地看著小玉。
小玉是府里頭管事陳嬸的女兒,不僅乖巧而且懂分寸,所以這次他特別讓陳嬸把小玉調去服侍將軍昨晚以三百錠金子換回來的女子。
三百錠金子,也許對一般平民百姓是筆一輩子也不敢想的數目,但對三代皆為武官的護國將軍府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看到少爺花了三百錠金子所帶回的竟是那日在宴席上的紅衣女子時,他心中雖然有點驚訝,但也不禁開始揣測,這女子未來究竟會在將軍府佔有多大的地位?
「小姐並沒有刁難我。」盡避她是府里管事陳嬸的女兒,但在將軍府,只要犯錯,不分大小,都得依規定接受府里的責罰。
「小玉,好好服侍小姐,別出半點岔子,小姐若不肯用膳,就由她去吧。好了,妳先退下吧,若有其它事記得再來稟報。」徐福的心思又回到帳簿上,一手靈活地在算盤上撥弄著。
小玉點頭應好,接著便轉身退出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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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日出到日落,童詠璦一直待在蓮池中的涼亭內,沒有半絲生氣地看著池中水鴨在戲水。她沒有心思去思考下一步,也沒有任何的想法在腦中閃過,她只是一直在等待,等待那個該出現的人。
「小姐,用點東西吧。」小玉看著涼亭桌上的點心,從早到晚已換上無數盤的食物,卻都一一原封不動地被撤下。她知道小姐好像不是很開心,但就算不開心,也不必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吧?
童詠璦沒有回頭,也沒有應答,依然還是看著湖面上的水鴨。
小玉嘆了口氣又說︰「小姐,日頭快下山了,小玉扶小姐回房休息好嗎?」
童詠璦仍是沉默不語。
小玉搖了搖頭,走過去扶起童詠璦,將她送回房內休息,以免夜晚風大著了涼。
夜里,徐靖來到房里,看到一桌豐盛的菜肴完全沒有動過的痕跡,只是笑了笑,然後命小玉把桌上的食物撤走。
待下人把食物撤走後,他來到床邊,與童詠璦四目相視。
見徐靖這麼突然地出現在她眼前,童詠璦並沒有半點閃躲的意思,她明白他給了趙嬤嬤好處後,所圖的就是她的身子,只是她不曉得他究竟給了趙嬤嬤多少好處,才讓趙嬤嬤舍得把她這一塊到了嘴邊的肥肉往將軍府送。
她可以感覺得到,他的眼底開始慢慢燃起了一些,且逐漸加深中。
「為什麼不用膳?」徐靖湊近她,聞到一陣淡淡的花香味。
她冷冷地睨著他。
「妳不用表現得像個貞節烈女一樣,這招對我而言是沒有用的。」他手指輕撫上那細白的臉龐。
童詠璦嗤笑,原來他以為她是在耍手段對付他。
「我想妳應該知道我要的是什麼。」徐靖開始低頭解她身上的衣服。
他等得夠久了,從她第一次點燃他身上那股烈焰起,想要她的渴求就一直沒有停止過,現在她終于在他眼前了,可以讓他一解這因而灼痛的渴求。
「住手!」童詠璦撥開他的手。
「哼,妳真以為自己是貞節烈女?我說過了,別再裝出那副聖潔的模樣了,那個樣子,實在很不像是從紅花院出來的妓女!」他特別加重妓女二字的音量。紅花院出身的她,不是早該身經百戰,對男女間的事純熟到不能再純熟,為何要裝出一臉不解世事的模樣,難道是為了要引起他的注意?
她早已經成功地引起他的注意了,既然如此,就不需再繼續假裝下去了,這樣子裝清純,實在是讓他覺得有些厭煩了。
徐靖又開始動手解她的腰封。
「住手!」童詠璦亮出一把匕首,迅速地往徐靖手上砍去。這是她多年來一直隨身帶著的匕首,也是當年娘要她用來護身的武器。
徐靖沒料到她會有此舉動,盡避身為武將,反應能力已快于常人,但仍閃避不及,右手臂仍是讓她劃出約一寸長的口子來。
「妳!」他憤憤地看著一臉鎮定的她,她手上的匕首已沾了他的血。
手臂上的傷口,正流下一滴一滴的鮮紅色液體。
氣氛頓時凍結,空氣中充滿了緊張。
「如果你敢再靠近一步,我馬上就自我了斷!」童詠璦把匕首放在自己的頸間。
雖然這些年在紅花院看過許多男歡女愛的事,但對她而言,當年母親教導的三從四德,仍是她唯一信從的目標,她不會因為在紅花院看多就變得隨便起來。
她相信只要時間一久,徐靖自然會對她的反抗感到厭煩,到時他必定會把她逐離將軍府,屆時她再想法子將瞎眼婆婆自紅花院接出即可。
她堅定地看著徐靖,絲毫不畏懼他的憤怒。
「來人呀,將軍受傷了!」童詠璦大聲喊道。
將軍府的僕佣立即很有效率地帶來了大夫,為他包扎傷口。
待總管徐福趕到房內時,只見房內籠罩著一股詭異的氣氛。
徐靖一臉陰沉地讓大夫包扎著傷口,不發一語。
大夫滿頭大汗地為他清理傷口,再三確認無大礙後,才細心地將傷口包扎起來。一旁的小玉,早已慌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而童詠璦卻平靜得彷佛啥事都沒發生一樣。
傷口料理好後,大夫便先行告退。
徐福向前欲扶徐靖時,他忽然使勁地揮開徐福的手,然後氣憤地步出房間。
「小玉,好好服侍小姐。」徐福匆匆扔下這句話便趕緊追了出去。
眾人離開後,小玉重重地嘆了口氣,「小姐為何要刺傷將軍?」口氣中帶了點怨懟及不解。
這些年來,先不論多少王公貴族的女兒想要嫁入將軍府,光是將軍每回立功後,皇上親自賞賜的美人就不知凡幾,但將軍一律不理不受。直到小姐出現後,她原以為將軍有意要將紅花院出身的小姐納為小妾,怎知她卻不知好歹的傷了將軍!將軍府規嚴苛,意圖行刺將軍可不是什麼等閑小事,可以一笑置之,過了就算的。
「小玉,我累了,想早點歇息。」童詠璦坐在床鋪上,床褥上還有一攤血跡,看得讓人怵目驚心。
她望著那攤血跡,想起了那雙怒火中燒的褐眸。
「讓小玉幫小姐換上干淨的床褥吧。」小玉拿來干淨的床褥換上後,再幫童詠璦換上較輕便的衣服。
待小玉退下後,屋子只剩下一盞小夜燈。
當夜,童詠璦就同那盞小燈相視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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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昨天一天未進食的小姐今天會有胃口想吃點東西,所以小玉一早便吩咐廚娘準備一桌豐盛的菜肴。
童詠璦看著香味四溢的食物,卻只是搖搖頭。
她只願意喝水解渴。
但水能解身體的渴,卻無法解決她想逃離將軍府的渴望。
渴望……她好想逃離這個比紅花院守衛更森嚴的牢籠!
相較于池中的水鴨如此快樂地在戲水,她在將軍府中的日子簡直平靜得像死湖水般,毫無變化。她看看周圍的水蓮,淡雅嬌艷地一朵朵盛開在池邊,也倒映在清澈見底的池面上。這種既不愁吃、又不愁穿的日子,平常人應該要開心滿足地感謝老天爺的賞賜;但她卻毫無感覺,只感覺體內那股想逃離的渴望,更甚于從前在紅花院時。可是憑她一個弱女子,恐怕是插翅也難飛離這堅硬如石的地方。
晌午,小玉還是端來豐盛的菜肴,見童詠璦一人呆立在池邊,臉上的憂愁實在令人有點不忍。
每個假藉各種名義前來借住一陣的名門之女,個個莫不是歡天喜地地住進來,整天巴望著將軍能抽空多看她們一眼;只可惜在將軍眼中,她們是比蒼蠅還討厭的東西。而現在將軍主動把小姐接進府中,就等于是宣告了她的地位不同于其他人,但小姐看來似乎是不怎麼領情,難道外頭的世界有比將軍府好?
「小姐,吃些東西吧,您已經一天未進食了,再這樣下去身子骨會受不了的。」
童詠璦依然搖頭,不語。
「吃點東西吧!吃完東西後,我可以帶您四處看看,順便認識一下環境,好嗎?」小玉熱絡地拿起筷子遞給童詠璦。
吃點東西吧,吃完東西後,我可以帶您四處看看……這些話忽然讓她有了一些想法。
腦海中的想法逐漸成型後,她便拿起筷子開始進食。
是的,她一定可以用這方法逃離將軍府的。
一旁的小玉看見她終于肯進食,開心地又再去命廚娘多準備些食物。
下午在小玉的陪同下,童詠璦假藉四處逛逛的名義,開始在將軍府中探查可能的出路。由于小玉的熱絡與沒有防備心,她很快地知道了午夜的正確換班時間,及防備最弱的死角,也可輕易地依據小玉的說法推測出廚房及下人房的位置。
夜晚來臨時,她專注地吃著小玉端來的晚膳,安靜一如往常。
待小玉退下後,童詠璦慢慢數著時間,把計畫在腦中一次又一次反復地推演著,深怕一有疏漏,她就前功盡棄了。
接近子時時,她模著黑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門,先來到下人房偷了一套衣服換上,再到廚房由灶里拿出黑炭,熟練的往身上涂抹,等到一切準備好後,才往將軍府的後門走去。
因為緊張,斗大的汗珠自她臉頰兩側不停地滑落。
她躲在後門不遠處一個毫不起眼的角落里,安靜地等待換班時刻的到來。
子時一到,門口站崗的侍衛開始準備交班,她馬上如豹子般弓起身體,準備趁機溜出將軍府。
童詠璦雙眼直視著眼前的動靜,隨時準備行動。
忽地,一只手從後摀住了她的嘴巴,接著手一轉,她便倒在那只手的主人懷里,動彈不得。
她訝異的瞪大雙眼,困難地難以吞咽口水。
冷漠的雙眼看著她,一點表情也沒有。
是徐靖!
時間分分秒秒地過去,兩人之間凝結的空氣愈來愈冷,徐靖昨日被她劃破的傷口,因使力過大而扯動傷處,隱約可見開始滲出鮮血。但他臉上除了那對冷到可以結成冰的淡褐色眼眸外,其它的什麼也猜測不出,甚至無法讀出他覺不覺得疼痛。
等到侍衛換班完成後,他才緩緩松開摀住童詠璦嘴上的手。
他連拖帶拉的把她帶回蓮池邊,接著猛力地把她丟入水里,絲毫沒有半點留情。夜晚的池水又冰又涼,在水里掙扎幾下後,四肢漸漸傳來刺骨的寒意,她本能地把自己縮成一團,但寒意仍從四面八方襲來,讓她愈來愈喘不過氣。
驀地,一只手又把她給撈了起來。
沒有溫度的眸子,冷冷地看著懷中奄奄一息的童詠璦,涂在臉上的黑炭,因剛浸泡在水里已全部褪去,還她原本白皙的皮膚,圓潤的雙眼,被又濃又黑的睫毛所覆蓋,她的身軀禁不住一直發抖,他眼中閃過難得的愛憐,一只手輕放在她的臉上撫了又撫。
忽地一把將她橫抱起,往房里走去。
他拿起干布仔細為她拭去臉上、身上的水滴,她乖乖地平躺在床上,動也不動地任他為她輕拭著,但身子還是因濕透而禁不住發顫著。
童詠璦忽然瞥見徐靖臂上正微微滲出血水的布條。
「你流血了?」她看著他絲毫沒有表情的臉,不由得開始內疚起來。
「妳想逃離將軍府?」徐靖不答反問。他以為昨晚她傷了他之後,今晚她應該會乖乖的在床上等著他的到來,怎知他滿懷期待而來,卻看到她正躡手躡腳地想逃離將軍府!
有多少女人巴望著能夠踏入將軍府的大門?只有她,他破了例帶她回將軍府,她卻一點也不領情,還把他當毒蛇猛獸一般地看待!
「是。」童詠璦毫不掩飾的回答。
無預警的,他將她的雙手扣住,牢牢地固定在床鋪上。
「為什麼?為什麼?」難道他待她不夠好?
他發了狂似的瞪著被他壓在身下的女人,為什麼她看見他就像看見什麼討厭的東西似的,總遠遠地躲離他?最初明明就是她先開始迷惑他的!
壓抑的情緒一下子全爆發開來,他再也不想等,他想要的就在眼前,他無需再浪費不必要的時間了。
「放開我!」童詠璦緊張地喊道,徐靖眼中那團快速燃起的火令她心驚。
「不,妳不可以抗拒我……」他的唇吻上她的,慌亂中他的舌滑入她濕潤的唇內,她的反抗反而引燃他的佔有欲,讓火愈燒愈熾。
他的手不安分地在她的身上游走,唇緊緊貼著她的唇,試圖點一把火讓兩人共同燃燒。
慢慢地,她在他強而有力的攻勢下漸漸融化了。他溫暖的體溫,透過彼此身體接觸慢慢傳遞過來;他的唇,不斷輕踫或霸道地侵略她的唇;他的手,不停在她的胸前撥弄著,甜膩的氣息愈來愈濃,空氣中充斥著讓人暈眩的曖昧。
他一把撕開她從下人房偷來的衣服,看見她衣服下誘人的曲線,忍不住一路由唇吻至脖子,再滑至她的胸前。
當濕熱的唇覆住她的胸前時,她覺得下半身像是有一把火不斷地燃燒著,她的手仍被徐靖壓住,完全沒有反抗的力氣,腦中的意識愈飄愈遠。
「璦兒,我的璦兒!」徐靖緩緩輕撫著她動人的身軀,忘情地喊道。
女人一旦被開了苞後,身價便只有往下跌,再沒有往上舉的一天了
宋嬿幽怨地表情突地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像是一盆冷水自她頭上淋下,讓她在一瞬間突然冷卻了下來。
徐靖仍忘我地再次覆住她的唇,她則拒絕再次陷入意亂情迷中,但他硬是不死心,想用舌頭再次侵入她的唇內,結果一使勁……
血腥味流竄在兩人的唇間。唇邊被咬出一道血痕的徐靖,熱情瞬間被澆熄,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她看著他嘴邊殘留著的血痕,先是楞住,而後又回復最初地鎮定。
「我想要離開將軍府,請將軍成全。」她嘴里還殘留有徐靖血的味道,雖知道自己這樣三番兩次忤逆他是大不敬,但她只有這樣一個微小的心願,希望他能成全答應她離開。
他的表情又恢復冰冷,冷列地眸子掃過她嘴邊沾著的血跡,她這樣抗拒他,說到底只是為了要離開將軍府?
「妳是我的人,我永遠也不會讓妳離開我身邊的!」說完後,他抓起剛剛月兌下的外袍離去。
他的話反復再反復地在她耳邊響起,她坐在床上,想著他氣憤拂袖離去的樣子︰心中閃過無數個念頭,卻再也無力去解釋那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我永遠也不會讓妳離開我身邊的!
這句話像魔咒般地緊緊箍住她,逼得她無法喘氣呼吸,她的心好痛好痛!寒冷的夜吹來,寒意一陣陣地將她包圍住,她無力地軟倒在床上,身體禁不住地開始顫抖。
她陷入無意識的狀態中,許多人在夢里來了又去。她看見哥哥爽朗地與她采著路邊的野花,然後一邊嬉鬧地奔跑回家,家里還有正等待著他們回家的爹爹和娘。
接著,整個童家莊被山賊洗劫了,哥哥牽著她的小手拚命往山里逃,她當時心里十分害怕,哥哥一面安慰害怕驚慌的她,但心仍一直懸著已經看不見的童家莊內的爹和娘,于是將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後,哥哥又趕快趕回莊內。
她在山林中等著哥哥回來,等了好久,終于讓她听到了腳步聲,她立即開心地向前奔去,沒想到竟是那群山賊!那群人嫌她太丑,但又不想白白地放過她,于是便將她帶到他們常去的紅花院給賣了。
紅花院中永遠有做不完的雜事,她找不到法子可以逃離那個每天充斥著婬聲浪語的地方……接著她遇見了宋嬿,她溫柔的笑顏,好像記憶中娘在對她微笑的模樣,只要在她身邊待著,她就覺得平靜安心。
但,一夜之間,紅牌竟易主了!再見到宋嬿時,她那憔悴不堪的樣子實在是讓人不忍。她竭盡所能的想幫她達到報復的目的,于是在宋嬿嚴厲的指導下,她每天不斷地跳,即使跳到腳趾都出血了,她仍是不喊一聲痛或苦,她相信自己總有一天可以替她報仇的,所以在那之前所受的苦,她都可以忍受。
宋嬿走後,瞎眼婆婆的愛護是她僅剩的溫暖,她與婆婆日復一日不停地練舞,相信只要機會一來,她們便可以為滿腔幽恨而死的宋嬿報仇。
接著那雙沒有溫度的淡褐雙眼出現了,對于那雙眼的主人,她很陌生,他是護國大將軍,而她只是一名出身卑微的紅花院小雜役,原本他們是天差地別的,但一場舞卻改變了他們之間的平行線。他試圖在她的身上迭上他的影子,她抗拒不從,不僅劃傷他的手臂,還咬破他的嘴唇……
他說,妳是我的人,我永遠也不會讓妳離開我身邊的!
啊,好熱好熱……她的意識又開始模糊起來。
有一雙手溫柔地輕撫著她,許多人在她身邊來來去去,好像不停地在交談,但卻沒有一句她能听得清楚。
有一道光引領著她,讓她不停看著過往的記憶。
終于,她來到那道光的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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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力睜開沉重的眼皮,一個微小的動作,卻像要她使出全身力氣般地吃力。
牡丹紅的床幔外是全然陌生的擺設,她記起這里是將軍府,而這是她住的地方。
她想要起身,不斷努力使勁,但全身卻麻痛到難以使出半點力氣;想開口說話,卻發現喉嚨干澀不已,好不容易發出微微地嘶啞聲,馬上就驚醒了睡在床邊的人。
「妳醒了!」那人趕緊趨前看她。
他滿臉未剎的胡渣,看來十分落拓,但他不在意,只用焦慮的眼神不停地望著她,又似緊張、又略帶高興地緊握著她虛弱的縴手。
自從她隔天早上被小玉發現渾身發燙倒在床鋪上後,他已經待在她的床邊整整三天,寸步不離地看護著她。
大夫在他的命令下,住進隔壁廂房隨時待命;小玉更是成天蹲在灶前熬藥,不離寸步;他則擱下手中所有的事務,連早朝也不上了,深怕她一不小心就因寒疾轉成肺疾撒手離他而去。
他細心地探看她額上的溫度,總算是沒那麼燙了,他端了杯水來,扶起她的身子,小口小口地慢慢喂她喝下。看著她吃力的表情,他心中十分不舍,如果那夜他沒有那麼粗暴地待她,或許她就不用受這麼多苦了。
這三天來她反復喊了許多人的名字,就是沒有喊到他的名字,他雖然覺得不是滋味,但她終于醒了,他心中的大石總算可以放下了。
「多喝些水,潤潤喉。」他讓她慢慢喝完杯中所有的水。
「我怎麼了?」童詠璦開口,沙啞的聲音微弱得像蚊吟。
「大夫說,妳因為受涼,導致寒疾。」喝完水,他拿起干布幫她擦去額上的汗滴,動作相當熟練。
她看著他溫柔的動作,微微臉紅,卻又無力躲開。
「將軍,藥熬好了。」小玉正好端著藥碗走進房內,一看見已經醒來的童詠璦,不禁開心歡呼道。
「太好了、太好了!小姐您終于醒了!」她連忙把熱騰騰的藥碗端給徐靖。
徐靖接過藥碗,舀起一口,先把藥吹涼了,再喂給童詠璦。
藥一入口,她就因藥苦而皺起眉頭。
「藥很苦,但對妳的身體回復很有幫助。來,再喝一口。」他輕柔的語氣像在安慰小孩般,誘導她吞下那又黑又濃的苦藥。
在徐靖的照料下,她在床上又躺了兩天力氣才稍微回復些,不過已經可以自行下床走路了。
徐靖的雙眸不再冷冷如昔,淡褐色的眸子內只有溫柔,他的目光時常注視著她,不自覺的,她開始被那抹溫柔給吸引住,愈陷愈深。
這幾天他都坐在床榻邊陪伴她,細心地照顧她喝藥,偶爾也會同她談談天,但其余的像親吻、觸踫都不曾有了。
她明顯地感受到徐靖態度的轉變,除了有些不能適應他的溫柔外,基本上還是覺得這樣稍有人性一點的他比較好相處。
奇怪的是,想離開將軍府的念頭,在大病初愈後,竟漸漸地淡去,她自己也說不上為什麼,也覺得十分不解。
這天,她在小玉的攙扶下坐在涼亭里賞風景。起初小玉說她的身子還很虛弱,不可以出門吹風,以免寒疾又復發;但在她再三的堅持下,小玉拗不過她,只好答應,趁將軍上早朝之際,偷偷地扶她出來透透氣。
微風輕輕吹拂過她的臉,鳥兒美妙地歌聲不斷啼唱著,蓮池中的水鴨三三兩兩優閑地滑著水,花團錦簇的牡丹花、芍藥花,還有一些她喊不出花名的花,皆齊綻放著艷麗的色彩,令人賞心悅目。
「小姐,我去端些糕點過來好嗎?」小玉見童詠璦難得心情好,想趁機讓她多吃點東西,好早日回復體力。
「麻煩妳了。」
得到童詠璦的應允後,小玉馬上奔向廚房去拿糕點。
待小玉離去後,她繼續看著眼前的美景。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陣的嘻笑聲,且聲音緩緩朝著涼亭而來。
她原想躲避,但身體仍是使不上力,只好先待在涼亭內等小玉回來再說了。
侍女們以中間女子為首,二人在前、二人在後,為首女子身著一襲質料上等的翠綠綢緞,細細的柳眉、圓又黑的雙眸、翹挺的鼻子、小巧的嘴唇,看得出來家世不凡。
一行人就這麼直直朝著涼亭走來。
「小姐,涼亭內景致優雅,不如咱們這歇歇吧。」其中一人提議道。
女子點頭,目光卻緊抓著涼亭內孤身一人的童詠璦不放。
一種不舒服的感覺,瞬時涌上童詠璦的心頭。
一行人動作快速地擺好糕點及茶水,看來是受過長久嚴格訓練的侍女,東西都擺定後,才恭身請女子入座,女子與童詠璦面對面坐著,其余則在後頭站著。
「請用。」女子拿出竹筷擺放在童詠璦面前,臉上沒有半點笑意,擺明是沖著她而來的。
但她猜不出眼前的女子為何要針對她?
「東西不合胃口嗎?」見她遲遲不動筷,女子輕聲問道,語氣卻是冰冷。
「小姐,恐怕是咱們所準備的食物不合紅花院的調調,不是大魚大肉,也不是美酒。」一群女侍掩嘴輕笑了起來。
雖知道一股風暴正要來臨,但童詠璦卻無力逃月兌,只能待在原地面對這場風暴。
「住口!不好意思,家教不嚴,沒教好下人。」女子嘴里雖訓斥著侍女,但臉上卻露出得意的笑容。
「請用。」女子再說一次。
童詠璦使出全身的氣力舉筷,艱困地挾了口糕點往嘴中送。
「听說,童姑娘是紅花院百花大會上萬中選一的花魁。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難怪表哥會被妳迷得神魂顛倒。」女子不客氣地上上下下打量著童詠璦,話里全是輕視的意味。
當她由下人口中得知表哥竟然帶了個青樓女子回將軍府時,起初還不以為意,想表哥也是一介凡人,應該有個合理的發泄管道。
但近日表哥日夜不離地照料這青樓女子的事,已經傳遍整個朝野,堂堂一個護國大將軍竟被一個妓女給迷惑住,這事不僅落人口實,連爹爹也大驚不已,沒想到一向沒有太多情緒的佷子竟也會為情所惱!
她知道表哥是對這女子動心了,才會這麼不顧一切地守護著她,連國事也不管。一想到此,她心中那把妒恨的火不禁愈燒愈熾,哼,絕對沒有人可以搶走她自幼愛慕的表哥,她發誓,一定要將這女子從表哥的心中給攆出去!
童詠璦沒回話,只見女子眼神內妒恨的表情正一刀一刀地揮向她。
「我也可以體會表哥帶妳回來的原因,男人嘛,總是有需求的,但像妳們這種出身的人,多少都應該明了自己的輕重吧?」說完,她還掩嘴輕笑。
女子挑眉,十分得意的諷刺她的出身。
她是一名待過青樓的人,盡避她只是名雜役,但她仍是被貼上標記了,這是個鐵的事實,任誰都可以憑借這一點指著她,懷疑她的貞節,罵她的不純潔。
「如果表哥喜歡妳,想留妳在將軍府,我也可以接受。不過,我想妳應該先了解一下,誰才是這里的正主,我這樣說,妳應該很清楚了吧?」
見童詠璦不回答,女子身旁的侍女便出聲道︰
「我們小姐的意思是,有些人成天只會作白日夢,以為自己有朝一日可以飛上枝頭當鳳凰,殊不知烏鴉永遠都是烏鴉,怎麼可能會變成鳳凰呢?」說完,一旁的女侍全都掩嘴偷笑,連女子嘴邊也浮出鄙夷的笑,彷佛在笑她的痴心妄想。
心不停地揪緊著,她想駁斥,卻無力。
在別人的眼中,她終究只是個貪求富貴榮華的黑烏鴉,連想當個平凡人的權力都沒有。
「告訴妳吧,將軍和我們小姐就要成親了,只有我們小姐才會是將軍夫人,勸妳別妄想主母的位置了,當個小妾已經算是便宜妳了,別再整天巴著將軍不放,徑自作妳的春秋大夢!」侍女提高聲調得意洋洋地說道。
「小姐!」小玉捧著糕點回到涼亭時,看到表小姐一行人正開心的笑著,心中浮現一股不安的感覺,接著又看到小姐臉上完全沒有表情了。
糟,事情不妙!
「表小姐好。」小玉恭敬地躬身。
女子手一揮,女侍們立即快速地收拾好一切,不拖泥帶水地擁著女子從容離去。
「小姐,您怎麼了?沒事吧?」小玉焦急的問道。
「小玉,妳可以告訴我剛剛那女子是誰嗎?」童詠璦看著女子離去的方向,心里仍微微抽痛著,久久難以撫平。
「您說表小姐嗎?表小姐是從小與將軍一同長大的青梅竹馬,姓高閨名如嬌,她的爹爹也就是將軍的舅父,是當今相國高煥俞。自從老將軍及夫人相繼過世後,相國一手提拔將軍,對將軍更是大力相挺,听說相國很欣賞將軍這個佷子,打算來個親上加親,將表小姐許配給將軍,不過這些都只是听說,事情還沒定案,誰都不曉得。」
原來是相國的女兒。
丙然是郎才女貌、門當戶對的一對。
童詠璦嘴角噙著笑,心中卻覺得有些淒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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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佷兒,近來鮮少看到你上早朝,想必是雜事纏身,讓佷兒難以分心在政務上。」相國高煥俞叫住正要離去的徐靖。
徐靖做事沉穩又懂謀略,他一直很喜歡這個佷兒,但近來听說他被一個青樓女子迷了心智,導致數日來無心于政務上,這種偏差的行為,他一定要好好地替他導正,讓他重回正途,畢竟他不僅是他一手提拔的人才,也是他相中的未來女婿。
「近來雜事較多,所以連日早朝未到,心感愧疚。但現今雜事已順利解決,佷兒必當全心處理政務。」徐靖恭敬地應答。他知道近來傳言滿天飛,說他被青樓女子迷了心智,但他都不置可否地笑著帶過,並不多加解釋。事實上,他的確是讓一名青樓女子迷了心智沒錯。
「好好好,舅父知道你是一個公私分明的人,絕對知道事情的輕重。近來如嬌一直吵著要去府上住幾天,我拗不過她只好答應,相信佷兒應該不會怪舅父吧?」如嬌的生母在生下她之後沒多久便往生,他因疼惜這孩子年幼沒了母親,便一直寵她,任她為所欲為,所以她提出的要求,他通常都不會拒絕。況且女兒與徐靖從小一起長大,他知道她的芳心早系在徐靖身上,如今也到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時候了,他當然是不反對他們有更多相處的機會。
「佷兒怎會責怪舅父,表妹要來府上玩,佷兒自當歡迎接待。」
斑煥俞滿意地拍拍徐靖的肩,暗自相信這門親事絕對是佳偶天成,門當戶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