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橋本小姐,智少爺他外出不在。」門房制式答覆上門的訪客,不期待轎車內的千金小姐會對他有所回應,說完即轉身。
顓管家特別交代,找智少爺的女客,無論是誰,通通不準放行。
據說,這是當事人強烈要求的。
這些訪客趕都趕不走,已夠煩的,正要走向第二位訪客轎車的門房見又來了輛計程車,不禁垮下臉,但看見下車的原來是「自家人」,笑容重新回到臉上,繼續原本的打發動作。
「神谷小姐,很抱歉,智少爺他外出不在。」同樣不期待這輛轎車內的千金小姐會理睬他。
向門房點頭招呼,快步從小門進入後,明日香反而停下來。
因為兩位訪客的豪華轎車仍霸在原地,沒移開的打算,可憐的門房先生雖已汗流浹背,卻不敢回到接待室吹冷氣。
「姊姊,快,用跑的。」
「喔!」明日香應了聲,追上大雅的腳步。
她的中古小車大概快壽終正寢了,才剛保養回來,就又半路拋錨。
和大雅合力將它推到路旁,並叫來保養廠拖車將它拖進廠,兩個人在路邊站了一個多小時,才終於等到一輛計程車。
想起剛才門外那位神谷小姐,昊少爺曾經在老夫人面前提過。
她是日本媒體大亨——神谷集團董事長的掌上明珠神谷洋子,听說追關智追得很勤,企圖把關智撈去神谷集團賣力!
大雅轉頭,對沒怎麼用心在跑的人催促道︰「姊姊你快點、快點啦。」
她心虛地吐了吐舌。
「別催啦,這已經是我最快的速度了……」
至於那位橋本小姐,是另一個讓她感嘆世界真的好小好小的人。
橋本同學她仍是那樣的嬌貴與高高在上啊……
棒了一會再回頭,大雅發現她比上次回頭時更加落後,他急得大喊,「姊——姊——你快一點!」
他也不願意這麼沒耐性,可是他真的怕啊。
邊跑邊想,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於是她乾脆放棄。「大雅,你先去吧,姊姊想……呼呼……慢慢走就好。」腿一軟,臀部馬上黏到地面上。
才剛坐下,並不特意的,有關橋本同學的回憶又來叩她的腦門,像是播映連續劇般,接續起末完的劇情……
橋本聖來和她是大學四年的同窗,最常踫面的地方,是在必修科目課堂上,兩人交談過的次數,十根手指輪不完第二輪。
大二時,在一位與橋本聖來交好的女同學大力吹送下,全班同學都知道橋本聖來有個英俊多金的男友叫作關智。至於男友的姓氏,逢人問起時,她都以「出身大阪名望世家」含糊帶過,給予人無限想像空間。
她記得對方,對方未必會給予相同對待,橋本聖來對她應該是沒印象了,不然依她的個性,有求於人時,她必使出無所不用其極的纏招,而不會只是對她匆匆一瞥。
大雅跑回姊姊身邊,拉起她的兩條手臂。「姊姊,你不是說要慢慢走,怎麼坐下來了呢?不行啦,我們一起出去,就要一起回來,這里離道館還好遠,姊姊——起來啦。」
「可是姊姊真的跑不動了呀。」她一臉苦瓜的對大雅撒嬌。
「不行、不行啦……」如果沒有姊姊作證他的遲到不是出於自願,他會被洞子教練罰得很慘,如果連智哥哥也在,那就不是一個慘字可以形容了。
大雅焦急得像跳蚤般,繞著她跳來跑去。
明日香決定不再逗他了,拿出圓筒包內的手機,舉高搖來晃去。「如果顓叔沒出去的話,請他開高爾夫球車來載我們,你說好不好?」
咦?大雅頓時傻住。他怎麼忘了最最簡單的方法了?
「你打,還是姊姊打?」
一雙小綠瞳朝她手里的手機眯緊,嘟嘴抗議,「我又不知道你的開機密碼。」
平常使用完畢馬上關機,是為了防止那個人對她日漸緊迫的盯梢。
不再逗他,明日香將高舉的手收回,慢條斯理的動作又惹得大雅喔喔抗議,她才打開機。
手機網絡搜尋完畢,提醒她可以外撥。
她右手拇指才剛按上「0」鍵,手機突然鈴聲大作。
液晶面板閃爍的來電號碼,是她再熟悉不過的那組。
正想丟給大雅接,大雅卻跑給她追。
沒人接起的來電鈴聲戛然止息,明日香悄悄吁口氣,那口氣才剛提上喉嚨,手機又響了,差點讓她嗆到。
定眼一看,又是那個人。而大雅居然躲在十公尺外的樹蔭下納涼。
明日香煩躁地按下通話鍵,還沒出聲,對方比她先發話。
「我以為我已經告訴過你,要帶大雅外出,除了上下學外,不論理由為何,都必須先經過我的同意才可以。」電話那頭的男人,蠻橫無理地說。
為什麼必須跟他報備?她跟大雅又不是佣人,而且他也不是她的誰,誰理他!
「今天是假日,是我跟大雅的個人時間。」瞠瞪著手機,把它當成那個人。
「是你很不受教,還是故意要跟我過不去?」
「隨尊駕的認定。」听到他嘆氣頻頻,明日香微微竊笑。他……現在應該對她很頭痛吧!
「你跟大雅在哪?」
「我們……從大門口一路跑進來,跑了好久,卻仍離主屋有一大段遙遠大距離的道路上。」
那種形容誰听得懂!必智正要訓斥她,她趁機按掉通話,又順便關機,存心要氣炸他。
終於扳回一城。明日香好心情地從地上爬起,定到大雅坐的樹蔭下。
她知道那個人一定能找到她,不為什麼,她就是知道,且清楚他很快就會找來。
「姊姊,智哥哥很生氣?」只有面對智哥哥時,姊姊的表情才會不溫柔。
「嗯,他氣壞了。」故意不說明關智的怒氣是沖著她來的。
大雅稚氣的臉蛋陰沉了一大半。
她鳳眸朝他飛睞了眼,粉唇忍不住微揚,笑逐顏開,意外地發現那個人治得了熟悉環境後,變得活潑好動的大雅……
「嗚……姊姊好殘忍,都不知道我快擔心死了,還笑……早知道就不陪你出去散、心了……嗚……難怪我剛才眼皮一直跳……」
耳畔听著大雅泣訴她的不人道,唇畔的笑意無限擴大。
一看到來接他們的跑車,大雅嚇得拔腿就跑,被率先跳下車的洞子一把拎住後衣領,往道館的方向拖過去。
「姊姊救命……姊姊……」大雅的求救聲,被洞子的哈哈笑聲掩蓋。
「你的車呢?」
笑容倏地在她臉上凝結。「半路拋錨了。」她沒發現他何時下車來到她身旁。
拋錨?兩道棕眉糾纏,關智冷斥,「我不是警告過你不準再踫那台破銅爛鐵?」
明日香拍拍站起,不想回答自己並沒有把那句警告當一回事。
盡避再怎麼破舊不堪,那仍是她唯一的代步工具。
他一把抓住她,「我在問你話。」
「我听到了。」
在她把臉別開前,關智一把掐住她尖巧下頷。「你的保證呢?」
綠瞳內的擔憂明顯不藏,鳳眸閃了閃,她選擇逃避。「橋本集團的聖來小姐人在門外,門房沒通知尊駕嗎?」
他瞅著她不語,目光深邃得叫人無法看透他此刻的思維。
「不只橋本小姐,還有神谷小姐……」
「不管你有多少廢話,我還是那句,你的保證呢?」
「你……」明日香為之氣結。
「偷偷出門未報備、關掉手機鬧失蹤,加上明知故犯,你知道這三條罪總結,足以讓你禁假到大後年。」不承諾也罷,一台小爛車還不足以威脅到他,一通電話,它馬上就會被拆解得只剩下車殼。
「錯在於我,麻煩尊駕跟洞子教練說一聲,請他別罰大雅。」
他冷冷拒絕,「大雅不是第一次上空手道課程,如果不是他貪玩,他會忘了洞子十點就在道館等他嗎?」
「錯在於我,你若堅持要罰,就請罰我吧。」明日香堅持著。
必智搓著下巴,打量她無畏的從容神情,丟出試探的話語,「兒子做錯事,身為父親,難道沒有權利對他懲處嗎?小綠。」
與他的對話,她從只有單字到一長串;對他的態度,從漠然到會跟他頂嘴,他無法不佩服自己。只是目前最令他感到棘手的,是她總有辦法讓他們的話題產生不了交集,她含糊賣混的功力很高竿,這令他很頭疼。
突如其來的尖銳問題讓明日香險些招架不住,穩住有如擂鼓的心跳,她秀眉一挑,語氣刻意淡邈,「要我說的話,我會說,悉听尊便。」
輕描淡寫的語氣,有意將事情明朗化。
必智訝然抬起眼眸。半晌後才咧嘴而笑,故意將幾乎明朗化的事實抹亂。
「你的口氣未免太嗆,我只是隨口假設而已,不想回答就不必勉強……」他對她的反應很滿意,只可惜還不是時候。
懊惱自己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氣被他掐在手里把玩,鳳眸掀起,不意對上他得意噙笑的睥睨。
清俊臉龐猖狂的笑,相對於她的落居下風,看得她無端升起一股厭煩,瞼向下拉沉。
「懂我,並非在尊駕的工作範圍內,尊駕只要去搞懂門外的兩位千金就好,尤其是那位橋本小姐,人家可是幾年前就和尊駕……」明日香倏地住口。
必智動手捧起她的臉,指月復掐入女敕頰中。「你有話沒說完,還有你怎麼知道我曾經跟聖來交往過?」
兩人靠得很近,她猛然拂開他的手,身體往後退開。
他綠瞳眸心跳動的冰焰,她看得一清二楚。聖來……叫得很親密嘛。
「說完了。沒為什麼,就是知道。」她制式地一一回答。
她無意深究他與橋本聖來的關系,他自然也不可能自暴私事。
「是哦——那我的生日呢?」
十二月二十四日!
明明記得很牢,明日香卻故意顧左右而言他,暗諷刺道︰「尊駕真是大忙人,忙得連自己的生日都記不得。」
又裝傻!
必智將鼻湊近她臉頰邊,大聲抽嗅。「奇怪了,怎麼搞的,是我鼻子有問題嗎?怎麼好像聞到一股很酸的味道呢?」
鳳眸懶懶漫看一圈,四周景草如茵,入鼻的盡是郁郁清香。
「奉勸尊駕該撥空去看看醫生,免得……小病拖成大病。」
「喔……依你看,是什麼病?」
看也不看他存心挑釁的表情,她語不遲疑地道︰「尊駕得的是一種叫做精神功能退失的妄想癥,奉勸尊駕及早就醫,善加利用救治的黃金時期。」
余光睞見他的表情……垮了……呵……
唇角徽揚,毫不隱藏將回一軍的得意。
舉步邁開的小蓮步被突然伸出的長腿一絆,在沒防備之下,身體失去重心,整個人向前倒撲……
原本以為會跌個狗吃屎,誰知竟被人甩上肩,張開眼後的世界呈現顛倒狀態。
「你……放我下來……」她被像麻袋般倒掛在他肩上,氣血直往腦門沖,讓她不適地閉上眼。
兩頰瞬刻染起燥熱,分辨不清是因上下顛倒,還是因月復部抵靠他的肩膀,中間隔了幾層布料依然能明顯感受到他的體溫而尷尬……
「好。」關智爽朗笑答。
咚砰!
她被丟進他車子的副駕駛座上。
勉強睜開眼,掙扎著想爬起,暈眩的難受感讓明日香頹然倒向椅背。
必智傾身在她爆紅的香腮上輕輕呵拍,順手幫她系上安全帶。「陪我去外頭走走。」不等她回答,他便逕自決定。
發動車子後,將墨鏡架上鼻梁,顧慮到她可能還有點暈眩,他輕踩油門緩緩前進。
收到他要出門的通知,門房連忙將賴在大門不走的兩輛名貴轎車強行驅離。
才剛勸妥,線條流穎的敞篷跑車箭般疾馳而出,嚇壞了差點走避不及的門房,古老宅院一下子便被他狠狠甩在後頭。
「小綠,這里沒別人,你可不可以省掉無謂的尊稱,我們沒那麼疏遠……對吧?」關智將車速放緩、將姿態放低。
若想堅守與他保持距離的初哀,除非不要命的跳車,要不就是動手把他敲暈,然後他們一齊撞車,搞得血肉模糊……兩個畫面都讓明日香感到不舒服,悄悄收回抓在門把上的手,擺放到大腿上,低頭沉默。
「另外,我的開車技術還不錯,你上次雖然沒有贊賞,不過看起來似乎頗滿意的樣子。」
「我……沒有……」她囁嚅的說,呢噥軟嗓被風吹散。
「你說什麼?大聲點。還有,你沒有做錯什麼,不需要跟我認錯。」
握緊膝上兩個小粉拳,明日香用盡力氣大聲吼,「我、沒、有!」黑的都被他說成白的……他的聲音在笑……好過分的人!
「你……呵……」劇烈笑意逸出,關智再也忍耐不住,放聲狂笑。跑車因駕駛的不專心,在路上危險蛇行。
她如善於察言觀色的司所說,儼然是個成天待在修道院的小修女,循規蹈矩的程度快達遲緩兒之列,再不解救她的話,恐怕到時他只能含淚相送她步入呆子的行列——
這樣的評語是夸張了些,畢竟司在她回到本家之後,只在前天晚上回來時見過她一面,兩人也沒聊幾句,對她評語難免會失真。
氣惱又被他當成笑話看待,明日香嬌容不爭氣地滾燙。
未察覺陣陣惱意漸漸被他聲聲朗笑給驅散,直到她伸手撫上發熱的臉頰,才駭然發覺。
唇邊勾起的輪廊,很像是在笑的彎弧……怎麼會這樣?她又惱了起來。
好不容易,關智終於將胸腔內的笑意全都抒發完畢,正要和她聊聊時,卻從後視鏡看到方才停在門口與他錯身的兩只礙眼跟屁蟲。
必智伸手揉揉她的發頂。「剛才我沒收到門房的通知,就算知道了,我還是會叫她們在門外罰站,另外,給我坐好。」他重踩油門,跑車飛馳在寬闊的大道上。
他是在對她解釋嗎?
隨著他的手抽離,她追隨的眼角余光移往他的側臉,偷偷窺覷。雖是不夠光明磊落,但卻讓她發現他冷峻的一面。
年少時,他並不愛笑,俊秀五宮雖然常沒表情,卻不會讓人有嚴肅、擺酷之類的感覺,然而隨著年紀增長,那份斯文的味道卻嚴重走樣。
不笑,糟;笑,更糟。
如果只有她有這種感覺,那或許是她以偏概全,可是從顓叔和其他佣人對他的敬畏態度看來,好像確有這麼一回事……
不一會,跟在他們後方的兩輛大房車變成兩個小黑點,一個左拐後,關智成功將跟屁蟲甩開,再度將車速放緩下來。
「晚上一個朋友生日,司也會去,我想帶你去湊個熱鬧,不過到那之前,我們會在梅田停一下,你幫我挑件禮物。」雖然穿著T恤牛仔褲無損她的美,他個人也挺中意她愜意的打扮,但若這樣去參加生日聚會,怕還沒見到壽星,就被壽星那超愛漂亮、嗜追流行的未來老婆給轟出去。
今夜,是個重要的轉捩點。
司要他把她帶來,說要發動眾人的力量對她啟蒙。如果司的構想成功,那麼接下來的日子,呵……他倒是亂期待的。
「挑什麼?」她神情迷惘,揣測他性情遽變。
「什麼是什麼?」發現她根本沒在听,他無謂地笑笑,故意鬧她。
明日香側過上半身,小臉正經八百。「為什麼尊駕總是隔著墨鏡看人?」還有,他似乎刻意維持一張臉皮兩種心情的高深莫測?!
記得昊少爺曾說︰「阿智他啊,笑是假,鏡片後的才是真。赤子之心猶存,但只為家人開啟綻放。」如此推敲下來,他並末把她當成家人看待!
既然如此,試禮服那天,他為什麼非要逼她承認是本家的一分子不可?
「學你的。」他的墨鏡猶如她刻意維持的木然表情,皆是擺明「生人勿近」。
「尊駕扯的謊一點也不好笑。」最後明日香總結,他是披著紳士外皮的蠻番信仰者,供奉他獨門自創的蠻神,對他的人格探究拍板定案!
至於無解的疑問就讓它繼續無解下去,顓叔及其他的人對他有什麼感覺,不關她的事,她也沒資格替他操心。
必智將車滑向路旁停妥,拿下墨鏡。
「你想的一點也沒錯,那才是真正的我。」他相信她一定了解他。
在甩開跟蹤者的車時,他瞥見她的表情從困惑到掙扎,最後破繭而出,他當時很想馬上停車,為自己鼓掌喝采。
皇天不負苦心人,她終於肯再為他費心神了。
「噫?」
他失笑搖頭,重復一遍,「我說你想的一點也沒錯,那是真正的我。」
她恍然大悟,鳳眸一凜。「原來尊駕是懦弱怕事的人?」
必智不意外她隨口亂扯,力道輕地捏起她的秀頰。「你又不老實。」
她真是不折不扣的違心論擁護者。
「你還記得你說喜歡我,可是卻要我別跟其他人說……」該輪到他解開困擾多年心結的時候了。
拍開他的手,明日香看向車窗外,不想讓他看到她悵惘的神情。
「那時我們才剛開始。」然而泛動的哽咽還是出賣她。
他扣住她的下巴轉回,「還記得我被乾爹送出國之前,有天去接你下課,你班上女同學問你我是誰,你是怎麼回答的?」
沉默一段時問,她才無力的吐出,「少——爺。」
「嗯。」單手撐放方向盤上托腮,「然後呢……」
「她說不可能,一看就知道關系曖昧……少騙人……」
餅往不是回憶不得,只是他為何先挑起最令她難受的片段,她的眼淚不自覺的滴答答直掉落。
一切仿佛昨日才發生,耿耿多年令她無法忘懷的,是他教訓了那個同學後,轉身離開的背影。
回家的路上,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沒有交談半句話,始終維持五步遠的距離……那是他最後的貼心。隔了一夜,他恢復少爺的身分,由轎車接送上下學,不再特意與她一道走回家,並極盡所能地避開她。沒多久後,她從女乃女乃口中得知,他已遠離本家了。她當年主動告白,卻又不願承認兩人關系,他的離去應該算是跟她冷戰吧?
這個懲罰竟綿延十五載,讓她始料未及。禍從口出的教訓,他給得鮮血淋淋,要想磨滅,或許非窮盡她這一生不可。
听見她的回答,關智有些意外,手一滑,頭部差點撞上方向盤。
遺漏了當年那位女同學的咯咯母雞笑,以及他甩巴掌的粗蠻外,其余的,她一字不漏地記述下來。
在他覺得被傷害的同時,她也不好受,是該兩相扯平。
大掌往她頭頂一放,放肆揉搓。
「事情過了那麼久,我早忘了當時的感受,從今天起,你可以放開那無端的罪惡感,因為它已經過期失效。」
他不踏實的心飄蕩多年,倦極了想停,小指卻苦無紅線纏繞,將他牽扯回歸地面,縱然曾經被橋本聖來羈絆住,也僅止於頃刻間,不久後他又回歸無主孤魂,在人世間飄飄蕩蕩。
明日香仍是一逕地猛掉淚。「逃避的人安然無事,卻無辜殃及最親的人,大雅他……」她不要被諒解!若不是她為傷害他的事耿耿於懷,大雅就不會因為難產而差點窒息在母體內。
必智解開她的安全帶,環住她的肩靠向他。
謗據兄弟四人觀察的結果,姬野家對大雅的困擾是庸人自擾,也是自作自受。
雖說是替她接生的蒙古大夫做的錯誤判斷,認為難產損及他的智力,但造成大雅後天學習障礙的,卻是姬野爺爺和一花女乃女乃對大雅密不通風的過度保護。
他雖氣她跟著老人家一起愚昧,卻不忍苛責眼前哭到眼楮張不開的小女人。
他溫柔安慰道︰「如果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就試著寬心接納,在老天容許的限度內,它給多少空間,我們就做多少努力。」而他,會找出充分證據,證明大雅不是蒙古大夫斷定的弱智兒。
「我、們?」她失神自語。
「對,我們!」修長食指在兩人鼻尖來回點。
「為什麼?」這句問話儼然成了她詞窮時的緩沖。
飛走的食指攜來拇指掐住她秀巧的下巴。「別老是要我說,有耳可听,你有眼可看,試著用心感受出你要的答案。」
明日香眨了眨哭腫的眼,抬手想撥開他的手,卻發現眼前有黑影逼近。
「不要——」
親昵有余的動作,也成了他的習慣,而且不斷累積中,她害怕蟄伏的情感再次為同一個男人啟蟄。
阻止不力,又一度被他無預警的掠奪成功。
只是這次,他挾持她的愧疚,蠻舌戲挑緊咬的小貝齒,松動它後直搗後方,與粉舌嬉戲纏繞。
她的手,從奮力抵抗到無力攀附,身子融化在情感漸次流露的他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