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著酸澀,離開他的屋子,回到她代步用的小車里。
她將臉埋在方向盤,不敢相信她剛才做了什麼。
有沒有後悔?
老實說……沒有!
童貞之于她,並沒有什麼意義,相較于剛才的那一場歡愛,她反倒很高興交出去的對象是他。
靶情生活里,她重視的只有兩個字——就是感覺。
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讓她願意對他交付,不為愛,不求情,只是喜歡他眼中那一抹故作頹敗,卻實則銳利的眸光。
生長在像她那樣的環境里,老實說,她不覺得她該對愛情有什麼樣的奢望。
案親早逝,母親帶著她改嫁,繼父是個貪圖母親美貌、與父親死亡保險金的男人,在發現保險金早不知去向的時候,開始對母親拳打腳踢,連她也不放過,所以母親總將她鎖在房里,不讓她遭池魚之殃。
十七歲的那一夜,傳來激烈的爭吵,桌椅的踫撞聲,嚇的她躲在被子里,渴望能遮去眼楮、遮住耳朵,別再讓她經歷這一切。
她的夢想,以著奇怪的方法實現了。
母親的後腦嚴重受創,不治;繼父則因刻意置人致死,所以身陷囹圄。
她用著母親偷偷幫她開的帳戶,生存了下來,戶頭里的錢,是父親的死亡保險金,加上母親的保險金,她幾乎成了小盎婆。
不知該說她無情,還是她慶幸能逃出繼父的毒打,這些年來,她從未去看過繼父,當然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她只知道,母親當年是因為頓失父親的肩膀,所以急于找個男人依靠,反而造成她更大的傷害,最後連命都送掉了。
在下葬母親的當下,她心中已有了決定,她一輩子不會依靠男人,一輩子……
只是裘風……他這麼突然的就出現了。
她沒有改變她不依靠男人的想法,因為……這個男人也不會讓她依靠。
他們兩人身上有著某種相同的頻率,很契合而適合相處,而他,是她想遇到的那種男人,于是……她無言的同意了今晚的事,然後,離開。
她要的,不是裘風這個男人。
她要的,是渴望月復中會有她的下一代。
是她的。
而不是他的。
她的頭從方向盤上移起,小小的手掌移上仍舊平坦的月復……這里是否已經有個小生命了?
不過,當務之急,她必須找個人問清楚何謂安全期?何謂危險期?
她的唇畔出現笑容,決定回家先行梳洗,再去進行這項工作。
她發動車子,輕輕的踩了油門離去,動作間,她唇邊的笑痕未曾散去……
空曠的空間里,寂靜的連呼吸都清楚,他閉上眼感受一切。
喧擾的音樂聲不見,空氣里只有淡淡的咖啡香,還有……那尚未散去的歡愛氣息。
深深的將空氣中咖啡香吸入肺里,腦海中自然出現她的影子,不是淡然的笑,而是她深陷歡愛中迷蒙的水眸,與漾著淡粉紅色的肌膚。
她走的太匆忙,他突然想起……他忘了叮囑她,要記得去買避孕藥。
他是個魔般的男人,當然也是個自私的男人,只懂享受,至于之後的預防措施,他一向由女人自行負責。
孩子,從來不在他的計畫表上,如果有女人刻意懷他的孩子,他只會有一個反應,就是置之不理,別奢望他會因此而為女人停留。
門上傳來輕響,他倏地睜開眼,從床上坐起,猛地轉過身去,望著那一扇門,等著。
沒有聲響、沒有動靜,當然,也沒有來者。
啐!他竟然是帶著期待的心情,等著那個女人重回他的懷抱、他的床上。
他環視床邊,沒有遺留一絲她來過的痕跡,她帶回所有她的東西,只除了空氣中的咖啡香……還有牆角邊被他扯裂的扣子。
他很自然的起身,拾起那顆扣子,撫著那細細小小的圓形物,竟發怔了。
她是個如謎般的女人。
猛然間,這個念頭就這麼闖進他的心里。
她似乎早知道他會做什麼決定,並且毫無異議。
就像剛才歡愛過後,隨即命令她離去,她也只是微微點頭,話也不多說一句,只跟他說了一聲謝謝。
這天殺的女人,竟然在被男人吃乾抹淨後,還跟男人說謝謝?要換成其他的女人早不哭天喊地,一副備受傷害的樣子。
她就這麼走了,沒有一絲留戀,反倒是他,竟然在這里對她念念不忘……真是詭異極了。
他套上長褲,慢慢的走到音響旁,伸出手轉開,再讓音樂重新充斥在他的世界里,他最不愛的就是寂靜,那會讓他覺得慌亂。
門上再一次傳來敲門的聲音,他凝神傾听,終于確定有人站在門外。
他緩步移了過去,忍不住在心里想著,是誰?
拉開了門,他隨意扯出抹笑容,垂頭看著眼前的絕艷女人。
「你不是不鎖門的嗎?要不是听到有音樂傳出,我還以為你不在家。」女人移步進門,像是早已與男主人十分熟稔,而嚇人的音量也沒有嚇到她。
裘風但笑不語,心想該是于湘築替他把門給帶上了。
「該交的作品我都交了,你怎麼還來?」裘風隨意關上門,長手長腳的朝女人走過去,毫不在乎上半身的。
「我今天不為工作而來,是為私事。」女人將縴手移上他壯闊的胸膛,眼神帶媚。
她是負責展覽的公關籌畫,是個工作能力很好的女強人,愛自由,不結婚,不過可不拒絕男歡女愛,尤其是像裘風這樣的男人。
「我听模特兒說,你昨天吃素啊?」方琪語帶含意的問。
與裘風相交數年,自然知道他的作畫完後的習慣,很好奇昨天的他,為什麼沒與模特兒好好雲雨一場。
裘風不慌不忙地握住方琪的手腕,她的手,正停在他的褲腰帶上。
「我今天已經開過葷了,沒興趣再吃一頓。」裘風輕佻的回應她的話,將她的手放開,眼顧四方,找尋著他的襯衫,以免遭到餓極的女人生吞活剝。
隨即想到,他的襯衫被于湘築穿走了,那個為他奉上處子之身,卻毫不留戀他的女人……
「是哪個女人這麼能滿足你,竟然可以讓你拒絕我?」她不放棄的往前,從背後抱住他的腰,柔軟的渾圓抵著他的背,刻意磨蹭著。
「反正不會是你。」他吊兒郎當,卻毫不留情的回答,察覺方琪全身一緊的收手。
「好你個裘風,說話愈來愈毒辣,也不想想我陪你走過多少日子……算了,我方琪也不是沒人要,你拒絕也是你的損失。」她臉色雖有一絲狼狽,但早已見過場面,她不至于在他面前表演失格,仍舊是風姿綽約。
裘風還是淡笑,走到角落的衣櫥里,拿出另一件衣服隨意套上,怡然自得的態度,卻在听見方琪接下來所說的話時,有一絲僵直。
「你爸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透過我問你的行蹤,如果你想回家,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凝視著他的背影,方琪淡言,在他看不見的短暫時刻,眸中露出對他的傾慕。
「他不是最不齒有我這個兒子,怎麼現在積極起來?」他聳聳肩,將怨怒收入心中,不想去理會與在乎。
「畢竟是親生骨肉……」方琪對他的冷淡不解。
「別再跟我談那個人。」裘風揮揮手,充分表現他的不耐。
「但是他真的很想見你……」方琪雖不知父子兩人為何決裂,但是她希望裘風能得到幸福,所以她很積極的勸說。
裘風大步的朝她走來,怒氣寫在眸中,她直覺的退後,直到她的背抵住了牆。
他粗魯的拉開她的上衣,單手握住她的渾圓搓揉著,而另一只手則滑入她的裙底,直接探入她的密道,她悶哼一聲。
「你真懂得如何引起我的……」他嘶啞的聲音埋在她的乳峰中,怒氣不得排解,他只想找人發泄。
「風……」她配合的低吟出聲,真心的喊著他的名字。
縱使知道這無關情愛,但是只要他要她,何時何地她都願意,她的心……早已淪落在他的黑眸中。
罷才才穿上的長褲,在很快的時間里又落了地,女人的嬌吟再一次充斥著,而男人的眸里,沒有柔情、只有待發泄的怒氣……
空間里再一次上演著原始的旋律,他粗魯的壓著她,以站立的姿態結束他的沖動,卻沒了結他的怒氣。
「別再跟我談到那個男人!」他憤怒的抽離她的身體,讓她順著牆緣滑下,沒有一絲心疼不舍。
轉過身,望著那張床,他突然想起那個白色的女孩。
「我需要喝一杯咖啡,去不去?」驀然的沖動,讓他想見她。
縱使知道她才剛從他的家中離開,應該不會再回到咖啡館里,但他還是想到那家咖啡館坐上一坐,在曾經有她的空間里。
方琪仍在迷蒙中,訝異他的邀約之外,還驚詫于他的話。
咖啡?
她以為他的液態飲料,除了白開水,就是啤酒,什麼時候又多了咖啡?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他第一次主動邀約她,不是為了性,所以她慌亂的整理自己,跟著他的腳步離去。
于湘築梳洗完畢,仍舊選擇回到「Color」咖啡館里,只因為她的好友都在這里,除了這里,她找不到第二個可以停駐的地方。
頸上有著剛才歡愛的證據,她沒有刻意的遮掩,還是一襲白色的連身裙,唇畔仍是淡淡的笑。
「你還真是閑不住,叫你回去休息休息,怎麼又跑來了?」人稱「綠孩」的方昱芬迎了上來,秀發綁成馬尾,清爽的小臉上,因為于湘築的再次出現而黛眉微皺,輕輕問著。
「我想律苡今天有事沒來,怕你們忙不過來,而且……有些事想問問你們。」湘築直接進了吧台,貪婪的聞著迷人的咖啡香。
「湘築最好了,知道我們今天忙的不像樣,所以才來幫忙,你別老是趕她回去嘛。」杜霈汝走近兩人,縴臂勾上湘築的肩膀,鮮黃色的衣物象徵她的熱情,也是屬于她的顏色,大剌剌的笑容足以讓人卸下所有心防。
「你呀,就是喜歡熱鬧,該忙的都忙完了,你還叫湘築留下來做什麼?」方昱芬是四人中最年長,也是處事最圓滑的一個,十分善解人意。
「當然是留下來聊天啊,我有件事要好好的問上一問。」杜霈汝揚起眉,清亮的眼里寫著疑問,堅毅的俏臉上有非問不可的堅決。
她今天一來,就听到紅發服務生對她訴說昨晚發生的事,她一方面是興奮,終于有男人能引起湘築的注意,但另一方面則是擔心,只因透過轉述,听起來那男人似乎不是什麼好東西。
杜霈汝是個好管閑事的女人,更何況是她的好友,她怎麼能置之不理,她一定要查個清楚。
偏偏今天是假日,一整天的客人來來去去不得閑,她也只能把疑問擺下,現在湘築主動出現,她一定要把握機會問清楚,要不然,她今夜一定失眠。
方昱芬與于湘築對視一眼,眸里有的也是關心,從好友的眼里,她相信昨夜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你這個廣播電台。」于湘築嘆了口氣,對著迎面而來的紅發眼務生嬌斥著。
「我只是擔心嘛。」紅發服務生吐了吐舌。
「有什麼好擔心了,我都這麼大了。」湘築搖搖頭,不明白為何大家都把她當做未經世事的女人。
「找擔心你被那個壞男人給吃了,啊……」紅發服務生話未畢,就驚訝的叫出聲來。
「小聲點!」方昱芬趕忙制止,對轉過頭的顧客們點頭致歉。
不過接下來發出叫聲的女人,換成杜霈汝。
「湘築,你的脖子……」在昏黃的燈光下,杜霈汝終于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吻痕!」這聲驚叫,是來自做事一向穩重的方昱芬口中。
「噓……」湘築皺起黛眉,食指緊靠著紅唇,這些女人是怎麼回事?她的身上有吻痕,有這麼奇怪嗎?
「是昨天那個男人?」杜霈汝第一個想法,是想殺了那個男人,他怎麼可以輕率的拐走她們之中最清純,連戀愛都沒談過的小女人呢?
「嗯。」湘築微微點頭,毫不扭捏。
「第一次見面,你就讓他就吻你?」方昱芬雖然稍微恢復鎮定,但是還是沒辦法把眼前所看到的事,與她印象中的于湘築連在一起。
「沒有。」湘築偏頭想了想,而後搖頭。
「你脖子上明明有吻痕,你還說他沒吻你?」杜霈汝愈說愈生氣,昨天真不該讓她一個人輪值,遇到一個臭男人。
「他真的沒吻我,這些吻痕……應該是發生性行為的時候留下來的。」湘築想了想,推算出該是那時的杰作吧,因為她那時也有些恍惚,並不是記得很清楚。
于湘築話畢,空氣中陷入一片死寂,大家都不敢相信,她們剛才听到了什麼?
「湘築,你剛剛說……」方昱芬是第一個回過神的人,但她還是想再次確定,一定是她的耳朵有問題,她所听到的一定是錯誤的訊息。
「沒錯。」于湘築未等她問完,直接就點了頭,隨即看到方昱芬刷白的臉,還有……杜霈汝氣紅的臉。
「告訴我,那個男人住哪里?我要去殺了他!」杜霈汝憤恨的丟下手中抹布,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
「你們為什麼這麼激動?」湘築聳聳肩,不明所以。
「你怎麼這麼傻,才一天,你怎麼就被騙了。」杜霈汝直言斷定,那男人鐵定是個壞胚子,必定用甜言蜜語哄住于湘築。
「鎮定一點,沒那麼嚴重。」湘築笑了,唇邊的笑痕笑亂了一堆人,猜不懂她的想法。
「你還笑的出來?」還是心直口快的杜霈汝捺不住性子。「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是一輩子的事耶。」
湘築再搖頭,相對于眾人的大驚小敝,她本人的反應反而平淡許多。
「謝謝,總共是三百二十元。」一個客人前來結帳,湘築主動迎了上去,心想眼前這些人,可能還沒從震驚中回神,她接過客人的帳單,笑了笑。
「歡迎再度光臨。」她微微鞠躬,嘴邊堆滿笑,目送客人離去。
不過,事情可沒有告一段落,馬上有人跟著勸說。
「你別陷的太深,那個男人你還不是很了解。」方昱芬心急的追加幾句,擔心湘築是不是吃錯藥了,怎麼一副天塌了與她無關的表情。
「我不需要了解他。」湘築嘆了一口氣。
「你別愛上一個你不了解的男人,那會吃虧的。」杜霈汝幫忙勸說。
「我也不會愛他。」湘築又補了一句,涼涼的表情就如同她平常的波瀾不興,像是……壓根兒沒發生什麼事。
可是,事實上的確發生了什麼事,而且還是天大、地大的大事呢。
「我只是想要一個孩子。」終于,湘築解開眾人的迷惑。
「所以,你就同意那個男人對你……」杜霈汝畢竟也是未經人事的女子,她雖然激動,還是問不出口。
「是我主動找他的。」湘築再出驚人之語。
眾人對視,心中有著驚駭,相對無語。
「誰能告訴我,什麼時候做,才能萬無一失,鐵定會有孩子呢?」湘築無視于眾人刷白的臉色,問出她今天再度出現的主要目的。
「啊?!」
方昱芬掩住臉,不讓自己因為出現驚詫,而顯得呆滯的臉孔出現在顧客面前。
昨天……昨天到底發生什麼事?
而那個男人又是哪一號人物?
怎麼會讓湘築有如此大的轉變?
同樣的問號浮現在眾人的臉上,沒有人能解釋。
「昱芬,你知道什麼時候是危險期嗎?」她走向好友,臉上有認真的神情,沒有人會認為她在開玩笑。
「他知道你的想法嗎?」方昱芬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擔心她會受傷害。
「該說,我知道他的想法。他不是個會留住孩子的男人,所以,只要我有了孩子,我們就結束了,連感情都談不上。」于湘築談得磊落,仿佛她口中所說的事,只是天氣問題罷了。
「你可以找個正常的男人,要不然,那個徐強也好,他每天中午都來找你,也很喜歡你,你就跟他交往看看,為什麼要找個莫名其妙的男人。」杜霈汝是真的不明白她的心態。
「他不是莫名其妙的男人,他是我欣賞的男人。」湘築白了她一眼,在她的心里,裘風代表著某種意義,而不是她所說的莫各其妙,「而且我對徐強沒感覺,這一點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有了孩子之後,怎麼辦?一出生就沒有爸爸,很可憐的。」杜霈汝出生于有父母關愛的家庭,自然覺得親情很重要。
「有了不適合的爸爸,不見得是件好事。」湘築不同意的點明。
當初,如果母親能獨立撫養她長大,或許事情不會演變成這樣。
「我只是擔心你受傷害……」杜霈汝知道她的生活背景,也只能吶吶的說出心中的感覺。
「我知道。」湘築嘆了一口氣。「相信我,我不會讓自己受傷,我不會愛上不該愛的男人,好嗎?」
方昱芬與杜霈汝對視一眼,知道事情已沒有轉圜的余地,湘築的個性其實很倔強,既然決定的事,就一定不會改變。
突然間,湘築的眼神一亮,望著透明門外緩緩走來的一對男女。
「我知道該怎麼讓你們相信我,我對他其實沒有第二種想法。」湘築燦爛的笑了。
順著她的目光,大家好奇的看了過去。
「是、是他?!」紅發服務生訝異的合不攏嘴,指著門外走進來的一對男女。
「他是誰呀?!」杜霈汝皺起眉頭,不知道這面生的男人,為問能讓服務生如此地驚詫。
「就是、就是……」眼務生說不出口,只是將目光移向湘築。
杜霈汝與方昱芬心驚的抽口氣……
難道眼前這邪魅的男人,就是于湘築吻痕的始作俑者?
如果是,那她為何還笑的如此自在?
將眾人的驚詫收入眸中,于湘築笑了。
「就是他!」于湘築拿起菜單,準備以最自然的態度,來證明她的確不受這男人的吸引,純粹只是希望有個孩子。
「現在,你們總可以相信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