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啊來啊!看哪!玄武帝力奪江山,玄華王弒兄不成反為階下囚!看哪!難得的好戲!」
轎子才剛經過客棧,轎外就傳來了吆喝的聲音。
只見一人在客棧前敲鑼招攬生意,路上就有不少人顯然有著興趣。雖然還沒到黃河邊,這小鎮上也已經是人滿為患。其實,就連轎子也走不太動。
蕭子靈正是那轎中人,只見他掀開了轎簾,何嘗也不是有著興趣。畢竟對于那一個動亂的晚上,民間傳聞甚囂,可自從他從江南城一路北上,听聞所見至少就有十個不同的版本。有的說書人把玄武講成了金龍轉世,雖說一時困頓淺灘,卻還是在那一夜飛身下凡,卷走了玄華麾下百萬大軍。當夜士兵所見皆為憑證,只見天地動搖、日月無光,他們的玄武帝重登帝位,就是百鳳來儀、天降祥瑞之光。
蕭子靈越听越是有趣,本來,在這些百姓的心里,帝王就是至高無上的象征。再加上玄華王機關算盡,卻還是俯首玄武腳下,如此大快人心之事,正是說書人最好的材料。
可對于自己的立功,頂多也只是天兵天將的其中一員罷了。這故事的主角只需要一個,那就是他們至高無上的玄武聖帝。
「程公子可有興趣?不如今晚就在這兒歇息?」其中一個轎夫和氣地說著。蕭子靈為了方便,借了母姓化名程姓秀才北上探親。收起了紫稜劍,藏好了金葉子跟銀票,穿著一般文人會穿的粗布衣裳,租著平常人會租的一般轎子。
然而,在他致力于隱身人群之中,他那太過秀雅的樣貌還是成為了他人視線的焦點。沒有一般百姓臉上常有的曬傷痕跡,極亮極白的健康肌膚,讓他作為一個「讀書人」應有的樣子外,還讓他人在心里加上個「家里有錢的讀書人」的評量。
「還有多久的時候可以到黃河邊?」蕭子靈問著。
「再三天就到張家渡了,公子。」那人和氣地說著。「可是大牛也要五天才回,這兩天的時間公子可以在這附近賞玩賞玩。」
「我倒寧願去張家渡賞玩,路上可不曉得還要出什麼事,別耽擱了。」蕭子靈低聲說著。
「可公子,這幾天要過黃河的人可把張家渡擠爆了,那兒只怕也沒有客棧空缺。」轎夫說著。
說的也是,光看這小鎮上就已經是如許多人,真要到了張家渡,可不曉得是怎麼樣的熱鬧場景。
「我就在這兒先待上一晚吧,順道听听說書。你們也先去休息吧,我看這天就要下雨,這路就明日再趕了。」
「謝公子!」
「這是今天的轎資,辛苦各位了。」蕭子靈從懷里拿出了散銀。
「謝公子!」
之前幾次「闖蕩江湖」的經驗已經得到了教訓,財不露白,而且不可太過張揚。太過張揚的旅人易引起注意,而太過醒目的旅人也是盜匪的最愛。
蕭子靈並不怕盜匪,然而這麻煩是可免就免。尤其是江南大會過後,多少成名前輩劍客只怕還滯留在這附近,沒準遇上了個默默無名的高手,徒惹殺機。
盡避轎夫賣力,他也頂多額外賞個一成的轎銀。
從轎子下來,蕭子靈前腳才剛要踏進客棧,耳邊就已然听到了說書人響亮而生動的開場白。而在他尋著位置要坐下時,已經有了機靈的店小二把他引到了上座去了。
蕭子靈本連上座都要避開的,可見到實在已經沒有其它的位置,也只好點了點頭,坐上了。
明日可得換些散銀使使,手頭上的銀兩已經不多了。
蕭子靈一邊想著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一邊招呼著小二要點菜。可就在舉手招呼的時候,卻是在其它的一般座位看見了一個讓他印象深刻的人。
只見那人身上穿著素雅的綢緞衣裳,桌上放著把長劍。其實是一般(有錢的)武林世家子弟的裝扮,可蕭子靈的眼光還是不自覺地停留在了上頭。
也許是因為那把劍,那把劍只怕比一般的長劍長上兩寸、細上兩分,而那人……也許是因為火傷,只見那臉上結了很厚的疤痕,五官的形狀也已經失去。如此丑陋的人,也許會用紗帽還是面巾、面具遮遮,可他卻還是光明正大的出現在這種場合看戲。
旁人的竊竊私語以及偷瞥,在他的眼里仿佛已經是習以為常,他津津有味地听著戲,面前桌上是再普通不過的湯面。可在蕭子靈的眼里,這人一點也不普通。他要不就是有很強的力量,至少也是會有很強的自信。
而且,蕭子靈甚至對他還有一股莫名的親切感。也許,是因為自己師父當日顯現的容貌,是與他不相上下的一般丑吧。
「……話說武定關事變,玄華逆王圖謀帝位,意欲弒君自立,然而玄武帝真乃金龍轉世,如何能敗。只見玄武帝在黃河岸邊一躍而下,那滾滾土流之中竟然就是一條金龍沉沉而去,不久便化作一股金煙,離江而起,直往天際……」
看來這人說的與上一個是同樣的故事。蕭子靈一邊點著牛肉與白飯,一邊暗自想著。
今晚不曉得有沒有可以練劍的地方,坐轎的這些時辰,讓他手腳都有些發癢了。
一邊繼續想著無關緊要的事情,一邊吃著送上的熱騰騰飯菜,蕭子靈只想著過河的事情。
轎夫說他有個親戚住在河對面,叫做大牛。與守河的將士是自小長大的。從黃河這邊出發是沒有問題,可到了黃河那邊呢?難不成他真要學「玄武」一樣化作一條金龍?
他該拿那濤急的河流如何是好?
此時,說書人說畢,來賓就是滿座的掌聲。
蕭子靈意思意思地拍了手,繼續他的思緒。可就在此時,卻有一人點了另外的戲曲。
「唱首撩面親王來听听吧!」
那人擲上了一錠銀子,恰好讓說書人接個正著。份量不輕的銀兩讓那說書人笑了開懷。
擲銀兩的正是那丑陋的青年。
「是是是,馬上辦馬上辦……」那說書人回頭交代了幾聲後,就是清了喉嚨繼續唱著。
「話說那撩面親王乃紅獅轉世,見著了天下大亂,便是……」
丑陋的青年下只是有興趣地听著,甚至,還拿起了紙筆。
從那燒傷的臉無法了解他的心思,可蕭子靈總覺得他點這戲曲,為的可不是一般的飯後消遣。
可說書人一直唱到了獠面親王攻下了京城,就一副即將進入尾聲的樣子。想見這一般的說書人,也不曉得如今北方的局勢變化吧。
蕭子靈總覺得有些失望,可回頭一看,那人卻是更加的失望。只見他擺在桌上的白紙早有了一半的字,可剛才就連一個字也沒有填上。
輕嘆一聲,那人收起了紙,可眼光卻是恰巧與蕭子靈對上了。
那人先是愣了一下,才微微「笑」了一笑跟蕭子靈致意。
那詭異而有些可怕的笑容,意外地卻是充滿了溫暖的春意。想起了過去的師父,蕭子靈心里一暖,就是走向了他的桌子。
「……更因此天下大亂,紅蓮輾轉,欲听之後發展,請客倌們下次再來啊……」
說書人已經吊起了聲音與眾人道別,而在場的人莫不也報以熱烈的掌聲。
此時,蕭子靈也已經走到了男子那桌,站定抱了拳。
「在下程某人,閣下這桌酒就讓在下請了。」蕭子靈客氣地說著。
「……為何?」那人有些詫異地問著。
「只因閣下神似恩師,師恩浩蕩卻是無以為報,故聊以解懷。」
那人听了之後,只是微微一愣。
「我?……與我生得像的,大概也只有鬼面一人吧。」
想起了過去的事情,蕭子靈也是一愣。
表面?……鬼面……是了,很久很久之前,師父是曾經提起過,他早年在江湖里行走用的化名,豈不就是……
「你真是鬼面的後人!?」那人提高了聲音喊著,真是詫異至極。
可見到整個客棧的人都把目光集中了過來,那人只是吶吶地自己降低了音量。「算了,都什麼時候了,已經沒人管這事了。」
「沒人管什麼事?」
見到這人甚至還曉得自己師父的過去,蕭子靈就不請自坐了。
「……當年鬼面血洗武林,家父是六扇門里的大捕頭,日夜追查,卻是畢生無功。」玉郎君替蕭子靈倒了茶,低聲笑著。
「沒想到這麼有緣。」蕭子靈真心地說著。
「是啊,沒想到天下這麼大卻可以相逢在這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客棧里。」玉郎君感嘆著。
就這樣,兩人從天亮聊到了天黑。從玄武帝「豐功偉業」的各種版本講到如今對于北方世界的諸多傳說。
兩人從樓下繼續聊到了客房,玉郎君還點了油燈,砌了茶請蕭子靈共飲。
「真是有緣千里來相見。」玉郎君說著。
「你的臉是怎麼回事?」蕭子靈問著。
「……小時候被火燒傷。」玉郎君模著自己的臉,說完了之後卻是忍不住笑了。「說實在的,您還是第一個當面問我的人。」
「太冒犯了嗎?」蕭子靈愣了一下。
「不,一點都不會。」玉郎君認真地說著。「比起那些暗地里好奇窺探,或是私下揣測是否我前輩子做了什麼天大壞事的人來說,已經是最好的了。」
聞言,蕭子靈真是忍不住笑了。「你這人真是有趣。」
「您也是個會讓人想交個朋友的人,我敬您。」玉郎君舉起了茶盞。
「多謝。」蕭子靈也回敬著。
「不曉得程公子欲往何處?」玉郎君問著。
「尋親。」蕭子靈馬上就是如此說著。「只是家叔如今尚在黃河之北,當真有些難處。」
「……如今北方局勢不明,程公子這一路可要注意。」玉郎君懇切地說著。
◇◇◇
原來他也是個大捕頭啊。蕭子靈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輕聲嘆氣。
只是如今朝代變換的時候,這些衙門的人想必更加難為。除了向北方的親王低頭之外,也只能南下找玄華帝那個奸詐的狐狸吧?
啪。
一個極小極輕的聲響,讓蕭子靈就連寒毛都豎了起。那是撬開房門的聲音,自己的房門。
我應該已經低調到了一種極致吧。蕭子靈此時卻是有些忿忿不平了。自己這麼努力地偽裝成一般的百姓,還是失敗了嗎!
氣得捶了一下床板,蕭子靈便是趁勢凌空躍起,抽起了左腕上纏著的軟劍,空中一個翻身之後就是這樣地一劍劃開房門!
瀟灑利落的身手!可是,打從那半片房門落地之後,蕭子靈就一直發著呆。
因為,門外那想必本要撬開自己房門的猥瑣小賊,已經讓玉郎君用他那細長的劍頂住了咽喉。
于是,見到了蕭子靈的「英勇行徑」,玉郎君呆了,蕭子靈也呆了。
而那小賊,卻是趁著兩人發呆的空檔,一溜煙地閃了去。
仔細看去,竟然也是絕頂的身手。
「可惡!」玉郎君盡避唰唰唰三招快劍使去,那人卻像是全身長滿了眼楮似的,左扭右扭地硬是從劍招的空隙中毫發無傷地逃了走。
其中的幾個瞬間,那身體的角度卻是不自然到了一個境界。仿佛是個用水跟黏土搓成的假人,全身每個關節都可以折迭起來似的。
「他是泥鰍投胎的嗎?」始知江湖臥虎藏龍,蕭子靈呆呆地問著。
「我去追,兄台請繼續休息。」玉郎君抱了抱拳,就也是飛身而去。
然而,蕭子靈怎麼可能讓他一人涉險。
只見燦爛的星月在後,蕭子靈自認自己的輕功在武林中也有一定的排名,可這玉郎君卻不比他差上多少。
奔了一柱香的時候,蕭子靈一聲輕喝,已然躍了上前,反手一劍擋下了來人。
那形跡猥瑣的人,只是謹慎地退後了一步。
「你是誰?」蕭子靈只是如此問了一句。然而那人才要開口,追了上來的玉郎君就替他說了。
「九公主的人。」
「什麼九公主?」蕭子靈疑惑了。
「我等會兒再與您解釋。」玉郎君如是說著,接著就走到了那人身後。
「兄台,回去告訴你的主人,別再苦苦糾纏。若不能情投意合,盡避……」
「玉郎君,想不想知道撩面親王的消息?」那人回過了頭,帶著賊笑。
「想,不過我不想听你說。」那王郎君只是苦笑。「代價太大,我付不起。」
「有什麼樣的代價比得上自己的親生兄弟?」那人依舊猥瑣地笑著。
玉郎君沉默了。
「想找我,喊一聲就行了。」
「原來是件風流韻事。」
陪玉郎君走回客棧的路上,蕭子靈收起了劍,嘆了口氣。
然而,玉郎君只是苦笑。「連累兄台了。」
「還好,只是得賠客棧銀子。」蕭子靈也是苦笑。
「這點兄台請別與小弟爭,此事皆因小弟而起,理應由小弟負全責。」玉郎君連忙說著。
這點小錢其實蕭子靈還沒有放在眼里,然而既然要當一個「平凡人」,蕭子靈也就連忙接著說了。
「自然自然,這點可要麻煩兄台了。」
「請干萬別這麼說。」玉郎君也是客套了一句。
原來,他想曉得撩面親王的消息。
蕭子靈不著痕跡地看了他一眼後,在心里打量著。
江南會的秘密,只有山莊人曉得。那一夜的結果,也許也只有山莊人曉得。
也許只有七師伯曉得。
他唯一曉得的,只有十三師叔死了,而師父則要把他的遺體運回故鄉埋葬。
也因此,北方的中原才會失了主。也因此,才會讓那個假玄武帝冒名頂替。
可這一切,在如今紛紛擾擾的中原,理當是秘密。
「……舍弟追著獠面親王南下,迄今行蹤渺然。」察覺到蕭子靈的眼神,玉郎君只是如此苦笑著。「而我……卻只曉得赴那江南會……」
在這時候的中原,一旦走了散,天涯海角,如何再尋蹤影?
可以曉得玉郎君心里的苦,蕭子靈陷入了沉默。
即使是玄武,即使是丐幫,即使是古家人。尋不著的人就是尋不著,仿佛他們就這麼地從世上消失一樣。
「……小弟識得幾個丐幫的人,如果需要幫忙……」
「多謝兄台了,只是早些日子我早已相托丐幫子弟……迄今依舊毫無音訊。」玉郎君攤著手。「也因此小弟才會追著北方親王的行蹤,盼能得知舍弟的下落。」
可他要追的撩面親王卻早已在江南城殞命。蕭子靈真不曉得該說還是不該說。
「……不曉得那公主跟玄武帝有什麼關系?」蕭子靈不著痕跡地問著。如果可以的話,玄武那兒的消息他也可以幫他探探。
「只是很遠很遠的血緣關系,據說照輩分算起來,算是表妹。因為排行第九,所以就自稱九公主。」
是嗎?可他在朝廷沒見過,也沒听玄武提過這號的人物。
「她喜歡你?」
「應該吧。」
……雖說曉得不該以貌取人,可在玉郎君承認之後,蕭子靈還是呆了呆。畢竟,玉郎君的容貌不能說是普通。
「……她漂亮嗎?」蕭子靈忍不住問了。
「美若天仙。」玉郎君笑著。
「騙人!」蕭子靈喊著。「那你還等什麼!」
「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玉郎君看著蕭子靈,像是根本不曉得蕭子靈這些人在想著什麼的樣子。「也已經訂下婚約,我怎麼能答應。」
「那你喜歡那個九公主嗎?」蕭子靈問著。
「不喜歡。」
腦袋里已經一團糟的蕭子靈,只覺得這真是一個混亂的世界。
「你的未婚妻子比那九公主還漂亮?」
「百倍有余。」玉郎君說著。「況且秀外慧中,更是我難得的知己。」
「你跟那九公主說過了?」
「何下百次。」玉郎君重重嘆著氣。「可公主怎麼也不死心,她手下又是高手如雲。類似兄台此夜發生的事情,早已不是第一次。在下的幾個朋友,都曾經被打擾過。而那公王為的,也不過是想用人質逼我就範。」
要不是親身經歷,蕭子靈會以為是玉郎君自己在妄想。
「兄台北上這一路還得小心。」走到了客棧前,玉郎君如此說著。「難以得見兄台這樣的人物,明日一別也許再也難以得見。不勝西唏噓。」
「小弟日後應會待在京城,若兄台日後來訪,小弟必定作東。」蕭子靈笑著。
「一言為定。」玉郎君笑著。
◇◇◇
這江湖果然臥虎藏龍。
繼續北上的蕭子靈,忍不住想著。
那自稱玉郎君的男子,繼續在南方找著他的胞弟,而他也要繼續北上的旅程。
他不會讓玄武在情勢未明的情況下,帶著他的百萬大軍成為炮火下的犧牲品。無論如何,他得見見黃河那頭的玄武。曉得他是誰,為什麼這麼做……甚至,除掉他。
「我有過黃河的辦法。」
在路上,那個猥瑣的男子竟然出現在路上。只見他站在了轎前的道路,轎夫見他恐非善類,也是擔心地敲著轎子的木板。
「公子,可要留點神。」
「曉得。」
蕭子靈撥開轎簾,走出了轎子。
「不妨說來听听。」蕭子靈走向了男子。
「九公主有條船,還有幾個暗碼頭。」那男子的笑容總像是帶著點賊氣似的,看得蕭子靈的心里總有點不舒服。「公子要過黃河,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
「條件?」
「自然就是那玉郎君。」
「……糟了,我早已跟他分道揚鑣。」蕭子靈擊著掌,假裝著可惜。「生平又不熟稔,這下子去哪兒找人才好。」
那男子的臉上登時露出了失望透頂的表情。
「那玉郎君究竟有什麼好?在下識得幾個文雅書生,若是公主喜歡,也可做個媒人。」蕭子靈學起了讀書人的樣子,倒有九分相像。
畢竟,他自小是看著自己父親的。
「公主殿里怎缺得了美男子,可就獨獨鐘情玉郎君一個,真是讓人為難。」那人看了眼蕭子靈,就是自顧自地說著。「算了,看來這生意是做不成了。」
「……是啊,真是可惜了。」蕭子靈也是看了眼那男子。
「若是公子反悔,只要吩咐一聲就行了。」那男子如此說著。
◇◇◇
若九公主當真與玄武熟稔,玄武也不用苦哈哈地望著黃河了。其實蕭子靈並不想要依靠那個什麼九公主……除非是真的沒有辦法。
然而,來到了張家渡後,蕭子靈就開始想念起九公主的提議了。
只見黃河邊滿滿的是想要過河的人,然而望河興嘆的人多,真的可以動身的人可少了。當日南下過黃河,參加江南集會的大有人在。何曾遇上什麼樣的阻礙。然而,如今要北上,才曉得困難重重。
想起了在張家渡的大師姐,蕭子靈也曾經去那老宅院探探。然而,人去宅空,問起了四周的住家,只曉得一夜之間搬了盡,竟是無人曉得去處。
所以,現在望著黃河興嘆的,還多了蕭子靈一個。他甚至連晚上落腳的地方都不曉得。
夕陽西照下的滾滾黃河,當真是美得很,蕭子靈甚至還有一段時間看得發了愣。
直到似乎有人撞了他的肩膀一下,蕭子靈才回過了神。但是這一回神,卻是見到了遠處一個抱著嬰兒的婦人站在了黃河邊的大石上。
只見她愣愣看著黃河,那混濁的河水偶爾地還是會卷著幾副穿著戰甲的尸骨。
蕭子靈只覺得那婦人的臉色不太對,才剛想著的時候,那婦人卻是已經跳下了黃河!
「天!有人跳河了!」
不只是蕭子靈如此大喊,河邊的人叫囂得也可大了。
蕭子靈連忙沿著河邊快步順流奔了下,只見那婦人被河水卷得浮啊沉沉,卻連一點掙扎的樣子都沒有。只是把那懷抱的嬰兒抱得更緊。
幾個船家也是連忙劃了去,然而又怎麼來得及。
只見那婦人再也沒有浮上河面,已經跑到附近的蕭子靈就是幾大步跨了去,臨空一蹬!
黃河上登時多了個淡綠色的人影,眾人驚呼著,指著那似乎在天上飛的少年。
然而,蕭子靈是不會飛的,只見他朝河面落下時,卻是往船家的小船上重重一點足。
他又臨空飛起了,那曼妙的身影讓多少人目瞪口呆。
然而,對準了婦人應該會流去的河面,蕭子靈還是下了水。
對著洶涌的河水,蕭子靈在水里矯健地游著,一面試圖睜著眼楮在河面下找著婦人。
然而,布滿了黃沙的世界,根本看不清遠處。
「呼!」
蕭子靈在浮出河面換氣時,一邊掙扎著不讓黃河卷走,一邊試圖在河面找著婦人。然而,滾滾黃河上,只有幾具尸骨隨河漂流,哪里有婦人的影子。
河邊人們的叫囂顯得好模糊,蕭子靈不甘心,吸了幾口氣後,又重新潛入了河底。
順著河流找去,河下的世界依舊沒有盡頭,朝下看去,也見不到河底。
在這黃河里找人,無異是大海撈針。蕭子靈一直忍到胸口快要炸開了,才勉強浮上了河面,劇烈喘著氣。
不行,只怕她們凶多吉少了。蕭子靈傷心地想著。然而,他卻沒有注意自己也已經被遠遠卷了走,甚至連張家渡的人群都已經看不見蹤影了。
就這樣,不死心的蕭子靈又再找了快要一炷香的時間。只見天都黑了,四周的世界只剩下那滔滔的水聲,蕭子靈才驚覺自己的處境。
糟了。
蕭子靈往四處看去,但是哪里才是岸邊的方向?
河流湍急,蕭于靈為了保存最後的一點體力,也只能先順著河流漂去。
然而,盡避內心著急,卻連一點辦法都沒有。
嗚!
經過一個暗漩渦,被卷了一個半圈的蕭子靈,額頭就這麼重重撞在了巨石上。
一陣暈眩下,才往河面下沉去,就讓人緊緊抓住了手臂。
「找到你了!」
那人的聲音顯得非常興奮,然而蕭子靈已經昏了過去。
◇◇◇
當蕭子靈醒來之後,依舊頭痛欲裂。
當他抱著自己的頭低聲申吟著的時候,卻是發現已經有人幫他包扎了傷口。
不僅如此,身上的濕衣服也已經換了件干爽的棉衣。舊衣服正掛在他現在躺著的地方不遠,一處小小的火堆旁。
他之前懷里放著的、價值不斐的銀票跟金葉子,也好好地放在本來的絲綢包袱里,擺在了他身邊。
是誰救了他嗎?是認識的人嗎?蕭子靈一邊掙扎著坐了起,一邊捶著自己的頭。
疼死了,這一下真是撞得他頭昏眼花。
「你醒了?」
見到他坐了起來,一個青年就是帶著大大的笑容走了過來。
就著微弱的火光看去,蕭子靈很確定自己不認得他。
而且,看向了青年身後,蕭子靈也才發現,原來不只一處火堆,也不只有他們兩人。這個營地里,少說也有上百人,分散坐在不同的火堆旁,正好奇地看向了自己。
「我很欣賞你,你叫什麼名字?」那青年長得一副端正的樣貌,現在正蹲在蕭子靈面前,用著明亮的眼楮問著。
欣賞?因為我那一下撞得可以說是驚天動地?
蕭子靈只是眯著眼楮。
「回神了嗎?」青年的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姓程。」蕭子靈嘆了口氣。「多謝兄台相救。」
「好說好說。」青年也沒有跟他客氣,只是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程公子才叫人欽佩,這人如果落入了黃河,敢跳下河救人的,兄台可以說是第一人。」
咦?為什麼?蕭子靈只是狐疑地看著他。
……一邊想著這人也許不是真勇敢,青年也是眯起了眼楮看他。然而,他很識趣地決定保持沉默。
「大哥!……大哥,借一步說話。」一個年紀其實比青年還大的男子跑了過來,拉著青年的袖子,就要把他帶開。
「不要緊,在這里說就成了。」青年說著。
「有大買賣。」那男子難掩興奮之情。
「曉得什麼時候?」青年也是眼楮發了亮。
「五天後,古記的船。」那男子低聲說著。
迸記?蕭子靈的眼楮睜了大。
「古記?不行不行,他們可按時繳過河稅的,你想砸了我的名號?」青年搖著手。
餅河稅?名號?
「可是大哥,這一票如果成功了,咱們就可以光榮回鄉啦。」那男子低聲說著。「這一票可大了,據探子說,里頭滿滿的是紅貨啊。幾千兩……不,是幾萬兩,幾十萬兩的買賣啊!」
「這麼大的買賣,兩邊朝廷怎麼可能不曉得?不要吃都沒吃一口,就給人剿了。」青年還是不贊同。
「……大哥,您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啦。」
「……你倒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膽啦。」青年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那人就是連忙低下了頭去。
「對不住,大哥。」
「……誰要是動了這趟貨,後果就自己負責。」青年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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