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茵則是心事重重的,在經過賀英東身旁想向他說聲謝謝時,被他一把攔住。
「怎麼了?好像不太高興似的!」賀英東仔細觀察她,看她的氣色還不錯,只是似乎有點瘦了。
「沒有,謝謝你……英東。」他倆的關系真的有點微妙,還無法算是朋友,但賀英東卻像是想要「追求」她,只是至今仍沒後續動作,讓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明明說要跟她培養感情,卻不見有任何主動邀約,難道這是另類培養感情的方式嗎?她想問,又想到最初是她不願意與他有更進一步的認識,現在問豈不是顯得矯情嗎?
「哪里,你開心比較重要。」他淡淡的說,伸手踫觸她的長發——他很喜歡指尖順著她頭發滑下來的觸覺。
「你要走了嗎?」她禮貌的問。
「嗯,我還有事,得先離開;你們慢慢吃,想吃什麼盡避叫,別餓著了。」賀英東說完,情不自禁地摟了摟她。
一個月不見,他很想她——
連他自己都沒料到對她的關注其實很深,甚至到了思念的程度;她就像是路邊不起眼的小白花,卻是牢牢抓住了他的目光,讓他怎麼也忘不掉。
莫子茵沒想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整個人被他圍在懷里,他的鼻息噴在她的頭發上,他的身體散發出迷人的氣味,兩人靠得很近,令她一下子就慌了,心髒跳得很快很快……
她生性害羞,從不曾和男人有這麼近距離的接觸。
但她並不排斥,也很喜歡他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種淡淡的氣息,柔和了他略帶侵略性的氣勢,讓她不再像第一次那樣的害怕,但仍有些不習慣。
畢竟,他倆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
賀英東想抱得更緊,卻察覺懷中的她有想逃的舉止,于是他輕輕的嘆氣、放手——盡避很想多抱她一秒,可他必須尊重她。
就是因為太過重視她,所以他願意遵守她的規則。
他最擅長的就是狩獵與等待,只要最後能得到他想要的,無論要花多久的時間都值得。
「我先走了,你慢慢吃,改天再聯絡。」說完,厚實的掌心輕撫上她的臉頰。
這小小的動作仿佛水面的漣漪,乍看之下沒造成太大的影響,但實際上,水面下已是驚濤駭浪。
直到他的車子駛離視線,莫子茵才感到一陣虛月兌及濃濃的不舍感;她完全不懂自己是怎麼了,竟會有這樣矛盾的心情——想離他遠遠的,可一看見他又想跟他在一起久一點,真怪!
手按著心髒,直到平靜到正常的跳動次數,她才走進包廂。
蘇紛一看見她,笑得非常開心。「子茵,你的男朋友真好,居然說要讓我們隨便吃,他會付帳,這真是太幸福了啦!」所以她很用力的點菜,一點都不手軟。
「小紛,他……不是我的男朋友。」莫子茵紅著臉否認。
蘇紛賊賊地笑說︰「但不可否認的是,你有受到他的吸引吧?」兩人大學同班又住在一起,再不了解她就枉為朋友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了解他,他明明就有我的手機號碼,卻從沒打給我過……」假使賀英東對她的興趣已經冷卻,為何剛才看見她仍會有那樣親密的舉動?可他又不主動打電話給她,讓她完全模不清他究竟是在想什麼。
「為何你不主動打給他呢?」蘇紛向來信奉男女平等,才不會傻傻痴等。
「我先拒絕了他,之後再主動打電話給他,不是會顯得很奇怪嗎?」
「哪會?現在都講求男女平等,如果你對他真有意思,就得主動一點,不然等他被搶走,你再哭也來不及了。」就好比擺滿桌的生魚片,若是不趕緊吃,等不新鮮就浪費了。「拿出你暗戀賀立揚的勇氣來尋找你的第二春吧!」
「噗!」莫子茵被她逗笑了。「不過他看起來是真的很搶手……」
「所以你更要快狠準,千萬別心軟!」
這時服務生上菜,蘇紛果真發揮快狠準的功力,立刻將盤子里的生魚片一片片全掃進肚里,絲毫不手軟。
「小紛,我真的不知道……他成熟又有魅力,看起來像是事業有成,怎會對毫不起眼的我產生興趣呢?我好怕他只是覺得我單純好騙,才會想跟我玩玩而已。」她的擔憂絕非庸人自擾,而是觀察後所得出的結果——
賀英東長得很好看,穿著又體面,出手……確如蘇紛所說的十分闊綽,這樣的男人身邊肯定不乏有人陪伴,怎會對她感興趣?
「唔……偶覺得……」蘇紛努力的咀嚼。「感情很主觀,最終還是要看你的意思,不過如果連了解都沒有就放棄,我會覺得很可惜;而思慮周詳固然好,但想太多最後也會變成絆腳石,倒不如放膽相信你的直覺,喜歡就喜歡、討厭就討厭,順便改變一下你的個性。」說完繼續朝盤里的食物進攻。
莫子茵托著腮,望著好友稱不上秀氣的吃相嘆口氣,她對賀英東的直覺是什麼呢?或許她可以花點時間認真想想。
***
「我很堅持不讓莫小姐付賬,但她比我更堅持的說一定要付;她說和賀先生並不太熟,所以不能讓你付賬,最後我只好給她貴賓折扣,總共是四萬七千元。」經理盡職地向賀英東稟告那天的結果。
四萬七千元對一個剛從學校畢業的學生來說,可是一筆不少的數字,她的固執令他很訝異,只是不知下個月等她看見賬單時,是不是仍會那麼固執了。
「她那麼會吃啊?」拿著她的信用卡簽單,他仿佛能看見她一臉認真的模樣。
「不,是莫小姐的朋友非常識貨,點的都是高檔食材,而莫小姐並未阻止。」
「好,我知道了。」
「我先出去了,賀先生。」經理輕輕頷首,關門離開辦公室。
一旁的程曜昂終于開口,「立揚說老板對他的同學一見鐘情,我本來還不相信,現在看來確有其事,這還真不像你的作風。」
他認識的賀英東可不會放慢腳步——一旦獵物出現,賀英東必定會以最快的速度狩獵成功,絕不浪費半點時間。
「她……不一樣。」
「有多特別?」程曜昂是賀英東的助理,一直替賀英東處理大小瑣事,從不見賀英東對任何女人如此的大費周章。
如今賀英東終于動心了,教他怎不好奇。
賀英東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問︰「我是請你來打理公事的,還是過問我的私事的?」
「如果是專業助理,當然要盡力處理老板所有的疑難雜癥。」程曜昂痞痞的說——他們認識十多年了,早就模透彼此的個性,深知底線在哪里。
「你做不好,我還是會換掉你的!」賀英東語帶威脅地說著。
程曜昂露出舍我其誰的悲壯表情,「我相信這世上除了我以外,再也沒人敢接下這份比攀登聖母峰還要艱巨數倍的工作。」
不僅超時工作,沒事還得出差;雖然豐厚的薪資是有稍微撫平他的睡眠損失,但總的來說,這還是份吃力不討好的工作;而他之所以能撐這麼久絕對不是看在友情的份上,而是當年太傻,糊里糊涂簽下了賣身契——沒做滿三十年不得離職!
賀英東懶得搭理他。「‘小巷子’的牆壁處理得如何了?」
老板一問,程曜昂立刻恢復助理應有的專業態度,推了推眼鏡報告,「立揚因為臨時有事不能繪制牆壁,所以我們必須另外找人,這部分已經開始面試了。」
「他有什麼事?」
「據說是要去環島旅行。」雖然賀立揚有給他封口費,但老板最大,他不得不坦白。
「這小子畢業了還是這麼隨興,你跟他說沒找到合適的人選之前,別想去環島!」
「好,對了,老板,別說我多嘴,我還是想給你一個忠告。」老板好,他就好;老板幸福,他也幸福,為老板著想等于是替自己著想。
「知道多嘴就別說了。」
程曜昂才沒理他,徑自說下去。「男人追求女人還是要積極一點比較好,不然等失去了就後悔莫及,這是我良心的建議。」
「想當初我追我老婆,靠的就是三寸不爛之舌及子彈打不穿的厚臉皮,最後才能抱得美人歸;雖然你的條件是比我好了那麼一點點,但也千萬別太有恃無恐,畢竟女人心、海底針。」
賀英東當然明白這個道理,這次的重逢是他從來不曾想過的結果,她闖進他的生活中更是個意外,就在那一瞬間,他當下忘了現實的考量,只想牢牢的抱住她、抓緊她,想不顧一切的將她留在身邊,他會疼她、照顧她一輩子,但他同時也怕靠她太近,會讓他不能曝光的秘密被她發現——他對她有著深深的虧欠。
「如果可以,我寧可她永遠都不認識我,也不要恨我一輩子。」只要她能開心,他情願一個人煎熬就好。
程曜昂不明白賀英東的意思。「為什麼?」
賀英東靠在椅背上,閉目說著,「這是我欠她的債,難以還清。」
很清楚賀英東是避開重點不說,所以那件事肯定對他很重要,因此程曜昂沒再追問,僅是淡淡的表示,「既然你覺得是債,就想辦法償還;如果對不起她,就好好彌補,讓她幸福,別留下遺憾。」
說完該說的話,程曜昂將辦公室留給了賀英東一個人沉思。
他何嘗不想靠得她更近,以便感覺她的體溫、她的心跳及她的呼吸,無奈心虛的心情讓他只能戰戰兢兢的,即使一直在找她,也不敢貿然介入她的生活,就怕再次對她造成無可避免的傷害。
而他化主動為被動的行徑也是在等待——
等待著她願意接受他,所以他放慢腳步,配合她的規則;即使從不相信緣分,只信任自己,但在面對她時,他卻願意破例,只因為她是他可遇而不可求的愛情。
轟隆一聲巨響打破他的思緒,他轉頭,窗外一片雨幕傾瀉而下,滴答的敲打著玻璃窗,讓他記起他們相識的那天也是下著雨——
那是很大的一場雨,仿佛永遠都不會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