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
殷弄蘇早早收了店,駕車前往郊區︰
在一幢中古樓房前,她停下了車。
牆面因風吹雨打而斑駁不堪,甚至隱隱有了開裂的紋路,但是整幢房屋上攀著的凌霄等藤蔓植物開得熱熱鬧鬧,小院子里還種著紫薇、梔子等諸多花木,同樣奼紫嫣紅,給舊房添了不少別樣的氣氛。
看到那有著雜七雜八顏色的房子,殷弄蘇忍不住微笑起來,笑容甜蜜又舒心。她將小車泊好,推開了院子前那同樣古舊的木制欄門。
木門被推開的吱呀聲引來了屋里的人。季梨奈聞聲而出,看到好友,燦爛地笑了起來,「今天來得那麼早?」
「是啊,來吃晚飯。」殷弄蘇轉身關好木門,再一回頭,就看到一條小花狗咧著嘴,激動地朝她飛奔過來。她笑著蹲,模模小狽的頭,「小痹,又大了一點嘛!」
小狽張開嘴就朝殷弄蘇的小拇指咬了下去。殷弄蘇猝不及防,被它咬了個正著。小狽咬得不甚用力,只有些微痛。主人已經甩了只拖鞋過來,正中它的額頭,「才叫你小痹,你居然又張嘴咬人!」小狽松開了殷弄蘇的手指,回頭看看地上的拖鞋,又看看叉腰而立的主人,高高興興地跑去用嘴叼了起來,再高高興興地跑到主人面前,仰著頭邀功似的「嗚嗚」叫著,尾巴甩得跟什麼似的。
殷弄蘇笑得蹲在地上爬不起來,季梨奈光著一只腳,扶著門,同樣樂不可支,「這只笨狗……哈哈哈哈。」
戚淺墨出現在梨奈身邊,手里抱著個才兩歲樣子的小女孩,皺著眉看著兩個只會咧著嘴笑的女人,「瘋什麼瘋?還不快進屋去,不要丟人現眼。」
季梨奈從呆瞪著眼的小狽嘴里一把奪下拖鞋,小狽不知所措地瞪著她,季梨奈忍不住再敲敲它的小腦袋,又罵了一聲「笨狗」,才朝殷弄蘇勾了勾手指,「快進來吧。
有你喜歡吃的炖土豆。」
殷弄蘇擦了擦眼淚,慢慢爬了起來,走進門,沖著戚淺墨手里的孩子張開手,「小珍,來,讓我抱抱。還記不記得我是誰?」
小女孩皺著稀疏的眉想了好久,才遲遲疑疑地叫了一聲︰「姨——」女乃聲女乃氣的極其可愛。
殷弄蘇小心翼翼地抱著她親了一個,「真乖,比小痹乖多了。」說著,又笑了起來。
走進屋,殷弄蘇仔細地抬起小珍的臉,看了看她的嘴唇,「不錯嘛。疤疤都看不到了。」
戚淺墨回答︰「是的,主治大夫也說手術進行得很成功,再過兩個星期就完全沒問題了。」她看著小女孩,露出了憐惜的神情。
殷弄蘇看懂了朋友的心思,默默地抱緊了孩子,走進廚房才說︰「到那時候,差不多也該把孩子送到孤兒院去了吧。」
「嗯。」季梨奈端出了食物,狠著心腸不看孩子,「我已經聯系好丁,還是聖心孤兒院,院長說她會照顧小珍的,很可靠。」
殷弄蘇又親了親懷里睜大天真雙眼的孩子,對著小珍喃喃道︰「真快……阿姨剛撿到你的時候,你還長著個小豁嘴,跟小兔子一樣,現在又漂亮又可愛,一定會有好心的人家收養你的。」
戚淺墨模了模孩子的頭發,「是啊,小珍是珍寶,別人歡喜還來不及……」小女孩回了她一個微笑,戚淺墨再也說不下去了。
季梨奈粗魯地踢了踢兩個人,「叫什麼呢?又不是第一次這麼分手!還搞得跟生離死別一樣。小珍到聖心比在這里好,有幸福的機會,接下去你們打起精神,留意一下別的棄童,就可以讓更多的小孩幸福。」
三人相對,努力地微笑著。
※※
吃完飯,殷弄蘇把小珍哄睡了,又抱著小痹玩。小狽扭著頭想咬她的頭,殷弄蘇左躲右躲地避開。
季梨奈扔過來一段玩具骨頭,「小痹正長牙,癢得慌,你放它嘴里,別逗它了。」
小狽一口餃過彩色的骨頭,前爪按住用心地啃了起來.殷弄蘇看著它,沉默著。
戚淺墨與季梨奈互看了一眼,由季梨奈發問︰「你有心事?」
殷弄蘇受驚地抬頭,「干嗎這麼問?」
季梨奈笑著說︰「你還能瞞得了我們?吃飯的時候都不說話,還時不時發呆,你當我們兩個是傻子嗎?」
殷弄蘇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踫到了趙枕夜。」
「趙枕夜?」兩個人異口同聲地驚問。
殷弄蘇點了點頭。
季梨奈追問︰「那然後呢?」
「什麼然後?」
「別裝傻了。你們那次分手絕對稱不上愉快,他怎麼會見到你?故意來找麻煩的嗎?有沒有為難你?」
「不是,應該只是巧遇吧。我想只是巧合,他沒有刻意想見我。」
「是這樣嗎?」季梨奈表示懷疑。
「那麼,他有沒有為難你?」戚淺墨又問了個問題。
殷弄蘇緩緩地搖頭。
戚淺墨看著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可是如果他沒有為難你,你現在為什麼那麼苦惱?」
殷弄蘇皺起了眉頭,過了很長時間,才嘆著氣,「我只是不明白他現在想干些什麼。」
「現在?他見到你之後就纏著你?」
「我不知道……算吧……」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能不能不要那麼惜字如金,爽爽快快地說一聲吧!」
殷弄蘇又再沉默了一會兒,「他現在的表現是一點也不在意以前的事,甚至說要再追求我,他說他愛我,還說以前就愛上我了,就是這樣。」
對面兩人同樣皺起了眉頭。
季梨奈猶豫地說︰「這種情況很詭異啊。」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我才覺得很不舒服,完全不明白那個人到底在想些什麼,也不知道他會干什麼。」
季梨奈笑著,「也許他真的愛上你了也說不準,你到底是個美人,而且不買他的賬。男人就是犯賤,對你這樣的特別感興趣。」
殷弄蘇沒有說話。忽然想到了趙枕夜在花店里說的那番話。似是而非的歪理,卻還是讓她的心亂子。
兩個好友看著她的神色,也不再說話了。
三人沉寂了好久,戚淺墨才說︰「我想你現在應該有點主意,可能只是沒打定,所以也不說。反正不管怎麼樣,我們都會支持你,無論什麼時候,我們會提供你要的幫助。你記得你有後盾就行了,踫到問題,放心地交給我們來解決吧。」她說完這番話,表情有些艱難。
殷弄蘇笑了,笑容美麗開心,過了一會兒,才又揶揄著︰「你這不是廢話嘛。我不靠你們,還能靠誰呢?原來你們還想拒絕我的求助嗎?」
戚淺墨當即抓起桌上的小墊,扔了出去。三人笑鬧了起來。結果小墊沒砸到殷弄蘇,反而砸到了她懷里的小痹.小狽無辜地叫著,從睡夢中睜開迷蒙的眼楮。
三人對視,大笑起來。
※※
周六一早,殷弄蘇從小屋出發,回到花店。快要到店的時候,她慢下了車速。枕夜的車停在店門口,靜靜等待著。殷弄蘇從車窗望出去,看到那人的背影,心思復雜,連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不知道有什麼心思的男人,一想到就覺得混亂。但是殷弄蘇咬了咬唇,偽裝鎮定地把車放好。
慢慢走近花店時,趙枕夜開了車門,走了出來,「你到哪里去了?我昨天傍晚來找你,你居然關了店,等了你很久,也不見你回來.你出去了一夜麼?」
殷弄蘇一聲不吭,開門。
男人尾隨著進去。察覺到女子不合作的態度,于是也不問了。
殷弄蘇忙開了。
趙枕夜沉默地著著她忙碌的身影。忽然說了一聲︰「如果還有下次,麻煩你關照我一聲,我的確很擔心。」
殷弄蘇更緊地咬著唇。從來沒有試過,被人等待的滋味。莫名的溫暖,和心里的惴惴不安平雜在一起,是磨人的滋味。
打理好一切,她回過身,趙枕夜還是專注地看著她。
殷弄蘇覺得有些不自在了,攏了攏發,「你今天休息?」
趙枕夜聳聳肩,「我是老板,我說了算,怎麼,你有什麼提議?」
殷弄蘇惱怒他頗有些輕薄的口氣,冷冷道︰「不是,只是覺得你老是那麼閑,不怕公司倒閉嗎?」
趙枕夜笑了笑,「如果真的倒閉了,那你的花店需不需要小堡?我來應征行不行?」
殷弄蘇上下掃視著他,語氣輕蔑︰「你嗎?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整個就是大少爺的扮相,就算你想來,我這里還收不了你,算了吧。」
趙枕夜哈哈一笑,不以為忤,「我知道你對我評價不高。」然後作了個告別的手勢,「既然你沒什麼事,那我真的得走了。我的確很忙,萬一真弄到倒閉,你更不會理我了。」說完,就向花店外走去。
走到一半時,他忽然停了下來,神態看起來頗有些不自在,停了半晌,他才說︰「我是去出差。大概會出去七天。雖然交待有些多余,不過我很想讓你知道我的行蹤。
所以後面七天,你不用擔心我會來騷擾你了,你安心休息吧。」說完,再不回頭。
殷弄蘇呆呆看著他的背影。
※※
接下去的七天,並不如殷弄蘇想象中的清靜。
事實上,第一天的傍晚,店里的電話鈴響,就意味著清靜只是奢望
拿起電話,殷弄蘇習慣性地說著「你好」,結果听筒內一陣沉默。
她擰眉,再說了一聲「你好」,還是沉默。
殷弄蘇的第一個反應是,這是不是騷擾電話?正想掛掉的時候,忽然有了聲音︰「別掛。」
殷弄蘇的心一跳。熟悉的聲音,有種淡淡的疲倦。她握住了話筒。對方又沉默了一會兒,這次,她也沒有回他。
五分鐘後,趙枕夜才說︰「我到了,剛辦完事情回酒店。就想跟你說一聲。是不是嚇到你了?對不起。沒什麼其他的事。」再沉默了一下,「你有沒有什麼事要跟我說的?」聲音听起來小心翼翼。
殷弄蘇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當意識到自己的這個動作後,連自己都嚇了一跳。她淡淡地說︰「沒什麼事。你認為我會有什麼事需要跟你說的?」
那端笑了笑,笑聲很輕,有一點呼吸的聲音。從听筒里傳來的呼吸聲,就像是在耳畔那麼清晰。
「是啊,我想也是。你無論有什麼事情,應該都不會想跟我說。那麼,再見。」說完,那端輕輕掛下了電話。
殷弄蘇怔怔地握住話筒,很久之後,她才說了一聲︰「再見。」
放下听筒,她忽然有想逃跑的沖動。
危險的感覺越來越逼近,而她就像是幼小的兔子,被猛獸的眼震懾住,居然一動也不能動.越是惶恐,越是無助。她掩面。長發瀉了下來,遮住脆弱的表情。
第二天,電話依舊響起。
殷弄蘇怔怔看著電話,一直沒有接。在響了三聲後,電話鈴聲斷了。她告訴自己,也許只是一個客人的要花電話。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響了五天的電話在第六天意外地沒有響起。
那一天晚上,花店就要關門的時候,沖進了一個風塵僕僕的人。
趙枕夜在打開門後,朝傻了眼的殷弄蘇微笑著,「你好啊,我回來了。」
殷弄蘇呆呆看著他一臉燦爛的表情。
珠兒興奮地叫了起來︰「趙先生?我好幾天沒看到你了,還以為你真被老板娘氣走了呢!」
趙枕夜笑道︰「怎麼會?你們老板娘沒跟你說過我是去出差了嗎?」
「沒有啊,她這幾天一直都不太說話,我還以為你們鬧翻了呢。」珠兒說著這些話的時候,臉頰都有點鼓鼓的,看起來有點氣憤的樣子。
趙枕夜大感興趣,「哦?蘇她這幾天都不太說話麼?」
「是啊……」珠兒正要展開話題,被殷弄蘇冷喝一聲︰「珠兒,少說廢話!」
珠兒委委屈屈地「哦」了一聲,閉上了嘴。
趙枕夜笑了笑,看著殷弄蘇。
殷弄蘇扔過一個白眼,「看什麼?」
趙枕夜的樣子頗像登徒子,「好看!」
殷弄蘇低下頭,不再說話。
趙枕夜問她︰「你怎麼一點也不好奇?我本來說是七天,今天提早回來,你居然臉色一點也沒變?」
「這有什麼好好奇的。你不是說過你是老板,隨你說了算。你要出差幾天就是幾天,誰敢多說一個字?」
「你把我說的跟敗家子一樣啊。」趙枕夜大笑著,沒有說下去。
兩人心知肚明,男人是為了女人,所以提早回來的,也知道那幾通不通的電話,產生了什麼樣的效果。但是,誰也沒有說,誰也沒有動一分神色。
殷弄蘇的心中有著模糊的喜悅,但是惶恐更甚。
趙枕夜找了張凳子坐了下來,靠著店里的桌子,覺得很疲憊,大強度的工作,急切地趕路,雙重加重了心理的勞累。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只要看到她,就覺得松了下來。可以舒舒服服地伸個懶腰,然後安下心來,看著她忙忙碌碌。他支著頰,右手按了按眉頭。
殷弄蘇偷偷看了看他,然後迅速低下了頭.喜悅更甚,她覺得微微的悲哀升了上來。緊緊抿著唇,殷弄蘇的眉頭蹙了起來。
等到忙完的時候,珠兒拍了拍殷弄蘇的肩,「你看。」
殷弄蘇聞聲望去。
趙枕夜枕著自己的臂,已經沉沉睡去。
珠兒擠眉弄眼,「老板娘,有沒有很感動?」
「感動?」
「是啊,趙先生明顯是為了你一路趕回來的吧?作為女人都會覺得高興的吧?」珠兒看了看殷弄蘇的臉色,「老板娘,你千萬不要告訴你,你一點不覺得高興!」
「我為什麼高興?人家的事你不要管那麼多。」殷弄蘇推開了珠兒,走向內間。
珠兒叉著腰,氣鼓鼓地看著她的背影。最近發現老板娘的脾氣越來越古怪了,真是別扭!回過頭時,發現趙枕夜正笑嘻嘻地望著自己。
珠兒嚇了一跳,「趙先生,你沒睡著嗎?」
趙枕夜搖搖頭,「不,睡著了,不過我一向睡得比較淺,一听到你提到我的名字就醒過來了,我不是故意偷听你們談話。」
珠兒忸怩著,「對不起,趙先生。我是不是太多管閑事了?」
「不,謝謝你幫我說話。」
「不是我幫你說話,而是老板娘這幾天實在太奇怪,我都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了。」珠兒苦惱地皺著眉頭。
「我知道。」趙枕夜笑得神秘。
珠兒大奇,「你知道?」
「是啊。」
「你知道老板娘怎麼想?」
「是的。她正在跟自己作戰。等到分出勝負,她就會回復正常了。」趙枕夜笑得開心。
珠兒迷惑不解,「作戰?」
趙枕夜沒有為她解疑答惑,起身道︰「我要走了,你幫我跟殷小姐說一聲吧。」說著便揚長而去。留下珠兒獨自一人,琢磨著「作戰」的含義。
★★★
這天,珠兒有事請假,殷弄蘇趁上午沒有客人的時間段,為兩戶熟客送花。
罷到半路,就被豪華車攔了路。
她不悅地看著對面車子搖下車窗,趙枕夜朝她揮著手,見她一動不動,干脆推開車門跑了下來。
殷弄蘇等他走近俯時,皮笑肉不笑,「好巧。」
趙枕夜無賴地一笑,「你明知道不是巧。我剛剛到你店里,看到門關著,心想你到哪里去了,就繞著附近兜了一轉,本來只是想踫踫運氣,沒想到還真的遇上了。看來我們真的很有緣。」
殷弄蘇諷刺道︰「有緣?你的車子的性能多好?你環城一圈的時間剛夠我兜一圈,怎麼找都被你找到了,沒找到是你傻。」
趙枕夜笑笑,繞到副駕駛座,敲了敲車窗,示意殷弄蘇開門。殷弄蘇沒有理睬,一踩油門就打算繞過去,沒注意到趙枕夜抓住車門把手,一下翻到了她的車前。
殷弄蘇見到他驟然放大的笑臉,嚇了一跳,腳下猛踩剎車,整個人都向前沖去。保險帶又將她的人向後扯,殷弄蘇只覺得胃里極不舒服,狠狠瞪著攔在車前笑著的男人,恨不得撞死他,可惜,終于還只是想想而已。
趙枕夜似乎一點也沒注意到她難看的臉色,笑嘻嘻地做了個口形,「給我開門。」
殷弄蘇看了看坐在身邊悠閑吹著口哨的男人,心想自己為什麼還是讓他上了車。
趙枕夜自在地抱著臂靠在椅子上,「你的車子真是小,我的腿都伸不開。」
殷弄蘇氣結,決定還是不理他的好。
趙枕夜安靜了下來,半躺在椅子上,居然閉上了眼,「你管自己忙吧,我睡會兒。」
殷弄蘇又瞪了他一眼,而趙枕夜早已經看不到了。
上樓送花的時候,殷弄蘇把他放在車上,下來的時候,他已經睡著了,腦袋滑到椅背上,或許是因為車子太小的緣故,他整個人都不自然地蜷著。
殷弄蘇坐進駕駛座,小心地移動著,他看起來很疲憊,似乎是真的累了。
發動車子的時候,趙枕夜忽然醒了。他睜開眼楮茫然地四處看看,然後迅速進入清醒狀態。
殷弄蘇從反光鏡中看著他坐直了身體,挺直了腰。
趙枕夜看了看她,「已經做完了麼?」
「有什麼問題麼?」
「沒什麼。只是想知道我睡了多久。」
「十幾分鐘。」
「還不錯。我昨天晚上居然倒時差倒不過來,一直沒睡好,上班的時候都沒精神,心想與其浪費時間,不如干脆出來走走。結果一走就到你家門前了。」
殷弄蘇緊緊閉上了嘴.
趙枕夜看著她的表情,換了個話題︰「你之前就一直想開這樣一個花店麼?」
殷弄蘇沒有回答.
趙枕夜隨即也沉默了。
車內,呼吸聲是惟一的聲響,兩個人都看著外面,彼此不望一眼。
忽然,手機鈴聲打斷了安靜的氣氛。
趙枕夜說聲抱歉,掏出手機接听。
「你好。」手機那頭的聲音焦急而大聲,趙枕夜皺著眉听了十秒鐘,臉色迅速難看了起來,「是嗎?怎麼回事……我回來之前你們不是說沒問題……其他公司的做法不是你們推卸責任的理由……好了,不用說了,我馬上趕過來。」他放下手機,狠狠閉上眼,沉默兩秒鐘後,倏地睜開,眼中是冷漠的光。他對殷弄蘇說︰「不好意思。公司臨時出了點問題。你能不能載我回公司?」
殷弄蘇沒有說話,一言不發地打轉方向,向趙氏集團開去。
車內仍是安靜。趙枕夜起初看著車外飛馳而去的萬物,表情僵硬,後來,他閉上眼楮靠到椅上,樣子看起來像又在沉睡,殷弄蘇卻知道,他正在思考應對的策略。
她的腳踩到了油門處。
終于到了目的地,趙枕夜解開保險帶,朝殷弄蘇說︰「可不可以跟我一起上去?」
殷弄蘇淡漠地搖頭,「我不認為我能幫上什麼忙,也不想上去。」
趙枕夜笑了笑,看不出失望的樣子,推開車門,低下頭說了聲謝謝後,大步地走了出去。
殷弄蘇看著他挺直的背,愣了好久後,才開車離去。
★★★
第二天的財經版新聞沒有任何關于趙氏的消息,娛樂版卻有趙枕夜的大篇緋聞︰「商界金童驚曝新戀情,你儂我儂羨煞目擊者。」
大幅彩照印刷精美,可惜拍的是遠景,人物模模糊糊,正是趙枕夜低頭與殷弄蘇告別那一幕。
珠兒一早就拿著報紙向殷弄蘇宣讀︰「昨天下午。記者目擊商界金童趙枕夜與一女子神態親密,共游本市。相信趙枕夜的‘紅粉密友’又添新成員。
「該女于駕車載趙枕夜前往某大廈,約一個小時後,兩人又相攜離開此地,前往趙氏集團。該女子將趙枕夜送至樓下離開。分手時,素以冷靜紳士著稱的趙枕夜離情依依,在車內逗留十分鐘後才離開。」
珠兒大聲地讀著,然後朝殷弄蘇擠眉弄眼,「這兒還夸這個駕車的女子長得漂亮。老板娘,你覺不覺得這輛車很眼熟?」
殷弄蘇湊過去看了一眼,「你真的相信這段八卦新聞的真實性?」
珠兒嘟了嘟嘴︰「無風不起浪。這張照片總是真的吧?你昨天送趙先生了嗎?你不是說送花去丁,怎麼會踫到他?」
飛快的語速讓殷弄蘇頗感頭痛,索性不回答。
珠兒要追問時,電話響了。她反射性地接起電話,听了幾句後賊賊地笑了起來,把听筒遞給殷弄蘇,「老板娘,你的電話。」
殷弄蘇看著她的表情,知道了那人是誰,表情冷漠地接了過來。
趙枕夜問她︰「你有沒有看到報紙?」
看著對面的珠兒滿臉期待,殷弄蘇轉了個身,「看到了。」
「對不起.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無聊的事。沒有造成你的困擾吧?我保證,一定不會讓這則消息再流傳下去。」
「謠言你能止得住?」
「你不相信我?」
「我只是陳述事實。」
「既然打了這個電話,你應該相信我有這個能力。那樣的無聊報社,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殷弄蘇听著那頭平穩的聲音,听出了隱隱的殺伐之氣。「我並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我不會讓任何人有任何機會騷擾到你。」
殷弄蘇沉默地掛上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