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雲見桑青 第9章(2)
作者︰秋飛花

舞蹈,原來是竹國民間最普通不過的娛樂,他們什麼時候高興都可以跳,即使在最艱難的日子里,百姓們也慣了苦中作樂。可是對于易軫,這個從小在咸陽長大的人來說,似乎顯得非常困難。

「這位姑娘,你的舞跳得真好。」雲桑對剛才那跳舞的女子道。

「姑娘太客氣了,小女子姓張。你叫我張三姑娘就可以了。」那女子聞聲轉過頭來,沖雲桑淺淺一笑。

「你姓張?原來你也……」剛想說你也姓張,雲桑忽然記起身邊的人姓易,于是把後面的話吞了回去。

「難道姑娘也有朋友姓張嗎?」那女子笑道,「其實我們這里姓張的人很多。」

「當然,這本來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姓。」姓易才比較特別。

「姑娘面生得很,是第一次來西市玩兒嗎?」那女子問道。

「嗯,我以前到過郢都,可是沒有來過西市。」西市是郢都最底層人居住的地方。她每年從伏牛山下來探望姐姐,都只住在王城的內城里,從未到這里來過。

「呵呵,我也真是。姑娘平時怎麼能到這樣骯髒污穢的地方游玩。」那女子的笑聲有些刺耳,听得雲桑渾身開始不自在起來。

「雖然是朋友帶我來的,可是我覺得這個地方和郢都別的地方一樣好,並不像你說的那麼骯髒污穢!」雲桑反駁道。難道因為貧窮就顯得骯髒了嗎?她本也是一名鄉野女子。

「姑娘覺得這里並不骯髒污穢,那只是因為你光看到了表象而已。」那女子搖頭道。

「表象?」雲桑迷惑,難道這條小街是還隱藏了什麼秘密?

「你有把握,她這次一定能夠幫到我們?」張翼站在半掩的窗戶後,望著街中那一對女子,話卻是對自己身後的易軫所說。

「孩兒自問對她心中所想了如指掌。她和她姐姐是完全不一樣的人。」易軫慢慢地閉上了雙眼,淡淡地道,「她是個很單純的女子。說來也怪,其實她也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她就是辰宮這一代指定的宮主繼任人。」

「哦?這件事是她告訴你的?」張翼回過身來,表情略顯吃驚。

「不,是屈雲青告訴孩兒的。」易軫張開眼楮,伸手示意義父在茶桌旁坐下,然後替他斟了一杯茶,自己坐到了對面。

「義父您還記得,當年您請來給孩兒授課的嚴先生嗎?辰宮的現任宮主蟲八子就是他的師弟。嚴先生以前曾告訴過孩兒,最初的辰宮,只是一個世外的門派。宮人日常除修習仙道之術外,就靠漁獵以及采桑養蠶來維生。一直以來,他們都過著無怨無慮,與世無爭的日子。之所以每一代宮中會派出一名弟子輔助君王,那不過是其門上沿襲百年的規矩。大凡被派進宮的巫尹,只管國家祭祀與卜筮禮儀,並不直接干政。之所以這幾十年來發生了變化,是因為被派作巫尹的人自己的野心。」

「是那做巫尹的人不甘心空有竹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頭餃,還想要擁有與之匹配的身份!」張翼呵呵大笑,以食指輕敲桌面,笑道,「軫兒啊,這個屈雲青,真的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女子,為父早就看出她的野心!一個女人,也只有在竹國才能夠安穩地坐上巫尹之位,並且,一個女子要想竊得天下,也只能利用竹王這樣的昏君。所以她當初寧願選擇做個終身不能嫁人的巫尹,也不選你!」

易軫听義父這樣說,唯有訕然一笑,點頭稱是。

「孩兒也是最近幾天才知道她竟有如此想法。她是想借竹國的實力夷平六國,一統天下,結束目前七國的紛爭。結束七國的流血混戰,這本來也是孩兒多年以來的夙願,慚愧的是,這二十多年來,孩兒卻因不肯听義父的教誨,固執己見,導致一事無成!」

七國爭雄,妄想不流血拼命是不切實際的。事實一次次地證明,有時候要達到你的目的,必須要有付出與犧牲。就像在葉庭的那場瘟疫一樣。作為醫者,他的責任是救人命,如果治不好那些人,還放任他們繼續去感染更多的人,那不是在救命,而是在變相地殺人。這一點,原來屈雲青這個女子早就懂得了,可笑他卻想了二十年。

本來他和屈雲青是能夠攜手去實現那個理想,可惜是屈雲青先做出了放棄的決定。那日在巫尹府門前的踫面,屈雲青曾暗示願意與他合作,共謀天下,不過張翼卻以為現在要憑他父子的實力,夷平六國,統一天下,好像並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如今要再和屈雲青結盟就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了。但在他沒有拿到《吳起兵法》之前,還不能讓屈雲青知道這件事情。

「嗯,你現在能回頭,也不枉為父一片苦心。好在一切都還不晚。」張翼欣慰地道。他拍拍義子的肩頭,忽然又憶起了一事,便道,「那個叫雲桑的女孩子,現在似乎已經對你起疑了。你有什麼把握能控制她為我所用呢?」張翼眯起眼笑道。他早就看出易軫對雲桑的那份用心。

「孩兒並不想控制屈雲桑,孩兒會盡量說服她,使她相信。」易軫胸有成竹地答道,「本來天下大同也是她的理想。孩兒相信,待孩兒令江國復國,一統天下的那一天,她一定會明白孩兒的苦心!」

「難道你不怕,她也有野心?」張翼搖搖頭,呵呵笑道,「如果她也有奪取至尊的野心,到時候你將如何自處呢?」

「不會。同樣的夢想,對于屈雲青和孩兒來說是夢想,而對于屈雲桑這樣平凡女子來說,那就只能是一個空想而已。」易軫答道。

要實現那樣的夢想,他的背後有張翼,有整個琴國。而屈雲青的背後也有竹國的力量在支撐。可是雲桑,她沒有任何的依持。一直以來,她只是單純地不想看到打仗?她想找到莊子休口中的「太乙之門」,兵不刃血地去成就她的夢想,本來就是荒謬的!

「那樣就好!好在這個昏聵的竹王已經被鄭袖說服,琴竹結盟的協議一旦達成了。她更不會對你的要求有任何的提防。」張翼雙眼眯成了一條細小的縫,但那細縫中仍然射一出凌厲的光。

「不錯,義父您使琴任務已經順利完成了。等孩兒那件事辦成了,就可以返琴與你共謀大計。」眼看離成功又進了一步,易軫笑了,但他隨即又惶惑起來。因為他知道,一旦那件事成了之後,他和雲桑能無風無浪相聚在一起的日子,就不多了。

這不是戰爭,這是連場的血腥屠殺。

她看到一整隊士兵把另一隊士兵,驅趕到一個數丈寬的土溝里活埋。到處都是尸體,橫七豎八。一面沾滿血污,字號已經破損得看不清的旌旗斜插在一個矮丘上。持旗的人身體已經埋進了泥土,手卻高高地舉起,沒有放下。

「看到什麼了?」處在暗中的女人輕輕地問。

「死人……到處都是死人……」她的聲音顫抖著回答。

「死人以外呢?」那女人又問。

「血、泥,還有一匹馬。」她拼命地搖頭,哭泣道,「只有它是唯一活著的東西。別的,全都死了!為什麼要打仗,我不想看到打仗!」

「唉——」那女人長長地嘆了一聲,幽幽地道,「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結局。」

「可是,我不知道他們誰會最終獲勝。」她道。

「有什麼分別嗎?最終都成了死人!」那個女人道。

「哦,不錯。」她點了點頭。贏了戰爭,卻輸掉了性命,這樣算不算贏?

「謝謝你讓我看到那麼多。」雲桑從木床上起來,向張三姑娘施禮,「想不到這里也曾經發生過這麼可怕的事。‘幻靈血咒’,當真是十分神奇。不過以前我跟我的朋友在一起時也遇到過這樣的事,可是他沒有對我進行任何的暗示,一樣能夠令我入夢。並且那個夢,它還會自動地延續,真的很奇怪。」

不知道「喚靈血咒」和「太乙之門」有沒有什麼聯系,如果這就是「太乙之門」的話,那它怎麼能夠把她帶去將來,找到她想要的東西呢?她終于離她要找的東西也越來越近了。

「哦?當時他是不是正在發燒,而你恰好看到了他的眼楮?」張三姑娘問道。

「你怎麼知道?」雲桑大吃一驚。難道她是神仙不成?

「這個很簡單,因為我也試過。」張三姑娘拍拍她的背,笑道,「不用覺得驚奇,因為那個人我認得。他是不是叫張軫?」「啊?難道你們認識嗎?」雲桑又是一驚。如果他們認識,為什麼剛才張軫招呼也不打,就不告而別。

「在這個世上,我是他除了娘親,第二個見到的女人。」那張三姑娘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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