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鐘不到,紀珩就習慣地醒來,眼楮並沒有馬上睜開,但一向感覺敏銳的他立刻感覺到異常。
女人?!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一閃而過。
昨天他工作很晚,回來就洗澡睡覺,根本就沒帶女人回家,更何況他從來不帶女人回家,不可能……
他腦海里不期然地閃過田蜜的俏臉,昨晚他最後見到的女人就是她,睡覺時她好像還沒有離開,該不會是她趁自己睡著了就對他……
他沒有再想下去,猛地睜開眼,幸好!衣服還在,再往旁邊一看,果然是田蜜,她身上仍穿著衣服。
就是說,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他抬手幫她撥開幾縷覆在臉上的頭發,久久凝視著她臉上那抹恬然的微笑。不知為何,心里涌起一抹熟悉感。
心里縱使有許多疑問,他卻不忍叫醒她問清楚。因為他深刻地體會到能夠好好睡一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被田蜜當枕頭的右臂,塞了個真正的枕頭給她枕著,並蓋上薄被才輕輕下床進衛生間洗漱。
田蜜舒舒服服地伸了個大懶腰,今天這一覺睡得真香,真舒服,肚子也覺得特別餓,不知道曉曉給她做了什麼美味的早餐呢?
想著,她睜開眼楮,才發現這不是她的房間。昨晚的情景一點一點地在腦海浮現,她身子一僵,眼楮定定望著天花板,心跳加速,兩只小手悄悄地往兩邊模去。
咦——沒人?她松了口氣,卻又有些失望。
「你醒了。」他一走出衛生間就見她神色古怪地瞪著天花板。
田蜜聞聲霍然坐起來,見他赤果著上身走近自己,趕緊垂下眼瞼不去望他。
可已經沒用了,他健碩勻稱的身材已經深刻地植入她的腦海,忘都忘不了。
「我……你……」她不知所措地抓了抓頭發,突然像想到什麼似的,望著已經坐在床沿的紀珩,關心地問︰「你睡得還好吧?」
她輕柔的嗓音莫名地牽動他的心弦,使他的心口一窒。
「我只想知道為什麼你會睡在我的床上?」
「這個——」田蜜思索著該如何回答,才能讓精明的他接受自己的解釋,「是這樣的,昨晚我做了一桌好菜等你,可是,我等啊等,等了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等了又等,再等,還在等——」
「說重點。」他看著她,沒好氣地說。
「這都是重點!」她想起昨晚就氣,還氣憤難平地瞪了一眼紀珩,卻被他凌厲的眼神逮個正著,立刻沒底氣地縮縮脖子,氣勢減弱了一半。
「我等來等去都不見你回來,就生氣地把菜全倒掉。而你,回來後卻跟我說不到兩句話就進房間。你說,這能不氣人嗎?」她越說就越覺得委屈,狠狠地送了兩個衛生眼給他。
「這只能怪你。」他根本就不需要覺得內疚。
「我?」她瞪大眼指向自己,難以置信地反問,實在不明白她到底錯在哪里?難道為他辛苦準備一頓豐盛的晚餐都是錯?!
「一日三餐,我都是在外面解決,是你莫名其妙地跑來做飯。最重要的是,事先我並不知情,純粹是你一頭熱,自己不好好檢討,還來怪別人。」他一針見血地指出她的失誤。
「我沒有跟你說嗎?」田蜜惘然地望著他,好像真的沒有耶,「嘿……那我這次就不怪你了。」她也是個講道理的人。
「那可以繼續了嗎?」紀珩看了看她那大大的笑臉,問。他真不明白她為什麼老是笑得像個白痴一樣。
「可以,可以。我把廚房整理干淨後,就打算離開,但是突然想到我還沒有和主人——也就是你,打聲招呼就走,實在有違我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她偷偷瞄了下紀珩,一見他眉頭皺得越來越深,趕緊繼續說下去。
「于是,我就開門進你的房間,本來我見你睡著了,就想不打攪你,靜靜離開的。可是,我卻看見你睡得非常不安穩,唉——見到你這個樣子,我又怎能忍心離去呢?我走近想幫你擦擦汗,誰知你一把抓住我,抱著不放。我只是一個弱女子,又怎能抵抗你一個大男人的蠻力呢。這次是你的錯吧,不能怪我了?我說的都是實情。」她暗暗在心里吐舌,她也沒有說謊啊,只是稍微省去一些細節。
餅了很久,才听見他吐出一句︰「很抱歉。」
田蜜的心髒倏地收緊,連忙搖頭又擺手地說︰「不、不,我並不怪你,我……」她想了想,接著說,「昨天早上,我不是告訴你,我喜歡你嗎?也許你會認為我是個輕率隨便的人,可是我是非常認真的。所以,當昨晚見到你那麼痛苦的樣子,我也不好過。能夠為你做的,我都願意去做。」
她的話讓他的心底泛起一絲暖意,望著她泛紅的眼眶,他腦海里快速地閃過一些片段,但太快了,令他來不及捉住就消失了。
「紀珩……你怎麼啦?」田蜜見他定定地望著自己出神,伸手在他面前換晃了晃。
「麻煩你出去,我要換衣服。」他回過神來,淡淡地說。
「哦——」田蜜微紅著臉起身,走到門前還不忘加了句,「我去為你準備早餐。」
「不用——」他正想阻止,可田蜜早就跑了出去。
紀珩甩甩頭,還是趕緊換衣服上班,已經比平時遲了十多分鐘了,而且老想一些不切實際的東西並不是他一貫的作風。
☆☆☆
「田蜜!」擔心了一夜的高曉曉一看到她踏入雜志社就上前叫住她,並把她拉進會議室里,大有審問犯人的架勢。
「從實招來,昨晚到哪里去了?」雖然她的心里早就有答案,卻仍想從田蜜的口里得到證實。
「在紀珩家里。」她大方地說,並不覺得有什麼好隱瞞的,反正曉曉對她和紀珩的事都一清二楚。
「做什麼了?」曉曉臉上流露出曖昧的神色,十年的思念之情在一夜爆發,威力是可以想象的。
「做飯。」她據實回答。
曉曉差點倒地,怎麼跟她所想的相差十萬八千里,她不覺皺起柳眉盯著田蜜。
見此,田蜜以為她生氣了,慌亂地解釋︰「我本來是要回來的,但紀珩把我抱得緊緊的,我根本動不了,更何況他當時的樣子,我也不忍心離開他。我不是存心要你擔心的,不要生氣。」田蜜語無倫次地解釋,卻不知道這樣更顯曖昧。
啊,一會做飯,一會又抱得緊緊的,怎麼發展得這麼撲溯迷離?曉曉感覺有點跟不上她的思路。但她仍然很努力地根據所得的一點點信息和自己無限的想象力,很自然地往一個方向想。
「你們……」曉曉的雙眼閃著令田蜜有些膽怯的可怕光芒,額頭明顯地鑿了「八卦」兩個字。
田蜜漲紅了雙頰,丟了她一個衛生眼,「你想到哪去了?滿腦子,思想骯髒!我們什麼都沒有做!」
「是你自己說得含含糊糊,不清不楚的,說什麼抱啊,摟啊,哪能怪我會錯意?」曉曉聳聳肩,不甚在意地說,「究竟你們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唉——」田蜜的臉暗了下來,就像原來艷陽高照的天空突然烏雲密布。
「又有什麼狀況了?」曉曉擔心地問。
又是一聲長嘆。
「別只顧著嘆氣,真是急死人了。」
「讓我想想怎麼說。」
曉曉只有瞪著她,干著急。
……
「就是所謂的車禍後遺癥?」听完田蜜的話,曉曉問道。
田蜜點點頭,「Sam是這樣告訴我的。雖然紀珩所有的記憶都消失了,但內心的恐懼卻無法消除,才會不時做噩夢。曾經有催眠師想通過催眠了解他到底夢見了什麼,卻不成功。心理醫生推斷他之所以失憶,除了因為在車禍中腦部受到創傷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心理因素,就是那段時間他心理、精神都受到了極大的傷痛,遠遠超過了他可以承受的範圍。」
「為什麼上天要對他這麼殘忍?最愛最親的爺爺突然去世,已經使他悲痛萬分,整個人都消沉了。原以為可以和疏離的父母重聚,一場車禍卻奪去了他的所有希望。忘記一切也許是上天天額外的恩賜,但為什麼偏偏要他做那個可怕的夢?」
曉曉擁著掩面哭泣的田蜜,輕拍她的背,安慰地說︰「不是有一句話說,上帝關了一扇門,定會打開另一扇門。它安排了你這個善良甜美的天使去守護他,幫助他,愛他。相信你一定可以幫助他消除內心的恐懼。」
田蜜把頭靠在曉曉的肩膀上,破涕為笑,「大編輯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安慰人的話都是這麼動听、感性。」
她深知,現在不是傷心難過的時候,積極面對困難,解決困難才是她的一貫作風。
「要不然,我怎麼混飯吃。」曉曉見她已經恢復狀態,拍拍她的肩膀,站起身正要出去,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又停住了腳步。
「昨除,伯母打電話來。」
田蜜一驚,緊張地問︰「媽有什麼事?不會是爸的身體變差了,或是家里出了什麼事?」
「伯母很好,家里也沒有事情發生,伯母只是想知道你的近況。聊了之後才知道,伯父的身子大不如前。
他就是太操勞了,公司里的事情,他樣樣都要親自處理。」曉曉簡略地說。
其實也不用她多說,田蜜自然知道自己爸爸的性格。
田柏榕是個典型的白手興家的實干型商人。他讀書不多,很小就隨著父叔輩走南闖北,在房地產開始興旺的時候,他和一幫兄弟組成建築隊,從無到有一步一步慢慢將建築事業做起,做大,發展到現在頗具規模的建築公司,實屬不易。
創業的艱辛,以及親眼目睹許多和自己一起創業的兄弟因為信錯人或者不思進取,終日沉醉在紙醉金迷之中而傾家蕩產的教訓,田柏榕更加勤儉節約,信任的人也更少了。
本來子承父業對中國人來說乃是天經地義,可大田蜜六歲的兄長田野卻無心繼承父業,一心投入學術研究,年紀輕輕就已經在著名大學任教。
反而身為女兒身的田蜜,自小就喜歡整天圍著父親轉,跟出跟入。六年級時,她寫了一篇名為「假如我是一名建築師」的文章,使田柏榕看到了一絲希望——承繼他事業的希望。從此,每到假期,田蜜小小的身影都跟隨著父親出現在大大小小的建築工地。那時的田蜜也是一心一意地為成為一名杰出的建築師而努力。
但世事往往出人意料,當田蜜以優異的成績從建築系畢業後,當田柏榕欣慰著自己親手栽培的女兒可以接手自己一手建立的事業時,她卻為了愛情毅然走上了一條她從來沒有想過的路。
愛之深,恨之切,她的決定在這個溫馨的家里翻起了軒然大波,也破壞了這個家的平靜;她的決定狠狠地傷了父親的心,更被盛怒之下的父親趕出家門,聲言永不相認!
這四年,她只能偶爾和母親、哥哥見見面,通通電話,從而得知父親的情況。
「我對不起他們,不但沒有負起自己的責任,還要他們擔心,傷他們的心。我是個沒心沒肺的不孝女。」
每次提到她的父母,她都是一臉沉痛。
「別這麼說,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惦記著伯父伯母!我知道你一直很內疚沒有按照他們的期望去做!我知道你一直都努力去彌補!我也知道你每次游歷回來都必定回家看看——站在屋外遠遠地看,卻不敢進去!我更知道,你重遇紀珩後,除了想辦法令紀珩重新認識你,愛上你之外,你最惦記的就是如何求得伯父的原諒!」曉曉激動地說,「所以,你不要那樣說自己。」
淚水模糊了田蜜的雙眼,她語音哽咽地說︰「謝謝」
☆☆☆
田蜜一邊哼著小調一邊愉快地洗菜。
昨晚紀珩竟然破天荒地答應今晚回來和她吃晚餐,整天下來,她都是一副樂呵呵的傻樣。Sam已經離開十多天了,這一段時間以來,她都到紀珩這里報到,上學時她都沒有這麼勤快、準時。
而紀珩呢?不是晚歸就是抱回一大疊文件在書房看個沒完沒了。她根本就沒有和他傾談的機會。惟一能為他做的只是為他泡一壺他以前就很喜歡喝的武夷山岩茶。
昨晚,她如常為他泡了壺清茶,他吸了吸茶的獨有清香,才緩緩地說︰「如果明天的會議順利的話,我可以早些回來吃飯。」
田蜜足足頓了半分鐘,腦袋才分析出他這句話的意思。
「真的?那我做好菜等你回來,好不好?」她期待著他的首肯。
見他似有若無地點點頭,她激動得簡直難以形容。
她回想著,就听到門鈴聲。
會是誰呢?紀珩一向用自己的鑰匙開門,莫非是Sam回來?她邊想著邊跑去開門。
「請問找哪位?」打開門,她就見到一位溫婉的女士站在門外。
女士神秘地微微一笑,「我就是來找你的呀,可愛的小姐。」
「但我不認識你呀。」田蜜疑惑了,如此美麗高雅的女士,要是她見過一次就絕對不會忘記,她相信自己的記憶力。
「你是田蜜,對吧?」女士見她點點頭,又說,「那就沒錯了。我就是要找你。我可以進去坐坐嗎?」
女士語音和婉悅耳,田蜜自動自覺地側了側身讓她進屋。
「還不錯。」女士進屋,四下打量了一番,坐下點點頭。見田蜜怔怔地站著,便拉她坐下,親切地說,「你也坐,我們也許要談很久。」
「怎麼稱呼您呢?」田蜜最最想知道的就是眼前的女士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什麼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看樣子,還不止知道她的名字這麼簡單。
「看,我真糊涂,見到你就高興得都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安秀,有個兒子叫蔣安森。不過他的朋友都叫他‘Sam’,還有個干兒子叫紀珩。」安秀朝她眨眨眼說,「現在你應該知道我是誰了吧?」
「原來是阿姨!我不知道Sam的媽媽這麼年輕而且漂亮高貴,我剛才還以為是哪個情敵,害我還緊張得直冒冷汗。」田蜜驚訝之余不忘拍馬屁。
「你真可愛。不但樣子甜美,連小嘴也甜得像蜜一樣,哄得我心花怒放。」安秀笑不攏嘴地說。
「我也是有什麼說什麼而已。對了,前段時間Sam匆匆回去,不會發生什麼事吧?」田蜜關心地問。
「沒事,沒事。只是他的女乃女乃惦記著孫子,叫他回去讓女乃女乃看看,小事一樁。」安秀輕描淡寫地說。但是她接下來說的就顯得詭異萬分了。
「相信嗎?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了你的存在,清楚你和紀珩之間的所有事情。」她壓著嗓子在田蜜的耳邊說,更顯神秘。
「怎麼可能?!難道阿姨有神秘力量?」田蜜好奇地說,但隨即又想到,紀珩認識他們母子的時候,他已經失憶了,阿姨又怎能知道紀珩失憶前和自己的事情呢?
安秀微笑著搖搖頭,「我有一樣東西。」說著,她打開手袋,拿出一本厚厚的硬皮簿,遞給田蜜。
「這是紀珩失憶之前的日記,里面記錄了你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田蜜不可置信地接過日記本,她從來沒有听紀珩說過他有寫日記的習慣。
她顫抖著翻開了第一頁,只見扉頁龍飛鳳舞的的確是紀珩的字跡,她急不及待地想翻看下一頁,卻被安秀阻止了。
「別心急,先讓我把話說完。」
田蜜點著頭,輕輕合上日記,把它緊緊抱在懷里。
「當Sam告訴我他遇見你的事,我真的很高興,也很心急地想見一見你,因為像你如此情深的女子真是越來越少了。另外,我又有點擔心,擔心紀珩的冷漠會讓你放棄現在的他。從日記里,我明顯地感覺到現在的他和以前是截然不同的。」安秀流露出擔憂的神色。
「阿姨,如果我對紀珩的愛真是如此膚淺的話,我就不會在不知結果如何的情況下等他十年,說不定已經忘記這個人,和別人結婚生子了。」田蜜神情變得既嚴肅又認真。
「如果他一直記不起以前的事,你會放棄嗎?」安秀仍未完全放心,不禁又問出心里另一個疑問。
「其實,在我知道他失憶的時候,我就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讓他重新愛上我。因為我已經愛他愛到難以自拔,不管是以前的他、現在的他,還是將來的他,我對他的愛是不變的。只是——問題在于他是否能夠接受我,像以前那樣。」說到最後,田蜜堅定的眼神不禁蒙上了一層薄霧。
安秀再一次被眼前的女子打動。
「看來,我的擔憂是多余了。」她故意重重地嘆了口氣,說。
「阿姨,別這麼說嘛。這完全出自你對紀珩的關心,我真的很感激你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田蜜見狀,急忙解釋。
「你真好騙。我只是逗你玩的。」安秀拍拍她的肩,愉快地說。
田蜜才松了口氣,噘著嘴說︰「我剛才還有點懷疑,但現在我真的相信你確實是Sam的媽媽,兩個人都這麼愛耍人。」
安秀笑笑,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見她的衣袖卷起了,就問︰「你剛才在做什麼?」
「我正在準備晚餐。」田蜜甜甜地笑著,「紀珩說他會回來吃晚餐。」
「進展還不錯嘛。」安秀向她擠擠眼,笑著說。
「一點點而已。」田蜜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那我豈不是成了特大瓦數的‘飛利浦’?我看我還是在紀珩回來之前趕緊到酒店Checkin好啦。」說著,就拿起手袋走向大門。
「阿姨。」田蜜連忙拉住她,「你來得剛剛好,我正愁著不知紀珩現在的口味如何,你可以教教我。而且,要是讓紀珩知道因為我的關系而令你去住酒店,他一定會生我的氣,那我好不容易才和他建立的一點點感情不就泡湯了嗎?求求你,無論如何,為我,為他,都要留下來。」
安秀邊听邊點頭,「好吧,我就將我的拿手絕活通通傳授給你,讓你首先牢牢抓住他的胃,再得到他的心。」
「謝謝。」田蜜滿心歡喜地應道。
☆☆☆
「下班一起去輕松一下吧。」散會後,洛俊銘跟著紀珩走入辦公室說。
「下次吧,我要回去。」他一邊整理桌面的文件一邊回答說。
「別掃興了,辛苦了一個多月,終于有一點成績,和員工一起去輕松輕松,表現一下你的親民形象。」走近他的身旁,洛俊銘搭著他的肩,努力地游說著。
「你代表我就行了。我也不想他們看見我都拘謹起來,玩也玩得不盡興。」
「你回家不也是對著四面牆嗎?有什麼意思?」
「那可不一定哦。」他心情頗為輕松,愉快地反將洛俊銘一軍。
洛俊銘瞪了他兩秒,夸張地退後了三步。
「你……你是何方妖怪?冒充紀珩有什麼企圖?」
「你神經錯亂呀?我就是紀珩!誰能冒充得了?」
「我不信!我認識的紀珩從來沒有像剛才那樣過。」
「你眼花了,還不是跟以前一樣。」
「快從實招來,是不是在外面有了野女人?所以就甩開我,不和我去Happy了。」洛俊銘又上前勾著他的脖子,打趣地問。
上次開會時出神,就已經很可疑了,這下子更加挑起了他蠢蠢欲動的好奇心了。
「什麼野女人?」紀珩拍開他的手,腦海里出現田蜜的樣子,「我跟別人有約在先,怎能隨便爽約?」
「說到底,你就是為了一個女人而甩掉我,重色輕友!」
「你和他們盡情地玩一晚,今晚所有的花費都簽我的單,這總可以了吧?」紀珩拍拍他的肩,很大方地說出他的最終目的。
「勉強接受吧。」其實他也是找個冤大頭付錢而已。至于那個能令紀珩失神的神秘女子,他有的是時間慢慢從紀珩那像拉上了拉鏈的嘴巴里打探到,所以他不急,真的不急。
望著輕輕合上的門,紀珩坐回他的皮椅。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心血來潮地說要回去和她吃飯,這簡直就是給自己添麻煩,也許是受那些獨特的茶香所迷惑,才會不經意地放下戒心,沖口而出。
雖然他喜歡喝茶勝過喝咖啡,但並未對茶文化進行過深入的研究,也沒有對某種特定的茶葉特別喜愛。可是為什麼他卻對她所泡的茶特別有感覺?為什麼他只在她的身上感覺到莫名的熟悉?
☆☆☆
紀珩回來時,就見到田蜜和不應該在這里的秀姨在小小的廚房里有說有笑,熱熱鬧鬧地準備晚餐。頓時,回家那種溫馨的感覺,使他整個人都放松了,嘴角李起了淡淡的微笑。
這頓晚飯大家都吃得很愉快。三人說說笑笑的,雖然大部分時間是田蜜和安秀在說,紀珩靜靜地听,但他並沒有不耐煩,反而一直陪著她們。
因此,一頓家常便飯竟讓他們像吃法國大餐一樣,足足吃了兩個多鐘才戀戀不舍地結束。
田蜜回到家已經十一點有多了,高曉曉也睡覺了,除了趕工作不得已之外,曉曉每天必定準時十點上床睡覺,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為了保養肌膚。
田蜜舒舒服服洗了個澡,給自己泡了一壺濃茶拿進房間,她之所以喜歡上喝茶,也是受到紀珩的影響。
現在,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將紀珩的日記由頭到尾讀一次。
這本日記比一般的硬皮本厚一倍有多,封面是一幅很美的海天相連的粉彩畫。雖然有十幾年的歷史,卻保存得很好,沒有任何磨損,只有很深的因翻動而留下的痕跡,由此可以看出它的重要性。
她吸了一口濃茶,緩緩放下杯子。靜靜地注視了半天,她才打開這本日記,她知道這就仿佛走進紀珩的內心世界,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也在其中。
8月29日星期五楮
今天是新學期的注冊日,原本應該是很開心很興奮的一天,但,一切都被我臉上那因為皮膚過敏而引起的又紅又癢的包包玻壞了。
我嚇人的樣子,讓所有的新同學都盡量選擇遠離我的位子,最後,教室都坐滿了,只剩下我旁邊的座位仍然空著。
突然,她就像從天而降的天使一樣,坐在我旁邊已經空了很久的位子上。她太陽一般的燦爛耀眼的笑容,帶有絲絲甜意的嗓音撫平了我內心的不安、焦躁。
現在我的心版上已經牢牢地刻上了她第一次對我說的話。
「你好,我叫田蜜,田地的田,蜜蜂的蜜。以後我們就是同班同學了!」她清澈明亮的眼楮看著我,接著又是粲然一笑,就像盛放的太陽花。
田蜜,田蜜!這個名字將永遠記在我的心里。
那個男生就是紀珩?!十三年來不時浮現在心里的疑問終于解開了。
田蜜抬頭望向窗外無月無星的墨黑天空,思緒漸漸飄遠,回到那時。是的,那天是升上初中的第一個注冊日,但她卻遲了差不多大半個鐘頭。
在大堂的公布欄找到了所在的班別後,她就急急忙忙趕上樓去,等她找到教室時,里面已經黑壓壓坐滿了人,只剩下一個座位,空空的,顯得特別突兀,她毫不猶豫地走過去坐下。
旁邊的男生默默地低著頭,安靜地坐著。她和他打招呼,他卻不自在地望向她。這時她才看見他以大大小小的包包,連眼皮也紅腫了,眼楮只剩下一條縫兒。
「你是不是爬樹被樹上的蟲子咬了而引起過敏?我也有過。」她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輕聲友善地說。
見男生還是無精打采的模樣,她又忍不住安慰他說︰「放心好啦,過兩天就沒事。我有支藥膏……」班主任的出現打斷了她要說的話,而她也一直不知道這個男生的名字,原因是兩天後正式開學,他已經恢復原樣,她認不出他來了。
那時,她也嘗試著找出這個男生。但她問遍了班上的男同學,甚至連幾個體形比較高大的女同學,她也不放過,卻統統都回答不是。她當時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執著要把這個男生找出來。
神秘的男生成了她心里的一個謎,想不到縱里尋他千百度,那人竟然就是一直在自己身邊的紀珩!
現在想想,當年紀珩的回答好像是——
「我不想回答你的問題。你自己仔細瞧清楚,我是不是你要找的人。」說著,他站定讓她看看清楚。
當時,她的眼神一接觸到他,心跳就莫名地加速,臉不自覺地發熱,匆匆瞥了一眼,就否認了這個可能性。因為她很難想象當那些紅腫的包包褪盡了之後,那個男生的真正樣子竟會像紀珩這樣出眾、英俊。有可能嗎?
那時的紀珩听了一定氣得七竅生煙吧。
她為自己的糊涂苦笑著搖搖頭,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又繼續看下去。
9月1日星期一晴
今天正式開學,本來我是懷著期待的心情去學校,但到了學校就什麼心情也沒有了,心里還覺得悶悶的。
原因很簡單,臉上的包包就如她所說,完全消失了,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似的,而她卻一點都認不出我。還到處問同學前兩天那個長了滿頭滿臉包包的男生是誰!
當她眨著明淨水盈的大眼楮,笑容可掬地問我時,我真的慪極了!既希望讓她知道我就是她要找的人,但又不想答案從我的口里說出,想讓她自己去發現,很矛盾!看她一副仿佛很聰明,實際上卻很迷糊的樣子,要是我不說出真相的話,也許她一輩子都不可能找到那個滿臉長包的男生!不過,我才不會這麼早就告訴她的,因為我現在的心情還很不爽!
小氣鬼!太小瞧我了!我哪用花一輩子的時間,只是用了十三年就搞明白。還不是因為你誤導我的關系!
她心生不忿地想,朝這篇日記做了個鬼臉,
但一想到當時的情景,她就覺得好笑。
餅了很久,她才慢慢平伏心情,翻看下一頁。
IO月2日星期四陰
正當我煩惱著和她的交情只停留在一句起,兩句止,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同學關系時,下午班主任交給了我的一個任務令我看到了一絲曙光。
從今以後,編排座位的工作將交給我負責,他不再過問。正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出于小小的私心,我安排了她坐在我的前面。希望借此,我們能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難怪!每次調整座位,他總是坐在自己的附近!因此,兩人接觸多了,交談也多了,了解更多了,不知不覺地熟絡了起來,後來真的發展到無話不談,形影不離的程度。
原來一切都是他這只‘黑手’在幕後刻意安排的!
想到這,她不但不生氣,心里還充滿了無限的甜意。
11月16日星期日小雨
我的心情就像外面的天氣一樣,灰蒙蒙一片,陰陰沉沉,冷冷濕濕。
原本以為,能夠和她這樣一個機敏、活潑、單純又可愛的女孩成為好朋友,我應該已經心滿意足了。
事實卻剛剛相反!我越來越不滿足!
我不滿足,不滿足我只是她一大群朋友中的其中一個;不滿足在她的眼里除了我還有其他男生的存在;不滿足我們相處時總有一大幫人圍著。
不滿足、不滿足……我想要更多更多!哦,我是不是變得貪心呢?究竟我想要什麼?有一個答案在我腦海里若隱若現。
「霸道!笨蛋!」她在心里暗罵,臉上的笑卻甜得快要滴出蜜來。
天邊漸漸發白,日記卻只讀了一小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