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還是被這條無形的繩子綁住何必呢?這麼久的時間不夠我贖罪嗎我欠你真的這麼多是不是要我到最後不像自己了才願意放我走我欠你什麼,我不懂告訴你這輩子我最問心無愧的就是對你一絲一毫的愧欠都沒有兩年後桃園中正國際機場結束為期一個月的歐洲市場訪查,甯甲權提著輕便的公事包,步出海關,身後跟隨著幫忙此趟行程的男助理。
「Eric,你把所有搜集的資料和我的行李送至辦公室後,就先回瘃休息吧,時差調整好了,後天再到公司上班即叫。」
「是的,總經理。」男特助從不過問他的行蹤,一如歐洲之行,沒有公事忙碌的時候,他的去向是個謎。
甯甲權踩著穩健的步伐,走至機場大廳,幾名身著綠色制服的空姐迎面而來,幾乎已是下意識的習慣,他抬起眼睫,淡掃光鮮亮眼的這個小團體——
沒有。
依然沒有她……
她離開至今七百多個日子了,這段期間一他曾打算透過各個可能的管道覓尋,最後卻還是放棄這個念頭。
既然她有心不告而別,想必就是不要他尋找,那麼他如果這麼做,只是徒增彼此的困擾罷了。
然而,他不曾忘了她,因為,他仍在等一個解釋,等她為何離開的那個理由。
似乎有所感應一般,隔著言笑晏晏的人群,越過發出輕快笑聲的那群空姐,犀利的鷹眼在收回目光的短暫幾秒,對上一雙水瀲的眸子——
那一瞬間,來來往往的人群都變成模糊的背景,宛若星子受引力的呼喚,他見著了滿心盼想的人兒。
薄荷怔仲住了,晶燦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彷佛教他給懾收了!身心一起無法移動分毫。
一雙寂寞的靈魂無言相望,成為對方瞳眸中唯一的倒影。
甯甲權一樣驚愕,怎麼也沒想過與她如此意外的相遇。
她在那些窈窕女子的身後出現,一切巧合得不可思議,像是老天有心的安排。
「薄荷,你怎麼了?」相約用餐的幾名同伴發現她沒有跟上,轉身回來關心。
「你和那位先生認識嗎?他一直看你耶!」眼尖的同事第一時間即發覺詭譎的情緒波動。
「那男人看起來挺不賴的呢!」贊美的發聲。
薄荷一直明了他的魅力,甯甲權就像一個發光的磁場,總能吸引所有的注意力,同事對他的稱贊僅是錦上添花。
然而,那又怎樣?
他是他,而她是她,兩個人早已成了兩條沒有父集的平行線,從她離開的那一刻開始,她便決定不再讓他左右自己的喜怒哀樂。
「走吧,去吃飯了!」隨便拉了一位同事的衣袖,薄荷急著逃開他的注視。
「喂,薄荷,你真的和他不認識嗎?」機組同事納悶,男人看她的眼神令人匪夷所思。
眼看著她自面前離去,甯甲權沒有追趕,她的、少態不難猜測,她想假裝沒看見他,又或者不認識他,她的態度擺明了不想與他再有牽扯。
不過,他不會同意她的做法。
兩年前,太在意她的情緒,他不逼迫,以至於失去挽回的機會,這回,他想得到一個明白的答案。
必於她留下的那封信,他想問清楚,她想表達什麼,又在指控些什麼。
有了制服的這道線索,他會向她任職的航空公司尋求肯定的幫助。
他要她回到他的身邊,絕對!
☆☆☆
薄荷終於知道,自己這些時日的所有動作,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安排好了一切,讓毫不知情的她,」步步踩進他的計劃里,他的計劃甚至續密周詳得令她沒有任何的懷疑。
她不明白他的意圖、不懂他的想法,但她不喜歡這樣,不喜歡他。打亂自己平靜多年的生活與心情。
「你叫薄荷啊?」
「是的,甯媽媽。」擋不住甯家女主人的熱情,薄荷此刻正坐在甯家的客廳,心很忐忑心。
她的不安來自於那個始終拿眼瞅著她的男人,他的眸光不曾自她身上挪移,她忖度不出他現下的心緒。
「姓薄嗎?」原思蕾的雀躍全寫在臉上了。
一听說社區搬來一位妙齡女子,她全身的血液立即活絡起來。她知道自己接下來的日子有得忙了,她要撮合一段婚姻,至於兩位當事人是誰,呵呵,女主角當然就是眼前這位清秀佳人——薄荷小姐,而男主角嘛,三個兒子當中任一個勝出皆可。
「真好听的名字。讓我想想以後該怎麼叫你……」
「叫我薄荷就可以了。」
「好啊,就叫薄荷。」手肘暗地里蹭了蹭丈夫,示意他接腔幫忙。
甯子萁笑了笑,好客的邀請,「以後大家就是鄰居了,有空就來甯伯伯家喝杯茶聊聊天,知道嗎?」
「對了,你一個人租下周家的空屋嗎?」原思蕾關心問道,「房租豈不貴死了?」
「我和房東先生聯絡過了,他說他已經幫我找好另外兩位女性室友了,她們這個周末前會陸續搬來。」對於一切的巧合,薄荷深信甯甲權最是明白,她相信他是幕後操控者。
「那我就放心了,不然那麼大的屋子就住你」個漂亮女生,甯媽媽可要每天提心吊膽過日子了。」
這女孩好討人喜歡,愈看愈順眼哪!兒子們倘若能夠爭氣點,盡快與她擦出愛的火花,一切就更美好了。
努力這麼多年,第一次覺得孫子距離口H己愈來愈近了。雙手不自覺晃了晃……一個白白女敕女敕的胖小子呵!
「甲權,你杵在那兒干嘛,誰要你罰站啊,過來這邊坐啊!」原思蕾發現大兒子所在方位,趕忙叫人。
離得那麼遠,感情怎麼建立、怎麼培養啊!
「對啊,大哥,人家薄荷長得那麼漂亮動人,你這樣的待客之道,會讓她誤會自己不受歡迎喔!」觀察好一會兒,甯丙聖選在這個時機開口。
瞎了眼才看不見他倆之間一觸即發的緊繃張力。
他的預感不是憑空而來,全是有跡可尋,舉例來說,這位甫搬來的美麗新鄰居,一听有人叫喚大哥的名字,立即不對勁——宛如驚弓之鳥,全身悚然戒各。
太可疑了!
他猜,他們以前就見過彼此,甚至共同擁有某些回憶。
偌大的空間陡然一陣不自然的闃靜。
「甯丙聖,你不會講話,就乖乖閉上你的嘴巴,說這些,薄荷不亂想才怪!」原思蕾用力瞪了老麼,狗嘴吐不出象牙的笨家伙!
然後,她忙不迭地安撫嬌客可能陷入尷尬的情緒,「薄荷,那小子別的本事沒有,就愛胡言亂語瞎說一通,別理他!我們家老大本來就不多話,久了你就了解他的個性。」
甯甲權身子斜靠與客廳相連的小吧台前,雙臂交疊,一對鷹眼穿過空間直掃而來,他緩緩開口了——
「歡迎你成為這個社區的一分子。」
明白他的一切策劃之後而做的心理建設,也不能抑止薄荷此刻胸口悸動的痛苦。
他的表情不凶也不惡,更沒有開口罵人,表情甚至還稱得上溫和,只是那直勾勾的視線,讓人覺得被盯住似的,心頭涌滿難言的壓迫感。
「謝謝……」薄荷客氣的點頭,心里急欲尋思藉口月兌逃。
甯家人真的熱情好客,感覺起來也好相處,可甯甲權的存在,卻讓她無心也無暇感受這一些。
「薄荷,听說你在航空公司服務?」甯子萁早在客人拜訪之前,已先了解一些檔案資料,沒辦法,誰要老婆大人對這位小姐抱有高度興趣。
「老公,人家可是個空姐呢!」
嘴角扯開僵硬的弧度,薄荷試圖以有禮的笑容淡化心底的緊張,雖然效果很差。
「大哥,你最常出國了,機場來來去去,難道小曾和薄荷巧遇?」甯丙聖好奇心澎湃旺盛,第六感告訴他,這兩人之間肯定有著某種聯系。
「沒有。」斬釘截鐵的語氣中隱含無法諒解的意味。
甯甲權鷹集般的眼楮,在家中成員之中輪轉一圈,最後落在她的身上,毫不掩飾、肆無忌憚地隔著距離打量她。
薄荷,這個名字,像把銳利的刀刃,狠狠劃過他的心田。
死命封鎖的記憶像潘朵拉的盒子,一旦打開,就一發不可收拾地全然涌出,伴隨而來的是無止盡的痛苦。
往事如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兩年足以改變許多事,父親那位原本擔任總經理的老朋友退休了,他的職位亦名正言順地由副總經理升了上來取代,至於日風集團,則在傳統之中揉入創新因子,轉型成傳統與精致並重的食品夢幻王國。
而她,實現了自己的夢想,終於飛上藍色的天際。
但太多的疑問仍待她的解釋來理清——那年,她的態度為何驟變得如此令人措手不及,又因何不告而別……
幾乎是即刻的反應,薄荷的心跳不規則且狂野鼓動起來,就像俄羅斯生理學家巴伐洛夫「制約反應機制行為論」里實驗室的狗上听見鈴聲就拚命流口水……她在心底無奈的自嘲,這樣身不由己的。制約反應,大概一輩子都改不了。
一踫上他,她即不能自己。
兩年前的那段情,不是說忘就能忘。
「媽,我想我應該猜得到你心里在打什麼豐立息。」甯丙聖突然神秘說道,拋給母親大人一個別具深意的眼神,「你覺得我們三個人需不需要先退場休息一會兒?」
原思蕾霧煞煞地望著小兒子,一時之間會意不過來他的暗示,眨巴著納悶的眼。甯丙聖努努嘴,眼珠子在甯甲權和薄荷之問轉呀轉,靈活得差點抽筋。
原思蕾恍然大悟,「喔……」好長一聲。
傍兒子一記贊賞,原思蕾急拉丈夫起身,「老公,走走走,陪我買菜去。」
對對對,若非老三提點,她真的疏忽了!
左瞧右瞧,薄荷和老大就是那麼相稱,她何苦再花時間等待,索性將兩人直接送作堆,省時又省事。
「買菜?」甯子箕看不懂這當口演到哪個橋段,但明顯感受老婆的開心振奮倒是真的。
「丙聖,你也來。」
「我回房間看電視。」甯丙聖出聲拒絕,他很樂意配合母親的計劃沒錯,但不包括被她牽著鼻子走。
「大哥,你得好好招待這位悄芳鄰喔!」甯丙聖噘起了唇,吹了個無聲的口哨。
兩人的戰役終於化暗為明,進入白熱化,好戲即將開鑼了!
☆☆☆
空間沒有完全淨空,還有兩個人。客廳里的氣氛未因少了三個人而平和,反而漫布一層更甚的緊繃。
甯甲權雙眼納入窘窒局促的女人,不難猜想她的心思。
她應是迫切想要離開吧?她壓根不願與他獨處,沒有跟在他的家人身後離開,也許只因緊張得無法動彈。
她看起來僵硬得彷若只要他一踫觸,就要尖叫。
薄荷發誓自己已瀕臨鎮靜瓦解的邊緣,也許今天是在沒有預警的情況下見著他,但她可以將情緒偽裝得很好,針對第三者的問題,她亦能平靜的回覆,但她真的沒想過與他單獨相處的情境。
她還沒有面對他的心理準備,即使那天機場的偶遇之後,他的身影重新浮現心海那個一直被他佔據的角落,她卻抗拒著不去多想未來可能發生的一切。
「如果沒其他的事,我要回家整理東西了……」打破悶窒,她欲逃離。「這樣就想走了?」不疾不徐的緩慢音調,確實留住了她的腳步。
甯甲權淡瞥一眼,考慮是否要為自己倒一杯威士忌加冰塊,好麻痹腦部神經,可想一想又隨即作罷。
兩年來,他並未特別嗜酒,對她深沉的愛就是一種酒,飲了就化作思念,他早己上了癮,夜夜舉杯,遙向七百多個日子以前,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天——
在體驗過她的美、體驗她小小身軀散發的充沛生命力後,其他女人在他生命里全褪成了黑白黯淡的模糊背景。
但她卻消失了,在他已經習慣她的存在的時候。
她的離去,彷佛靈魂的版圖遺失了最重要的一塊,那股噬人的空虛慢慢蠶食他的生命。
當日風集團的成功,再也引不起他的興趣,拚了命的工作也無•法彌補心中愈來愈大的荒涼時,他開始憎恨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薄荷。
他痛恨命運讓他遇見她,波瀾不興的生命從此掀起滔天巨浪。
他痛恨自以為體驗到生命最狂喜的時刻,卻被人活生生擺了一道的羞辱感。
他痛恨造成這一切的女人,最後卻不由分說的揚長而去,任由
他在這情感的漩渦中載沉載浮,永遠上不了岸。
兩年來,她╴直杵在那里,像一個潰爛生瘡的傷口,泌出的腥紅血液,一點一滴似滴水穿石般浸蝕他的心。
直至那天的重逢,他總算徹悟了原來自己以為的恨,不是真正的恨,那些情緒只是憤怒,憤慨她沒有給他心理準備,卻留下難堪讓他獨自承受。
對她的感覺完整塵封於心底,一見著她;所有感覺便紛紛出籠。
在機場大廳,望著那抹離去背影的同時,他得到了一個結論,並開始了延續這場未竟故事的布局。
打听到她正在找尋新住處,他刻不容緩地聯絡上她委托的仲介公司,自己充當不收費的介紹人,推薦社區正欲招租的周家空屋,超出她預算額度的房租部分,則自行吸收下來,至於該給仲介公司的服務費,更是一毛也沒少。
接著,透過私底下的穿針引線,不著痕跡地湊合同一間仲介公司的另外兩位女性委托人,讓她們三人順利合租周家的空屋,讓她成為他的鄰居,一下子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每一步暗樁,都為了請君入甕。
但他似乎輕忽了她的聰敏,她的反應透露她已經知情了。
「你應該知道自己欠我一個解釋。」
她欠他!?他在說笑吧?這輩子,她最問心無愧的就是對他,一絲一毫的愧疚也沒有!
「現在沒人,你可以說了。」
甯甲權瞪著那對抗拒的眼眸,性格臉孔上驀地點燃囂然的火焰。她竟用怨恨的眼神看他!?
「你要我說什麼?」薄荷心痛合眼。什麼她都不說。也或許沒有再說的必要了,因為……失去的再也回不來了。
吐口氣,慢慢睜開眼楮,她已巧妙地掩飾眼底的傷痛,只能看到兩簇撲朔迷離、不馴的火焰。
決定離開他的前一天晚上,她在私人日記里寫了一段話,讓自己在兩年來,印象清晰,心一有動搖,便拿此警戒自己——
「這幾天,我的心一直這麼問自己,是不是該開始隨遇而安地面對愛情了?
然後,我听見自己如此回答︰是的,早該如此了……
不過,那不代表我放棄了談愛的權利,我相信隨遇而安的愛情,絕對比強求得來的愛情踏實。
薄荷啊薄荷,請你記住,當你看多了曇花一現的愛情之後,你會發現,下一次你要的,絕對是穩定的感情。
所以前提是,除了淨空自己外,還要懂得為自己篩選,篩選值得投入的感情,那樣才可能會出現生命當中那個對的人。
我不適合一夜,更不適合三角戀愛,也厭倦了角力游戲的愛情。
談戀愛,我要求品質,還有懂得品味愛情與女人的男人……
我,應該不是你想要的,而你,應該也不是我的最後歸屬。甯甲權盯著她,「現在的我跟兩年前的我不一樣了。」
「我也是。」薄荷以相同肯定的語氣回答他,眼神一樣堅定。
她要的是永遠的依靠,而非短暫的陪伴,她已不是當年那個茫然沖動的失意人,呵護和溫暖不足以滿足她的渴求。
「我回去了。」這次沒有猶豫,帶著瞬間凝聚的勇氣,走得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