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絲不確定她何時察覺自己被抱上樓梯。一切都像夢境的一部分,也像很久以前她小到連最瘦小的斐德叔叔都能輕易用一只手臂把愛困的她抱到樓上的育兒室。雖然叔叔的手臂像硬座椅,上樓的路程顛簸,但依偎在男性厚實懷抱里的她非常安全。
睡意漸漸消失,潔絲還沒有睜開沉重的眼皮就知道抱著她的是誰。
她還想起了事情的經過。大部分的經過。其余都失落在丹恩拉她墜入的美妙漩渦里。
「我醒了。」她說的聲音充滿濃濃的睡意,她仍然感到疲倦和頭昏腦脹。「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吧。」
「你會滾下樓梯,」丹恩粗聲道。「反正也快到了。」
結果丹恩抱著她來到的是燈光昏暗的女主人寢室。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床上,拉鈴召喚她的女僕,然後二話不說地匆匆離去。
潔絲瞪著空蕩蕩的門口,傾听他踩在地毯上的腳步聲穿過長長的走廊,直到進入他自己的寢室並關上房門。
她嘆口氣,彎腰月兌掉滑落到腳踝的長襪。
從答應嫁給他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事情不會容易。她知道他今晚的情緒特別暴躁——其實整天的情緒都很惡劣。她不能期望他通情達理……好好和她上床……和她一起睡覺。
蓓姬出現。假裝沒有注意到女主人衣衫不整和心煩意亂,安靜迅速地伺候潔絲就寢。
扒好被子,女僕走後,潔絲決定不再為丹恩沒有與她圓房煩惱。
他剛才對她做的事十分令人興奮和驚訝,尤其是最後那部分。她知道那就是高潮,妮薇告訴過她。因為祖母的說明,潔絲很清楚那些不尋常的感覺並非每次都會發生,尤其是在婚姻初期。並非所有的男人都願意花那個力氣。
她無法相信丹恩費如此努力只是為了證明他對她的影響力。據妮薇說,亢奮的男性放棄解放是非常痛苦的。除非丹恩有妮薇沒有提及的秘密方法來解放他的,否則他現在一定很不好受。
他那樣做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
潔絲無從想像理由會是什麼。他渴望她,這一點毫無疑問。他試圖抗拒,但抗拒不了,尤其是在她厚著臉皮把在他眼前,以及撩起裙子坐在他的性器官上之後。
回憶使她臉紅耳熱,但不是因為難為情。當時她感到不可思議的自由和邪惡……她的大膽獲得熱情美妙的報酬。
即便現在,她還是覺得他送了一份禮物給她。好像今天是她的生日,而不是他的。在帶給妻子高潮和忍受極度的生理不適之後,他還得設法不吵醒她、抱她上樓——她確信那一定很不容易。
她真希望他沒有那樣做。她寧願他粗暴地弄醒她,嘲笑她和讓她自己昏頭昏腦、恍恍惚惚、跌跌撞撞地上樓。她更寧願他直接推倒她,強行進入她體內,然後翻身就睡。
但他卻費心盡力地教導她愉悅,又在事後照顧她,他真的是體貼又殷勤。
她的丈夫把單純的性吸引力變成更復雜的東西。
一個不小心,她說不定很快就會犯下愛上他的致命錯誤。
☆☆☆
翌日午後,丹恩夫人發現艾思特莊真的有鬼。
她跪在北塔頂層房間的舊地毯上。房間里堆滿舊日昔時的衣物簾幔、各種零星的家具、成箱不成套的餐具和許多用途不祥的家用器具。跪在她身旁的是管家殷太太。
她們在看一個年輕女子的畫像。畫中人有黑色的卷發、烏黑的眼楮和佛羅倫斯人的高鼻子。潔絲在房間陰暗角落的一疊衣箱後面發現以絲絨床罩層層包裹的這幅畫。
「這一定是爵爺的母親。」潔絲不知她的心為何恐懼似地狂跳。「服裝和發型都是十八世紀末十年的,毫無疑問。」
面貌的相似就更不用提了,畫中人簡直是女性版的現任侯爵。
這也是潔絲看到的第一幅與他有相似之處的畫像。
潔絲下樓時,丹恩早已吃完早餐,不見蹤影了。她獨自用餐後,管家帶她參觀廣大宅邸的一部分,包括三樓他們寢室對面懸掛家族畫像的長廊。除了第一任黑野伯爵的陰沉目光使她想到丹恩,潔絲沒有看到其他人與他有任何相似之處。
她也沒有在這些大人物中看到有可能是丹恩母親的女人。管家說據她所知,莊內沒有那樣的畫像。現任侯爵繼承爵位時撤換了莊內大部分的僕人,她也是從那時才進入艾思特莊工作的。
如此說來,這幅畫像在他父親在世時就被藏了起來。因為前任侯爵受不了睹物思人的悲傷嗎?潔絲猜忖著。如果是,那麼他本人一定和畫像中那個膚色白皙、衣著樸素但表情嚴峻、藍眸冷漠的中年男子大不相同。
「除了結婚日期和死亡日期以外,我對她一無所知,」潔絲說。「沒想到她這麼年輕。我還以為第二任妻子是個比較成熟的女人。這根本還是少女。」
是誰把這個青春貌美的女孩和那個冷冰冰的糟老頭兒束縛在一起?潔絲生氣地忖測。
被自己激烈的反應嚇了一跳,她連忙站起來。
「派人把它拿到我的起居室。」她吩咐管家。「你可以略微撢去灰塵,但先讓我在較好的光線下檢查它,才做進一步的清潔。」
☆☆☆
殷太太原本在德比郡工作。來到艾思特莊之前,她不曾听聞侯爵家族昔日的丑聞;由于她不容許僕人說長道短,所以來到之後也未有所聞。丹恩侯爵的經紀人雇用她不僅是看上她優秀的專業名聲,也是欣賞她的嚴守原則。在她看來,照顧雇主一家是神聖的信托,私下散布丑聞就是濫用雇主的信任。如果情況不佳,就應該禮貌地預先通知和辭職離去。
但她嚴格的觀點阻止不了其他的僕人背著她說長道短。因此,大部分的僕人都听過前任侯爵夫人的事。其中一名男僕正好被叫去搬畫像,他告訴羅總管畫中人是誰。
羅總管想要拿頭去撞壁爐架,但認為那樣做有失尊嚴,因此只是眨一下眼楮,命令屬下在侯爵回來時立刻通知他。
☆☆☆
丹恩侯爵白天幾乎都待在楚萊旅店。他在旅店的星襪帶酒吧結識南下得文波特觀看摔角大賽的席勃恩勛爵。
新婚不到一年的席勃恩把年輕的妻子留在倫敦。新婚男人舍下嬌妻跑到離家幾英里外的旅店酒吧鬼混在他看來一點也不奇怪。相反地,他還邀丹恩一同前往得文波特。席勃恩等候的幾個朋友預定在晚間抵達。他建議丹恩回家收拾行李,然後帶著貼身男僕過來和他們一起晚餐,好在明天一早就可以一起出發。
丹恩不顧良心的譴責,毫不猶豫地接受邀約。猶豫向來是軟弱的征兆,此時猶豫可能會讓席勃恩認為丹恩需要妻子批準,或舍不得與她分開幾天。
他當然舍得,丹恩在快步上樓走向他的寢室時心想。何況,他必須使她明白她休想操弄他,這個教訓不像昨晚給她的教訓那樣令他痛苦。他寧願讓烏鴉啄他的,也不願再一次經歷那種折磨。
他要去別的地方,冷靜下來,客觀地審視問題。等回家來時,他要……
嗯,他也不清楚他要怎樣,但那是因為他現在心煩意亂。等他冷靜下來,他自然會知道。他相信一定有簡單的解決之道,但有她在身旁干擾,他無法冷靜客觀地思考。
「爵爺。」
丹恩在樓梯頂層停步,望向匆匆追上來的總管。「爵爺,」他上氣不接下氣地重復。「如果可以,容我和您說句話。」
總管要說的話不只一句,但都是非說不可的。夫人在探索北塔的倉庫時發現一幅前任侯爵夫人的畫像。總管認為爵爺會想知道這件事。
羅總管是謹慎和圓滑的化身,他的語氣和態度都沒有顯示他察覺到主人的情緒波動。
他的主人同樣面不改色。
「了解,」丹恩說。「真有意思。我都不知道我們有這麼一幅畫像。它在哪里?」
「在夫人的起居室,爵爺。」
「既然如此,我不妨去看看。」丹恩轉身穿過長廊。他的心不規則地跳著。除此之外,他沒有任何感覺,對兩旁牆壁的祖先畫像也是視而不見。
他走到長廊盡頭,打開左邊最後一扇門,再度左轉進入一條狹窄的走道。他經過一扇門,通過下一扇門,穿過另一條走道來到盡頭敞開的房門前。
不該存在的畫像擺在起居室東窗前從教室挖出來的舊畫架上。
丹恩走到畫像前,雖然看著那張美麗又殘酷的臉孔帶來超乎想象的心痛,但他還是凝視良久。他感到喉嚨抽緊,眼楮刺痛。如果能夠,他會當場痛哭。
但他不能,因為他不是獨自一人。他不用看就知道妻子在房間里。
「第一次在這里尋寶就有新發現。」他擠出一聲短促的干笑。
「幸好北塔陰涼干燥。」她的聲音同樣冷淡。「再加上畫像被包裹得很好,所以只需要略微清潔,但我想換一副畫框。現在的這個顏色太暗也太過華麗。還有,如果你不介意,我不想把她掛在畫像長廊里。我希望她有自己的地方。掛在餐廳的壁爐上方吧,現在掛風景畫的地方。」
她走近,在他右邊幾步外停住。「那幅風景畫適合比較小的房間。即使不適合,我也寧願看她。」
他也是,雖然那樣做令他心如刀割。
他原本只想看看他美麗難纏的母親。他原本別無所求……只希望她溫柔的手輕撫他的臉頰,只要一下下就好。哪怕是一個不耐煩的擁抱都能使他變好,使他願意嘗試……
多愁善感的胡言亂語,他生氣地斥責自己,那只不過是一塊涂上顏料的帆布。全侯爵府、全得文郡和幾乎全英國都知道畫中人不守婦道,只有他那個擅長顛覆世界的妻子不知道。
「她是蕩婦。」他狠心地厲聲道。「她和達特茅斯的一個富商之子私奔。她和他公然同居兩年,然後和他一起在西印度群島因熱病死亡。」
他轉身望向妻子蒼白的臉蛋。震驚使她雙眼圓睜,然後那對大眼楮竟然不可思議地閃爍出……淚光。
「你怎麼可以這樣?」她憤怒地把淚水眨回去。「你怎麼可以說自己的母親是蕩婦?你夜夜嫖妓,每次只花幾個銅板。而根據你的說法,她只有過一個情夫,代價卻是付出一切︰她的朋友、她的名譽,加上她的兒子。」
「我早該料到你連這種事都能說成很浪漫。」他嘲弄道。「你是不是要把性情急躁的婬婦說成為愛犧牲的烈士,潔絲?」
他從畫像前走開,因為腦海里開始響起嚎叫聲。他想要大喊為什麼,不過答案他早就知道。如果母親愛他——如果不能愛他,至少憐憫他——她就會帶他一起走,而不是把他獨自留在地獄。
「你不知道她過的是怎樣的生活,」她說。「你當時年紀還小,不可能懂得她的感受。她是外國人,丈夫的年紀大到可以當她父親。」
「就像拜倫筆下的茱莉亞夫人,是不是?」他諷刺地問。「也許你說的對,也許媽媽有兩個二十五歲的丈夫會比較好。」
「你不知道你父親待她是好是壞。」他的妻子不死心地說,像老師對頑固的學生。「你不知道他使她的路走得容易或艱難。也許他使她生不如死——如果他的畫像精確刻畫出他的性格,那麼那是非常可能的。」
那我呢?他想要哭喊。你不知道被拋棄、冷落、回避、嘲弄、傷害是什麼滋味。被留下來……忍受痛苦……和熱切祈求別人認為理所當然容忍、接納和女性的溫柔撫觸。
內心的憤怒和悲傷——二十五年前死去的一個孩子的歇斯底里——令他驚駭。
他強迫自己放聲大笑,戴上嘲弄的面具直視她的灰眸。「不喜歡我的父親,盡避把他放逐到北塔去。你可以把她掛在他的位置,就算你把她掛在教堂里也與我無關。」
他走向房門。「重新裝潢的事不用跟我商量。我知道女性若在一棟房子里住上兩天,一切便不可能保持原樣。我回來時還認得自己的家,才令我大吃一驚。」
「你要出遠門?」她的語氣依然平穩。他在房門口停步轉身時,望著窗外的她已經恢復冷靜沉著。
「去得文波特。」他不明白她的沉著為什麼令他心寒。「摔角大賽。席勃恩和另外幾個人,約好九點和他們踫面。我得去收拾行李了。」
「那我得更改晚餐的指令了,」她說。「我大概會在晨室用餐。但在那之前最好小睡片刻,以免吃到一半睡著。莊園我只逛了大約四分之一,感覺卻像從多佛走到地端岬。」
他想要問她對莊園的看法,問她喜歡屋里的什麼——除了他母親的畫像,問她討厭屋里的什麼——除了餐廳里那幅他也不喜歡的風景畫。
如果不是要出遠門,他就可以在氣氛舒適親昵的晨室吃晚餐時問她。
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親昵,他告訴自己。他需要的是外出遠行,使她無法用她令人心悸的發現擾亂他……或是用她的淡淡幽香、細女敕肌膚和苗條胴體折磨他。
他使出全部的自制力才走出、而不是跑出房間。
☆☆☆
潔絲用了十分鐘還是無法使自己冷靜下來。
不願應付蓓姬或其他人,她自己放洗澡水。幸好艾思特莊以樓上樓下都有冷熱自來水而自豪。
獨處和泡澡都無法使她平靜下來,小睡更是不可能。潔絲直挺挺地躺在寂寞的大床上凝視著頂篷。
結婚不到三天,那個大混蛋就要拋下她去和朋友鬼混。去看摔角大賽。
她起床月兌掉保守的棉布睡衣,一絲不掛地走到更衣間,翻出瓖黑邊的酒紅色絲質睡衣穿上,套上黑色拖鞋,穿上黑底金花的絲質睡袍,綁好腰帶,拉松領口讓睡衣露出一點點。
梳完頭發後,她回到臥室,穿過通往休息室的門。休息室目前用來擺放丹恩收藏的古董藝品,它也鄰接男主人寢室。
她穿過幽暗寬敞的休息室,輕敲丹恩寢室的門。她在走近時听到的低沉說話聲突然停止。片刻後,安卓打開房門。看到她衣著並不整齊,他倒吸口氣,但隨即以禮貌的輕咳掩飾。
她朝他嫣然一笑。「啊,幸好你們還沒走。如果爵爺能抽出一分鐘,我有話跟他說。」
安卓瞥向左方。「爵爺,夫人想要——」
「我耳朵沒聾。」丹恩暴躁的聲音傳來。「別擋在那里,讓她進來。」
安卓讓開,潔絲東看西瞧地緩緩走進房間,繞過十尺見方的十七世紀大床向丈夫走去。
丹恩站在窗戶附近,身穿襯衫、長褲和襪子。他注視著攤開在雕花桌上的旅行箱,她猜桌子的制造年代和大床差不多。他不肯看她。
「事情有點……敏感。」她用遲疑靦腆的語氣說。最好雙頰還能泛起紅暈,但她不是個容易臉紅的人。「我們可不可以……私下談?」
他迅速瞥她一眼,目光隨即轉回旅行箱。但他眨眨眼,再度轉頭,這次有點僵硬。他上下打量她,目光最後停在睡袍的領口。他的臉頰抽搐了一下。
接著他板起面孔。「看來你準備小睡了。」他瞪向她背後的安卓。「你在等什麼?沒听到夫人說『私下』嗎?」
安卓離開,順手關上房門。
「謝謝你,丹恩。」潔絲朝他嫣然一笑,然後靠上前去,從行李箱里抓起一把折疊整齊的領巾扔到地板上。
他看看她,再看看地板上的領巾。
她拿出一疊潔白的手帕,同樣面帶笑容地把它們扔到地板上。
「潔絲,我不知道你在玩什麼游戲,但一點也不有趣。」他靜靜地說。
她拿起一疊襯衫扔到地板上。「我們結婚還不滿三天。」她說。「不準你丟下新婚的妻子去和狐朋狗友鬼混。你休想把我變成笑柄。對我有何不滿盡避說出來,我們可以討論——或是爭吵,如果你寧願那樣。但不準你——」
「不準你對我發號施令。」他冷靜地說。「不準你告訴我可或不可以去哪里、或在何時或跟什麼人,不準你到我的房間來亂發脾氣。」
「我偏要!」她說。「你如果走出這棟莊園,我就射殺你騎的馬。」
「射殺我的——」
「不準你拋棄我,」她說。「休想像席勃恩對他的妻子那樣輕視我,休想使我像她那樣受世人嘲笑或憐憫。如果你無法不看這寶貴的摔角大賽,那麼你大可以帶我一同去。」
「帶你去?」他提高嗓門。「我應該直接帶你去你的房間,夫人。如果你不能安分守己,我就把你鎖在房間里。」
「你倒是試試——」
他朝她撲去。潔絲閃躲不及而被他夾在腋下,像一袋破布似拖往她剛才進入的房門。
房門沒關。幸運的是,房門往內開,而她只有一條手臂被他夾住。
她伸手一推,房門關上。
「該死!」
他只能咒罵。他只有一只手能用,而那只手沒空。他不放開她就轉動不了門把。
再度咒罵一聲,他轉身走向床鋪,把她拋在床上。
她往後倒在床墊上時睡袍敞開。
丹恩氣沖沖地瞪視她。「可惡,潔絲。可惡透頂!」他氣急敗壞地說。「你休想,你不可以——」他伸手去抓她的手,但她慌忙爬著躲開。
「休想趕我走。」她退到大床中央。「我不是小孩子,休想把我鎖在房間里。」
他跪在床墊邊緣。「別以為你廢了我一條手臂,我就不能教訓你。別逼我追你。」他撲過去抓她的腳。她逃得快,他只抓到她的拖鞋。他把拖鞋扔到房間另一端。
她抓起另一只拖鞋朝他扔去。他急忙低頭,拖鞋擊中牆壁。
低吼一聲,他再度撲向她。她滾到床的另一側,他失去平衡,趴倒在床墊的下半截。
她大可以趁這個時候跳下床逃跑,但她沒有。她準備好好打一架,她要戰斗到底。
他撐起身體跪在床上,敞開的襯衫露出結實的脖子和濃密的胸毛。他的胸膛隨著吃力的呼吸起伏。她只需瞥向他的眼楮就可以看出,憤怒只是此刻使他激動的最小原因。
「我不會跟你摔角或吵架,」他說。「你現在就給我回房間去。」
她的腰帶松了,睡袍的上半身滑落到手肘處。她月兌掉睡袍,然後倒在枕頭上瞪著床的頂篷,嘴唇執拗地抿著。
他靠近,床墊被他壓得往下沉。「潔絲,我警告你。」
她不肯回答,也不肯轉頭。她不需要。他的語氣不如他希望的那樣令人害怕,她也不需要看就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停下。
她知道他不願意、卻忍不住盯著她看。他是男人,所以一定會盯著看。他看到的景象絕對會使他分心。她很清楚睡衣的一條細肩帶滑落肩膀,輕薄的絲裙纏在小腿附近。
她听到他的呼吸卡住。
「可惡,潔絲。」
她在他沙啞的聲音中听到猶豫不決。她按兵不動,繼續望著頂篷的金龍圖案,讓他去天人交戰。
一分鐘過去,他仍然毫無動靜。房間里只听到他急促且粗重的呼吸聲。
接著床墊下沉,她感覺到他的膝蓋踫到她的臀側,听到他認輸的悶哼聲。他伸手從她的膝蓋往上模,絲綢在他的撫觸下呢喃。
她靜靜躺著,他緩緩撫模過她的臀部和月復部。溫柔的使她全身發熱。
他的手停在她睡衣前襟的網眼上。她的在他的踫觸下硬挺,抵著薄薄的絲綢……渴望更多,像她一樣。
他拉下薄薄的絲綢,用拇指輕掠過硬挺的,然後俯身用嘴含住它。她不得不握緊拳頭以免自己抓住他,不得不咬緊牙關以免自己像昨夜那樣哀求︰求求你……怎樣都行……就是……不要停。
他昨夜使她哀求,卻沒有佔有她。今天他以為他可以轉身離開,為所欲為。他以為他可以拋棄她,使她難過和丟臉,讓她成為新娘卻當不成妻子。
他不願意渴望她,卻情難自禁。他希望她求他與她,那樣他就可以假裝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下。
其實不然。他熱情地親吻她的酥胸、香肩和粉頸。他的手在顫抖,因為他也全身發熱。
「啊,潔絲。」他痛苦地呢喃,在她身旁躺下,把她拉過來親吻她的臉。「吻我,抱我,模我,求你。對不起。」他急切地說,努力去解睡衣的系帶。
對不起。他真的說出口了。但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潔絲告訴自己。他就像昨夜的她一樣,迷失在單純的性饑渴里。
他並不是感到抱歉,只是被沖昏了頭。他的手急切地扯下睡衣,撫模她的背和腰。
他抓起她的手親吻。「別生氣,模模我。」他把她的手塞到他的襯衫底下。「像昨夜那樣。」
他的肌膚像著了火。灼熱、光滑、堅硬……濃密的胸毛……肌肉在她的指尖下顫動……壯碩的身軀在她的輕觸下發抖。
她想要抗拒,想要繼續生氣,但更想要撫模、親吻和擁抱他。她要他為她亢奮,就像她要他點燃她的欲火一樣。
他把睡衣往下拉過她的臀部。
她抓住他的襯衫前襟,用力一扯把它撕開。
他的手從她的臀部滑落。她撕掉襯衫的袖口,把縫線一路撕到肩膀。「我知道你喜歡別人幫你月兌衣服。」她說。
「對。」他喘息道,身子往後,讓她粗暴地撕掉另一只袖子。
他把她拉到身上,使她赤果的貼著他結實的胸膛。兩個人的心以同樣狂亂的節奏跳動著。他抓住她的後腦,用熱烈的長吻趕走憤怒、驕傲和思想。
她扯掉殘余的襯衫,他在同時月兌掉她的睡衣。他們合力拉扯他的長褲鈕扣,毛料被撕裂,鈕扣被扯掉。
她听到他因渴望而沙啞的聲音……然後在一陣劇痛中感到他刺入她體內。
他用膝蓋分開她的雙腿。她感到堅硬的亢奮抵著她的大腿,她的熱情抵著他探求的手指。他找到昨夜折磨她的地方,再度折磨她,直到她叫喊出聲,身體流出的露水。
她抱住他,顫抖而急切。「求你。」她哀求。「給我。」
她听到他的聲音,因渴望而沙啞……訴說著她听不懂的話語……然後在他猛然挺進她體內時感到一陣撕裂的痛楚。
腦海頓時一片黑暗,她只能拼命想著︰拜托,上帝,別讓我昏過去。指甲戳進他的背肌里,她緊緊攀附著他不願失去意識。
他汗濕的臉頰貼著她的,灼熱的呼吸在她耳朵上吹吐。「天啊,我沒辦法——啊,潔絲。」他伸出一只手臂環住她,抱著她轉為側躺,然後伸手到她的膝下,抬起她的腿放在他的腰上。灼熱的壓力減輕,她的驚恐也隨之消退。她往上移動,把臉埋在他的頸窩。她緊緊抱著他,享受著他濕熱的肌膚和激情的氣味。
她感覺到他再度在她體內移動,但她沒有經驗的身體逐漸適應,疼痛變成遙遠的記憶。他已經給過她歡愉,她沒有更多的期望,但高潮隨著緩緩深入的沖刺逐漸來臨。
歡愉不斷升高,她弓起身體迎接,接著強烈的喜悅猛然在她體內爆發。
那不同于他先前帶給她的歡愉,但每個本能都認得它,並渴望得到更多。她配合他的節奏一起搖擺,另一波更強更猛的高潮迅速接近,速度越來越快……驚濤駭浪將她拋上歡愉的巔峰……剎那間,狂喜的雷電交加……解放的大雨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