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快點進來,快點、快點,雨下大了!」
樓下傳來高分貝的喚聲,將睡夢中的羽乃冬給喚醒,她眨了眨眼,听見外頭下得極為凶猛的雨聲,翻坐起身,頓了下,走到浴室梳洗,換了套衣服才走下樓。
一到樓下充做餐廳的門面,就看見黑壓壓的一群人。
咦,今天有團體客人嗎?
仔細一看,不對,全都是街坊鄰居,而且一個個都圍著方曜久……方曜久?!
她把視線定在他身上,只見他渾身濕透,濃密的發不斷地淌落水滴。
他怎麼還在這里?他不是昨天就下山了?
「乃冬,去找幾件你爸的衣服下來,曜久渾身都濕透了。」潘洛君瞧見她下樓,拔聲喊著。「剛才一起到山里去挖山筍,卻突然下起雨來,負責扛山筍的曜久被淋得最濕。」
羽乃冬幾乎沒有猶豫,立即上樓尋找適合他的衣物。
那個笨蛋,不久前才淋雨感冒而已,他是很想再感冒一次是不是?
哼,這一回就算他病死在荒郊野外,她也不會理他。
下了樓,發現樓下像菜市場一樣吵雜,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緊鎖住他,看他很自然地和這些鄰居們閑聊,不一會就逗得大伙哈哈大笑,那份感染力強烈地襲向她,但她卻努力地視而不見。
「媽,衣服。」
把衣服交給母親後,她便輕步走進廚房,準備先弄點熱湯給大伙祛寒。
山上溫度變化大,盡避接近盛暑,然而一陣西北雨再加陣狂風,也會在剎那間降個幾度,免疫力較差的,感冒上身是再稀松平常不過。
「嘿,你要煮早餐了嗎?」換好衣服的方曜久走到她身旁。
「……」她不理他,逕自忙著。
「還害臊啊?」他呵呵笑著。
她皺擰眉頭看向他。誰害臊?有必要害臊?
「放心,我答應你,就一定做到。」他從口袋里取出一疊心願卡,每一張下頭都寫了個準字。
「既然要做到,你為什麼還在這里?」不想被人發現她的異狀,她拿捏著自己的音量。
「當然要在這里啊!」理所當然得很。
「你到底在說什麼?」她橫眼瞪去。「我上頭明明寫著,‘離開我的視線,永生不再相見’,你既然準了,干麼還出現在我眼前?!」
「咦,是這樣嗎?」他夸張地搗住嘴,再拿起心願卡一看。「可我看到的是,‘永生相見,不再離開我的視線’。」笑得很驕傲。
羽乃冬呆住。「我不是這樣寫的!」卑鄙,居然扭曲她的意思!
「唉,誰教你沒在上頭寫上編號呢?」他把許願卡一字排開,指著每張卡的右下方,上頭出現了漂亮的阿拉伯數字,從一排列到十二。「瞧,像我這樣把編號寫好,就絕對錯不了。你放心,我說過,只要你寫得出來,我就一定做得到。」
羽乃冬錯愕,可瞞不了人的是,她心底有一片狂喜正在醞釀之中。
下一刻,她心里狂瀾髒話,氣的不是他的小手段,而是為了他這個舉動而感到雀躍的自己。
噢,她竟然因為他這麼一個舉動而感到開心,她真的是無藥可醫了!
深吸口氣,當他是空氣,她轉過頭看了爐火一眼,接著打開冰箱翻找著食材,準備弄點清粥小菜。
「乃冬,你到底在氣什麼?」方曜久挨近她。
「誰在氣什麼?」她閃避著他,然而廚房就這麼兩三坪大,塞了一個高頭大馬的他,實在有夠礙手礙腳。「你能不能出去?」
「不能,除非你先告訴我你到底在氣什麼。」他呵呵笑著,貼近貼近再貼近,挑戰她的耐性底限。「說嘛∼」
「走開啦!」裝什麼可愛?
「不要,你不告訴我,我就不走。」他不但貼,甚至直接把臉黏上她的。
「我沒在生氣!」她揮著長杓逼退他。
「你要是沒生氣,為什麼‘小品’會結束營業?」
「因為我累了!」
「才怪,你的臉上明明寫著我快要氣瘋了。」他語帶不舍地道,長指撫上她蹙緊的眉頭。
深吸口氣,她撒潑地甩開他的手,眸底凶光橫生。「好,既然你這麼厲害,那你干麼不猜猜我在氣什麼?」
方曜久搓搓鼻子。「你那晚是不是跟蹤我?」漆黑眸子流轉,他漫不經心地說著,順手把心願卡整齊收好,幫忙她把食材擱到料理台上。
本來想逗她的,但她氣色不佳,看起來像是飽受折磨,他怎忍心再傷害她?
「誰跟蹤你啊?」
「不管怎樣,我都要告訴你,你誤會我了。」誤會可大了。
哼,現在才打算要解釋?「什麼誤會?你和一個女子抱在一起,是我眼花了?你任由那個女子親你,全都是我的幻覺?」挖出米飯煮粥,切菜的動作又大又危險,好像一個不小心,閃亮亮的菜刀就會橫過他的頸項。
「那是我媽。」他無奈道。
「說謊。」
「真的!」
羽乃冬把刀一丟,也不管外頭是不是有人听得見她的嗓音。「你媽會比你二阿姨甚至是小阿姨還要年輕?!」那位女子不管是橫看豎看都不過三十出頭,一個三十出頭的女子生得出一個二十幾歲的兒子?
那可真是要列入金氏世界紀錄了!
「我不騙你,我媽天生女圭女圭臉啊。」厚,氣死。
就跟老媽說不要老是一見到他就要抱要親的,她偏不听,看,現在出事了吧。
「好,就當她真是你媽,可一個當媽的女人,會對著已經這麼大的兒子又摟又親?」她老媽可從沒做過這種事。
「她對我感到虧欠嘛,我說過,我一年到頭難得見到她幾次的。」他又不是沒拒絕過,只可惜成效不彰。
「可我明明听見你叫她喵喵!」去他個喵喵!「你生病那一回,我照顧你的時候也接過她的來電,那嗓音、那口吻、那語調,根本就是你的情人,怎麼可能會是你媽?!」
那個女人分明就是他的金主,他真的如劉憶琳所說的,是個小白臉!
「那是昵稱而已,我媽就喜歡我這麼叫她,她也總是叫我小久啊!」天地明鑒,他仰不愧天,俯不怍地,句句良心。
羽乃冬咬了咬牙,氣惱自己忘了他是個尖牙利嘴的人,她怎麼可能說得過他?
「我已經搞不清楚你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度。」她甚至懷疑,全都是假的。
「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只要負責相信我。」她的吃醋,在在顯示她對他的情深,但要是醋吃到醉,就太過火了。
「我做不到。」她要是能夠相信他,今天就不會躲到這里。
「乃冬∼」
「不管怎樣,反正,我們分手吧。」她沉痛地說著。
事到如今他還不承認,她也不想再多說了,一切到此為止,還她平靜的人生吧,她不要再惶惶然地過日子。
「我不分手,為了你,我計謀盡出,算盡心機,絕不跟你分手。」她夠倔,但他也夠硬,就來比比看誰能夠堅持到最後。
況且不過是個小小誤會,要是因此分手,真的會把他給氣死。
「你到底喜歡我什麼?」她雙手環胸貼在櫥櫃前,很無奈地看著不知為何而堅持的他。
「你還記得我那只貓咪小冬吧?」他學她雙手環胸。
她不語。
「其實,起先我對你沒什麼特別的印象,那時只覺得你是個很冷、很沒表情的女人,就像是一束山中冷泉。」
「既然這樣,你干麼還要跟我交往?」她惱火地打斷他。
是,她知道他外型好,魅力無法擋,想巴上他的女人多如過江之,既然如此,他就去擁抱他的大海嘛,何必攪亂她這一池冷泉?
「有沒有听過弱水三千,單取一瓢飲?」他不疾不徐地喃著。「大海固然吸引人,但一道清澈澄淨的冷泉更適合我,再沒有第二個人會比我更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
「也得要看我答不答應吧?」他說了就算?狂妄。
「這一輩子,我忍讓太多,放棄更多,讓我任性一次又如何?」他不慍不惱,貼近她。「何況,你也愛我,不是嗎?」
「我不愛你。」她垂著眼,瞪著腳下的地板。
「看著我的眼楮說。」
羽乃冬咬了咬牙,澄亮眸子與他對上,斬釘截鐵地道︰「我、不、愛、你!」
方曜久聞言,唇角的笑僵了下,心抽痛了下。「你說謊。」
「我說真的,我不愛你、不愛你就是不愛你!」說出第一個謊,往後的謊似乎也就順口多了。
「你居然能睜眼說瞎話?!」夠了喔!他可不是真那麼有自信能夠承受她一再打擊的!
「我說的是事實!」像是跟他杠上似的,擊潰他向來不變的笑,讓她嘗到一絲噬血的快意。
他總是恁地從容自信,唇角笑意輕佻地算計她,仿佛認定她逃不出他的掌心,如今,她就要他跌破他眼鏡,讓他知道女人不會永遠都是弱者,她也不會笨得求他回頭!
「說謊!」他也跟著躁動了起來。
「嘿,你們兩個在干什麼?!」潘洛君沖進廚房。「外頭都听得一清二楚了。」
「哎唷,乃冬,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像曜久這麼好的孩子已經不多見了,你怎麼可以跟他分手?」隔壁大嬸如是說。
「嘿咩,能夠像他這樣挑著兩簍山筍走山路還臉不紅氣不喘的孩子不多了。」再隔壁一點的叔公如是說。
「對呀,他還是自願當挑夫的。」
「有誤會說清楚就好了咩。」
「嘿咩、嘿咩,人家昨天晚上還在你家外頭高喊我愛你,你听,這種話不是每個人都說得出口的!」
不一會,幾乎快要暴動起來的街坊鄰居竟炮口一致對準她,轟隆隆地轟得她灰頭土臉,慘敗。
多可怕,不過是幾個鐘頭的時間,他已經成功地收服老街坊們的心了,而她儼然成了那個拋棄糟糠夫的負心人!
他根本不是來跟她解開誤會的,而是來炫耀他收服人心的速度!
還有沒有天理啊?!
「你們根本就不清楚狀況!」吼了一聲,她拉下圍裙,火大地沖上樓。
羽乃冬一上樓,老街坊們更努力地安慰著方曜久,只見他深沉眸色掠過光痕,跟老街坊聊了幾句之後,走到屋外,拿出手機。
看來,要擺平這件事,就只能請老媽出動了!
雨還是繼續下,由滂沱的雨勢轉為綿綿細雨,天空布滿厚厚的雲層,暗無天日的灰色籠罩整個山頭。
他應該走了吧。
既然被她直言戳破了,他應該沒臉再待下去了。
羽乃冬心里忖著,懶懶地從床上爬起,看了下時間,早過了十二點,樓下沒有半點聲響,她想,他應該下山了吧。
這一次,是真的分手了。
嘆口氣,把胸間抽痛的悸動深深埋葬,起身拉開窗簾,推開窗子,想要確定他的車是否還停在屋旁的廣場上,卻瞥見一抹人影直挺挺地站在窗底下,兩人四目交接,她怔住,他卻笑了。
「你在干麼?!」沒事跑到外頭淋雨干什麼?
她伸出手,外頭的雨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只要在外頭站個十分鐘,包準全身濕透,天曉得他已經在外頭站了多久?
「乃冬,相信我!」他雨中高聲喊著,聲嘶力竭地訴愛。「我真的很愛你!」
「你才不愛我!」不要事到如今還想以愛灌醉她!
「我要是不愛你,又怎會設計要劉憶琳接近黃朝陽,好讓他拋棄你?」他的用心良苦,她到底感覺到了沒有?
「你卑鄙!」虧他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把這件事給說出來!
「才不是卑鄙,是我早知道那家伙已經移情別戀,我是在救你!」
「……還真是多謝你呢。」她哼著,瞧他渾身濕透,心偏又是酸軟得很。「進去啦,在那邊淋雨做什麼?要是感冒的話,我是不會再照顧你的!」
以為蓄意淋雨,她就會感到心疼嗎?
「如果你不愛我,你可以不管我。」他像是執拗般,背過身去。
「我才不會管你!」關上窗戶,拉上窗簾,她氣呼呼地走回床邊,然而一下子,又偷偷地拉開窗簾偷覷著底下的狀況。
居然還站在那里!他到底是想做什麼?
咬了咬牙,心緒亂紛紛,她無奈嘆口氣,下樓,轉進廚房,溫了一鍋湯,舀了一碗。不是余情還在,而是不希望他病死在她家外頭!
她撐著傘走到外頭,卻突地發覺奇異的狀態。
「乃冬∼」方曜久感動得淚眼汪汪。
羽乃冬捧著碗緩步走向他,不忘多看附近兩眼,確定雨只下在他附近的方圓幾公尺內。
「就知道你還愛我。」苦肉計真的是太有用了,她總算肯理他了。
「我才不愛你。」冷冷如冰。
砰的一記下勾拳,讓他快要軟倒在地。
「乃冬∼」太無情了。
「湯給你,夠熱,讓你可以再多淋一點雨。」把碗拿給他,她狠心不讓他躲雨,退了兩步又說︰「也不能說是淋雨,該說是淋水。」
她抬眼看向那些站在頂樓灑水的附近叔伯嬸姨們。
很好,都被收買了。
「乃冬──」唉,都怪計劃決定得太慢,又怪雨停得太快,以至于他只好想辦法制造人工雨,可惜被眼尖的她識破。
「慢慢淋吧。」哼了聲,她打著傘回府。
方曜久氣餒,虛弱地喊著,「各位,不用再下雨了∼」人都走了,演給誰看?
但,至少這是一個好的開始,畢竟她剛才還是被他拐下樓了,對不?還送上了一碗熱騰騰的湯呢。
嘗了一口,嗯,好香好濃∼好辣!
「啊!」最毒婦人心!
山上的天氣就像是女人的心情,晴時多雲偶陣雨,波譎雲詭,雨下完了,是不是也差不多該放晴了?盡避已是黃昏。
羽乃冬再大牌、再火大,也不可能違逆老街坊的邀請。
于是,到了六點多,她終于被請出了房,吃了晚餐,被眾人抓到外頭,準備去捉蟬。
每年入暑之後,有不少蟬寶寶會自地底下爬到樹上破蛹而出,在以往貧乏的年代里,剛破蛹而出的蟬是村民的零嘴,不管是趁著尚未硬化之前生吃或是炸得香酥,都別有一番風味。
又到了這個季節,山上的村民一起朝山中小學後邊的那片山林前進,個個手持手電筒和簍子。
眼前,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前進,當然,方曜久就在羽乃冬的身旁。
「乃冬,你要牽著曜久啊,不然他要是跌倒了,怎麼辦?」
羽乃冬瞪著從她身旁快步走過的大叔。
「嘿咩,他對這里的路不熟,要牽著比較好。」
羽乃冬側目瞪著下一個從她身旁健步飛過的大嬸。
「要不然我干脆拿條繩子綁著,拖著他走,如何?」羽乃冬似笑非笑,唇角僵硬冷哂。
還牽咧?當她在溜狗嗎?
他到底給了他們多少好處,教他們甘心為他說盡好話?
「好啊,我這里有。」從後頭超前的羽東玉很好心地丟了條童軍繩給她。
羽乃冬傻眼地瞪著手中的童軍繩。隨便說說而已,非得當真不可?
「要綁哪里?」潘洛君走過來,很自然地扯起一端,不等她回答,綁在方曜久的手腕上,然後快步離開,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羽乃冬乏力地看著自己手中握的另一端,抬眼看他笑得一臉燦爛炫目,真的愈來愈不懂他了。
他在樂什麼?他到底有沒有听清楚她是在說話激他啊?
爸跟媽也真是的,湊什麼熱鬧?
「汪汪。」
她側眼探去,瞧他學狗叫,黝黑的眸在暗處骨碌碌地綻出精光,滿臉討好,一股笑意涌上心頭,她咬牙忍住。
不理他,狠心拉著繩子走。
「乃冬,你喜歡貓,對吧?」他突道。
「是又怎樣?」話一出口,她惱了。明明決定不睬他的,但只要他一副閑話家常的模樣,她就忘了。
真是沒用。
「應該也喜歡狗吧?」
忍住,不理。
「看來是不喜歡狗,那我當貓好了,喵喵喵∼」這片只有手電筒微薄扁線照耀的山林里,傳來他喵喵叫的聲音,走在前頭的街坊听見了,全都哈哈大笑。
「別鬧了。」她低聲斥著。
沒听見人家都在笑他了嗎?
「總算肯理我了?」他呵呵笑著,收著線,很自然地拉近彼此的距離,在她耳邊小聲地喵喵叫。
卻見她臉色一凜。「我不叫喵喵!」
方曜久扼腕,氣自己又玩過頭。「乃冬,我勸你還是別對我太凶,要不等會我媽來了,你發現你是誤會我之後,我會加倍把你對我的傷害一次討回。」
「哼。」嘴上強硬,但她的心已經有點軟,開始疑惑。
如他所說,若不是誤會,他何苦賴在這里不走?但,若不是誤會,她所看見的那一幕究竟該如何解釋?
甩甩頭,不去想煩人的話題,她抓著手電筒,聚精會神地尋找著相思樹,翻動著底下的野草,往樹根處搜。
「到底要找什麼?」他問著,跟著她蹲下。
「你沒听他們說嗎?」不是他跟鄰居們一起找理由把她給拖出房門外的?
「不知道。」
羽乃冬冷眸微眯,縴手緩緩地探到樹根處。「運氣真好,有一只剛要破蛹,你看。」她移到他的眼前。
方曜久看著,慢了半拍之後,失聲尖叫──
「啊!」第二個反應是要逃,但他自己把繩子纏得極短以拉近兩人距離,以至于無法逃離,有失身份的尖叫聲只能不斷地在她面前回再回蕩。
她錯愕地看著他,再傻愣地看著手中快要破蛹的蟬,不懂這東西有什麼好怕的?忖了下,再往他眼前一晃。
「拿、開!」他暴聲吼著,以往慵懶不羈的狂放調調消失了,不動如山的從容氣派不見了,只差沒聲淚俱下地詛咒。
見他一臉嚇得屁滾尿流的孬種樣,她笑得人仰馬翻,拍樹拍地,花枝亂顫,快要氣絕身亡。
「不準笑!」方曜久氣急敗壞地吼著。
丟臉!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哈哈哈,」羽乃冬笑到肚子快要抽筋兼淚流滿面。
「媽的!不、準、笑!」他臉色鐵青,神色陰鷙,但目光驚惶地看著她手中隨著笑聲不斷晃動的可怕異形。「羽乃冬!把它丟掉、丟掉!」
他想逃卻逃不了,想要壯膽,卻已經被嚇得渾身無力兼腿軟。
「有什麼好怕的?這可以吃的耶,你知道我們找這個要做什麼嗎?」呵,笑到她沒力。「趕在蟬變黑之前帶回家炸過,很香的。」
「誰要吃這種東西?!」他抱頭暴吼著,壓根不管他瀕臨崩潰的咆哮聲已經惹來附近村民圍觀。「那種東西怎麼吃?Shit!把它丟了!」
她笑到不成人樣,說真的,這一輩子還沒笑得這麼開懷過。「你在歇斯底里了,你知道嗎?」
從沒瞧過她放聲大笑,他也倍感欣慰,但……
「怎樣都好,把它丟了,算我求你!」他的聲音瀕臨破音邊緣,很虛弱,很可憐,很低聲下氣。
羽乃冬從沒想過自己可以在他面前如此揚眉吐氣。「欸,如果我說,你要是把它給吃了,我就不跟你分手,你會怎麼做?」看著他想逃卻又抓著繩子不放的傻樣,心底涌上一片暖意。
方曜久臉色死灰,難以置信她竟說出這麼沒人性的話。「可不可以換一種?」他氣虛外加心髒無力。
她到底知不知道他能窩在這里不逃,乃是出自于一顆愛她的心?
「這個嘛∼」她壞心眼地想著,拿著剛破蛹、白里透青的蟬在他眼前晃著,耳邊突地傳來女人的叫聲。
「小久!」
她回頭看去,不著燈光的林區里,她看不清楚那三張臉,但那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