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餓了。」
喵喵兩聲,主人餓了,就連在羽乃冬腳邊磨蹭的小冬似乎也餓了。
她眯眼瞪著他。
他是故意的吧,在這種時候、這個地點,這個她等待他解釋的時間點上?
「不能怪我,我晚餐都還沒吃呢。」方曜久一臉無辜地看著害得他到現在尚未用餐的罪魁禍首。
他起身,先是替小冬準備了貓食,隨即又繞回她身旁。
她抿了抿唇。「你想吃什麼?」無奈地嘆口氣,放下包包,她走向廚房,打開冰箱一看,發覺里頭又多了不少速食包。
「那是我小阿姨拿來的,就是你看到的那個女人。」他跟著模進廚房,很自然地從背後環抱著她。
「你小阿姨?」她眉間微皺。「太年輕了吧……」
不是她不信,而是那個女子的年歲似乎不足以成為他的阿姨。
「確實是挺年輕的,畢竟她大我沒幾歲,她是我媽最小的妹妹,我媽沒空理我,所以偶爾會叫我小阿姨來探視我。」氣息溫熱地灑在她敏感的雪白頸項。
羽乃冬回頭瞪著他。「等等,劉憶琳說你父親早逝,母親也在幾年前去世了。」若真是如此,那麼,他母親是怎麼要他小阿姨來探視他的?
「她說的是我二阿姨替我假造的個人資料。」
「你二阿姨?」怎麼突然冒出這麼多人?
「手別停,我要吃蛋包飯。」他窩在她肩上,像只渴愛的無尾熊,極無恥地撒嬌著。
「你二阿姨又是誰?」她的肩上扛了只無尾熊,隨著她東移西動準備食材鍋具。她的腦袋已經是一片混亂,不知道到底要相信誰的說詞。
心思煩躁,但她還是依著本能炒飯,先盛到盤中,將蛋汁淋到平底鍋上,邊搖晃邊撥動,等到蛋汁半凝固時,將整個平底鍋拿起,擱在濕抹布上頭,再回到爐上。
「你在干麼?」方曜久依舊偎在她肩上,像個孜孜不倦的學生般提問著。
啊啊,她出現在他的廚房里,看起來就像是這一扇風景里最契合的主題,仿佛這個位置是為她所預留的。
有她在,他的廚房豐富了起來,房子不再只是房子,開始有了家的感覺。
「為了避免把蛋煎得太老,降溫一下,蛋皮才會女敕。」她隨口回答著,輕敲握柄,把蛋皮翻面,推到鍋子邊緣,呈葉子狀後,把炒飯倒進去,而後再整個包起倒在盤子上頭,加上番茄醬,香得令人肚子咕嚕咕嚕叫的蛋包飯總算大功告成。
「你不準備你的嗎?」他端著盤子。
「我已經吃過了。」她極力地將急躁的心思壓下。
他真以為她的神經有那麼大條嗎?都什麼時候了,她哪可能會餓?
「那陪我吃吧。」他理所當然地把她拉到客廳坐下。
羽乃冬坐在他的對面,看他吃得眉飛色舞、贊下絕口,若是今天以前,她會笑得像個小女人,但現在她笑不出來,因為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
可是,他一晚沒吃東西,她實在不想在這當頭催他吃快一點。
「我二阿姨就是旭曜百貨的董座夫人,不過你不要以為我進旭曜是靠關系的,我可是經過一般面試程序進去的。」盡避滿嘴都是食物,但他還是不忍心讓她等太久。
誰在乎他是怎麼進旭曜的?「你二阿姨?會不會太年輕了?」難不成他方家的人都是天生女圭女圭不老妖?
「她大我十歲,保養有方。」他挑起眉,一舉狂掃盤中物,把最後一口飯送到她嘴里。「劉憶琳還跟你說了什麼?小白臉與貴婦人?」
不需要她回答,他光是看她的表情就猜得到答案。
炳,那個女人還是一樣沒創意。
她蹙眉思忖片刻,嘴巴努力地嚼了又羈。「好,就算董座夫人真的是你二阿姨,可她為什麼要幫你制造假資料?」里頭還是有很多疑點,不是嗎?
「因為我的身份不方便曝光。」他勾起笑意,探手在她唇角拈下飯粒,往自己嘴里送。
「為什麼?」顧不得他的動作有多曖昧,她只想知道答案。
「我是私生子啊。」呵呵,她該不會是忘了吧。
「……」就因為是私生子?有這麼嚴重?
方曜久站起身,倒了兩杯茶。「我剛才說過我小阿姨送了速食包來吧。」
「嗯。」看著他,羽乃冬發覺自己頭一次跟不上他的邏輯,又或許該說,以往他總是會配合著她的思考速度和方向。
「是統華的。」
「喔。」眉頭絞得更凝重了,她真的跟不上他的思維。
「我媽是統華集團總裁。」
「是喔。」她輕輕點著頭,過了一分鐘──
「嗄?」她反應超大,杏眸圓瞠。
「呵呵,有必要這麼驚訝嗎?」他呵呵笑著。
「真的假的?」他總是在笑,她搞不清楚他話里的真實性有幾分。「你之前為什麼不說?」
「怎麼能說?你說男人有權有勢就會搞七捻三,我要是跟你說我的真實身份,說不定你就不理我了。」
她確實說過這樣的話。
「我外公總共有三個女兒,我媽是最大的女兒,所以總是跟著我外公出入商界各大宴會,我媽十六歲那一年遇到了一個男人,一時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因此而有了我。」把茶遞給她,讓她喝口茶,壓壓驚。
羽乃冬心里有不少疑問,但比對劉憶琳的說法,竟有多處吻合。
「對方是有頭有臉的集團負責人,早已娶妻生子,所以我的存在變得很尷尬。」他依舊笑著,伸手撫平她眉問的皺折。「幸好,我外公把這件事給壓了下來,所以知道的人並不多。」
「哪會尷尬?」她氣呼呼的月兌口道。
每個人都有其存在的意義,怎能說是尷尬?她討厭這種說法。
方曜久抓起她的手把玩,湊到唇邊親吻著。「我外公不準我媽生下我,但是我媽極力爭取,甚至跟外公談條件,說她一輩子不嫁,會永遠守著統華集團,我外公答應了,卻不允許我在眾人面前曝光,所以我是在英國出生,二十歲以前都住在英國,回國之後則是住在鄉下,一直到一年前才到旭曜上班,累積職場經驗。」
羽乃冬聞言,氣得渾身發抖。「難道他們要把你一輩子都藏起來嗎?」他才沒有這麼見不得光,倘若他們不要他,送給她吧。
「並沒有,我下個月就要回統華了。」發覺她握緊的拳頭顫栗著,他細密地吻著她。「你願意跟我一起回去嗎?統華是老字號的食品集團,從零食、飲料到各種速食包的開發,如今準備搶攻連鎖餐廳市場,我覺得你是我心目中最理想的主廚。」
她錯愕。「你只是要我的手藝而已?」她記得他就是這樣跟董座夫人說的。
「不,我是要你的人,之所以想拉攏你,一方面是希望你別那麼累,老是一個人準備那麼多的食材,你不累,我光是用看的就覺得很累。」他的吻從她的掌心一路吻上手臂、肩、頸,來到她柔女敕的唇。「乃冬,我是真的愛你,不要懷疑我,關于我的一切,我都可以告訴你,請你不要討厭我。」
「……我怎麼可能討厭你?」她心疼得要死,不舍得要命,縴瘦雙臂環住他寬實的肩頭。
她無意逼他說出他不想說的身世,而此時此刻,她百分之百相信他。
她這才知道,他令人著迷的特質竟是源自于他的身世,想必他從小就擅于觀察,才培養出他如此細膩的心思,是不?
「記住,不要理劉憶琳說的任何話,有些事是我故意在她面前制造的煙霧彈,為的是要逼退她的糾纏,所以她的話僅供參考,千萬別信。」他可不希望他細心栽培的愛情毀在一個不識相的女人手中。
「嗯。」她答應他。
水眸微掩,她享受著他攻勢漸密的吻,喜歡他輕柔舌忝吮,猶如柔柔細雨將她團團包圍,極細的分子涓滴滲入她的血液里頭,使她迷醉,令她迷亂。
她的呼息漸亂,感到他的吻轉為狂野激揚,幾乎令她招架不住。
「等、等等……」她氣虛低喃著。
「怎麼了?」他低嗄輕問,長指以朝聖的心情膜拜著她如脂玉般柔滑的每寸肌膚。
「我、我……」一整天下來的情緒起伏太大,她沒辦法接受眼前這突然的變化。
「你不該是這樣子的。」他語帶埋怨,唇角卻帶著笑。
「嗄?」
「你上次是這樣子的。」方曜久褪去上衣,抓著她無骨似的柔軟小手,覆上他的唇,逐一往下滑過喉結、精鑿的胸膛、肌理分明的月復部,甚至是……
「啊!那不是我、不是我!」她拔尖聲音喊著,死命踩煞車。「你明知道我喝醉了,我以為我在作夢,我是無意識動作!」
救命啊!
「是下意識動作吧。」他嗓音低啞了起來,輕佻的笑已不復見,黑邃的魅眸氤氳著欲念。「要不,我們來喝點酒吧,你覺得如何?」
「不!」她堅決的喊著,卻很孬地閉上眼,只覺得指尖傳遞回來的是屬于他的熾熱和剛硬。
「你不愛我?」他吐露著誘惑氣息。
「不是,我、我只是還沒洗澡。」她羞赧欲死。
「真巧,我也還沒洗,一起洗吧。」他說到做到,立即將她打橫抱起。
「喂,等、等一下!」太突然了,她還沒有辦法接受。
「不能等。」
踏進浴室,他轉開水龍頭,適溫的水兜頭落下,他的吻凶猛覆上,像頭蘇醒的猛獸般激情渴求。
她被強硬卸下防備,投入他似火的熱情里頭,讓烙鐵般的烈焰焚燒著彼此,激迸在兩人密不可分之處……
「少卿,我要出去一下。」
卓少卿看了羽乃冬一眼,目光定在她手上的特制便當。
「唉,又開始了。」嘆口氣,繼續忙。
「喂,什麼意思啊?」她秀顏泛起桃紅。
「沒什麼意思,只是認為女人心海底針,昨天明明還又哭又罵的,今天倒是笑逐顏開準備送愛妻便當,我幾乎要以為我昨晚看到的都是幻覺。」
「就跟你說已經都解釋清楚了嘛。」厚,難不成她很喜歡看她失戀嗎?
「劉憶琳給的地址呢?你接到的電話呢?」還有兩大疑點哪,小姐。
「劉憶琳說的話不足采信,僅供參考,至于電話,我改天會再問他。」處理的方式就是這麼簡單。
「算了,你覺得開心就好,到時候又想哭的話,隨時來找我。」
「你在詛咒我?」她眯起杏眸。
「是在提醒你。方曜久人不差,但總覺得神秘兮兮的。」卓少卿想了下。「好啦,你覺得沒問題就好。」
羽乃冬抿起嘴,心微微發沉。
推開門,等著紅綠燈號志變換,走過斑馬線,像識途老馬般地來到企劃部門,然而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卻沒瞧見他的人。
啊咧,跑去哪了?
應該先打通電話給他的。想著,她站到外頭長廊撥打電話,對方卻是正在通話中。
「乃冬?」
身後有人喊著,她緩緩回頭。
「你好。」唇角微漾笑意。
「找曜久對吧?」小陶笑問道。
「是啊,可是沒瞧見他的人。」
「有人打電話給他,他應該是到樓梯邊接听。」
「我去找他。」
羽乃冬點點頭正要走,卻又听小陶說︰「你知道曜久要辭職的事嗎?」
「什麼?」
「你也不知道?」小陶有些意外。
「呃,我有稍微听他提過,但沒想到這麼快。」昨天才說的呢。
「是不是有其他公司挖角?我就知道,像他這麼優秀的企劃人員老是升不上去,最後肯定會想跳槽的,只是不知道他要去哪家公司?」小陶一臉期待,仿佛只要知道他的落腳處,便打算跟著一起跳槽似的。
「我不是很清楚。」她僵著笑。
太多事是不能提的,所以她也只能虛應著。
「這樣子啊。」小陶搔搔臉苦笑著。
羽乃冬點點頭,趕緊閃人。她實在不擅長這種對談。
她快步往樓梯方向走,然而人未到,便已經听到他的聲音──
「想你、想你、想你,過不過癮?呵呵∼」
血液瞬間被凍住,她踉蹌了下,背貼在牆上,緊抓著快要抓不住的便當。
突覺,手中為他精心設計的便當沉重得快要拿不動。
「好,今晚去找你總可以了吧。」方曜久開心地笑著。
她自牆角探出,看著他抹在唇角刺眼的笑,仿佛化為刀劍剮進她的心間,刺出一片血肉模糊。
他怎能如此?
難道他昨晚的告白全都是騙她的?
倘若不是騙,那麼,這些對話又算什麼?
再親昵不過的口吻,那寵溺的笑聲,對方若不是他珍惜至極的女子,又會是誰?
顫栗息髒劇烈收縮間進裂,呼吸極度困難,她幾乎是貼著牆才有辦法再踅回企劃部門口。
她不要再听了,不想再听了。
對他,她掏盡了情意,然而他的行為卻比黃朝陽還要令人發指。
戲弄她真的那麼有趣嗎?動機呢?戲弄她對他而言有何利益可圖?也許,她又誤會他了?
「乃冬?!」
背後傳來方曜久的喚聲,她整個人狠狠顫了下,說服自己挺直背脊,回頭給他一個再自然不過的笑。
她忍不住要佩服自己。
「便當。」她將盛滿情意的便當遞給他。
「謝謝。」他很自然地在她頰上親了下。「陪我一道吃。」
「不了,店里很忙,我得趕緊回去。」她表面平靜無波,內心卻是暗潮洶涌,掙扎猶豫著該不該問清楚。最後,她說︰「晚上有空嗎?」
是,她沒種,沒有勇氣開門見山地問,會的只有再迂回不過的試探。
方曜久的眼神飄動了下,很抱歉的笑著,「對不起,我媽要我晚上回去一趟,你想跟我一道去嗎?」
他母親?尋常人跟母親對話會是如此?「不好,你自己去,明天晚上再約你去逛夜市。」
「好。」
「就這麼說定了。」她首度主動親他一下。
方曜久有些意外,貼在她耳邊道︰「快走。」
「嗄?」她的心抽痛了下,不敢置信他竟然趕她走。
「不然我就吃了你。」寓意了然。
羽乃冬垂著臉,這一回怎麼也笑不出來,微推開他後,轉身離開。
這一次,他應該解讀不出她的心思、看不出她的試探了,對吧?
她取出依舊放在包包里頭的那張紙條,仔細看過之後,暗自下了決定。
是夜,自助餐店提早打烊之後,羽乃冬跟大姊借了車,早早開車來到劉憶琳給她的那一處地址,來到目的地之後才發覺,原來是高級的獨棟豪宅。
她把車停放在斜坡上,就在那扇鏤花鐵門的斜對面。
心里有數種方案。
他也許會來,只因,這里可能是他母親的住所。
如些想,緊繃的情緒舒緩了不少。
但,也許他根本不會來,這個地址不過是劉憶琳挑撥他們感情的工具罷了,而他真的是回家和母親相聚。
若是這樣,她會為自己再次誤會他而感到抱歉懊惱。
也有可能……不,剩下的可能性她不想推測,反正她會在這里等,十點以前,她是不會離開這里的。
她耐心等待,時間黏膩而難捱地凝滯不動,一分鐘在等待之中拉到一個鐘頭般的長度,像是一種酷刑,折磨著她。
每當有車子經過,她的心便高高懸起,直到確認不是他之後,才又蕩回胸口。
就如眼前,又有一輛外型、顏色極為相似的車子……羽乃冬坐直身子,眯眼直瞅著那輛車的車牌,確定那是方曜久的車,且大剌剌地停在那扇鐵門前,鐵門自動打開,車子滑了進去。
她立即發動車子,略微前進一些,企圖看見門內的狀況,只見車子停在建築物前,一位女子從屋內走了出來,他一下車,她便立即給他熱情的擁抱,甚至還親他,而他竟不閃避!
「喵喵,別玩了。」他喊著笑著,依然沒避開。
「為什麼不能玩?」被喚做喵喵的女子嬉笑反問。
眼前的畫面撞擊著她,她听見血液逆沖的聲音,閉上了眼;畫面卻在她眼前慢動作微格播放著,一格格地撞痛她、傷著她。
她像是處在世界之外,掉進了另一個時空。
倘若旭曜百貨董座夫人真是他的二姨,那麼,屋外那個女人絕不可能是他的母親,她比董座夫人還要年輕!
劉憶琳說對了,撒謊的人是他。
他騙她、竟然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