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確定一個人在家沒有問題?」
星期天晚上,我正和數學奮戰時,媽咪輕敲我的房門。我抬起頭對她輕輕一笑,便又鑽入方程式中。
媽咪將抬燈按低,坐在床沿,又問了一次。
我轉身向她,臂襯著椅背,手上仍拿著筆︰「妳只要留下足夠的錢就沒問題了。」
「好吧!既然妳這麼說。」媽咪一向是不擔心我的;我一直自愛又自律。
媽咪起身走向門口,又想起什麼似的折回來︰「我問過三嬸婆了,妳們學校--那個親戚--」
「媽咪,等妳回來再說好不好?」我打斷她的話。老實說,我對這個親戚不親戚的,實在沒多大興趣。
媽咪無可奈何︰「好吧!那我就不打擾妳看書了。我留七千塊在抽屜,妳自己看著用。外公那兒,有時間多去走走,還有爺爺那里也別忘了。要記得吃飯,妳那個胃啊,稍一不注意就全是毛病。」
我看著媽咪,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我的胃一直不好,從沒有看她表示過什麼,現在,她這樣說,又算什麼呢?我不是說我媽咪不關心我,或忽視我,而是……而是,媽咪的形象一直那麼優雅、高貴、迷人,十足的貴夫人形象。從我有記憶以來,會抱我、親我、膩我,叫我小嘟嘟的,一直是爹地;會叫我小心不要跌倒,拍拍我心口笑說「不怕」的,也是爹地。而媽咪,偶爾不小心模到她的裙角,我都擔心會把她美麗的衣裳弄髒。媽咪總是很相信我,相信我自己絕對可以把自己打理得很好。也因這樣的「信任」,她從來不擔心我是否吃飽了、睡暖了、穿夠了!
媽咪絕對是社交界光芒四射的名媛,絕對是商場上能力十足的女強人。可是,母親的形象,在我心里卻淡薄得可憐。
媽咪對我一直是淡淡的,不像我在小說、電影中看到的,那種熱濃郁的母愛。爹地死得早,我也就養成獨立自主的個性,和媽咪反倒和陌生人一樣地。
而現在,面對媽咪這樣露骨的關懷,我反倒覺得局促不安,不知說什麼好。
媽咪看我沒有反應,將門輕輕帶上,離開房間。我將燈扳高,盯著刺亮的燈泡;良久,頭昏目眩起來。
一直到我上床睡覺了,只要一合上眼,伏在眼瞼下黑暗的角落,那些金星亂射的流光,便張牙舞爪的飛撞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