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宴會廳的大門敞開,開完記者會的貞德企業總裁帶著高階主管大步走出,意猶未盡的記者們不肯死心,緊追在後面提出各種問題。
「楊總裁!請問你今天做出這種決定是不是有什麼特殊原因?」
「你對宏昌企業真的沒有感情了嗎?」
楊鴻昭,二十七歲的年輕總裁,對周遭震耳欲聾的吵鬧聲置若罔聞,只是面無表情地繼續前進。
一個莽撞的菜鳥記者忽地開口大喊,「把父親辛苦經營的家族企業關閉,你不覺得有罪惡感嗎?」
楊鴻昭停住腳步,回頭望著發問的人。他摘下死板的黑框眼鏡,俊美得讓人不敢相信的五官顯露無遺,然而,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眸中射出的寒氣,卻足以讓四周的空氣結凍。
原本吵鬧的群眾全都安靜了下來,實在不敢相信一個不滿三十歲的年輕人,居然會有這種不怒而威的氣勢。
那名發問的記者嚇得全身發抖,縮到角落。
楊鴻昭緩緩開啟薄唇,用輕柔卻又足以讓全場听得清清楚楚的聲音做出了回答。「我只知道一件事,『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是世上唯一的真理。所以,強者不需要罪惡感這種東西。」說完立刻戴上眼鏡,走向門口。
最近這陣子,天天佔據所有報紙頭條,震撼社會各界的大新聞就是--知名的宏昌企業破產的消息。
宏昌企業已有數十年歷史,旗下擁有的百貨公司與五星級飯店不計其數,向來被認為是亞洲數一數二的龍頭企業。然而,自從經營者楊氏家族第三代楊明正接手後,宏昌企業的營運開始出現下滑的跡象,近幾年來,在新崛起的貞德企業強勢競爭之下,更是節節敗退。先是子公司一家一家倒閉,然後楊家被迫出售豪宅,終于在幾天前,楊明正不堪巨額虧損,黯然宣布退位,將經營權交由貞德企業接手。
在這樁企業爭奪戰中,最讓媒體矚目的是,貞德企業的總裁,正是楊明正的同父異母弟弟--楊鴻昭。商場斗爭加上家族恩怨,正是好事之徒最愛的戲碼。
半個小時之前,貞德企業召開記者會,宣布對宏昌的處置方式。
外界都以為楊鴻昭順利從大哥手上奪位後,應該會繼續以楊家第三代傳人的身分經營宏昌企業,沒想到他的決定竟是宏昌企業即日起正式倒閉,員工全部遣散。
此話一出,當下全場嘩然。
他講完後,沒給媒體記者任何發問的機會,就徑自起身大步離開,讓在場的人無不傻眼。
他雖然年輕、行事低調,極少在媒體上曝光,但在商場上卻以心狠手辣、做風強悍聞名,這回眾家記者總算領教到了。
眾人簇擁著他來到飯店大廳,忽然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擋在他面前,怒喝著,「楊鴻昭!」
這人正是宏昌企業前任總裁楊明正,他頭發散亂、滿臉通紅,領帶也歪了,完全就是個中年發福的醉漢,沒有半分昔日的風光。
只見他額頭青筋暴出,雙眼布滿紅絲,指著楊鴻昭大吼,「你這不肖子,居然聯合姓武的一家,回頭對付自己家人,你這也算楊家的子孫嗎?」
看到這樣媲美八點檔連續劇的戲碼,眾家媒體哪肯放過,紛紛舉起相機對著他們兄弟倆喀嚓喀嚓猛拍。
楊鴻昭的保鏢見狀作勢要上前把楊明正拉開,但他一揚手,表示不用在意,只是一言不發地盯著落魄潦倒的兄長,堅石般的臉上仍是水波不興,好像楊明正不過是在對他報告氣象。
「你……我是看在你畢竟也是楊家人的份上,才把公司交給你,沒想到你居然關閉它!你這樣怎麼對得起爸爸?怎麼對得起楊家對你的養育之恩?」
楊鴻昭聞言一挑眉,徑自往前走去,楊明正想上前揪住他,卻被人牆般的保鏢擋住,連他的頭發都模不著。
眼看他就要走出大門,楊明正頓時沒了力氣,雙膝一軟,跪在地上。
「鴻昭,我求你,看在我們兄弟一場的份上,放我一條生路吧!不要這樣對待我。」
听見這番哀告,楊鴻昭終于回過頭來,走到兄長身邊單膝蹲了下來。
「大哥,怎麼了?你是堂堂楊家的皇太子,怎麼可以向我這個女佣的兒子下跪呢?你那個出身名門的媽媽,在九泉之下可是會吐血的。」
說完他向秘書點頭,秘書立刻拿了一個紙盒放在楊明正腳邊。
「看在兄弟一場的情份上,小弟最後送大哥一點小禮物,聊表我的心意。」
紙盒里赫然是一個小塑膠豬撲滿,引來了哄堂大笑。
「請大哥努力存錢還債吧。」
丟下這句惡毒的話,他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更不理會兄長發狂般的怒吼。
「楊鴻昭,你這惡魔,我詛咒你總有一天一定跟你那個女佣的老娘和姓林的小賤人一樣,死無全尸!」
楊鴻昭坐上等在門口的加長型大轎車,里面早已有個人在等他了。
「哎呀呀,真是演了一出好戲啊,比朱門恩怨還過癮哩。」
年紀和楊鴻昭相當,武德光留著過長的頭發,也沒打領帶,一臉的玩世不恭,不認識的人八成會以為他是不務正業的藝術家,然而他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商場大亨,而且還是楊鴻昭的合伙人,也是他的多年舊友。
打開冰桶,他倒了兩杯香檳,「來,慶祝一下。」
「慶祝什麼?」
「慶祝你終于成功報仇了啊!怎麼樣,現在連最後一個敵人都給你打倒了,感覺很痛快吧?」
「普通。」楊鴻昭輕啜一口香檳,把視線移向車窗外,連眉毛都沒挑一下。
「既然這樣,今天到你家喝兩杯吧!我們不醉不歸。」
「隨你。」除非必要,楊鴻昭一句話很少超過兩個字。
武德光看著他冷漠的側臉,心中輕嘆了一聲。雖說他可算是楊鴻昭唯一的朋友,又跟他相識超過十年,但還是覺得自己真的一點也不了解眼前的人。
正如眾人所知,楊鴻昭的母親原是楊家的女佣,他的父親楊仁昌在喪妻後,不顧親友的反對,娶了家中的女佣為繼室,在家族中引起了喧然大波。楊鴻昭出生後,仍是得不到家族的認同,以楊明正為首,所有前妻的子女都跟長輩聯合起來欺壓他們母子,完全不承認他們在楊家的地位。
在他十三歲時,父親過世,母親立刻被祖母趕出了家門,他因為身上流著楊家的血而被硬留下來,卻完全禁止他與母親見面。他的母親無依無靠,只得四處打零工餬口,不料在一個寒冷的冬夜里,被一輛酒後駕駛的卡車撞得身首異處,而他甚至不能去參加她的喪禮。
十七歲時,他正式和楊家月兌離關系,離家後他求見的第一個人就是武德光的父親,武明賢。
武明賢原本是楊家的合伙人,因為發生爭執而拆伙另起爐灶,創立了武氏財團,做得有聲有色,武楊兩家從此成了勢不兩立的仇人。
楊鴻昭要求他栽培自己,代價是自己的一生。也就是說,只要武明賢幫助他出人頭地,他就一生為武家效力,任何事都做。
武明賢問他為什麼要這樣,他只回答了短短的四個字--「我要報仇。」
當時武德光也在場,听到這句話,渾身不寒而栗。在他的印象中,楊鴻昭是個臉色蒼白、害羞膽怯、縮頭縮尾的小男孩,但是當他說出這句話時,腰桿打得挺直,一臉的堅決,沒有一絲猶豫,雙眼炯炯發光冒著復仇的火焰。而這樣的眼神,就跟了他十年。
武明賢答應了他的請求,出錢供他上一流大學,並給他安排工作。
武德光問父親為什麼要幫他,武明賢回答,讓一個滿懷仇恨的男孩到處亂跑太危險,不如把他留在身邊,可以防止他做出不該做的事。
然而武德光知道,父親這只老狐狸根本只是想利用楊鴻昭對付楊家而已。當楊鴻昭展現了他在電腦上的過人天分時,父親居然叫他當駭客,侵入宏昌企業的電腦竊取商業機密。
他曾經私下勸過楊鴻昭不要淪為父親手上的棋子,但他只是淡淡地回答,「我跟伯父只是利害相同,各取所需,沒有誰利用誰的問題。」
後來楊鴻昭向武家借錢,創立了貞德公司,不到三年就把欠武家的錢全還清了。
那時武德光正結束一段荒唐的放浪生活,打算自立門戶,便加入跟他合伙。兩人號稱「黑白雙煞」,武德光扮白臉,楊鴻昭當然就唱黑臉,兩人合作無間,短短幾年就打下了一片江山,儲備了足夠的戰力便向楊家發動攻擊。
終于,楊鴻昭買下了楊家的舊宅,又把宏昌的關系企業一家家打倒,連宏昌也毀在他手上,可說是把他所痛恨的楊家人完全地逼上了絕路。現在的他,應該是神清氣爽、走路有風吧?
但是,為什麼他的眼神還是這麼悲傷呢?
「青蓮小築」就像所有的豪宅一樣,位在大城市的郊區,遠離市區的喧囂,卻又離主要干道很近,當住在小築里的居民要上班、上學的時候,只要坐上名牌的轎車,不到二十分鐘就可以到達目的。
在附近一帶的所有豪宅之中,青蓮小築佔地最廣,而且跟鄰居們不同的是,其他的房子都是金碧輝煌的西洋式豪宅,只有青蓮小築是百分之百的中國式庭園,建築的每一個部分都設計得古色古香,每一根建材都是由國外進口的上好木料,所有的雕工更是請了最好的師傅,花了幾年的時間用手工雕出來的,這還不提屋內的種種擺設,全是耗費無數人力,繞著地球四處跑得來的精品。
這樣的房子,取名叫小築實在很滑稽,事實上,就算叫皇宮也不為過。
然而,武德光並不喜歡這里,總覺得這屋子就像長年住在這里的楊家一家人一樣,陰郁沉悶,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現在又讓楊鴻昭這冷面魔王住進來,想必連空氣都會變成冰的。
他知道,其實最討厭青蓮小築的正是楊鴻昭自己,畢竟他在這里有太多痛苦的回憶,之所以將它買下,完全是為了母親的遺願--希望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以主人的身分住進來。
現在這偌大的屋子里,住的只有楊鴻昭,一個老管家,和……
想到那第三個人,武德光的心情立刻開朗起來,事實上,他就是為了見她才來的。
走進玄關,迎面立刻听到一陣清脆的招呼聲。
「昭少爺,你回來了!」
一個十七歲少女活潑的身影,搶在老管家之前沖過來迎接的雖然不是什麼絕世美女,但她明亮的雙眼、紅潤的臉頰,足以趕走這屋里所有的陰影。
望著這有如春日陽光般的可愛少女,楊鴻昭仍是面無表情,只有最細心的人才會注意到,在那深不可測的眼底,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憐惜。
「哎呀,小潾,好久不見呀。」
「啊,武大哥也來了!歡迎歡迎。」小潾給予武德光同樣熱情的招呼。
她叫林妙潾,七年前楊德昭遇到被家人遺棄,在火車站流浪的她,將她帶回來撫養,到今日她已經是個活潑健康的高二女生了。
武德光家里沒有妹妹,所以特別喜歡逗她玩。
「什麼武大哥,直接叫我光哥不是更好?」
「不行,只有你老婆才可以這樣叫。」
「亂講,我老婆都叫我帥哥小扁光……」
「好惡心!」
兩人一面拌嘴一面走進客廳,客廳門口放著一尊巨大的白色大理石老虎雕像,張牙舞爪好不威猛,但現在卻是一點也威猛不起來,因為老虎背上披了一條粉紅色的凱蒂貓浴巾。
武德光一見就笑了出來,「喂,白老虎怎麼變成凱蒂貓了?」
老管家林叔剛才一直沒機會說話,現在終于可以開口了,「小潾,妳怎麼搞的?不是叫妳不要這樣亂擺嗎?這老虎是很名貴的,被妳這一搞氣勢都沒了。」
林叔是楊家的老佣人,當年整個楊家就只有他把楊鴻昭母子當人看,楊鴻昭的母親被趕走後,林叔不久也辭職離開,卻仍斷斷續續和他有聯絡,他母親的後事就是他幫忙辦的。楊鴻昭後來把他接來一起住,至今也有五、六年了。他對楊鴻昭必恭必敬,對小潾卻是不假辭色,一找到機會就要叨念她。
倒也不是林叔勢利眼,他只覺得應該隨時提醒她自己寄人籬下的身分,免得被寵壞了。況且他們現在住在這麼名貴的豪宅里,身邊隨便一個盤子就值五、六萬,她卻還是像只野牛一樣整天橫沖直撞,怎能不讓他老人家急得血壓直升?更何況,他還是她名義上的父親,雖然他從來不要她喊他爸爸,但嚴加管教還是少不了的。
可惜他的苦心只有一半的效果,她仍然像只野牛。
小潾無辜地說︰「可是我覺得這樣比較可愛啊!這老虎這麼凶,要是嚇到客人怎麼辦?」
「不行,拿掉!」
「好了、好了。」武德光打著圓場,「讓主人裁決不就得了嗎?昭少爺,你怎麼說?」
楊鴻昭厭煩地瞪了白老虎一眼,顯然覺得拿這種事來煩他是件很愚蠢的事。
「隨便。」
任何一個認識他超過三天的人都知道,所謂的隨便就是隨便小潾怎麼搞的意思。每當她爬到十公尺高的樹上去抓貓,或在種滿奇花異草的花圃里種地瓜,還是在名貴的羊毛地毯上養小雞時,他的反應永遠是隨便。
林叔再度敗下陣來,只好悶悶地退下去準備茶水。
他們在客廳的大沙發上舒舒服服地各佔一個角落,武德光又開始跟小潾聊天,而楊鴻昭只是沉默地听著他們的對話。
「對了,小潾,听說妳是游泳校隊?」
「對啊,下個月要參加全國運動會哦。武大哥可以來幫我加油嗎?」
「那當然。贏了可要請客啊。」
「好!」小潾一口答應,「剛好我快拿到打工的薪水了,到時就請大家好好吃一頓。」
武德光好笑兩聲,「到時會不會出現意外的客人呢?」
「什麼意外的客人?」
「男朋友啊!總要帶來給武大哥鑒賞一下吧?」
她小臉立刻紅了起來,「我沒有男朋友。」
「還想賴!不然妳臉干麼那麼紅?」
「我沒有賴,人家只喜歡昭少爺!」
面對這毫不掩飾的表白,楊鴻昭連眉毛都沒抬,武德光則是苦笑。
「小潾啊,年紀不小了,不要再拿昭少爺當擋箭牌了。」
「我才沒有哩!」
「女孩子面對這種事情,總是要矜持一點吧?妳這種語氣跟喜歡動物園里的企鵝有什麼差別?」
「不行嗎?」
「呃……」
小潾看了看手表,忽地跳了起來,「啊,我打工時間到了,下次再聊了。昭少爺再見、武大哥再見!」
「喂,我還沒講完哩!」
然而她已經像燕子一樣,輕輕巧巧地飛了出去。
「真是,居然給我耍賴……」
武德光還沒叨念完,她卻又折了回來。
「怎麼,忘了東西?」
她輕輕搖頭,走到楊鴻昭面前。「昭少爺。」
「什麼事?」
「忘了跟你說,恭喜你終于打敗宏昌企業,你媽媽一定會高興的。」說著彎下腰在他臉頰上輕吻了一下,然後咯咯一笑,又飛也似地離開了。
武德光聞言苦笑。這場驚心動魄的家族斗爭悲劇,從她的口中說出來,卻顯得無比地單純。
楊鴻昭靜靜地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眼神有些復雜。
「我說你啊,家里錢那麼多,干麼還讓她去打工?」
「我只負責她的食宿和學費,零用錢當然要靠她自己賺。」楊鴻昭說得彷佛是全世界最天經地義的事。
武德光一揚眉,「這是楊氏教育法嗎?」
他很清楚,小潾在餐廳打工到晚上九點,到了那個時間,楊鴻昭一定會叫林叔開車去接她,沒有一次例外。
「你說,她到底有沒有男朋友?」
「關我什麼事?」
「當然關你的事了。」武德光興致勃勃地說︰「這麼可愛的女孩,要是沒有男朋友,八成就是真的愛上你了。雖然那種態度有點太過坦率,但小潾向來老實得過頭,說不定是真的哩。怎麼樣,考慮一下吧?再怎麼說也是你親手養大的,直接把她娶進門算了,肥水不落外人田嘛。」
「少胡扯。」
武德光踫了一鼻子灰卻毫不介意,繼續唆著,「哎哎,真是光陰似箭啊!當年那個髒兮兮的流鼻涕小表,現在已經是個亭亭玉立的小美人了,等交了男朋友,要不了幾年就要嫁了,到時你一定會很舍不得吧?」
「不會。」
林叔送上來酒,武德光一面品嘗著高級的洋酒,繼續說︰「你現在是這麼說,到時就知道了,天底下沒有一個爸爸送女兒出嫁會不傷心的。」
「她不是我女兒。」
「是是,你的年紀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女兒嘛,應該是妹妹。」
「她也不是我妹妹。」
「那到底是什麼?難不成是寵物嗎?」
楊鴻昭冷冷地說︰「她什麼都不是。」
這樣殘酷的言語要是讓別人听到,一定會驚得心髒差點停掉,但武德光例外,他認為這句話的意思只代表--楊鴻昭根本找不到適當的字眼來形容他和小潾之間的關系。
一年前的游泳池事件,更加支持了他的想法。
那一回,他們為旗下運動用品公司推出的新泳衣甄選泳裝模特兒,選拔會在一棟豪華別墅里舉行。拗不過小潾的再三要求,楊鴻昭便帶她去參觀。
那種場合當然是各家美女爭奇斗艷,而看到年輕英俊的大老板出現,自然就有人開始動歪腦筋,想靠美人計出人頭地。
有個性感,趁著休息時間走過來向楊鴻昭大獻殷勤,邊講話邊朝他挨近,最後整個人都貼到他身上去了。
武德光心里為那女人預先默哀三分鐘,因為楊鴻昭絕對會讓她下不了台,但沒想到慘劇還沒發生,小潾已經先發難了。
「不要黏在昭少爺身上!」
她嘴里高聲斥責著,沖過去一把將那女人推開。然而她忘了一件事,他們正站在泳池邊,結果只听得噗通一聲,女人在水里掙扎尖叫不已。
「救命啊!我不會游泳!」
全場的人都被這突發狀況驚得目瞪口呆,只有小潾飛快地跳下水,將她救了上來。
「對不起,妳沒事吧?」
她為自己一時沖動的失禮行為羞愧得滿臉通紅,誠心誠意地向對方道歉,然而那並不領情。
「道歉就算啦?妳根本就是想謀害我,太過分了,我一定要告妳,讓妳進感化院。」
說者她揚手要打小潾,手腕卻被一把抓住,抓住她的人正是她一心巴結討好的楊鴻昭。
「只會炫耀身材卻不會游泳的人,沒資格當泳裝模特兒,妳可以滾了。」他丟下這句話,轉頭就走,只剩那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
「昭少爺,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該做這種蠢事,對不起……」小潾跟在他身後,無視身上水滴不住落下,只是不停地道歉。
但楊鴻昭一次也沒有回頭,筆直的走進屋里。
正當武德光再也看不下去,打算開口為她抱不平時,見楊鴻昭從櫃子上抓下一條浴巾,轉身把它拋到她頭上。
「小潾。」
「是。」
「下次等我把話講完再推她。」
「好!」
一旁的武德光听得下巴差點掉下來。這是什麼對話啊?
頓時他明白了一件事--這兩個人,不管其中一個做了多麼離譜的事,另一個都會視為理所當然。所以楊鴻昭會無條件縱容她種種異想天開的行為,小潾對他的冷淡也毫不介意。
這樣的關系,真的是找不到字眼來形容。
如果要他比喻,小潾就像是開在垃圾山上的一朵白花。即便四周充滿污穢,她仍然雪白晶瑩地吐著芬芳,完全不受影響。
武德光忍不住開始深思,這樣的一朵小花,對長年生活在仇恨中的楊鴻昭而言,究竟是會成為打開他心門的鑰匙,還是將他推落深淵的黑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