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死!」
隨著一聲大喝,一名黑衣人手持一柄鋒利匕首驟然出手。
「什麼……」怪叔轉過身,眼楮隨即瞪得老大,驚恐爬上他的老臉——
冰冷的刀鋒猛然刺進他的月復中!
「你……是誰……為什麼……」巨大的疼痛令他每說一個字,臉上便冒出一串冷汗。
「我是誰,你我心知肚明。至于你會命喪于我的刀下,就怪你太多管閑事了!」黑衣人的薄唇吐出幾句無情的話。
「你是……」怪叔似乎認出眼前人了,「我……
謗本無心……去探查……你……」
「有心也好,無心也罷。我絕對不能留下你這心月復大患在人間。你是死定了。」
「我……」他不甘心呀!
在怪叔開始失去焦點的瞳孔中,反映出一條高瘦的身影,那身影愈來愈近,直至佔據了整個瞳孔的範圍——
黑衣人把匕首塞入地上老人的手中,做出怪叔自殺的假象。然後,他扯出一抹滿足的笑容遠去。
鎊風開始吹送,刮越一堆黯淡的枯葉,刮走逐漸枯萎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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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袁被觸目所見的景象嚇呆了。當意識緩緩回到她的腦子,她隨即狂奔至怪叔的跟前。
「怪叔,你醒醒!醒醒呀!」她不斷拍打怪叔蒼白的臉,聲嘶力竭地喊。
「死……人也會給你打醒。」一聲很低的咕噥驀然傳出。
「啥?」她是否有幻听?
「少夫人,沒人……教過你要敬老尊賢,尤其……是對一個快死的老人?」
她沒看錯,剛剛的一句話確是由怪叔的口唇逸出的!
「感謝天!你沒死!」大起大落的心情的確令人難受。「不過,為什麼——」連串的問題接著涌現腦海。
「你最好先替我……清洗、包扎傷口,然後……
才問我問題,不然我將會由……‘沒死’變‘已死’。」怪叔「善良」的忠告。
「啊,你等等!」青薰後知後覺的走到湖畔取水。
片刻後——
「怪叔,水!」她擰著一條沾了水的絹帛——想當然耳,那是從她的衣裙分割下來的跑回來。
「你回來……得這麼快?」怪叔懷疑的微微眯起眼。「你……先替我清洗傷口,再涂上金創藥……」
他費力的自衣襟內掏出一個小瓶子。
心急的青薰二話不說便動手清洗他月復部的傷口,接著是臉上的傷——
「啊……啊……」怪叔阻止不了聲聲哀號自他的唇中逸出。「你……竟然用咸水替人洗傷口……我的好娘子,你想謀殺親夫啊?!」
敝叔喚她娘子?
當她清洗完怪叔的傷,並因而抹掉他臉上的一些粉末之後,她心中的疑團隨即消失——
「你是逸風?!」她張大了口。
「是……你那苦命的夫婿。」他並未否認。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難再隱瞞下去,何況再瞞她也沒必要。
「你……怪叔……」青薰震驚得無以復加,整個人無力向下一跌,恰巧壓中逸風的傷處!
「我真……命苦……」逸風再也受不住身上的劇痛,兩眼一翻……而在他昏過去前,最後浮現腦海的是︰他以後一定要加強娘子的醫護常識!
「逸風!逸風!」青薰早把逸風化身怪叔的事拋至九霄雲外,她如今只關心他的傷勢。
逸風卻是令人膽戰心驚的動也不動。
「你不要死,千萬不要死!」她淚眼婆娑的喊。
知悉怪叔竟是逸風後,她原來的焦慮便更化成感同身受的痛楚,不舍的淚水更是潸然而下,心頭仿佛被掏空了似的……
「如果我……沒死的話,你肯不肯愛我?」逸風突然睜開眼眸問,眼角竟閃過一抹——狡黠?
「我愛你!我愛你!」她不顧一切的哭喊。如果她可以早點體認到自己的心情就好了……
接著,青薰被逸風抱了下來,平躺在他的身旁。
‘那麼,我以後也不會放開你了,無論我遇到什麼……」雖然他早知她喜歡他,但他的心還是忍不住激蕩起來。他的手臂漸漸收緊、收緊,直至把她完全擁在懷里。
她被淚水浸亮的眸子再次變得蒙隴——她莫名其妙的又想哭了!或許是心善他平安無事,或許是其他……
他的神情有深情,有心滿意足……
但就是沒有虛弱!
「你——其實沒有事?」她不敢置信的睜大眼。
「我……怎會沒事?我是虛弱的病人……」逸風「亡羊補牢」。失策!他一時情不自禁,忘記裝成病奄奄的模樣了!
這次,連青薰也看出他的裝模作樣。「啊!我想起來了。在黑衣人來到之前,你早已知悉,還推我到樹後躲避起來,而且你身上還備有金創藥……可見你根本是故意讓黑衣人刺中你的!」
「孺子可教。」逸風還有心情去逗她。
「黑衣人是你指使的?還有,你一方面問我的心意——一方面又以怪叔的身分說我愛你……這一切都是你計劃的?你——好詐!」青薰嬌嗔道。
「話可不是這麼說。難道我會希望自己受傷?被人用匕首刺很痛的耶!」他佯裝驚惶博取同情。
「黑衣人不是我指使的。我會化身成怪叔,是為了探查黑衣人出賣山莊的證據,所以我早料到他會殺人滅口。而我會故意讓他得逞,是因為我想令他疏于防範。何況我早有準備,他不能置我于死地的。」逸風乖乖和盤托出。
至于用計拐走心上人的心,是無可厚非的喔!
他一點也不後悔。
「那你的處境不是很危險?」她的心忽然怦怦亂跳,想不到看似平靜的劍風山莊卻隱含殺機。「黑衣人究竟是誰?」
「今晚過後你就知道了。」今夜,將會是「他」難忘的一夜。
「這麼神秘兮兮……對了!罷才你是不是故意向我拋來那尾魚的?之前當小晴與小雨說鬧鬼傳聞時,你是不是也故意扮成怪叔來嚇我?」
‘可能是,可能不是。」他給她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你一直在逗我!真是——好賊!」她鼓腮啄嘴,表明自己的「憤怒」。
他捏捏她的兩頰——這逗人的小妮子總令他不由得打從心底疼惜!
「那頂多以後我只逗你一人……」他笑得好不愜意。
然後,他緩緩傾身吻住了她柔軟的唇瓣,不是上次那種輕柔的吻,而是狂熱的、幾令人窒息的一吻!
天知道他有多懷念她香甜的味道!
原來他不只賊,還色!渾身乏力、心跳如鼓鳴的青薰癱在他的懷里想著。不過這個吻給她的感覺好像不賴,非常不賴……
「閉上眼楮。」她青澀的反應令他的臉上更加添一抹滿足,像一個偷吃糖的孩子。
她依言閉上眼,再也無法思考;只感覺自己仿佛正與清風嬉戲,飄離了世間的一切煩囂,整個人快要融化了……
敞開了心胸的兩人,心房漲滿欣喜若狂的撼動。
兩人不再有任何顧忌,沉溺在那股快要瀉出來的甜蜜中。
人世間一片旖旎,天空中卻始終黯黑一片,烏雲久久未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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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夜色宛如一塊黑絨布覆蓋住天空,青薰的心湖依然波濤洶涌,久久未能平復。
她坐在梳妝台前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頭,滿腦子想的卻是逸風的溫柔,逸風的喊兮兮,逸風的吻……」一直以來,身為孤兒的她無牽無掛,頭一回她嘗到愛人和被愛的滋味,老實說,她總覺得有些不真實。
但她在震撼、意外之余,心頭更是甜絲絲、雀躍萬分的,
她抬起頭,望進鏡中雙頰紅線、眼眸氤氳、咧嘴而笑的自己,竟覺得自己變美麗了,渾身仿佛散發著光彩!這就是戀愛嗎?
她朝自己扮一個鬼臉。
她原來只是很「單純」的壓昏青蘿小姐,很「單純」的冒充嫁入山莊,很「單純」的想逃走,誰料到她最後居然和逸風戀愛了?
「少夫人,你猶未就寢啊?」兩聲驚呼拉回了青薰漫游的思緒。是去而復返的小晴、小雨。
「我就要睡了。」青薰滿臉通紅的囁嚅道。「你們不是回房休息了嗎?」
「本來是的,但少莊主臨時吩咐我們到霧月軒伺候少夫人。」她們的奇怪並不亞于主子。
「不用了,你們睡吧。不能睡覺很痛苦的。」她皺皺小臉。想當初她在柳府也嘗過整夜沒合眼的滋味。
「這怎麼可以?」
「那你們就在花廳的躺椅上等我叫喚吧。」
「不行——」小晴與小雨又豈會不明白主子是變相地要她們休息?
「我要睡了。」青薰難得的端起少夫人的架子。
小晴與小雨不好再說,惟有听命。
兩名婢女走後,青薰依然無法人睡,因為逸風不時晃進她的腦海,存心不讓她「安息」……呃,安心休息。她罕有的在床上翻來覆去——她以往一向是佔床就睡著的。
不意間,她踹到床角的凸起物。
那是什麼?她好奇的坐起身,爬到床角一瞧,發現那是類似開關掣的東西。她多手的搖搖那桿子
「喀」的一聲,靠床的那面牆猛然向右邊退去!
「啊!」她不禁驚叫。牆後雖然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漆漆一片,但迎面吹來的微微冷風可以證明內有乾坤!
老天爺爺,她該不會是誤打誤撞的找到了劍風山莊的秘密出口吧?而這面普通的牆該不會其實是一扇門進人秘密通道的門吧?
「少夫人!少夫人!你有沒有事?」小晴、小雨乍聞聲響,即趕過來欲一探究竟。
幸好青薰在千鈞一發之際,先一步放下了床邊的帷幔。
「我沒事。」希望她微喘的聲音不會令她們心生疑團才好。
「沒事?少夫人沒听到一聲怪聲嗎?那……就像是有人推開一些重物的聲音。」
「沒有。你們可能听錯了。」青薰心虛的撒謊。
天可憐見,她原來是很誠實的,可自從她‘’嫁」進劍風山莊後,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扮演起騙子的角色。
「我們兩人四只耳朵不可能听錯的。」兩人對望一眼.「少夫人,為了你的安全,我們就待在內房守著吧。」
「不!你們待在房里,一會兒逸風……相公回來,看見你們會不自在的。」事實上,她看見逸風回內房睡才會不自在,他向來都在隔壁書房睡的。
「噢」兩名黃花小彪女頓時臉紅紅。
「你們還是待在花廳好了。如果我有事,大喊一聲,你們也會立即沖進來嘛。」
「是。」小晴、小雨不疑有他,繼續待在花廳。
青薰暗暗吁口氣,再瞧瞧牆壁後的秘密通道,內心劇烈掙扎著。
老天真愛開玩笑!
若她早些發現這條通道,她定會毫不考慮的一腳踏進去!真可以毫不猶豫的離開嗎?那她又要怎樣解釋自己沒有在市集逃走一事?以往她逃避去分析自己的心,但現在已沒必要了。那全是因為她愛逸風,舍不得離開他!
如今,要她離開他不是更不可能嗎?
但……
眼前的通道未必真的是出口呀!她進去探探路沒關系的……她打定主意,兩腳就踏進牆後的空間
「啊!」她再次驚呼,原來這是條地下通道!
她為自己可憐的小哀悼……她一面揉著自己的臀部,一面摩擦剛剛順手拈來的火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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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在主樓的書房里……
火光一亮,滿室的黑暗一掃而空,所有事物均無所遁形,包括一名正伏案抄寫某些文件的黑衣人。
「你……」。
悲愴的呼喚讓黑衣人旋即抬起頭,接著,他反射性的想奪門而逃——
懊死的!他發現自己的氣力正一點一滴的溜走,他……走不動!他不能置信的瞠自,血絲浮現眼中。
「不用再瞪了。在我們進來之前,我早已自紙窗吹人迷香。你在短時間內會力氣盡失,連舉手亦成問題,更遑論是逃走了。可惜你剛剛太專心于抄寫,要不然你應該會發現自己身中迷香的。」一個年輕清亮的嗓音好不「惋惜」的說道。使毒、下迷香這種下三流的事他一向不屑為之,但對象若是山莊的內鬼就不同了。
然後,那清亮嗓子的主人一把扯下黑衣人的面罩——
「王叔.果然是你!」
沒錯,黑衣人正是山莊的總管王叔!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齊老莊主喊著,「當逸風告訴我你有嫌疑時,我還訓了他一頓。要不是逸風朗而不舍的追查下去,我可能永道不知道你一直在扯我後腿!」他一臉哀慟。
「不!老莊主不信我嗎?山莊的內鬼是送信的陳老,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呀!」王叔提及月前被定罪為出實山莊機密的老人。
「陳老不過是送遞普通信函的僕人,他根本接觸不到真正的重要信函、賬冊,更逞論將之賣出。何況我不認為一個利欲燻心的人,會將山莊機密壓在枕頭下整整十天。根據以往的例子,你為免節外生枝,總愛速速賣掉山莊的機密。
「而且……你認得我手上的密因,以及這些蓋有其他商號名字的金銀珠寶吧?」逸風晃晃手中證物。
他能夠取得王叔私藏的珠寶,還得感謝怪叔的丑陋外表,令王叔的兒子有眼無珠地向他扔來這些珠寶。
「沒錯!是我出賣山莊的!也是我找陳老當替死鬼的!」眼見陰謀已經被揭發,王叔豁出去了!
「為什麼?我自問待你不薄。」
「好一句為什麼!我為你捱生捱死多年,但我最後得到的只是區區一千兩!你坐擁千萬,真正付出努力的我卻仍然只是一名勞僕……天理何在?!」自認勞苦功高的王叔憤恨地吼道,幾乎目皆盡裂。
「原來你一直是這樣想我的……」齊老莊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活了大半輩子,他才發現這事實!
他是虧待了他嗎!錢真的這麼重要!
「王叔,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山莊的成功是山莊所有人的努力。如果你真的可以獨當一面,爹從不反對你自立門戶。是你自己當年蝕掉爹給你的創業資本的,怨不得人。而且爹還好幾次攬下你捅出來的樓子。」逸風看不過眼王叔冤枉老父,反駁道。
不過當他瞥見王叔已然被金錢蒙蔽的樣子,知道自己是對牛彈琴了。
「我們就將你交給官府——」
「不.逸風,你將他放了吧。」王叔可以對他不仁,他卻狠不下心給他應有的懲罰。
「爹……好吧。」逸風用繩綁好極力掙扎的王叔,再吩咐守在外面的侍衛把王叔帶走。
「你們敢這樣對我,我一定會報仇的!」被帶出書房的王叔不死心地咒罵。
逸風輕拍落寞之情形于色的老父,算是給老父無言的安慰。無奈被親信背叛之痛,又豈是一時之間就能平復?
「爹,不要太傷心,保重身子要緊。」他已飛鴿傳書給書介,但書介趕來山莊還要一段時日,所以爹的病至今尚未痊愈。「或者您該想一些好事情。例如……孫子出生?」他靈機一觸。
他愛青兒,也要她!他從沒有對任何事物充滿佔有欲,但他想將她完全變成自己的。而且他想要一個小一號的青兒,一個他們愛的結晶。
「青兒懷孕了?」齊老莊主驚喜的問,臉上哀傷果真頓時沖淡許多。
「將會。」他因思及心中的人兒而嘴角噙笑。
既然他們現在已經互訴心意,那麼,他會讓她成為他的。在很快到臨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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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莊主。」
「少夫人呢?」
「她睡了,在內房里。」
「你們先退下吧。」
現在已沒理由要他們分房而睡了。他不要他們做一對有名無分的夫妻,她……總得習慣他的身體。
逸風躡手躡腳的踱進房中,怕吵醒妻子。當他的眼光觸及床上的人兒,不由得放柔。
平常的她已像長不大的孩子,而睡夢中的她更像嬰孩般無邪。溫馨安詳的睡容令他心底莫名其妙的升起一股溫暖,以及……一種類似永恆的感覺。
青薰忽然動了一下,原來蓋在她身上的棉被隨之退了下來,逸風忙替她拉高被子。
而青薰的身子就順勢向他靠了過去——她下意識的已經認定逸風是她的避風港,是她永遠的歸依……接著,她舒服的低哺他的名字,還說她不要走。
沒錯,她不要走!所以她毅然自秘密通道折返回來——即使那通道真的可以通往劍風山莊外面。
「啥?」逸風俯下頭想听清楚她的夢囈。
「冰糖葫蘆……」
「嗄?」逸風失笑,痴望著她可愛的睡顏。
漸寒的夜里,相擁的兩人互相汲取對方的體溫,兩顆心也更加貼近……
這就是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