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舒服唷!
她似乎正躺在雲層上,身下輕柔得令她以為自己飄浮在半空中。裊裊輕煙包圍住她的身體,耳畔則傳來一陣陣清脆悠揚的仙樂。她……是到了蓬萊仙境嗎?
然而,好景不常,一片邪惡的黑暗倏地侵襲了這片旖旎幻景,然後是一陣劇烈的搖蕩……
「咚!」好痛!
頭部的劇痛使青薰終于從沉夢中蘇醒過來,她模模自己那九成已腫起來的後腦勺,並張開眼楮,赫然發現自己半個身子正倒掛于床邊,而齊逸風和兩個婢女就在一旁看她的笑話。
兩名女婢相覷一眼,忍不住笑了出來。天啊!
世上怎會有如斯貪睡的人呢?
想想她們剛才目睹少夫人戲劇化的起床過程︰
日上三竿,少夫人怎樣也叫不醒,而少莊主為了趕及向老夫人請安,迫于無奈遂搖搖少夫人。可她們的少夫人也不知是無心抑或有意,躲少莊主的手躲得真順。少莊主的手伸向左邊,她就會踫巧滾到右邊去睡;少莊主的手伸向右邊,她又能夠先一步睡到左邊去。終于,她滾到床邊去了!
兩個女婢咬住自己的舌,不敢太過分地笑自己的主子,但逸風就不客氣了;他幾乎笑彎了腰,完全不加掩飾自己的笑意。
「笑得太厲害會嗆住氣的。」青薰無力的說。她發現頭部的撞痛已由宿醉的刺痛取代。
逸風從善如流,收住笑聲。他指指身旁兩個丫環,「這是小晴和小雨。她們是派來專服侍你的。」
「少夫人好。」小晴、小雨行禮如儀。
「喔,你們……也好。」青薰不太自然地回答。
她生來是丫環命,何曾被人如此重視?她真不習慣別人向她行禮。
「王叔,請你進來一下。」逸風微歪著頭朝門外喚著。
須臾,門外走來一位年近四句、眼神閃爍的瘦削男子。
「娘子,這是山莊的總管王叔。你以後若有什麼需要,可以直接找他。」
「少夫人好。」王叔也拱手行禮。
「喔,你……也好。」生性怕麻煩的她真不喜歡這種多禮。幸好她「明早」就要離開劍風山莊——
明早?
現在不就是「明早」?昨晚的逃跑機會是可一不可再的,那她豈不是走不了了?青薰頓時垮下一張小臉,頭部似乎更癇楚難當了。
「既然大家都認識了,那小晴、小雨就快替少夫人妝扮妥當,再帶少夫人到大廳向老夫人請安用膳。」逸風吩咐兩名丫環。
請安?用膳?青薰心頭驀地升起一股不祥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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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青意大眼定定地瞪著眼前人。
有沒有弄錯啊?身前紫木雕紋長桌上放的香茶居然不是用來喝,而是洗手用的?這是什麼鬼禮儀!
「青蘿,你怎麼了?難道你不知道用膳前,要用濃茶或檸檬汁洗手嗎?」齊老夫人關心的輕問。
「知道、知道……」柳青蘿定知道,不過她欒青薰就不清楚了——想她一個掌廚事的小丫環,平日「廚房不出、大廳不邁」,哪有機會知道權貴人家如何用膳?
說罷,她即小心翼翼地將雙手放入某中洗淨,兩只圖滾滾的大眼同時不忘打旦旦大廳內的人。
她發現齊家人的長相和氣質雖不盡相同,但他們均有一項共通點,就是容貌出眾而氣質高貴。而這兩項特質正是她所缺乏的!她深切感受到自己的格格不人
「嗄?」青賣洗完手不一會兒,旋即又發出一聲驚呼,因為她又做錯了!
原來富貴人家用飯時,喝的第一口茶是不會吞下肚的。她覺得自己很沒用,從起床至今,她就只能像個白痴般不停驚叫,而這種感覺糟透了。
「青蘿?」齊老夫人察覺到兒媳並沒有吐出漱口用的第一口茶,疑惑地望向她。
「呃?」青意左看看、右望望,見身旁沒人,方醒覺人家在喚她。
「請喊我的小名‘青兒’吧。」若她多次遲遲才應別人的叫喚,他們必定會起疑心的,所以她出聲請求齊家人喊她的小名——幸好青蘿小姐的名字也有一個「青」字。
「青兒,你為何沒吐出茶?難道你不知道漱過口才能吃出飯菜的其味,以及第二杯的雨前西湖龍井方是極品嗎?」不會吧!連他們不拘小節的商家也曉得的事,沒道理官宦出身的柳青蘿會不懂。
「你是不舒服嗎?」齊老夫人認為這是惟一的合理解釋。
雨前西湖龍井?那不是要尋常百姓一個月的用度才能買到幾兩的名茶嗎?青薰猛然想起總管大人曾對她作過的名茶介紹。而他們……卻用此等珍品去漱口?!
「我只是有點兒不適,不礙事的。」青薰如坐針氈的囁嚅道。
「沒事就好。」齊老夫人微微一笑。
接下來,青薰遂戰戰兢兢地暗中模仿別人的用膳動作。
在這樣的情形下,前半段的早膳倒還過得平靜無波,直至
「咳咳……」齊老莊主倏地掩口狂咳,為接下來的嚇人事件揭開序幕。
所有事情仿佛發生在瞬間——
「咳咳咳……」不知死活的青薰居然也假咳起來。
「噗!」而當她瞧見采風和齊家老麼光風被嚇得夸張地噴茶時,她又有樣學樣,更巧的是吐出來的茶直射向坐在她對面的齊老夫人!
時間仿佛停止了前進的腳步,大廳內,各人臉色驟變!
威嚴蕩然無存的齊老莊主不敢置信兒媳婦會如此反應,一層難堪的紅潮涌上他的面頰;齊老夫人則滿臉擔心的瞅著丈夫;采風和光風更是又羞又惱。
惟有逸風興味十足的盯著妻子,想看總令人驚奇的她如何收拾殘局。
窒人的死寂持續著,使全然不覺自己闖禍了的青薰終于後知後覺地隱隱感到不對勁。
本來因為驚覺齊家的富有而糊成一團的腦袋開始清明,青薰回想到方才的一幕幕,即察覺到自己剛剛出盡洋相!
怎麼會這樣……
難堪的淚水緩緩自她的眼角淌出。
或許是宿醉的關系,當她想到自己又成為人家天大的笑話,她內心那用樂觀、倔強與不服輸築起的堅強,便不攻自破了!
脆弱似乎是一種病情一發即不可收拾的急癥。
她的思緒開始蒙朧,開始飄揚至壓昏小姐的那一天,被王大嬸罰沒飯吃的無數夜晚,被別個婢女冤枉偷錢的一個午後,未進柳府前流浪街頭的潦倒日子……一直深埋在心底深處的委屈和壓力在剎那有如火山爆發!
一只溫暖的手拭去了她的眼淚,那手心傳來一陣溫暖,而這正是脆弱的她目前所需要的。
她睜開迷蒙的星眸,看到那手的主人是齊逸風。
兩人之間沒有言語,她卻覺得這真個是雪中送炭!
她並不是孤獨的……
「傻丫頭,哭什麼?再哭會長皺紋哦。」逸風模模妻子的螓首安慰道,輕快的語氣令人以為這真是一件毫不緊要的事。但他無法否認她的淚引起他剎那的慌亂;他本以為她可以輕松面對窘境的,畢竟她之前總是一副天塌下來當被蓋的憨模樣。
「我不傻。」頂多只是呆。眼角殘留淚珠的青燻扁扁嘴抗議。
「好,你不傻,只是愛哭。對嗎?」逸風打趣。
「我也不是愛哭鬼。」這可是真話。她一直深信命運掌握在自己對生活的態度之中;因此以往的日子雖苦,她還是一樣挺過來了。
青薰沒發現自己經逸風一逗,情緒低潮已一閃而過。
「那就笑一個。」逸風習慣性的又揉揉她柔軟的發絲。不足一天的時間內看見她的開朗和悲傷,使他的心不平靜起來。
「可是……」她闖禍了。
「如果剛才采風和光風的魯莽舉動唐突了你,我代他們向你道歉。」逸風輕揚嘴角,輕易地替她解圍。
「我?」采風和光風指著自己,異口同聲的自辯,「我們沒有做任何魯莽舉動驚嚇嫂子啊!」說是嫂子的舉動嚇倒他們還差不多。
「采風、光兒,做人要勇于認錯。你們想想,剛才是不是你們不禮貌地噴出茶?你們再想想,如果你們沒有噴茶,你們嫂子又怎會嚇得吐茶?青兒原來就有些不適,才會掩口狂咳,當然經不起你們的驚嚇。這難道是她的錯嗎?不過我明白你們方才不是有心的,那我們也不再追究了。」逸風具說服力的聲音再次被派上場。為了保全大局,迫不得已,他惟有「壯烈犧牲」寶貝弟妹了。
「但是……」哥的話是很有道理,但又好像有些古怪……被兄長亂了思維的兩人抓破頭,就是說不出古怪處。
「好了,大家不要再聊了,用膳吧。」因秀發還滴著茶水而難得狠狠的齊老夫人趕忙打回揚。
其他人在舉筷之時均忍不住低嘆一句,「傳言果真只是‘傳言’啊……」
至此,由青薰引發的鬧劇總算告一段落。
雖然她待會兒就會設法找一些秘密出口逃離劍風山莊,但她發誓,她怎麼也不會忘記齊逸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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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鳳山莊根本沒有什麼秘密出口!變山莊整整三天的青薰泄氣地在心中吶喊。
地處長安近郊的劍鳳山莊佔地廣大,一條康莊大道自紅門直達樓高三層的主樓。主樓的第一層為大廳和古幽閑雅的偏廳,主要用以用膳和會客;二樓則是議事廳;三樓是錢賬冊的書房,閑人免進。
主樓之後,又有幾倏婉蜒小道通往霧月軒、凝雨軒、白雪軒、嵐影軒,以及練武場和佣人房。
霧月軒擺設簡潔,是逸風與妻子的新房;凝雨軒古意盎然,是齊老莊主夫婦的住處;白雪軒柔美清幽,乃采風之閨房;嵐影軒一室的新奇玩意,自是光風的居所。
包圍著這些建築物的,是花園亭台和金黃色的農田。田產足夠莊內人自給自足。
劍風山莊儼然就是一個小型王國,而一群訓練有素的侍衛更是把山莊保護得滴水不漏。
要找出山莊無人把守的出口真是難如登天啊!
可逃命要緊,她要學那些身穿白袍的人「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無論如何,她今夜要再接再厲,相信孝感動天——呃,是恆心感動天,她總會尋到山莊無人把守的出口。
「少夫人,山莊雖然有守衛巡邏,但月黑風高,你夜行山莊還是太危險了。」小晴苦口婆心地勸告。
「如果你要游莊,可以留待明天再游呀。現在外邊黑漆漆的,沒啥好看的。」小雨與小晴合作無間,緊接力勸。
「我要現在出去。」青薰一意孤行。她並非不明白她們的憂慮,可老話一句︰逃命要緊哪!
她嫁來劍風山莊已有數天,沒道理柳府尚未發現這場偷「鳳」轉「婢」的鬧劇——其實只要青蘿小姐從床底蘇醒,就該有人察覺到不對勁。所以如今隨時都會更相大白,她已經命懸生死一線間了。
小晴突然陰陰的道︰「少夫人,你不怕嗎?」
「怕什麼?強盜嗎?我不怕。」不怕就奇了!只是相較起來,出去找找也比坐以待斃多一線生機。
「不是強盜。強盜有啥好怕?那個‘東東’比人恐怖多了……」小雨朝小晴眨眨眼,故作神秘的說道。
「那個‘東東’?哪個‘東東’呀?」青薰秋波微轉,百思不得其解。
「就是那個沒有腳、整夜飄來蕩去的‘東東’呀!」小晴補充。
‘呃?」青薰一嚇。她自認膽小如鼠,而她最怕的便是那些魑魅魍魎了。
「不可能吧?不曾听說過劍鳳山莊鬧鬼啊!」她勉強地說,也算是安慰自己。
「少夫人,你不知道嗎?」小晴與小雨佯裝驚愕。
「我們山莊鬧鬼的傳聞傳得正盛啊!」
「你們……可不要嚇我……」青薰臉色煞白,連聲音也變得抖顫。
「這事可是千真萬確!我們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亦不敢騙少夫人啊!」她們保證鬧鬼傳聞甚囂塵上,卻不保證鬧鬼是真有其事……兩人在心里加上一句。
「事情是這樣子的。大約兩個月前,城內太師府有位膽大包天的婢女,偷了太師兒子的貼身玉佩。
事發後,她畏罪投井自盡。殊不知她死不悔改,還化身成厲鬼為禍人間——」
「等等,城內太師府的事又怎會扯到劍風山莊?」
青薰察覺不合理之處。
「這個我們也不清楚。總之,事情就這樣發生了——最近十多天,守衛陳大哥、劉大哥、梁大哥。
楊大哥、胡大哥……皆踫過那只女鬼!當中尤以小瑞姐說得最繪聲繪影——」小雨愈說愈小聲,為她的話增添不少可怖氣氛。
小晴接著小雨,陰沉地說︰「小端姐說五六天前的晚上,她因為內急,便披上外衣到茅廁去。但在她住茅廁的途中,草叢竟突然飄出一抹青色身影!
那青色身影跟素愛穿青衣的太師府婢女十分相似,而當那青衣女子緩緩轉過頭……啊——」小晴指住不遠處淒厲地尖叫,仿佛真見到那「東東」。
「啊——」青薰跟著大喊,心髒都快要跳出口腔。
‘那身影竟然是沒有臉的!無論從哪個角度瞧,那青衣女子都是長發披頭的……小端姐當下被嚇得魂飛魄散!」小晴作出驚嚇狀,「小端姐于是沒命的.飛奔回房。在黑漆漆的房間里,小端姐驚魂甫定——」
‘啊……你干嗎無端吹熄蠟燭?」黑暗驀地籠罩屋內,青薰嚇得手腳亂擇。
「就在這樣的房間里,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還伴著一聲聲令人不寒而栗的笑聲!然後,突然響起敲門聲,還有一個聲音說著——」
「我……我來送外套……給你……了……」響起的並非小晴嬌女敕卻放作陰沉的聲音,而是一個蒼老的陌生男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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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房內三人同時懼怕地大叫。
「怎麼會這樣?我們所說的‘女鬼’就是少夫人呀——放眼全莊,誰會夜夜身著青衣蕩來蕩去?小瑞姐分明是遇上剛爬完草叢‘賞草’而披頭散發的少夫人。而少夫人好心替她送還外套,卻被小端姐誤以為冤鬼索命。為什麼現在卻……」小雨怕得直打哆嗦,悄悄問著小晴。
「我……我送……外套來了……」蒼老虛弱的陌生聲音直催著。
三人冷汗涔涔,低聲商量誰去開門會會那「東東」。
青薰深吸一口氣,「我去開……門好了。」看到兩個向來堅強的丫這竟抖得有如殘留枝頭的枯葉,她側隱之心頓起,遂義氣的毛遂自薦。要不是她自己顫得較她們更厲害,這應該會是一段豪氣于雲的宣言。
「少夫人?」小楮和小而錯愕地喊,想出聲阻止,無奈青意已打開門——
門外,一顆泛著詭橘黃光的人頭正飄浮在半空中,陰沉地對著她笑!
那是一個老人的頭顱︰頭發稀疏,臉上布滿岩岩峋峋的皺紋和泛白的疤痕,而血盆大口正夸張地咧上顴骨位置的臉頰——
「哇!」青薰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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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少夫人!」小晴和小雨聞聲忙奔過來,剛好接住青薰向下倒的身子。
她們驚疑的眼光甫對上門外那顆人頭,即氣急敗壞地直喊道︰「怪叔,你怎麼拿燈籠照著自己的臉?你這鬼樣子嚇暈我們少夫人了!」
原來門外不是一顆頭而已,頭下還連著一副供傴僂的身子。只是他的軀體因為得不到燈籠的照射而隱沒在黑暗夜色之中,驟看便像一顆頭在門外飄浮。
「我……我覺得……這樣似乎比較好嘛。」怪叔也呆了呆,一絲侮意緩緩浮上眼底。
「唉,怪叔果然就是‘怪叔’。你來了一個多月,怎麼都沒一些長進?」小晴和小雨受不了的怨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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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他承認自己當初是想借易容的方便,跟新婚妻子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但他絕無意害她受驚成病。這次的惡作劇是太過分了……逸風倚著霧月軒外的柱子「懺悔」。
沒錯,怪叔其實正是逸風易容的!
他懷疑山莊有內賊,卻苦無證據,于是他這個未完全接掌山莊的少主惟有親自出馬。而他直覺眼前的「柳青蘿」好像有些不妥,便順道監視她一下。
但是當他瞥見她听鬼故事時的有趣模樣,一時忍不住就……嘿嘿……
「這藥好苦,可不可以不喝?」清脆的哀求聲自逸風面對的窗子傳出,吸引了他的注意。
‘少夫人,不行!大夫說你因受驚過度而發高燒,一定要吃藥才行。」小晴斬釘截鐵的粉碎青薰的希望。
「可是我的燒早退了……」
「總之,我們依大夫的話做就沒錯。所謂良藥苦口,少夫人還是乖乖喝下這碗湯藥。少夫人也不想我們難做吧?」小雨動之以情。
「好、好吧……」青薰像是抱著壯士斷臂的決心,捏著鼻子將藥湯一飲而下。
真是好苦!青薰搖搖頭把舌頭伸出,幻想這樣能去掉口中的澀味。在轉頭的瞬間,她仿佛看見——逸風?她瞪大眼想看清楚,但窗外已渺無人影,獨留被風兒吹得亂顫的枝極。
而當她在往後接連數天都不意瞄到齊逸風,她終于能夠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他……是擔心她的病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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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逸……怪叔?」決定要當面感謝逸風關心的青薰,等不到他人,卻等到了令她生病的罪魁禍首——怪叔。
「少夫……人……好。」逸風見走不了,只好笑笑轉身向她問好。
乍見怪叔的容貌,青薰還是忍不住倒抽口氣,而她的一舉一動也被逸風收人眼底。
「我的臉……好像髒了。少夫……你可不可以……替我抹掉?」呵呵,基本上,化身為怪叔的他,無時無刻都是髒兮兮的。
渾然不覺自己又被耍了的青薰,盡量不表現出驚慌的模樣,以免傷害到怪叔,卻不知自己心中所想都寫在臉上。
「啊!是丑叔叔啊!」幾聲童稚的驚呼響起,幾名僕人小孩隨即涌上來圍住敝叔。
「丑叔叔,丑叔叔,臉上好多蟲蟲爬,還有糟糟加芝麻……好丑呀,好丑呀,丑叔前生做錯事,今生來給眾人罵……咦咦呵,咦咦呵……」那幾名小孩唱著不成調的改編童謠,還拾起一些枯葉丟向怪叔。
「喂,你們的爹娘是這樣教你們取笑人家的嗎?
敝叔哪里惹你們了?你們快給我住手!」素來好脾氣的青薰火冒三丈地叉腰開罵,只差沒有怒發沖冠。
「丑叔叔,丑叔叔……」那些小孩看青薰的衣裳式樣一點也不華麗花巧,以為她不過是丫環,自然不會听她的話。
「你、你們……」青薰第一次嘗到氣得說不出話的滋味,「你們快住手!」最後,她亦不甘示弱的拾起地上枯葉向那些孩子丟。
「哇!瘋婆子呀!」那些欺善怕惡的孩童立即作鳥獸散。
「少……夫人,想不到你……這麼勇敢啊。」怪叔堆上一臉崇拜。這小妮子似乎很善良熱心啊!
「我……」老實說,她也不相信自己竟變得如此暴力。
「少夫人,你……之前沒試過……攻擊別人吧?」
不需她回答,答案也是肯定的。
「因為我從沒遇過這麼野蠻的人。他們怎可以憑個人的喜好恣意羞辱別人?怪不得那‘老夫人’會說什麼‘女人與小人都很難養’了!」
「老夫人?」孔夫子泉下有知的話,定會從提墓里跳出來掐死這個顛倒陰陽的丫頭!
「怪叔,對不起!我不是有心勾起你的傷心事的!我只是說他們不可憑個人的審美觀去奚落別人,不是說我認同他們啦!」怪叔因偷笑而扯動了肩膀,青薰卻以為他在抽泣。她猶如做錯事被逮到的小孩,紅著臉懺悔自己的口沒遮攔。
他在哭?怪叔笑得更厲害了,肩膀也自然抖得更厲害。
「怪叔……」她絞盡腦汁想著安慰的話語,「其實,你不用在意別人的眼光啦!別人的歧視死不了人的!像我不也挺過來了?」她拍拍自己的胸膛。
「你又沒受過人歧視……」好好玩!
「當然有。我以前都被人稱做‘掃把星’的。」她悶聲說。
「嗄?」
「沒辦法,誰教我笨手笨腳?不過幸好我呆呆笨笨的,不太听得懂別人對我的挪揄。」她敲敲自己「多災多難」的頭,抖擻精神,狀甚可愛。
「听不懂?若你真听不懂的話,你根本不知道別人在說你。」他凝住了笑容,換上一抹深思。她是真呆抑或假呆?她的自嘲像一顆小石子在他的心湖激起了漣溢,也激起了他莫名的疼惜……
「是這樣嗎?」青薰喃喃。算了,太深奧的問題還是不要想好了。「對了,怪叔,你有沒有被他們打傷?」她驟然驚覺。
迸怪的小妮子!「你以為幾片碎葉可以打傷我嗎?」他失笑。
「怪叔,你知道嗎?你的笑臉很好看啊。」
「我?」他難掩訝異的指著自己。他很清楚「怪叔」這皮相有多「抱歉」,何況她不久前還被「怪叔」
的樣子嚇暈;孰料她卻是惟一真心接納「他」的人
「是呀!敝叔,你應該常常笑才是。」她發自肺腑地道。「啊!天黑了,我要來不及吃飯啦!敝叔,咱們下次再聊!」她說完拔腿就跑。
秋風呼呼的吹、呼呼的吹,逸風卻感覺一陣奇異的溫暖正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