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天,石磊都潛入湖底尋找有無通道。
「月兒!我找到了!」顧不得渾身是水,石磊興沖沖的跑到凌月面前。
「找到了?」凌月有些失落地道。
找到了,這麼快……她已經有點不想離開這里了……
「我去探了一下那條通道,應該是通往外頭的沒錯。」不見她熱烈的回應,石磊隨即會意地笑了。「舍不得?」
「嗯。」凌月低應。
她是真的舍不得這里。
幾日來,她和石磊朝夕相處,幸福得讓她全然忘了外頭的世界,甚至希望一輩子就這麼和石磊待在這里。
不過……凌月輕嘆口氣,是該離開了,離家這麼些天了,爹娘一定很擔心她吧。
況且……她睞了眼石磊。
石磊雖然嘴里不說,但是她明白他一定很希望能早日回去,好處理石家的帳務問題,也趁早將救濟的物資送給黃河沿岸的災民。
「別嘆氣了。」石磊摟住她,給她一吻。「往後我們還是可以再回來呀。」
他何嘗不想留在這里與月兒共度一生,但是石家大大小小皆仰賴他,他不能丟下他們不管。
「月兒,等我把事情都解決了,我們再回來這里,好不好?」
「嗯。」不想讓他擔心,凌月甩掉失落,回他一個高興的笑容。
「那我們走吧。」
「可是……」凌月望望湖水,有點膽怯。
「沒事的,有我在你身邊,別怕!」
石磊摟著她往湖邊走,突然停下腳步。
「你等等。」
凌月疑惑的站著,看石磊回到那張床邊,在床下一陣翻找,而後拿著幾本書回到她身邊。
「那是什麼?」
「你最想要的東西。」他笑道。
石磊故作神秘,拿出在床下找到的油紙布,將那幾本書包好,以免待會兒下水會弄濕。
「我最想要的東西?」凌月陡然瞠大雙眼。「你是說武功秘笈?」
「答對了。」石磊點點她的小鼻子。「現在我們可以走了。」
「但……那些金子呢?」凌月指指門外。
並非她貪財,而是要救濟災民,絕不能少了那堆金銀珠寶。
「別擔心,等我們出去後,再找人手來搬,否則我們也拿不走。」
「這倒也是。」憑他們兩人四只手,最多只能拿走一些,況且還要潛入這冰冷的湖水……
石磊握住她的手,帶著她走入水里。「緊緊捉住我,我會平安的將你帶到外頭。」
瞅著他充滿信心的黑眸,凌月高懸的心放了下來,心頭的恐懼也一點一滴的去除。
「我相信你。」她微笑道。
這一刻,湖水再冰也凍不了她,湖水再深也淹沒不了她,因為她的身邊有他!
「少爺回來了!少夫人也回來了!」
一見到凌月和石磊出現在石家大門前,僕人立刻通報,頓時整個石家鬧烘烘的。
「你們沒事吧?」
吳漢平立刻沖到大門口,繞著他倆轉了幾圈,確定他們只是髒了點、看起來疲累了點,並沒有受傷的跡象,心頭那塊大石才落了地。
「出去這麼些天,也不知道找人回來報個訊,害我擔心死了!」他忍不住抱怨。
那日他覺得不對勁,想通知石磊,卻不知該從何著手,害得他心急如焚。
「對不住,讓你操心了。」石磊摟過凌月。「不過,可以先讓我們進去歇歇嗎?月兒她可累壞了。」
吳漢平趕忙喚來幾個丫鬟。「還不快去打理少爺和夫人的房間,記得準備些吃的,他們兩個看起來快餓死了!」
一行人匆匆往內院走去,吳漢平立在原地,視線與站在角落的杜伸源對上,不禁一愣。
杜伸源沖著他一笑,神情愉悅的轉身走開。
他……吳漢平雙眼倏然一眯。
怎麼一副見到獵物出現的竊喜模樣?
梳洗過,又好好吃了一頓後,石磊和凌月待在房里休息。
「月兒,你累壞了吧?」
凌月咬著下唇瞅著他,神情看起來頗為怨懟。
「怎麼了?」石磊輕點一下她的紅唇。「別咬了,咬疼了我可是會心疼的。」
「哼!」凌月撇過頭,這會兒任誰也知道小丫頭生氣了。
「在生我的氣?」石磊好聲好氣的詢問。
「就是!」凌月忿忿嚷嚷,還掄起小拳送他一拳。
「喔!」石磊假意呼疼,反手握住她的小粉拳。「好吧,你說,我做錯什麼了?」
「還說!」凌月瞠他一眼。「你……你為什麼跟服侍我的丫鬟說我們要同住一間房?那不是說……不是說……」
「說我們已成夫妻了?」石磊含笑接話。
「哼!」凌月轉過身子背對他,不止臉紅,連脖子都紅了。
「怎麼?我的小月兒害羞了?」石磊伸出食指刷了刷凌月的臉頰,漆黑眸底閃現著忍俊不禁的興味。
「還笑!」凌月再次掄起粉拳,不依的捶著他。
「好,好,不笑,不笑!」石磊兩手捉住她,將她帶進自己懷里。「傻丫頭,這有什麼好害羞的?我們都已經是夫妻了。」
「可還沒成親哪!」凌月不滿的嘀咕。
「哇∼∼」石磊故作害怕的瞅著她。「我的小月兒逼婚了,好嚇人啊!」
凌月白他一眼,卻又忍不住噗哧一笑。
「笑了?」石磊也笑了,將她摟進懷里。「等明天將那些寶藏運出來後,我們就舉行一個盛大的婚禮,你說好不好?」
「……」凌月垂下頭,沒有回答。
「不說話?那就是好!」石磊抬起她的下顎,深情款款凝視她。
凌月緩緩抬頭,睇進那雙滿含情意的限眸。
兩張唇緩緩緩緩靠近,近到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的氣息,近到貼在一起相濡以沫,傳達著心中的愛意。
月光下,窗紙上映照出兩個緊緊相擁的剪影,落入窗外佇立已久人影的眼中,他輕輕一躍,消失于夜色中。
天一亮,石磊便帶著一群人和堅持要跟的凌月往寶藏地點出發,有了上回的經驗,這次,他們只花了半天時間便到達通往湖底的通道外頭。
「月兒,我帶他們進去,你……」石磊詢問的揚眉。
「我在這里等就好!」凌月忙回答。
「你確定?」石磊仍有些不放心。
「確定。」凌月點頭如搗蒜,說什麼也不想再進去冰冷的湖水。
「那你要小心點。」石磊捧起她的臉,在唇上落下一吻。
「你也要小心。」凌月紅著臉回應。
轉過身,石磊領著僕人們往通道內走去。
看著他們走進通道,凌月找了個看得到出口處的地方坐了下來。
等著等著,她覺得有些無聊,不禁胡思亂想起來。
石磊說等這些金銀珠寶運出來後,就要舉行一場盛大的婚禮,到時他們就是夫妻了……
「石夫人……」她想像別人這麼叫自己,隨即害羞的捧著發燙的臉頰。
真不害臊!竟然覺得被人這樣叫好听極了!
啪噠!
樹枝被人踩斷的細微聲音傳入她耳中,凌月立刻站起,滿臉警戒的瞪著聲音的方向。
「是誰?誰在那?出來!」
「少夫人。」杜伸源自前方一棵大樹後緩緩出現,有禮的拱手。
「你是……」凌月想了下。「啊!杜總管。」
石磊曾介紹杜總管給她認識,還說杜總管是他最信任的屬下,見到是他,凌月便放松警戒。
「杜總管,你怎麼會在這兒?」她好奇卻不懷疑的問。
「屬下听說少爺帶人來運寶藏,因此好奇的來看看。」杜伸源解釋,語露試探。「不知那寶藏是什麼?」
「沒什麼。」凌月擺擺手,她一向就不太看重錢財。「不過就一堆金銀珠寶。」
因為是石磊信任的人,所以凌月毫無保留的回答。
「一堆金銀珠寶?」杜伸源雙眼一亮,語氣多了幾分熱切。
「是啊!」凌月不疑有他的點點頭。「石磊說要把它們拿去救濟黃河水患的災民……」
「什麼?」杜伸源突然大叫。
「怎……怎麼了?」凌月嚇了一大跳。
「救濟黃河災民?」
「是……是啊……」凌月秀眉微擰。她是不是看錯了?怎麼覺得杜總管看起來咬牙切齒的?
「他竟然妄想拿我的金銀珠寶去救濟災民?」他不自覺的擰起雙拳。
這會兒凌月可听得仔細了!
「你的金銀珠寶?」凌月挑挑眉。他沒搞錯吧?那些金銀珠寶什麼時候變成他的了?
「當然是我的!」杜伸源突然變了臉,伸手朝凌月的胸口送出一掌,當場將毫無防備的她打飛出去。
「嘔!」凌月微撐起身子,吐了一口血,不敢置信的瞪著他。「你……你會武功?」
而且內力深厚!他這一掌,只怕把她的五髒六腑都傷了。
「想不到吧?」杜伸源陰惻惻的笑了,五官顯得有些扭曲。「為了這寶藏,我委屈的待在石家多年,假裝自己是忠心耿耿的石家總管!呸!」
杜伸源氣憤不已,想到她是石磊的女人,發泄似的又一掌打在她身上,她張口,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救濟黃河災民?他當自己是誰?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哼!」他不屑的冷哼。
凌月忍著痛,試圖站起身。
「我花了這麼多心血,好不容易找到寶藏!那些寶藏是我的!我的!你懂不懂?」他想錢已想到瘋狂。
仰天長嘯後,又一掌打向凌月。
這次凌月再也無力移動,只能眼睜睜看著杜伸源猙獰的臉,滿心只有一個念頭——
石磊……小心……石磊……小……心……
當渾身濕透的石磊出現時,看見的便是這麼一幕令他心神俱裂的景象。
「月兒!」他狂呼一聲,急沖向倒臥在地的凌月。
一把劍打橫攔住他的去路。
「你!」石磊頤著那把劍看向那人,這一看,雙眼遽睜。「是你?」
「少爺!」杜伸源向他一頷首。「很高興在這里見到你。」
「你……是你將月兒打傷的?」石磊滿眼不敢置信。
「是我。」杜伸源平靜的點頭。
「為什麼?」被背叛的痛苦浮現在石磊眼中。
整個石家僕人當中,他最信任的就是杜總管,沒想到他竟然……
「為什麼?」石磊痛苦地問。
「我要那些寶藏。」杜伸源看向石磊後方的僕人們手上捧著的金銀珠寶,垂涎的舌忝舌忝舌。
太好了!如果有了這些金銀珠寶,他這輩子就吃穿不愁了!
「寶藏……」一點一滴的恨意凝聚在石磊眼中。「就為了這些寶藏,你就狠下心將月兒打成重傷?」
他渾身散發出殺氣。
笑意頓時凍結在杜伸源臉上,不過片刻,他瞧瞧躺在地上的凌月,再次展開笑臉。
「叫他們把珠寶給我!」杜伸源威嚇著,持劍走近凌月。「否則別怪我心狠手辣!」
「你敢!」陰沉的話語自石磊口中迸出,眸中的凶光直直射向杜伸源。
「你大可以試試!」杜伸源陰森森一笑,手中長劍一擲,反手捉住便往凌月身上刺去。
「月兒!」石磊大呼,飛快沖向前去,卻已是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長劍往凌月身上落下。
鏘一聲,落下的長劍被一粒石子擊中,力道強猛,使得劍尖一偏,劃過凌月的肩頭。
「誰?是誰?給我出來!」杜伸源收回吃痛的手,氣急敗壞的嚷嚷。
剎那間,一張凶狠似狼,怨毒如鬼的放大臉孔出現在他面前,他雙眼一瞠,還來不及分辨來者何人,便覺得胸口重重一震,人往後倒飛,一股利刃穿身的痛楚漫天襲來。
珠寶……金子……我的……我的……
雙手凌空對著那些金銀珠寶猛捉,卻只捉得一團空氣,一陣猛咳後,杜伸源不甘心的閉上雙眼,沒了呼吸。
「幸好我覺得不對勁,悄悄跟在後頭!」吳漢平低啐一聲,重重甩開手中長劍。
「師兄……」石磊低喚。
「打幾日前,我就發覺這家伙不對勁,果然!為了金銀珠寶,連命都可以不要,呿!」
石磊靜靜看著杜伸源的尸體,心里五味雜陳。
「不過他武功似乎真的不錯,要不是方才趁他不注意……」也就是偷襲啦,要勝過他還真是不容易。「唉,可憐了凌月那丫頭……」
月兒……石磊身子一震,飛快沖向她,小心翼翼的將她抱起。
突然,凌月身子一顫,猛然咳嗽起來。
「磊……咳……咳……你沒事吧……」明明自己傷得很重,但凌月掛心的仍舊是石磊的安危。
「我沒事……」石磊語音有些顫抖,連撫模她小臉的手也隱隱發抖。
「他……杜總管……咳……咳……」
「我知道,我知道……」瞧著凌月虛弱蒼白的臉,石磊生平第一次如此恐懼。
「不要……哭……」凌月虛弱的抬起手,緩緩的貼上石磊微濕的面頰。
她多舍不得離開他……多麼想要陪在他身邊,為他生兒育女……但是,這願望只怕沒有實現的一天了……
輕輕喟嘆一聲,她的手無力滑落。
石磊立刻捉住她的手,貼回自己臉上,牢牢的,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體內,再不必擔心失去。
「磊……你知道……我為什麼叫作……凌月嗎?」
石磊緩緩搖頭,不敢開口,深怕一開口,便會泄漏出自己的脆弱。
「因為……我爹娘……怕養不活我……所以叫我……凌月……這樣就算我真的……死了……他們也能對著……天上的月亮……想……想念我……」
「你不是!」石磊拚命搖頭。
他不要月亮!他要的是一個活生生,會笑,會跟他較量武功的月兒啊!
「磊……」凌月笑了,淒迷而燦爛。「月亮……就是我……」
強撐著說完最後一個字,再依依不舍的踫了踫石磊的臉頰,凌月緩緩閉上眼,一滴淚珠自眼角緩緩流下。
「不——」石磊固執的重復,不願接受凌月逝去的事實。「你醒來啊!月兒……」
石磊哽咽著,雙手不斷搖晃著毫無動靜的凌月。
「你不是說要為我生個胖兒子?快點醒來啊……」
「師弟,你別這樣!」
一旁的吳漢平看不下去了,他抹抹眼角的淚水,上前試圖將石磊拉開。
「你走開!」石磊猛然推開他。「月兒!快點醒醒!我們還要去泰山去黃山游覽的,你忘了嗎?你不快點醒過來,我可是要丟下你。」
「師弟,她不會醒過來了。」吳漢平深吸一口氣,殘忍的說出事實。「她已經死了。」
「不!」石磊猛然一聲暴喝,站起身一拳拳打在吳漢平身上。
「你胡說!月兒她沒死!月兒她不會死的,不會……」
吳漢平默默承受他的拳頭,不還手也不還口,任由他宣泄悲傷的情緒,只希望師弟能接受凌月已死的事實。
雖然連他自己都不太能接受……
「你胡說!月兒不會死的!不會……」石磊慢慢住了手,最後跪在地上,仰天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