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一大清早,辦公室便連續響起三道門被狠狠踢開撞上牆的聲音。
警覺到有人闖入辦公室內,季英才放下手中的卷宗,抬眼看見唐暖暖沖入門內,臉上寫著一個大問號。「你,是季英才?是武漢高中部的季英才?是教我功課、幫我抹藥的季英才?」唐暖暖氣不喘地連番追問。
季英才嘴角微揚,緩緩地輕點下頭,下一秒,被一具暖綿綿的身軀撲個滿懷。
「是你、是你!我怎麼會認不出你呢?我原本就懷疑可能是你,昨晚夢中有人告訴我季檢察官就是季英才,果然不是作夢,你真的回來啦?」
唐暖暖開心興奮地直嚷嚷。
季英才揉揉她柔細的頭發,輕聲回答︰「嗯,我回來啦。」
「你變了。」唐暖暖身子往後仰,微微拉開距離,仔細察看。「臉變長了點、瘦了點,眼楮變大了點,鼻子更挺了些——害得我竟然沒能認出你來!等等——」突然,唐暖暖情緒大轉彎。
她眯起眼,跳離季英才的懷里。「我想到一件事。」說到這兒,她握拳往後拉成弓狀,毫無預警地,往季英才的肩頭狠狠打了一拳,力量之猛,讓季英才人同椅子往後滑行一公尺遠。
唐暖暖交叉雙臂,表情冷然,一副審訊犯人的模樣。「當年你不告而別,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後來我才了解,原來從頭到尾,都是我一個人自作多情,單方面拿你當朋友看,對你而言,我不過是你用來打發無聊時間的玩具罷了,所以你不認為必須在離開前告知我一聲。」
「我有留紙條給你。」季英才眉頭擰結成團,揉著肩頭委屈地回答。
「哼!紙條呢?被貓給吃啦?隨你怎麼說,這麼多年了再跟你計較,只顯得我小心眼,算了。」
雖說算了,唐暖暖嘟得老高的雙唇及酸酸的語氣,卻十足與所說的話相反,擺明了還在生氣。
「好啦,歡迎回來,沒事別來煩我們,大——檢——察——官。」唐暖暖揮揮手,故意加重語氣在大檢察官四個字上面,表明以後純公事關系,瀟灑地就要轉身離去。
一轉身,卻被季英才高大的身軀擋在門口。
多年不見,當年身高不過比自己高一個半頭,身材稍嫌瘦弱的斯文書生,什麼時候長得如此健碩高大,此時他們倆之間不到一步遠的距離,竟然讓唐暖暖感覺到逼人的迫力及一股不可忽視的強悍力量。
季英才俯身,在唐暖暖耳邊親密地低語。「想走?我們兩個之間還沒完呢。」說著嘴唇還「不小心」地刷過唐暖暖細女敕的臉頰。
咚!咚!咚!往後跳三步遠的唐暖暖,跌坐在沙發上,她帶著驚訝的眼神看著季英才,他剛剛應該只是怕她听不清楚,才靠那麼近吧?!唐暖暖手足無措地猜想,這……這表情、這舉動,一點都不像當年的季英才啊?
「什……什麼事?」唐暖暖氣息不穩地回答,白皙的臉龐染上些微紅彩。
嗯,沒想到逗弄這家伙還滿有趣的。季英才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他欺近唐暖暖身前,蹲子,兩手撐在唐暖暖的身旁,將唐暖暖包納在他氣息中,不給唐暖暖有逃跑的空隙。「你沒給我辯駁的機會就把我定了刑,這豈不冤枉?」
「你……你……你離我遠一點再說。」唐暖暖兩手用力往他胸膛推,怎奈無論她多使力,季英才絲毫不受影響,動都不動,而唐暖暖只覺得自己的心髒從來沒有如此猛烈狂跳過,她很害怕如果季英才再靠她近一點,會被她的心跳聲給嚇到,更讓他有機會笑她是膽小表。
「不!」季英才做了一件自從他回來看到唐暖暖的第一眼後,就很想做的事。輕柔地,他將唐暖暖摟入懷中,下巴靠在唐暖暖的頭上,雙手緊緊擁抱住唐暖暖。
「啊!」唐暖暖驚呼一聲,雙手僵在空中,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不知如何回應。
「在英國,這才是歡迎朋友回來的方法。」
被緊緊擁抱下,唐暖暖可以感受到季英才胸膛的震動。
咦?他剛剛在偷笑嗎?唐暖暖懷疑地抬起頭。
「你來得正好。」季英才放開唐暖暖,拿起外套穿上。「關于你負責的那件銀行搶案,我還有些疑點,請你陪我到現場再次勘驗。」季英才帶頭走出檢察官辦公室。
發生搶案的銀行,經過幾日冷清的營運後,如今已恢復人潮擁擠的舊況。
「這件搶案的嫌犯共四人,其中一個人開車在外接應,三個人負責闖入搶錢,目前四人都已落網,只不過搶來的贓款還找不到,所以無法宣布破案。」唐暖暖大概敘述案情。
「這就是當時三個搶匪分別站的位置?」
「嗯,他們三個人頭戴安全帽,從這個小門闖入。」
「根據一位行員的證詞,他蹲的位置正好在中間搶匪的身旁,而他听到一個奇怪的聲音從搶匪衣袋中響起,雖然十分微弱,但他猜應該是呼叫器的嗶嗶聲。」
「沒錯。」這件搶案的每一位目擊證人唐暖暖都親自偵訊過,所以對每一份供詞都倒背如流。
「現在可否請這位行員幫我一個忙?」
「可以。」唐暖暖走入銀行內尋求經理的幫忙。
不一會兒,當時作證的行員走出。
「你好,我是季檢察官,你還記得當時听到的聲音嗎?」
「雖然有些模糊,但若再听一次應該可以認得出來。」
「好。」季英才彎身從公事包中拿出各式各樣的呼叫器、手機、傳呼機、對講機。「請幫我听一下,哪一種是你听到的聲音?」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直到唐暖暖眼前堆了如山高的手機、呼叫器及各式的傳呼機、對講機,白紙上畫滿雜亂的叉叉,證人突然大叫一聲。「對!就是這個聲音。」
是呼叫器。
「謝謝你的幫忙。」季英才站起身,向證人握手致意,並目送證人離去。
「就現場的擺設及當時的狀況來看,這位證人的證詞可信度頗高。而他記得這個聲音響起不久後,警察就到了現場,並立即透過擴音器與搶匪溝通。」
「是,所以這表示有人在外場版知歹徒外面的動向,但是待在車上的接應者是我們唯一在外場抓到的嫌犯,當時他身上並沒有任何手機、呼叫器或類似傳呼機的東西,只有對講機。」唐暖暖回憶著說。
「所以……」
季英才還沒說完,唐暖暖緊接著說︰「所以這表示還有另一個共犯,而非只有我們抓到的這四個嫌犯,也就是說,」唐暖暖眼楮一亮。「消失的贓款就在第五個共犯身上。」
「沒錯。」季英才眼底閃過贊賞的光彩。
「好!我立刻征調附近商家的監視器錄影帶,並搜索嫌犯的呼叫器,查出呼叫器號碼,找出通聯紀錄後,接著追查來電者的來處,請檢察官盡快簽搜索票,讓警方盡早逮捕共犯到案。」唐暖暖干勁十足。
這時唐暖暖又突然想起嫌犯的惡行,小臉皺成一團。「可惡!為了追贓款,這些日子被那四個嫌犯搞得團團轉,又去爬山,又是涉水的,浪費那麼多無謂的警力及時間。」
季英才揉揉唐暖暖的頭發。「你的偵訊功夫做得非常仔細,很好。」
「嘖嘖,原來季檢察官就是我們國中時遙不可及的風雲人物,季英才啊,沒想到現在我居然可以和他一起共事。」和唐暖暖同組的蕭志中忙著翻尋垃圾桶。「听說這個共犯是你找出來的啊?」
「我很希望是我,但事實是季檢察官根據偵訊筆錄拼湊出來的。」唐暖暖彎身進去衣櫃,東敲敲西敲敲。
「但是,他跟大家說是你的功勞喔。」
「別再說了,我可是覺得很丟臉,負責執行偵訊的我,竟然沒有將呼叫器的聲音列入考慮,而喪失追捕共犯的第一時間,若沒找到贓款,我可是不知道怎麼面對大家了。」
「喂,要不是有你那份偵訊紀錄,季檢察官哪會想到啊?何況,你真的問得很仔細耶,要是我,才沒那閑工夫跟每個證人慢慢磨呢。現在大部分的證人想像力都十分豐富,說出來的話不是自己想像,就是穿鑿附會,一點證據力都沒有。」
彎出衣櫃的唐暖暖,對拿著一包東轉西轉不停查看的蕭志中皺眉。「我想,那一大筆贓款應該不會藏在里面吧。」
「嘿!嘿!你不會好奇嗎?有橘子和隻果口味呢。」唐暖暖瞪他一眼。
「我倒還真的沒遇過一位日理萬機的檢察官竟然用心到每一份筆錄都研究,總之,你和季檢察官都有功勞。」蕭志中以此結束一整個早上的話題。
「對了,志中,」唐暖暖突然將臉湊到蕭志中面前。「你還記不記得國中時候的季英才是怎樣一個人?」
「當然記得,他可是我們學校的榮譽校友呢,每次參加校友會時,老師都會不停提起他當年的豐功偉業,還拿照片給我們看,我怎麼會不記得?」
「那你會不會覺得他這次回來變得怪怪的?」
「怪怪的?怎麼說?」蕭志中翻起地毯,貼著耳朵趴在地板上,以手指輕敲地板。
「就是啊……他啊……」唐暖暖吞吞吐吐。「以前不是不太愛理人嗎?跟我老爹一樣,老是板著死人臉孔,說話也冷冷的,十分簡短,叫人模不清他的情緒。」
「沒錯,听老師說他那時候一向獨來獨往,不愛與人打交道。」
「但是他現在變了,怎麼說呢……」想到前幾天被季英才緊抱著的那一幕,唐暖暖的臉泛起一片潮紅,心跳也跟著加速。
查完地板,蕭志中走到木床前,思忖著可能藏錢的地方,沒注意唐暖暖異常的神情,他順口答︰「就直說吧。」
「就是,他變得很熱情,會主動擁抱別人。」
「什麼?」一听,蕭志中一溜煙竄到唐暖暖身前,一雙眼楮賊溜溜地往唐暖暖臉上打轉。「他抱你了?」
「不是,不是。」唐暖暖著急地辯解。「我看到他抱著別人啦。」
「欸!又不是抱你,你干麼臉紅成這樣?」蕭志中轉身又跑回木床前。
「雖然不是抱我,但他還是抱著一個女孩子啊,這不是不像以前的季英才嗎?」唐暖暖紅著臉說謊。
「你一定看錯啦,季檢察官回來已經兩個多月了,只不過因為前任檢察官的案子累積過多,他先趕著處理,才延誤了跟我們正式見面的時間。听說自從他回國後,就不斷有許多女人自動投懷送抱,署內甚至有許多未婚女性請調到他那個單位做助理、事務官、助理檢察官的,不勝枚舉。」
蕭志中決定,拿起小矮頭,往床頭櫃的後方劈下。但是,除了多制造一個大破洞外,什麼都沒有。
「糟糕,最近對贓物的嗅覺失靈了。」蕭志中喃喃自語。
「許多人投懷送抱,然後呢?」
「奇怪?」蕭志中將小矮頭甩到肩上,轉頭對唐暖暖閃著疑惑的眼神。「你什麼時候開始對這種無聊的八卦感興趣啦?」
「好友嘛,總得關心他的近況,突然變了個人,總覺得不太對勁,哈!炳!不是嗎?」唐暖暖干笑兩聲結尾。
這回,蕭志中轉到將近有一個人那麼高的巨型魚缸前,盯著水中悠游的小魚。「季英才還是一樣啊,對人冷冷淡淡,說話不超過五個字,大部分是謝謝、請、不客氣,遇到太過熱情的女人,他總會有各式各樣的絕活澆熄她們的熱火。所以啊,他才會聘請上次我們看到的,已經六十多歲的老事務官。」
听到這,唐暖暖心中的疑惑夾帶著些莫名的高興,她噘嘴低聲喃喃。「那他為什麼對我不一樣了?好奇怪,他想做什麼?」
「找到了,暖暖,我找到了!」
上半身整個埋在魚缸內的蕭志中,拿著一包塑膠袋,興奮地在水缸中倒吊著,並對唐暖暖搖手。過沒一會兒,就見他掐住自己的脖子,兩眼翻白,在水中不停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看到這兒,唐暖暖街上前,抱著蕭志中的大腿拚命往後拉,直到把他拉出水面。「你這笨蛋,不會拿把椅子站在上面挖啊!」唐暖暖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開心得直傻笑的蕭志中,拉著唐暖暖開心地在原地不停打轉。
「好啦,恭喜你,我打個電話向老大報告。」說著,唐暖暖轉身走出屋外。
「嘿!嘿!」她身後的蕭志中卸下興奮的表情,瞅著不懷好意的眼神注視著唐暖暖的背影。「季英才和唐暖暖,嘿!嘿!我的鼻子嗅到不尋常的氣息喔。」
「恭喜,暖暖、志中,又順利破獲件大案子啦,恭喜!抱喜!」警局的同事一個個走向前拍拍唐暖暖和蕭志中的肩膀。
「哈!炳!僥幸、僥幸罷了,還不是靠大家幫忙。」蕭志中抓頭哈腰,不想樹大招風,低調點總是好事。這是他的生存之道。
此時,局長步出辦公室大門,身後站著季英才,局長臉色嚴肅,一點都沒有破案的欣喜表情。「唐警官、蕭警官,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喂,你又破壞民宅了嗎?」蕭志中手肘頂頂唐暖暖,輕聲低問。
「才沒呢,是你又騷擾良家婦女了吧!」
「我想一定是你。」
「是你。」
兩人一路互相推擠,低聲吵吵鬧鬧走進局長辦公室。
「老大,什麼事?」蕭志中率先發問。
「你們先坐下。」局長拿起茶杯緩緩地啜口茶,耽擱好一會兒才開口。「還記得你們破獲的第一件案子嗎?」
「劉大虐妻案,最後因為妻子得救,所以只判重大傷害罪,被判有期徒刑十年。」蕭志中敘述。
「當初是我誘騙他入刑的,所以他十分不平。」唐暖暖平鋪直敘,沒有任何情緒,彷佛只是聊著天氣。
打從唐暖暖踏進辦公室,季英才的目光從未離開過她。
「沒錯,就是這個案子。上個星期劉大假釋出獄了,昨天,有媒體接到密報,暗示劉大會討回公道,他告訴媒體等著注意他的消息,因此季檢察官特地前來要我們提高警覺。」
「盡避來吧,我不怕。」唐暖暖兩眼炯炯發亮。「做警察的被犯人記恨是一定會的,但是一個人犯了錯就必須讓犯罪者承擔應負的責任,這是我們警察的天職,即使會招來怨恨我們也要堅持下去。」
「沒錯!」蕭志中附和。「若連執法單位人員看了罪犯就逃跑,這世界不成了地獄了?所以,管他什麼劉大、劉二、劉三的,盡避放馬過來!」
「嗯……你們兩位的精神我是十分佩服,但是……請不要念……日劇‘大搜查X’的台詞,這樣效果會大打折扣的。」局長搖搖頭。
蕭志中雙眼發亮,湊到局長眼前。「哈!炳!原來老大你也有看啊?」
「如何?我們的演技還 賴吧!你說,有沒有被感動?」唐暖暖跟著瞎起哄。
局長鐵青著臉。
「哎呀,不要那麼嚴肅嘛!」蕭志中跳起來一坐在桌上,拍拍局長的肩膀。「這種事情我們早就習慣了,你說是不是啊,唐暖暖?」
「是啊!」唐暖暖點點頭。「哪個犯人被抓臉色會好看?什麼國罵、日本罵,祖宗三代全問候到了,我們早已練就一身銅牆鐵壁了。」
「雖說如此,初期還是謹慎點好,因為除了媒體通報外,據線報,劉大出獄後透過某些友人花費鉅資購買許多槍械彈藥,所以,上面的意思是,幫你們兩位加強安全。」
「加強安全?怎麼做?」唐暖暖和蕭志中四目相覷。
「我們會分別提供別的住所給你們兩個,並且住所外會有警察二十四小時保護你們的安全。」局長說道。
「住別的地方?二十四小時保護?」唐暖暖嚷嚷。「那不是形同監視犯人?!」她和蕭志中對看一眼,兩人極有默契地,往局長桌子大手一拍。「不干!」
「而且這不是讓劉大更得意,以為我們怕了他,不但躲起來還需要警察的保護,哼!我不要!」唐暖暖交叉雙臂,黑白分明的雙眼顯得正義凜然。
「那好,季檢察官願意提供另一個選擇給你。」局長指著唐暖暖。
「咦?那我呢?」蕭志中疑惑地指著自己鼻子。
「你?」局長瞥他一眼。「其實……」局長頓了頓。「劉大並未把你納入報復的對象之一,因為當時主要是以暖暖為誘餌,並靠暖暖的機智反應才順利逮捕到他,你不過是隨後圍捕他的警官之一,他並未注意到你。只不過因為你是暖暖的同組伙伴,基于百分之百安全的考量,我建議你暫時另外找個地方住,避避風頭就可以了。」
「什麼?!」蕭志中跳了起來,忿恨不平地嚷嚷。「他怎麼可以忽視我的存在!我可是那個幫他銬上手銬的人呢!」哇!太瞧不起人了嘛!
「乖!」局長丟顆糖果給蕭志中,繼續對著唐暖暖說道︰「檢察總長對這件事情也非常關心,派季檢察官盡力協助警方,而季檢察官願意短期內偽裝成你的男朋友,除了可以隨身保護你,更讓劉大清楚知道,若找你唐暖暖的麻煩,不僅是與整個警界作對,甚至連檢調單位都會是你的靠山。」
「不需要!」唐暖暖想都不想的便一口回絕。「我可是劍道七段高手,又受過警校的柔道訓練,我不怕劉大找上門。」
「就算你是十段高手好了,你一個人躲得過散彈槍的掃射?躲得過數十把槍的合擊?多一雙眼楮隨時在你身邊注意是必要的。」局長為唐暖暖的將事情過分簡單化而急得跳腳。
「不用再說了。」一直坐在旁邊始終未置一詞的季英才,神情淡然地開口。「唐警官,這不是討論,這是命令,劉大的公然挑釁,若成功,不僅讓他可以在黑道的聲望連跳三級,對警界、檢調單位而言更是一大重創,民眾會對執法人員毫無信心,連帶的,人民會對整個政府的執政能力失去信心,所以我們絕對不能讓劉大得逞,這不僅僅是你和劉大之間的意氣之爭,所以,唐警官,請你合作。」
唐暖暖雙眼直視季英才,看到季英才堅定的眼神,唐暖暖相信了,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刻。
唐暖暖兩手一攤。「好吧,我答應合作,但是,有兩個條件,第一,不能影響我正常的生活。」
「我也不敢奢望要你休假。」局長沒好氣地瞥唐暖暖一眼。「所以,這段時間,你必須和季檢察官住在一起,偽裝成男女朋友,二十四小時都不能落單,並且要隨時配戴上追蹤器,我們不會監視你,只是要讓我們可以時時掌握你的行蹤,這總可以吧!」
「第二個條件,」唐暖暖跳起身,咚咚咚跑到季英才面前。「為什麼要和他住在一起?!我可以找別人嗎?」
局長頭疼得揉揉額角,失去耐心地大吼。「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你都不注意听好!」
看到唐暖暖瞪大了眼,局長揉得更用力,但卻稍稍放低聲音地說︰「你和季檢察官住在一起扮成情侶模樣,劉大就會知道對付你勢必會同時牽連到季檢察官,檢察官的安危受到威脅,這表示檢察系統和調查局也會重視這個案子,因此對你會更有所顧忌。」
「但是,這不是也等于把季檢察官給拖下水了嗎?」唐暖暖擰緊了眉。
「我很樂意。」季英才低沉溫暖的嗓音,帶了絲笑意。
「不成,你連基本的防身術都沒受過訓練,我怎麼可以置你的安全不顧,不行!」唐暖暖對著季英才交叉雙臂,瞪大雙眼。
「好,你可以建議更合適的人選嗎?」季英才故意詢問,好奇著唐暖暖要找誰假扮她的情人。
唐暖暖跳轉回身,一抬指,指向置身事外,正斜倚著牆、嗑著瓜子看好戲的蕭志中。「就他,蕭志中!」
季英才的眼底閃過一道怒火——我晚了一步了嗎?他自問,蕭志中竟是唐暖暖假扮情人的第一人選!難道他們兩人的關系已經超乎自己的想像?想到這里,季英才不覺心底一緊。
嚇!突如其來被指著鼻子的蕭志中跳了起來,撒了一地的瓜子殼,更別提唐暖暖背後那道熊熊的怒火朝他直撲而來,怎不叫他驚慌失措?
蕭志中往右躲、往左閃,再彎,蹲在地上,始終擺月兌不掉那道殺死人的目光。蕭志中心底滿月復委屈,為何矛頭要指向他?他只想待在旁邊安安靜靜地看戲罷了。
「你在跳舞啊?」唐暖暖快步走到蕭志中面前。「就是你,你來當我的男伴。」唐暖暖料準蕭志中不敢對她限制這個、限制那個的,若他敢,皮給她繃緊點。由他假扮情人,她才可以享有和平常一樣不受限的自由,過正常的生活,況且他們倆從小一起長大,住在一起也比較不會尷尬。
拍掉手中的瓜子屑,蕭志中緩緩站直身。「暖暖,我覺得老大和季檢察官的考量十分周到,這種安排,身為你出生入死的伙伴之一,我非常放心,你就遵從我們仁慈智慧的老大的安排吧。」他語重心長地勸道。
這下不只季英才的怒火,唐暖暖的鼻子簡直快噴火了,她瞪大了雙眼,無聲地說出,你——死——定——了,這四個字。
明哲保身啊!師姊,不是我這個師弟不幫你,而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這時候如果我靠近你一步,可能會三度灼傷,尸骨無存啊!
「報告老大,最近氣象局發布,這一陣子天干物燥,失火機率頗高,我去檢查一下局里的滅火器,以保障大家的安全。」星星之火足以燎原啊!蕭志中敏感的八卦鼻再次顯靈,似乎就快要有事情值得深入追蹤,目前先遠離火源比較能長命。
「真的?」局長驚呼一聲。「那好,你快去檢查一下,待會兒跟我報告。」說完,他轉向唐暖暖和季英才。「太好了,既然兩位都沒問題,那就這麼辦了。至于你們假扮情侶這檔事,會被當作最高機密,局里除了我們四個人知道以外,不會有第五個人知道的。呵!呵!呵!你們就盡情地談……」戀愛,局長硬是吞下這兩個字,改說︰「怎麼合作吧!」
呵!呵!呵!局長眼角閃過一道光芒,唐暖暖,你這惹麻煩的燙手山芋,不顧生命直往前沖的不定時炸彈,我終于可以月兌手,改由別人來擔心你了。想到這,呵!呵!呵!局長捧著大肚,暢快地仰天長笑。
「哇——你的房間變得好大。」
「原本二樓是我爸媽的書房和我的房間,既然我爸媽短時間內沒有回來的打算,我就先把它打通使用了。」
「嗯,跟小時候的感覺不太一樣,東西好像都膨脹了數十倍。」唐暖暖指著佔據整面牆的落地書櫃,以及大沙發、大電視牆,還有……超級大床。
「剛回來時,感覺自己好像走進小人國,小小的床、小小的書桌、小小的椅子。」季英才邊說邊扯開領帶,並順手扭開兩顆衣扣。「真的離開好久了,十二年了吧?」季英才目光深沉地看向唐暖暖。
「嗯,時間過得好快。」唐暖暖故意閃躲季英才的注視,跳到窗戶前,打開窗戶深深吸一口氣,企圖讓狂跳的心髒稍微獲得平靜,不知為何,每次看到季英才的眼楮,心底就涌起一股熱熱燙燙、喘不過氣的感覺。「老榕樹也還在呢。」
「嗯。」
好不容易撫平異樣的情緒,唐暖暖轉回身,雙唇不小心劃過季英才的下巴,而她正穩穩地被季英才圍繞著,他的雙手撐開擱在窗台上,目光深濃地垂視著唐暖暖。
轟!瞬間,唐暖暖的腦袋瓜里一片空白,白皙的臉龐染上一抹酡紅,全身熱得猶如置身火窟。
季英才見狀,嘴角微揚,垂首附在唐暖暖紅透的耳朵旁,輕聲問︰「你怕我?」
偏過頭,唐暖暖的臉龐與季英才相距不到三公分,近得唐暖暖可以數出他有幾根微長的睫毛……可以看見他深邃沈濃的雙眼底,映著她自己的臉龐……可以看見他下巴剛冒出來的胡渣……不自覺地,唐暖暖伸出手輕撫他有些扎人的下巴。
「你變了。」
「變得如何?」季英才疑戀地看著唐暖暖迷蒙的雙眼,貪戀這難得的片刻親近,于是彷佛怕打破魔咒般,他輕聲地問。
听到這句話,唐暖暖眨眨眼,甩甩頭,猛然收回手,不知道剛剛她是怎麼了。
她彎下腰,跨出季英才的包圍後,直直走向書櫃,不敢回頭注視他。
糗斃了!她剛剛是不是做了什麼奇怪的舉動?唐暖暖羞愧得皺起小臉。
「我變得如何?」季英才靠站在窗台邊,雙手交叉胸前,勢必要獲得答案。
知道再怎麼躲都躲不過的唐暖暖,認命地盤膝坐了下來。
「從前的我們,都只是小孩,你是我的朋友,在小孩子的世界里,朋友是沒有性別之分的,但是,現在的你,徹徹底底讓我知覺你是個男人。」語氣里有些不滿。
「是男人又如何?就不能是朋友了嗎?」季英才帶著點受傷的語氣。
「你當然是我朋友。」唐暖暖肯定地大聲說。「只是,」她困擾地攏眉。「每次你看著我,我就會很不舒服。」
「不舒服?!」
季英才的眼底頃刻間布滿狂風暴雨,陰郁的表情看得唐暖暖心驚膽跳。
「不是啦!」唐暖暖跳起來急著否認。「我不是那個‘不舒服’的意思,而應該是不習慣吧,我想,我可能還沒適應你已經回來台灣的事實。」
听到這兒,季英才緩緩地放松緊握起的雙拳,他太容易被她的一言一行左右情緒,她只不過說句他讓她不舒服,他剛剛的心彷佛被人狠狠地挖空,讓他無法呼吸。
動作靈巧迅速地,季英才跨開大步,走到唐暖暖面前,蹲下。
「其實,我很高興你還記得我。」
他的眼神讓唐暖暖燒紅了臉。「唔……好啦,我要趕快去洗澡,時間不早,該睡覺了。」唐暖暖很認真地打個長長的呵欠。「我睡哪里?」
「這里。」季英才指指房間內唯一的一張大床。
「你真好。」唐暖暖給了個甜甜的微笑。「讓出自己的房間給我,那你要睡樓下你父母的房間嘍?」
緩慢地,季英才搖搖頭。「這里雖然有請人定時來打掃,但是樓下的房間堆滿了家具,我還沒有時間整理,所以無法住人。」
「那……你的意思是……我們兩個一起睡這房間?」
「看來只好如此了。」
「我睡床,那你要睡哪里?」
「在地板上打地鋪。」
「喔……」唐暖暖難過地噘嘴,睡地板一定會很不舒服,但是總不能兩個人睡一張床吧,雖然……這張大床睡兩個人是綽綽有余啦。
「嗯……我們一起睡床上好了。」反正是老朋友了嘛。
「不,我睡地板。」季英才語氣堅決。跟唐暖暖一起睡是種折騰,季英才自認不是柳下惠,對于自己喜愛的人就近在咫尺,自制力是十分薄弱的,更何況,他不想現在就以太親密的關系嚇跑唐暖暖,時間還太早。
「那……好吧,我先去洗澡。」
「好。」為了制止腦海中奔騰的想像,季英才拿起公事包內的案件,不到片刻,他已經完全投入案件內容。
洗完一個快速的戰斗澡,唐暖暖步出充滿蒸氣的浴室。
隨意將洗好的長發披散下來,並粗魯地以毛巾抹兩下後,唐暖暖無聊地環顧房間,想在睡前找點小事做,她眼楮骨碌碌地轉啊轉,當停駐在季英才臉上後,就再也挪不開。
這才是她所熟悉的季英才,老是專注地看著書,緊抿起的雙唇及微攏起的眉頭,表示他正試圖解開某道難題。但……經過這麼多年,還是有些不同了,他的臉龐彷佛被刀鑿過般,比小時候更為立體深刻,他雙眼中的銳氣現在被妥善地隱藏起來,改以堅決替代,而小時候老是抿直的雙唇,現在偶爾會飛揚開來,就像現在……
「在看什麼?」擱下手中的卷宗,季英才含笑看著唐暖暖,並隨手拿起唐暖暖擱在沙發上的毛巾,極為自然地動手幫她揉干發絲。
也許是剛剛洗澡時水溫太高了,唐暖暖突然覺得渾身燥熱,她捂了捂燙熱的臉頰,轉頭對季英才說︰「不用費事擦了,自然干就好。」
「會感冒的。」季英才低沉的嗓音,煞是好听,彷佛帶著催眠的效果,因此唐暖暖也不掙扎了,還往他的方向坐近些,方便他擦拭。
「你在看什麼?」唐暖暖撿起沙發上的卷宗。
「一椿凶殺案。」
「喔,怎樣的凶殺案?」唐暖暖打了個呵欠。
「為了保險金而犯下的殺人罪,嫌犯是張金,他是一家壽險公司的保險員,他的家人、朋友幾乎都加入他的公司投保,所以他非常熟悉每個朋友的家庭及經濟狀況,八月二十四日凌晨,他和一位好友喝酒聊天……」話才說到一半,坐在他身前的唐暖暖,身軀緩緩地、一寸寸地往後落靠在季英才身上,睡著了。
小心翼翼地,如同對待稀有的珍寶,季英才將唐暖暖的頭挪向自己的肩膀,另一只手抬起唐暖暖的膝蓋,抱起唐暖暖走向大床。
安穩地放下唐暖暖後,季英才卻舍不得離開,他的手指輕滑過唐暖暖洗完澡還紅通通的細致臉龐、水女敕光澤的雙唇、驕傲挺直的鼻梁,最後停留在被長睫毛覆蓋住的眼圈下方。
疼惜地,他的大拇指輕輕揉壓唐暖暖眼下的黑眼圈,他了解唐暖暖的心思,唐暖暖其實正擔心著,她擔心劉大的復仇波及無辜的同事、家人;她不願意為了向壞蛋屈服,而過得不自由,她不希望大家擔心她,所以裝得堅強,這些種種,他都知道。
他單手圈起唐暖暖細細的手腕,她的手好小好小,柔若無骨,彷佛一用力就會折斷。她的縴腰只需單手就可環抱,她的身高只及自己的肩膀,這是個多麼縴細的女人,但她的勇氣與不服輸的傲氣,卻往往讓人將她給放大數倍,錯估以為她很高壯。
夜深了,季英才熄了燈,躺在地板要蓋上棉被時,卻听見床鋪那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只見唐暖暖坐起身,爬下床,雙眼仍是緊閉著。她歪歪斜斜地走到季英才睡鋪前,動作俐落地躺靠在季英才身邊,不一會兒,呼嚕嚕的聲音響起。
「我跟你們說,這是局長的交代,要我們和新上任的季檢察官多聚會,培養工作默契,難得大伙兒休假要一起郊游野餐,當然要找季檢察官一起嘍!我昨天已經打電話給季檢察官了,他今天剛好也休假,而局長擔心他這陣子工作得太累,怕他睡過頭,還事先拿給我他家里的備份鑰匙,交代我直接上門叫醒他呢。不相信?你們看,我手上的鑰匙就說明一切啦!瞧,這不就打開了。」
蕭志中得意洋洋地打開門後走上樓,一大群人緊跟著蕭志中的後面。
「季檢察官,我們來了,你起床了沒?」蕭志中走到二樓,逕自打開房門,向內大聲嚷嚷。
嚇!一群人被眼前的這一幕情景給嚇得目瞪口呆,甚至彷佛中邪般,每個人的眼楮呆滯,嘴叭開到下巴。
地板上,俐落坐起身的季英才動作迅速地拉起棉被,將躺臥在身邊的唐暖暖完全包覆,而他自己則來不及披上上衣,出結實的胸膛。
「小廖,快拍照啊。」蕭志中單手用力拉扯在身後背著相機的同事,小聲低冒喝。
「出去!」季英才發出低吼,冰冷的眼神令在場每個人的背脊一陣發寒。
「怎麼了?好吵。」睜開迷蒙的睡眼,唐暖暖慵懶地伸個懶腰,紅女敕的雙唇發出細細的滿足輕吟聲,她揉揉愛困半睜的眼楮,緩緩地坐起身,轉向噪音的來源。
「咦?你們怎麼都在這?」唐暖暖迷迷糊糊地問。
「我……我們是來叫醒……嗯……季檢察官的……要一起……出去郊游。」一個不怕死的警員在季英才嚇人的目光下,抖著聲音說完。
「喔,找季檢察官……」唐暖暖半睜著眼,轉往身後瞧。「他應該在那里……」
她的尾音疑惑地往上揚,人怎麼下見啦?再轉回頭。「啊!」唐暖暖發出一聲尖叫。「你怎麼睡在我旁邊?!」她的雙眸睜大到極致,眼珠似乎就快掉出來了。
「快滾!」他頭也不回,冷漠地命令。
「是。」不到三秒鐘,大家在互相推擠之下,連滾帶爬地跑出季家大門。
「嘿!嘿!嘿!」蕭志中手拿著底片,笑得合不攏嘴。「老大,您吩咐的任務我順利完成了,這下我看不僅記功,還能大賺一筆呢,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