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會是打算和我賭氣吧,那家伙?」這天,從早上便不見萬俟芸身影,大步踏在回廊上四處找尋著她,千海帝不免有些懊惱。「她倒是愈躲愈精明。」
幾天來,他小心翼翼的減少與芸兒見面的機會,不想因為自己而讓她多添不必要的擔心……不過,她會為他擔心嗎?除去主僕情分,還有甚麼能束縛住她?
不強將她留下,恐怕早八百年前她就逃得不見蹤影。
他能再為她撐多久?師尊說,兩個月之內……昨天他明明覺得自己應該已成功改進師尊當年留下來的配方,但,為甚麼芸兒仍舊和平日一樣,絲毫沒有任何轉好的跡象?
他可以不顧自己,卻沒辦法不考慮她的事。假若他真的撐不下去了,留下她一人受苦,他又于心何忍?
「唉。」愈想愈苦澀,讓他不由得長嘆。
今天他把藥加在面條里作成湯面的形式;他每天換花樣,又說話嚇唬她,她才不會去注意到底他讓她吃了甚麼。
不過,湯面這種東西,還是要趁熱吃比較好,不然等涼了……面條會漲大……
不趕快找到她,等會面條泡軟了,到時她又會抱怨他喂她吃口感怪異的東西。
「不過,她人到底在哪——嗯?」讓千海帝霎時停止動作的原因,是由于地面突然產生的輕微動搖以及自地面下傳來不尋常的轟隆轟隆聲。
「怎麼會有爆炸聲?」他皺著眉頭闔上雙眼,感覺那動靜的源頭,旋即他大步飛躍,往自己內宮疾速奔去。「是地下丹房的方向!」
他平日便有禁令,任何人不許接近丹房,宮內是如此,秘密地道內更不可能有別人。就算芸兒常常躲來躲去,但他總是假借各項名目訓練她的身手,沒理由會誤闖他設下的機關,所以會啟動機關陷阱的,必定是入侵者!
膽敢冒犯他千海帝威嚴的,恐怕不是一般宵小賊寇。
他沿著回廊轉了幾轉,來到不起眼的角落。他一腳踩上廊邊階梯一處看來沉重的石板,卻輕易的踢翻開來,石板底下隨即出現了陰暗的密道與陣陣飄散的白煙。
躍下地道的同時,千海掏出備在腰帶里的蠟燭,立即點燃,而後護著火光迅速地往丹房尋去。他提高警覺,屏住呼吸,步步為營。
從沿路不少塌陷的地方判斷,顯示這陣爆炸的威力不小。愈接近丹房他愈擔心,要是沒有那些密藥的話,他如何繼續煉丹?敵人會朝那地方下手,也就表示他們清楚他的弱點所在——「糟了——芸兒!」
才剛靠近丹房入口,在一片煙霧彌漫中,他一眼望見的,卻是一臉驚懼、身影瞬間又消失在白煙中的萬俟芸!
她為甚麼會出現在這里?
「站住!別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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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俟芸生平第一次感到能順利逃出千海帝追蹤,竟是如此不甘心。
只因她正被人拿著亮晃晃的彎刀架在頸子上,還因為身子過于虛弱而無法掙扎月兌身,連悔恨都沒力氣。
「我……我勸你們最好快放人……」若非她一大清早便因為全身仿佛火燒般的疼,認定八成是試藥的後遺癥,不得已想進丹房找千海詢問,又怎麼會恰巧撞見正在丹房四周鬼鬼祟祟的幾名歹徒?
賊人們還正在商議,千海帝最常進出丹房,不如在那四周設下一觸及燃的暗器,算計千海帝一踏進丹房便會被炸的死無全尸。
她一听,心驚之余想離開,卻因為身子無法靈活運用而被發現。不得已,她只好拿身上飛針觸發歹徒們正在裝設的那些暗器,提早引爆。
雖然將歹徒們一伙炸的只剩三四個,可她也因此沒能順利逃月兌出去向千海帝告發這群賊人的陰謀,反而讓人挾持來威脅千海帝。她不免有些厭惡自己能力不足。
「你們以為在王宮中作怪,能那麼容易月兌身?」她只得用言詞想辦法混亂敵人用心。
她方才瞥見,千海帝向她追過來時,那再次失了冷靜,仿佛要殺人的凶狠眼光,但她弄不清,他是針對敵人而來,抑或是針對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她?
他這回的動怒是為了甚麼?昨晚鬧的不歡而散,她記憶猶新。這一次,他還會像上次一樣,挺身而出救她嗎?她再沒把握了。
她不想成為他的累贅啊!這樣的念頭比平日更為強烈,想得她又開始頭疼。
「蒼炎的千海帝,可不是你們招惹得起的……唔!」因為讓人拖著走,她行動又不便,好幾次她都讓那彎刀傷了頸子和護著頸子的手腕。
「廢話少說,再羅唆,我就砍了你那麻煩的雙手,看你還想怎麼逃?」押著萬俟芸的歹徒不耐煩的加重手中力道。
「主子雖然說留你一命有用處,可沒說需要留下完整的人。哼!只要留有一口氣,也算是留著一命。」平淡的幾字卻具有相當的威脅性。
「我安靜就是。可到時……別怪我沒警告過你們。」蒼白的臉上泛起了一絲淺淺的狡詐笑意。她是故意弄傷自己的,悄悄的趁隙將自己的血滴在地上作為暗號,讓千海帝能知道賊人的去向。
只希望他別太沖動,沒看清楚陷阱就跳進去啊。但是,到底是誰這麼處心積慮地想要千海帝的性命?她查過,論理蒼炎帝家應該沒有別的繼承人了,就剩千海帝一支血脈,也不會有王位紛爭才對。
那他究竟為何樹敵?他鮮少管事,沒道理會引人反感。仔細想想,對千海最能理直氣壯報復的,她應該是天下第一人。整天被他追著耍弄的她,都還沒打算取千海帝性命,其他人無端吠甚麼?她都糊涂了。
除非,這些歹徒與千海的梁子若是結在七年前,千海還獨攬蒼炎大權之時,就是那段她怎麼追查也找不到頭緒的事件。莫非,這群人跟上次那些人是同伙?
最後歹徒們帶著她,離開密道,來到另一間丹房時,昏沉之間,萬俟芸才覺得有點眼熟,可一下子卻又想不起來是哪兒。
她應該來過,但……對了!這布局、這陳設是——御醫間!
「冉大夫?」她一看到那張年輕秀氣的臉龐,就甚麼都想起來了。
她早應該發現到的,當初在地道里,引她注意的賊人之首一老一少,其中,那年輕的聲音,確實與冉大夫十分相仿。
「千海那家伙還在密道里像無頭蒼蠅一般亂竄找人,絕沒想到,咱們早就離開那地方。現在,王宮中,三王都不在,這可是推翻他們的大好時機。」
御醫閣樓的角落,傳來老人年邁干枯的陰沉笑聲。悉悉卒卒的,後頭還跟進來好些手持大刀滿臉橫肉的同伴。從衣裳來看,好像是……西方部族的人。
「冉大夫你、你……果然騙我!」即使讓人將她雙手反扣,緊緊縛住,而後被一把綁在座椅上,萬俟芸仍然強忍身子愈來愈強的痛楚,努力與敵人對峙。
「那天說甚麼喜歡我,其實不過是想引開我的注意力對不?你居然和這些賊人同伙?」
「呵呵,這倒是有點兒誤會了。其實,我真的覺得你是個漂亮姑娘。如果你肯答應跟著我,也許我還會饒你一命。」
冉大夫擺擺手,故作無辜的表情,怎麼看都有幾分似千海神情。就是那份相仿,讓萬俟芸總覺得熟悉,而無法在第一時間束起戒備心。
「不過可惜,那天你拒絕了我,我沒辦法,只好讓你等著和千海一塊兒作同命鴛鴦。」
「冉大夫,你潛伏宮中到底有何居心?即使三王全滅,蒼炎紊亂,對你又有甚麼好處?你想推翻他們取而代之,恐怕還沒那個資格。」一面拖延時間,萬俟芸一面不動聲色地努力掙月兌身後繩索,準備伺機而動。
讓千海訓練久了,她也習慣在面對危險時,冷靜思考逃月兌的方法。
「哼!冉大夫……或者說是我兒子怎麼會沒有資格登帝位?萬俟芸,你糊涂了不成?蒼炎的帝位,原本應該是我的。如果不是當年千海強搶帝位,今天在那王座上的人,是我而不是他!」老人忿忿出聲。
那灰暗的眼眸里,突然進發憤恨火焰,積怨已久,終于得以宜泄。
「蒼炎三王家——帝、皇、王三家,向來各自繼承,互不干涉;為防止三王彼此爭權,祖訓明令互不聯姻。十七年前,千海帝不過是個十歲的小娃兒,憑甚麼逼退我逕自登基?我可是先帝二弟段戩炎,長年輔佐先帝執政,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只因為千海是先帝之子,我就得平白讓出這國家?」
原來如此,難怪萬俟芸總覺得在冉大夫身上,能找到千海帝的影子,原來,他果真是蒼炎帝家的後人。這麼一算,他與千海是堂兄弟?但,帝家沒其他後人了啊?
咦?慢著,她有點糊涂了。她好像听過千海有叔父,既然有叔父,就不該只剩千海一人,那為甚麼她現在卻會認定……她的記憶有點不大對勁。
對了,蒼炎帝家的血脈,是在甚麼時候只剩下千海帝一人的?千海的叔父是何時自朝中消失的?這麼大的新聞,她怎麼可能完全沒印象?她因病而忘卻消失的那大片記憶里,包括了這些事嗎?
腦海里宛若有大群狂駒亂奔,震得她無法集中精神,開始頭疼欲裂。
如果別去想就能輕松許多,可是……難得她好像快想起甚麼,她不想這樣放棄——她是從何時開始討厭雨夜與雷聲,以及害怕千海帝的?
她記得小時候她還沒有這麼怕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們倆人都還小……
小時候,小時候他們就見過面了?她一直以為她是莫名其妙被押進宮的啊?
「瞧你說不出話來了吧?因為真正卑劣奪權的人,是段千海那家伙!」誤會萬俟芸的沉默是心虛,冉大夫不免更為放肆。
「可是,不管你們怎麼說,帝位由嫡子相傳乃是祖訓,你爭甚麼?有意見,找祖宗八代說去,何必掀起動亂,牽扯無辜?」
「無辜?這話你說的出口?自上次相遇之後,你這張臉,我可清楚想起來了,你想裝傻蒙混可沒那麼容易!」老人的表情轉瞬變得猙獰起來。「你是因為中毒過深而真忘了一切,還是你根本不是萬俟輔相之女?」
「中毒?」她一臉茫然。太多新消息涌入,讓她一時無法理解。
「還裝?七年前,千海帝不得不將婚儀喊停的原因,便是因為他那中意的妃子,在婚儀前,與他一同和咱們起了爭執,為了舍身救他,代他中了咱們所下的七傷毒;而後,為了你一人,千海帝狠心滅了咱們——他親自領軍滅了他自己出身的蒼炎帝家一族人!」
「這是……甚麼意思?」萬俟芸身軀不由自主地發顫起來,不是因為听到七年前千海帝執政的心狠與無情,卻是因為听到這些歹徒說的……「千海的妃子中了毒,無法成婚,跟我……又有何關系?」
「七年前我雖然沒見過你,可我知道,千海帝當年打算要迎娶的人,便是萬俟輔相的女兒。」冉大夫半信半疑的打量起萬俟芸。看她的樣子,也不像裝糊涂。
「听侍女們私下提起,你不正是輔相之女嗎?除非他還有第二個女兒……」
「別說你不知情,不知情的話,那天怎麼會來找我對質?我還以為你是因為已經看穿我們身份,故意找話題試探我。不過看你這表情,像是真把過去全忘了。」
老人看出萬俟芸眼中的震驚,跟著得意的笑了起來。「原本我以為你只是相國的親戚,因為容貌相仿讓他選進宮當他愛妃的替身。沒想到,你卻是七年前那位妃子?千海還真了不起,不讓心愛的女人封妃,以免再次曝光成為弱處。」
「我怎麼可能……又成了他的麻煩?」原來是她錯怪了他嗎?
她難以置信。以為長年來,千海只是因為肚量狹小,一時任性而報復她,誰知他的用心不止于此。
可要她怎麼相信,這群賊人說的是真的?千海甚麼都沒說過啊!
是啊,她怎麼還不了解他呢?假若他們當真曾經互許終身,而她偏偏又把他們過去曾有的所有關聯之事全忘了的話,照他那別扭又驕傲的性格,他一定會先氣炸,然後打死也不肯向她低頭說明過去的情分,不肯坦白要她留在他身邊。
千海帝那家伙,他一定是逞強地等她回想過去,然後等她主動迎向他吧。
唔……從早上到現在,她又餓又累又生病,身子已經夠不舒服,現在還得為他頭疼個不停。
所以,他拼命欺負她,卻是因為他……喜歡她又不敢說,所以靠這種方法讓她再也忘不了他?這種幼稚的示愛手法……。
千海,你到底幾歲啊?簡直比三歲小孩還笨拙!
這樣挽留她,一點也不象聰明俐落的他,繞了好大好大的圈子不停追她,卻把只要幾句話就能解釋的事情忍在心里,然後一個人躲在密室里生悶氣。
「誰讓你不肯說明白?」萬俟芸心中百感交集,心緒混亂;可是,再也沒辦法抗拒,那流淌在胸口的熱意,溫暖地安撫了她此刻所有恐懼、痛苦與不安。
「他真是個……呆頭鵝!大笨牛!愚蠢的家伙!」她月兌口罵他,也是罵她自己。他的傻氣與固執,她竟然沒看清,徒然讓彼此錯過許多時間。
七年來,他到底是用甚麼心情、用甚麼眼光看她?七年時光就此飛逝,是他太傻還是她太鈍?思及此,胸中更盈滿苦澀。
「蒼炎向來為了後宮安寧,不因出身身份高低自立派系爭風吃醋,所有在宮內服侍的侍女,出身資料全部封進六宮文庫,不讓人輕易查閱。也因此你貴為輔相之女一事,不曾讓人發現,總以為你只是普通侍女罷了。不過,他白費心機了。」
被冉大夫的話中斷思緒,萬俟芸不能再多想,此刻她還正被困著,不快離開不成。綁著雙手的繩索有些松動,她再努力點就可以獲得自由,只是……
這些賊人畢竟人多,何況還有段戩炎父子,和千海有同樣的出身。當日她親眼見過他們的身手,硬踫硬,她沒有勝算。
可要她坐以待斃或是等千海救她,她更辦不到。
餅去情分如何,她沒有印象,說不定她僅是個與千海逝去的皇妃容貌相仿的替身也難說;但要追究也得先見到千海問清楚。
她能確定的是,她不想拖累千海,假如他真如賊人所說,如此處處替她設想,那至少她不能成為陷害他的誘解。
「不管他怎麼藏,可他對你格外關照,教你身懷武術不說,還三不五時給你準備甚麼秘藥進補,這些珍愛,咱們可是明明白白看在眼里。」
萬俟芸听的有些無力。弄半天,他們是因為這樣的理由捉她來嗎?她覺得是活受罪的事,他們卻當寶啊……這群人與千海果然是同一家子。
她不免有股沖動想要對天大喊——千海要關心她,為何不弄些正常點的方法!
「你現在人在我手中,他也只有乖乖隨我擺布了。等會咱們就召集在外頭的人馬,發動攻擊。可是,我不懂……」
陰險老人走近萬俟芸身邊,用灰褐色的干枯手掌托起她臉龐,端詳好一會兒。
「我不懂,當年原本中了七傷毒該死的你,為何能活到現在?那可是我最得意之作,相信千海也不可能在那一天就找出解藥;就算他知道,他也絕對找不到人救你才對……」
「別擔心,父親,就算千海帶走她也沒用,當日御醫閣里,我就已經對她再次下了咱們自豪的七傷毒,七日之內,她非死不可。她一死,他必定備受打擊,這樣咱們就勝利在握了,」
萬俟芸心跳乍停。那天御醫的親切熱茶,竟然有毒?自己早在不知不覺中,跌入陷阱,這下……她若真的死了也罷,可是千海怎麼辦?
「可是如果千海手中有解藥,還是能救她啊……可是當年他怎麼會有?除非……」
萬俟芸看著老人眸中射出欣喜若狂的光芒,匆忙轉向兒子,附耳商討甚麼;她听不到他們秘語的內容,只是在他們父子倆大笑出聲時,覺得背後升起冷顫。
「我懂了!這次千海帝非死不可!」
「甚麼?這話是甚麼意思?」萬俟芸心驚追問。
「等了這麼久,終于找到他的致命弱點,哈哈哈……」
愈采愈猖狂的笑聲,仿佛在封閉的房間里起了回音,重重疊疊地將萬俟芸圍了起來。叫她幾乎快要起了錯覺,以為自己身後那一大面牆壁也傳出了笑聲。
嗯?等等,後面明明沒人的,她怎麼可能會如此清晰的听到……
「哈哈哈……」一道有力的男性笑聲,自不可能存在的空間傳出。「就算你們當真能幻想出我有甚麼天大地大的弱點,就憑你們想置我于死地?繼續作夢吧!」
「千海!」萬俟芸現在听出來了。可她卻無法欣喜他的出現。
「別過來!這些亂黨是你叔父帶頭的!」她幾乎︰是用尖叫的,情急之下,猛力扯開困住自己的繩索想要站起身,卻無法站穩。
「哼!段千海!就算你這麼快就追來了,可是只要她在我們手中,你便沒辦法拿咱們如何!」段戩炎得意冷笑,提防地看看四周,還沒能找出聲音源頭。
「是嗎?叔父大人若真辦得到——就盡避來吧!」
萬俟芸本打算勉強擲出神里暗藏的飛針,可千海帝卻早她一步發出指示︰「芸兒,穩著點別亂動!」
「你打算作啥——呀一一」她話還沒問完,只感到頭暈目眩,身子仿佛在旋轉;不,正確說法應該是她、座位、連同地板、牆面內外側整個翻轉交換過來。
當萬俟芸從這一側被摔進牆內的黑暗秘道、消失在眾人眼前時,取而代之的是從牆的另一側發動突襲的千海帝出現在歹徒的面前。
「原來………連御醫間也有暗門?」萬俟芸已經沒有力氣再大驚小敝了。
等她摔在地上,頭昏腦漲的感覺好不容易才過去的時候,她只知道自己應該正待在暗藏的秘道里;模索著身後的牆,隱約能從壁面感受到對面的空間傳來肅殺震動與吶喊聲響。
「可惡,為甚麼找不到開關?千海能打開這道暗門,我也應該有辦法——唔!」
萬俟芸站起身,想回千海帝身邊與他並肩作戰,可她才一動作,卻又因突然月復痛而跌回地面。這一次,她是切切實實撐不住了。
外頭接連的爆炸聲仿佛離她愈來愈遠,當她眼前視線已然模糊,方才故意弄傷之處卻疼得像萬蟻鑽動,血液不但沒因時間經過而凝固,反而加快了流失速度。
因為臉頰幾乎貼地,她才察覺到,這地道有點不對勁,有股奇怪的味道,觸感還沒完全消退,依稀能感覺到地板上仿佛有甚麼沙沙的粉末……
避不了這麼多了,她只是不甘心︰「為何偏在這時候動不了,……我、我想幫他啊……」
她像是能感受到全身熱力隨著失血而銳減,即使以雙手緊緊擁住身子也無法抵擋竄起的惡寒。「好、好冷……」
迷蒙間,她的記憶開始飄忽著,這樣的情形,好像也曾發生過,她無論有多想幫助他,沒用的自己卻甚麼也辦不到,她又再一次的成了他的包袱。
咦?再一次?那……上一次又是在甚麼時候?不行了,她……頭真的好疼……
「芸兒!」暗門陡然打開,白衣泰半染成鮮艷緋紅的千海沖了出來,他隨即俯身一把抱住她,三步並作兩步的在秘道里奔馳起來。
「段千海,你這膽小表想逃嗎!」身後追著他的是那年輕氣盛的冉大夫。
「別追過去!」老人的聲音無法勸阻自己兒子急切想要奪權的。
「逃?說我膽小嗎?」沒過一會兒,讓大批人馬給追擊到暗巷死路的千海停下腳步一轉身,冷冷望著來人。
他握拳在壁面上快速連擊數下,眼前又開放了一條通道,在于海帝縱身向下一躍之前,他奪下牆上的火把往來人所站的地面上一扔;當秘道的入口封閉時,只留下他半是感嘆半是譏諷的冷笑︰「你們以為我會沒有任何準備就前來迎接故友嗎?如果還記得蒼炎帝家教了你們甚麼的話,好好看看你們自己腳下是甚麼吧!」
聞言,剎時止住腳步的追兵們不約而同的看向地面,而後就連想逃命的機會也沒了。「天哪!這是——」爆炸聲、王宮崩塌的聲音、悲慘的哀嚎與惡毒的詛咒聲一同響起,來不及逃走的人讓瞬間燃燒起采的熊熊烈火緊緊捕捉,交織成活生生的索命煉獄。火勢燃燒著……燒毀了狂熾的野心,卻留下更深的遺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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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宮秘不通風的封鎖了三天三夜,千海帝不曾閹眼地指揮近衛軍搜索著火災後只剩下一半不到的千海宮殿全境,不曾發現任何殘存生還者。為了殲滅減敵人,千海動手毀了自己居所一半有余,目前所有事務全部借用仍在東面爭戰的冷榭皇宮殿。「毋需自責。」千海帝對著自請懲處的近衛將軍輕輕揮了揮手。
「他們是何等人物,比你們還清楚宮內秘道,自然能不知不覺潛入,這事我不怪你們。既然沒找到王叔的尸體,也許他……」還活著嗎?叔父就像個被野心附身的妖怪似的。七年前也是,與千海明爭暗斗了十年,最後煽動不知所以的其他人一同造反;又從他手上奪走芸兒,現在還不放手嗎?
而他,真的累了啊……十歲登基,獨掌國政十年,代替早逝的孤岳皇與修水王教導冷榭皇與朱嵐王,直到他倆能獨當一面為止,這期間幾度出征討平各部族,甚至為此而差點失去芸兒;沒有人會願意心愛的女人因自己而涉險的。
如真能卸下這樣的責任,他又何嘗不想?只是,他不能棄自己國家與追隨他的人民不顧,至少要交給他能信任的人。
本來朱嵐與冷榭是最好的人選,這七年來,他也確實觀察他倆在內政軍務上的執掌,以為自己總算可以放下的時候,叔父又出現了……!「……既是我們帝家的家務,還是得由我親自了結。」千海帝握緊雙拳。「千海大王,輔相請您移駕南苑。」侍女匆忙來報。「昏迷三日的芸兒姑娘病情生變,請您快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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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有任何人跟她說,但萬俟芸自己知道,這個地方沒有一絲光亮與溫暖。她好害怕,好無助,完全沒有可以依靠的人;只要她一動,渾身就劇痛不已,也許就這樣沉沉睡去,甚麼都別想比較好。但是,卻有個聲音吵的她頭痛欲裂,睡都睡不著。
「萬俟芸,把它喝下去!」
那道聲音的主人,應該就是此刻環抱著她,還粗魯地扣住她臉頰,強這她張嘴吞下甚麼東西的惡魔吧?她光听到他聲音,就被他嚇得打起精神,努力振作只想快點逃離他。「喝下它,你可以撐過一點時間——可惡!她居然不听我命令!」
「大王,小女還在昏迷著。」听不到是理所當然的吧?
南苑,朱嵐王宮中,北邊偏殿里,萬俟相國看看坐在床沿的千海帝,急切的快要掐扁萬俟芸的臉,身為人父也看得緊張。「此時逼她服藥並不是好時機。」
何況那藥……雖然萬俟輔相知道那是甚麼,可親眼見著千海帝手中捧著一碗鮮紅的湯藥,他只覺得難堪,居然讓王上為了他女兒如此盡心。身為臣子,有時他真想勸王上,別再執著下去;如果非得以一命換一命的話,為了這個國家,不如放棄芸兒。可是身為父親,這樣的話他說不出口。
「相國,每三天,我必須以我的血為藥引,替她煉制解藥,這事你知情;可現在丹房俱毀,沒有千年寒冰和其他東西,我只能賭上一賭,讓她生飲,總比眼睜睜看著她死去的好。」
他的血……每三天一次……為她煉藥……
心中涌起的苦澀與痛楚,漸漸喚醒萬俟芸。她緩緩睜開眼楮,看看千海帝為她焦急萬分的表情,這一次,不是作夢,也不是她的幻想,他想要裝傻,她還有爹爹可以當人證。
七年前的事她還是沒有想起來,可是……看到眼前事實的她,還能夠怎麼做?
她的雙手在顫抖,也幾乎沒有甚麼力氣,但她仍將所有的力量聚集在手上,活力的推開千海!
「如果這就是答案的話,那麼這份解藥……我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