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炎,萬俟輔相府。
庭苑里琴音裊裊,悠揚曲韻繚繞竹亭。
亭中俏麗佳人,柳眉似勾月,星眸漾波光,小巧菱唇笑燦燦,水袖蒼紫長袍相觀姣美身段,五彩絲巾緊縛縴腰,嬌媚無雙;雪女敕玉指輕巧撥弄懷中七弦竹琴,悅耳歌聲低吟詠春調,令見者無不心神蕩漾。
萬里無雲的晴朗天氣,好一個天下太平。
難得不在宮中當差,人悠閑,心情也跟著好起來,休假中的萬俟芸便是如比。
"芸小姐,芸小姐!有好消息!千海帝陛下已親臨相府,說要接小姐回宮呢。"
小丫鬟禁不住欣喜萬分,連忙趕到後院通報自家小姐這個大好消息。
琴弦猛一迸斷,歌聲陡然中止。萬俟芸絕色嬌顏,果真絕了血色,僅余慘白一片;渾身顫抖地重復低喃那可怕名號︰"千……海……帝……"
"相爺要您快快更衣去拜見陛下——唉?小姐您要去哪?"小丫鬟話還沒說完,只見萬俟芸早將自己平日最珍愛的竹琴扔下,消失在庭院一隅。
小丫鬟依稀听到小姐那驚慌失措的聲音自遠方飄來,仔細交代︰"去告訴千海帝說我不在!就說我上沙遙山參拜天女神廟,近期之內不回來!"
連包袱也來不及收拾,萬俟芸什麼細軟都沒帶,一直沖向後門。
"千海帝怎麼會來?他和爹爹有言在先,每月三日假期讓我出宮回家休息呀!毀約的狡猾騙子,明明我昨天夜里才到家,他今天就找來了?一定又是弄了什麼新藥想叫我試喝……我才沒傻到讓他逮回去呢!"
每思及自己的遭遇,萬俟芸就愈想愈哀怨。
據千海帝的說法,七年前,在萬俟芸十六歲那年,她擅闖千海帝機關房,毀了他一室機關,于是心胸狹窄的千海帝,也不管她萬俟芸好歹也是堂堂蒼炎輔相的獨生女,竟然隨意安了個女官之名,強押她進宮,便是逼她成為他隨侍,助他重新研究,彌補他被損壞的諸多心血。
從此她被他奴役至今。
最絕的是她那個輔相爹爹,也不知千海帝對他說了什麼好听話,她爹爹似乎完全誤解千海帝的本意乃是懲罰她,竟喜極而泣地率家人們列隊歡送她進宮,根本沒察覺她即將面臨的悲慘命運。
此後,千海帝煉了新藥,第一個叫她嘗;設置新機關,把她第一個丟進去試;她空有女官之名,所受的待遇卻比個女奴還可憐,任他使來喚去。
她稍有反抗之意,他就似笑非笑地向她逼近,眯起眼眸直盯著她瞧,瞧到她全身顫抖、寒毛直豎、冷汗直流、心驚膽戰地就地屈從為止。
不是她沒骨氣,委實是他太可怕。沒人知道,高傲的千海帝骨子里究竟在盤算什麼,但可確定的是,誰惹火千海帝,就準備受死吧!
听說七年前,有個企圖謀反的大臣率眾想加害千海帝,被千海帝獨自一人掃蕩殆盡,從此蒼炎紛雜的部族對千海帝心悅誠服,境內不再有亂事。
萬俟芸其實心知肚明,與千海帝結下梁子的結局一定很慘,可教她無法認命的——她根本不記得有做過那些事!
她依稀有印象的,是十六歲那年她在大病一場斑燒數日之後,醒來後面對的,就是一臉肅殺戾氣、像是準備將她生吞活剝的千海帝!
為了自己完全不記得的過錯受罰,她不甘心!要死也要死得清楚明白!
可是……千海帝沒理由故意欺負她,還追著她不放整整七年啊,他又不是吃飽撐著沒事干。那……她到底和千海帝有過怎樣的仇怨?
都怪她當年病的糊里糊涂,燒壞腦袋才會去招惹千海帝。
萬俟芸恨不得能回想起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可她每次一試圖憶起過去,頭就抽病不已;所以她也只好努力的逃避千海帝一次又一次的折磨與欺侮。
听說,以前她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嬌弱千金小姐,可現在她在千海帝長年喂藥下,變成百病不侵,神勇無比的粗魯女官。
別人家姑娘是在屋里紡紗織布裁衣,而她卻是讓千海帝鎖進機關室里躲暗箭練身手抬銅人;別人家姑娘是在野山林養雞鴨牧牛羊,她卻是被千海帝扔在山林里獵野狼和山豬格斗。
別人家姑娘最遲十七歲也該有年輕漢子上門求親,可她已經年逾二十三卻無人問津;她爹爹對于這樣不尋常的女兒竟不為所動;每當她告假回家喘息,她爹還老是追問著她怎麼不快回宮陪千海帝。
萬俟芸認為,現在的她能好好活下來簡直是奇跡。
莫非千海帝卑劣的報復法,就是霸佔她一生,要她將一輩子賠給他嗎?
"不管誰說什麼我都不回去。"她握緊拳加強決心。千海帝這次甚至等不到她回宮就找上門來,一定準備了比那些惡心難喝的怪藥更可怕的花招。
不行,為了她的將來,她一定要想辦法逃走!
千海帝突如其來的拜訪,叫萬俟芸做了七年來最重大的決定,她這次決意要反抗千海帝,誓死爭取自由——逃開千海帝!
拜千海帝長年鍛煉所賜,萬俟芸逃跑的速度宛如飛箭,才剛听聞千海帝到訪的通報,此刻她早已站定後苑,猛力出手,準備拉開後門——"你在練跑嗎?"
同一時間,熟稔的尊貴男聲不疾不徐自門邊清亮響起。
"呀啊——陛下——"他為何在這里?萬俟芸心跳霎時停止。
她雖然力圖鎮定,可仍無法克制拔尖怪叫震顫破口而出。
"奴奴奴……婢婢婢……參參參……見見見……陛陛陛……下下下……"
悠然自得的千海帝雙手抱胸,斜倚牆邊,許久之後才轉過頭,對著結巴足足一刻鐘有余卻仍說不出一句完整話的萬俟芸輕笑起來,接著用他那深邃幽遠的精明眸光打量她道︰"听待女回稟,你獨自上沙遙山參拜天女神廟,怎麼人還在這里?本王曾說過,讓你回家三天是本王最大限度,沒得允許你不得擅離本王身邊,而你竟敢抗旨?明知本王駕臨卻不來迎接,反而出現在後門;怎麼,你——想逃?"
與千海帝蘊含怒氣的危險視線一交接,她連承認逃跑的勇氣都立刻化作煙雲消散無蹤,萬俟芸只是拼命搖頭,否認她嘗試逃離他的意圖。
求他別老是那樣盯著她呀!每當他這麼一瞪,她就幾乎要忘了呼吸,腦中一片空白,當場嚇呆。他的漂亮眼眸宛若具有魔力,只消一瞄,就叫她感覺仿佛正被熊熊熾焰包圍,渾身上下無一處不被燒燙,又熱又痛,害得她除了躲開外不做他想。她想覺得待在他身邊,早晚會出亂子。
"沒、沒這回事,奴婢根本不知道陛下駕臨,只是想、想、想——"想什麼想,她想不出來啦!要她如何說,千海帝才會息怒?他平常已經夠惡劣了,若真惹他動怒,她即使有九條命也不夠用。呃……得快諂媚他才行。
千海帝大步踏前,一把抓住她縴細藕臂扯到胸口,炙熱大手緊握住她柔荑,拇指靈巧來回摩挲她手背,須臾,他皺起英挺劍眉,嘶啞說道︰"怎麼你今天抖得特別厲害?冷成這個樣子你還想去哪晃蕩?荒唐!"
"奴婢還能想去哪?"萬俟芸努力掙扎著想縮回手。
就如同過去他每次踫觸她的時候,她就怕得胸口緊縮,四肢酥軟,甚至雙頰燥熱無比,嚇的她只想趕快找地方躲,否則她早晚會被他整死!
他一定偷偷點了她身上穴道,才會讓她身上產生這麼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怪異反應。他果然是卑鄙小人!但——她除了屈服又能如何呢?
"奴婢當然是想——想回宮伺候陛下呀!因為怕爹爹舍不得我回宮,所以我走後門離開免得讓爹爹難過。"鬼話連篇,胡扯一通;萬俟芸自己都說的很心虛……
"想回宮?"千海帝滾燙指尖輕撩起她紛亂的幾綹鬢發,托起她俏麗臉龐。
他澹然低笑的神情不知信幾分她隨口扯的謊,可他對她的捉握確實松了開來。
"既然你這麼想回宮,那正好,跟本王一同回去吧。本王有話要對你說。"
唉,既被千海帝逮住了,萬俟芸這下不認命又如何?
要逃,下次另尋好時機吧;這次是沒指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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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時,你爹提了件事;本王想想也對,所以……本王決定听听你的意思。"
雙手交疊身後,千海帝站定長廊上,背對著端立一旁不敢亂動的萬俟芸凝重道︰
"冷榭娶北方西驪國功臣名門水衡都尉家千金迦葉璐為妻,他們之女丹翼公主也已兩歲有余;本王既是三王之長,至今未娶說不過去。現下確實到了本王該迎娶妃子立嗣的時機。"
萬俟芸一時無法理解千海帝特意找她來的用心,只能按照習慣,搓著小手陪笑再隨口附和幾句。
"陛下娶妃是喜事。奴婢深表贊同。"
最好他娶個絕色美女,迷戀之後完全荒廢他熱衷的研究嗜好,這樣她就能從七年來的可怕生活中解月兌。
所以她不但舉雙手贊成,還迫切希望千海帝快快成家。她真想高呼萬歲。
"陛下英明,確實該娶妃延續皇統。"
"咱們朝夕相處,少說也整整七年……"欲言又止,千海帝轉身斜睨她一眼,浮現一絲冷笑。顯然對她迫不及待慶祝他成婚那高興表情看的極不順眼。
"听到本王將大婚,你真那麼高興嗎?"
"那是當然。"笑得合不攏嘴,萬俟芸興奮的都忘了注意千海帝臉上正有幾朵烏雲逐漸聚攏;過後發現時,她連忙改口。
"陛下婚後必忙的沒時間提煉秘藥。奴婢不能陪陛下試驗是頗不舍,但為了陛下幸福快樂,為了蒼炎長治久安,奴婢雖然有些感傷,可更欣喜陛下迎妃。"
她明哲保身之道就是極盡所能地哄千海帝開心,不管他說什麼都對。
倘若坦承她早想月兌離他掌控,必定又會惹他記恨,所以切記此刻絕對要表現成很舍不得離開他的樣子。
她變本加厲使勁討他歡心︰"隨侍陛邊的這段珍貴回憶,奴婢一定謹記在心……奴婢真不想離開陛下啊!"
萬俟芸眼中水光彌漫,仿佛因為即將離別潸然淚下,她連忙以衣袖遮掩失禮泣顏,雙後不住顫抖——可她就是無法克制喜極而泣,笑得起勁——七年了。她總算將要重獲自由。
"是嗎?"誰也沒注意到,在千海帝換上那抹陽光笑容前,一瞬間竄出的咬牙低咒。他俊美面容上顯露迷倒眾生耀眼一笑,仿佛若無其事。
"听到本王娶妃你既然這麼不舍,而本王也不是無情無義之人。今晚起,你就撤出女官偏殿,正式搬進本王寢宮。"
"唉,陛下是要將服侍娘娘的重責大任交給奴婢嗎?奴婢當然謹遵旨意,可為何陛下要奴婢撤出女官偏殿?這種例子前所未聞……"停止低泣,萬俟芸一臉不解抬頭望向千海帝。
"你要服侍的人,只有我。"迅速一回身,千海帝立刻擊掌喚來其他侍女。
"來人,傳旨萬俟相府,兩個月後,本王將行婚儀,立輔相千金為我千海帝妃。"
萬俟芸連千海帝之前那道命令都還沒想明白,緊接著這道命令更是將她完全弄糊涂。
"啊?萬俟相府?不就是我家嗎?可奴婢並無姐妹啊……陛下要迎娶的相國千金會是——我?"
腦筋轉了幾轉之後,萬俟芸才意識到一個可怕事實——不會吧!千海帝打算娶她?
對了,他剛剛確實說過,她將與他同住寢宮,而且她專司服侍他——顧不得是否犯上,她尖銳追問他︰"陛下要……迎娶奴婢,這怎麼成?"別說笑了!她躲他都來不及,嫁他,不就當真一生擺月兌不了他欺負?
就算成了他妃妾,照他的性子看來,怕也一樣將她當成試驗品!以前是沒名沒份任他擺布,以後會是正大光明遭他迫害!
"此刻起,你可以改口為臣妾。"千海帝展開媚惑笑容,站定她面前,捧起她嬌顏,看她手足無措的可人模樣,輕笑起來。
她敢隨口胡謅,就得接受懲罰。想逃出他掌心?門兒都沒有!
"女人是麻煩。要嫁本王的女人,既要听話不吵鬧,又要能了解、配合、參與本王眾多研究,本王思來想去,最適合的女人就是你。"千海帝看到萬俟芸青紫參半的僵硬表情,笑得更為燦爛。
"你是輔相之女,也算系出名門,身分堪配妃位。何況你剛不也說了,離開本王會讓你痛心;本王從來胸懷仁德,怎麼可以不大發善心,救你免于心傷?相信听了這消息,此時你一定欣喜若狂,是吧?"
欣喜不見得,發狂是真的;萬俟芸已經瀕臨崩潰。
都怪她那張嘴,總是多說一句話。"但、但是,這萬萬不可啊——"
"怎麼不可以?本王乃蒼炎之王,想娶誰就娶誰,哪個敢多議?既然沒人敢多議……"他輕挑劍眉,眯眼注視她倉皇臉色好一會兒。"莫非——你是不願意?"
千海帝極為突然地一手攬住她縴腰,將她拉近,原先扣住她下顎的另一手略微施力,不許她別開視線,直勾勾望進她始終想閃躲的水漾明眸。
兩人身子親密相貼,不留絲毫空隙地完美嵌合,仿佛天造地設。
"為何你不願意?說個理由來听听,也許本王會改變主意。"
他好言詢問,仿佛還有轉圜余地,可隱藏在黝暗星眸之後卻是不容反抗的危險霸氣。
"我……"當真願意才有鬼吧?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過錯他欺負了她整整七年,她可沒蠢到連自己一生也給賠上。
"……奴婢怎麼會不願意?"許久,她面露愁容,楚楚可憐地迎上千海帝。
"奴婢只是同情大王……無法與所愛之人成婚。您,真的沒有任何喜歡的女人嗎?別就為了大臣們幾句話而草率結婚,您這樣讓奴婢覺得心疼啊。"
"喜歡的女人……"千海帝復述這五字的時候,灼熱目光始終沒離開過她。
"你說的對,本王確實可憐,就連'此時'想娶自己;喜歡的那個女人都辦不到。那不如這樣吧。你就替我找一個能讓我滿意的妃子。"
"啊?"險些掉入一生不幸噩夢中的萬俟芸仿佛見到一線光明。
千海帝要她替他找新妃子,還真是找對人了,她一定是天底下最擔心他婚事的女人。只要不娶她,什麼都好談。
她立誓無論上山下海,翻這所有角落,拼了命也要揪出一個能讓千海帝心動的女人。她明眸燦燦發光,雙手交互握緊,無比企盼地看著他︰"陛下喜歡怎樣的女人?"
"喜歡的女人?"千海帝炙熱視線依舊圍繞著她,直到她讓他盯的只覺得揮身仿佛又開始著火;見她急急忙忙撇過頭時,他才意味深長地緩緩回答她︰"只要像你一樣就成。"
"像我一樣……"有那麼一瞬間,萬俟芸整個人當場呆然。
這是怎麼著,他喜歡的女人卻要像她一樣?很乖,很听話,會任他使來喚去?
壯得像頭牛,只手能伏虎,還是有其他?
她根本想不透這條暗示潛藏的線索啊!
千海帝這家伙還真是熱衷研究那些有的沒的,完全不考慮成家立業這等大事是吧?說什麼他要的女人象她?這種隨口敷衍的答案以為她會相信嗎?
"好吧,不然就先這麼辦吧。兩個月內,你若能讓我主動要了任何一個女人,我就娶她;到時……你不許有異議。"
"異議?喔,大王盡避安心,您另立賢淑妃子,奴婢絕對不會有異議。"她甚至還想將妃位對那名幸運兒雙手奉上呢。"奴婢一定會完成大王使命,請大王安心。那麼,奴婢告退。"沖勁十足的萬俟芸,毫不遲疑就要開始行動。
"芸兒,不論我最後娶誰,別忘了你答應過的——到時你不準有異議。"
千海帝突然出口喚住她,臉上那抹耀眼笑意燦爛的讓萬俟芸一時睜不開眼。
她雖不欣賞他獨斷霸道的作風,但她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當代少見的俊逸美男子——呃,他大概也就那張臉可取而已,性格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將來奴婢若有任何異議,惹陛下不悅,那麼奴婢就任憑陛下處置吧。"毫不在乎的敷衍千海帝,萬俟芸滿腦子早已浮現一堆如何挑選美人進呈的方法。
"隨我處置?呵呵呵……隨我處置啊……芸兒,這是你親口允諾在先,就別怪本王到時……"
不知怎的,听到千海帝陷入異于平常的吃吃冷笑時,萬俟芸嬌小身軀一凜,整個背脊都涼了起來,連回頭看他因何而笑的勇氣都沒有。
天女保佑,她非成功不可!
目送著萬俟芸精神抖擻地火速沖出大殿,千海帝總是一派耐人尋味的神秘笑容漸漸消失。
"砰"一聲巨響回蕩在宮中,千海帝突然猛力出拳重擊在長廊柱上。
"這個蠢女人!"平常心思絕不形于外的千海帝意外地在臉上浮出難以自遏的怒氣。"再跑啊?我就要看看你這次還能掙扎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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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草詔書,對萬俟芸而言一點也不費力。長年伺候千海帝,她不論文武都略有涉獵,代擬詔令,她更不是頭一次。
可現在讓她傷透腦筋、接連兩天都窩在千海帝特例賜給她的偏殿書房里之原因,跟她會不會寫字無關,重點卻是這個詔書的內容嘛……
"誠征,千海帝後宮妃子一名,待優,供食宿。無經驗,可。"
她總以為自己似乎把千海帝妃子的條件給定得太隨便了!
"範圍放大些好,誰知道千海帝他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她想了想,又提起朱筆把後頭的四個字刪掉,重新加字。"經驗不拘,無誠勿試。"
搖搖頭,萬俟芸屢屢涂涂改改著詔書,怎麼想都覺得怪。
"唉,成婚這事最好是情投意合才好吧?"萬俟芸只手撐著臉頰坐在書桌前,頻頻嘆氣節眉,最後又將花了好大力氣才擬定的詔書給整個作廢。
雖說千海帝將選妃一事交由她全權處理,可再怎麼說,她也不能不顧人家意願,只管千海帝看上便把人交給他。
要是只憑千海帝喜好選新娘的話,萬俟芸她早該點頭進宮。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她還不至于這麼沒良心。
千海帝與未來妃子若能兩情相悅天長地久,又何嘗不是一件功德?她好歹跟隨千海帝多年,也衷心希望他能得到幸福——最好是幸福得忘了她的存在。
萬俟芸一想到未來的自由日子,唇邊便不免浮起淺笑。
千海帝搞不清楚女人多有魅力也無妨,蒼炎美女如雲,個個能歌善舞,只要旁邊的人加把勁,還怕他不出手嗎?
"假使有人肯自願是再好不過了。"她愈想愈起勁。千海帝妃位嘛,除了像她這麼了解千海帝性格的人以外,應該是大家都會爭相搶著要吧?
放下手中的紙筆,她來到窗邊,悄悄推開窗,望著屋外飄了不知多久的雨絲。
每當下雨的日子,她就沒來由地覺得身子發寒,總希望身旁有人陪伴……記得往常每到下雨時節,千海帝總說這種時候煉藥最合適,追她追得緊呢。
"大王現在在作什麼?自前天早上例行試藥後,他倒是稀奇,沒追著我也沒傳喚我去伺候……算了,他身邊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侍女。我還是忙我的吧。"
搖了搖頭,萬俟芸硬甩開心頭落寞,強打起精神。
他老愛欺負她,她何必過于關心他?對他的擔憂,應只是她過于盡責了吧?
沒錯,她不能因為長年待在他身邊,反而習以為常。
認真細想,只要不夠了解千海帝,光看外貌,他也算是一等一的偉岸男子。
就她所知,宮中不少侍女總畏畏縮縮躲在一邊偷窺俊美無儔的千海帝與冷榭皇兄弟倆,為了獲得親近伺候他倆機會而大打出手的多有人在。
不過冷榭已大婚,暫且撇開不談;那千海帝總是一身聖潔白衣王冠,俊美笑容迷人心魂,可一揚袖拂手,盡是凜冽傲然的威嚴霸氣,令人難以輕犯。
他煞是好看的劍眉星目下,從容不迫的悠游笑意叫人難起戒心,然而陷入他笑臉的同時,也就是陷入他算計中的一刻,再也逃不出他掌握。
千海帝是只危險的笑面虎,可即使為他殞命一瞬,只怕也仍會讓人深陷他布下的迷陣,完全心甘情願步向毀滅吧。
難怪他永遠一副天下事盡在掌握中的驕傲與自信,天生王者或許就是如此,睥睨天下,無畏無懼。
或許我也是中了他毒的人之一啊……不然怎麼總會讓他追回來,逃也逃不開?
萬俟芸感嘆苦笑。
說起他興致好的時候,那充滿魔力的璀璨笑容,宛若冬日暖陽般,立即能趕走她心中積郁陰寒,教她忘了所有煩惱與傷痛,就只想要流連陽光下。
呵呵呵……再說起他其他各色表情笑意,全天下可是只有她一人能瞧見的呢……想著想著,她小臉不免綻露得意色彩,開始笑得有些莫名驕傲。
雖然千海帝臉上總是帶笑,可他心底卻防人防得緊,她是知道的;不管是他溫柔的笑,開懷的笑,微慍的笑,都只有在她面前才會微露心里真正的想法;其他人見著的,全都是他那優雅惑人卻莫測高深的表相。
他對她確實算的上特別了,誰讓他們倆相處七年,即便沒有感情也早成習慣;也許……她不該老怪他小家子氣,居心叵測想報復她?"說不定……"萬俟芸陡然瞪大了眼楮,驚覺自己怎麼會揣測出這樣的結論?說不定——他當真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喜歡她,才提議要娶她呢?
"可能嗎?如果真是這樣……"她難以置信地雙手扶上自己的隱隱發燙的臉頰,心跳加速,一推論他也許是因為欺負以外的其他緣故才想娶她,她胸口浮現出的感受,不是厭惡,卻是驚喜的成分多一些。"怎麼會呢?"
她無法相信的,不僅是她仿佛窺知了千海帝的難解心意,最令她吃驚的,是自己竟然不如想像中的討厭他!難道,她……被他欺負已成了……無法擺月兌的習慣?
嗚嗚嗚……她她她不要變成被虐狂啦……
不成,她絕對要不擇手段,讓他鐘情別的女人,好擺月兌他這個大麻煩!
"看你又哭又笑的,怎麼,啥事那麼有趣?"熟悉男聲,出其不意地自窗前不遠處的庭院中徐徐傳來。
萬俟芸不瞧便知來人是誰。她跟著千海帝習武已久,即使武功不算上乘,好歹警覺心也不弱。能不著痕跡接近,沒讓她察覺半點的,一直以來,就只有千海帝本人而已。
可她一抬頭,見他身上沾滿雨露,立于院中顯得有些寂寥,她卻不免心頭一凜,慌慌張張地抓了身邊的披風就往外頭沖。
"啊呀,外頭飄雨也不知多久了,怎麼您光站在這兒沒個遮擋?"萬俟芸擔憂的為千海帝披上披風。"小心著涼,快到廊下避雨吧。"
面對她盡忠職守的關心,千海帝卻沒有移開半步的意思。
在她低下頭,忙著拿出手絹為他拂去身上水珠時,他只是不發一語地扯開放風,為她擋下逐漸增劇的雨勢。
"您還執意要站在這兒?"萬俟芸看看幾度欲言又止的千海帝,差點懷疑起自己的眼楮是否出了毛病。他何時有過如此畏縮不前的態度?
據說從前冷榭皇還未成年司掌軍力之時,蒼炎所有政權都由當時年僅十歲的千海帝一肩挑起,直到十年後將大權分散給其他二王為止。
他究竟有沒有足以統領一國的才干,毋庸置疑。爾後的七年,就算他時事都不作,整天煉藥玩機關,依舊沒人敢冒犯他。
那他此刻站在她面前,究竟在躊躇什麼?他在盤算的是……
"你……當真不知道本王出現于此的理由?"千海帝隱含幾分苦澀的譏說笑容,不知怎的看來與往常有點兒不同。
每到這樣的陰沉雨天,他就幾乎沒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總會想起那個令他痛心疾首的夜晚。
三天前,提起婚事便看見她閃避的態度,他氣極郁悶了好幾天;可天氣一冷,他又擔心起她,對她既關愛又怨恨的心情,她明了幾分?
她不明白,她不會明白!因為這家伙的心里,根本就不曾有過他存在!可惡!
也許是氣候的異樣讓他跟著受影響而亂了自制,也或許是長年來的種種壓抑已到極限,千海帝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極為突然地出手擒住面前可人兒的忙碌手腕。
"若不是你裝糊涂,你大可猜猜看,看到底是什麼讓我離不開此地!"
"我猜?我該知道嗎?"萬俟芸愣了愣。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千海帝行事向來沒個準兒,她怎麼可能弄清他的用意?
"您是擔心選妃的事?我有個好主意,您听了一定開心。"
她興高采烈的談著她的計劃。"不論怎麼說,這身份還是不能不考量,首批人選,我想還是從蒼炎名門之中召集……"
沒等她說完,他不僅連偽裝個輕松自若的笑臉都快擺不出來,甚至額頭上已經浮現幾處跳動不已的青筋,唇角也因為強忍破口大罵而抽搐不止。
他突如其來的少見怒氣,讓她不免心頭一凜。
"夠了!本王對你的遲鈍忍無可忍了!今天本王告訴你答案!讓我這蒼炎三王之長在此忍受風吹雨淋的原因,這全是因為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