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東獵愛無人能逃 第一章
作者︰花漾

=今生——西元二○○二年美國普林斯敦大學梆斯得東方圖書館=

「啊——」

殷薔的慘叫,造成了圖書館里一陣不小的騷動。

一名正站在梯子上拿取「論語」的中國語文系學生,被殷薔的尖叫聲嚇得失足從梯子上跌下來,放在論語旁邊的一干大部頭書也應聲倒塌,砸在他的頭上。

而另一名正埋頭繕打碩士論文「滿江紅——解析岳飛的一生」的東方歷史系學生,則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尖叫,一個手滑按錯了鍵,整篇論文瞬間灰飛湮滅,氣得他怒發沖冠,低咒了一句國罵︰「Oh,shit!」

而殷薔的同事——與她同時進入葛斯得東方圖書館擔任館員的露西安,則是失手將一杯剛泡好的熱騰騰烏龍茶,盡數喂給了電腦鍵盤。

「喔,我的天哪!」

露西安慌忙拯救泡湯的鍵盤,可惜為時已晚。

一個嶄新的鍵盤,以區區兩個月稚齡,壽終正寢。

露西安為了鍵盤報銷而心疼不已的同時,肇事者尚不知道自己造了什麼孽——因為她才剛剛大夢初醒。

「我的鍵盤……我的鍵盤!」可憐哪!才用了兩個月而已……

露西安按著再也沒有反應的鍵盤,欲哭無淚。

殷薔對露西安的哀號听若罔聞,因為她仍被夢中情景所震懾。

「血,血……有血……」

「沒錯,有血!我現在椎心泣血!」露西安掐著半夢半醒的始作俑者,咬牙切齒,「殷薔,還我鍵盤命來!」

「咳、咳……對、對不起嘛!哎喲……露西安,別真把我掐死了呀!」

露西安余怒未消。

「浪費是最不可饒恕的罪孽,上班打瞌睡更是犯了七誡之一的偷懶之罪,今晚睡覺前,你一定要好好向上帝懺悔!」

殷薔連忙舉出三根手指頭,像女童軍般發誓,「我保證我會求主赦免,不過,露西安,你得先放過我才行。」

露西安這才松了手,臉色稍霽,默默地坐回位子為鍵盤收尸。

殷薔鼓起勇氣走到露西安身邊,滿懷歉疚地說︰「噢,露西安,我真的真的很抱歉,請你原諒我。」

露西安聳聳肩。

「算啦!你下星期一買個新的鍵盤賠我,我就原諒你。我可不想讓館長知道他向學校請購的新鍵盤,這麼快就躺在垃圾堆里了。」

殷薔露齒一笑,「沒問題!」

露西安一面擦拭桌面,一面關心地問︰「你最近幾天看起來有些精神不濟,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喔,不是的,這全都是‘發簪’的錯。」因為一時忘了發簪的英文是什麼,因此這個辭匯殷薔是以中文說的。

「發簪?」略懂中文的露西安,從未听過這個新名詞,「那是什麼?」

殷薔解釋︰「是中國古代仕女用來裝飾或固定發髻的首飾,上周日我生日時,女乃女乃特地從骨董店買來送我的禮物。

那可是一只很漂亮的簪子呢!簪子是由潔白瑩潤的羊脂玉所琢磨成的,尾端鏤刻著凌霄花,花瓣上還染上朱砂般的沁色,活像染了血似的。」

殷薔一面解說,一面飛快的在A4紙上描繪,殷薔的素描底子深厚,不一會兒,一只栩栩如生的白玉簪便躍然紙上。

露西安會意地點點頭,道︰「原來如此,你晚上戴著白玉簪睡覺?難怪睡不好。」

殷薔一陣好笑。

「這怎麼可能?頭上綰了發髻,又插了簪子,怎麼睡呀?」

露西安詫異,「那白玉簪是怎麼害你失眠了?」

「它害我作夢。」

「作夢?」露西安瞠圓了藍眼。

「真的,不騙你!」

深怕露西安斥責她的迷信與無稽,她急急地說道︰「收到白玉簪的當天晚上,我就夢到一個中國古代仕女,她有著細致的五官,水秀的雙眸,穿著一襲櫻紅素絹、寬袖左衽的服飾,袖子里又接了一段質料輕薄的長窄袖,像仙女似的,而女乃女乃送我的白玉簪,就插在她的發髻上。」

「你呀,一定是睡迷糊了。雖然我是個美國人,可是在葛斯得東方圖書館里待了那麼多年,至少還知道中國古人的服飾一向是右衽,哪里會有左衽呢?又不是夷狄!」露西安嗤之以鼻。

「我查過書了,那個仕女身上所穿的是舞伶特有的服裝!」

露西安一副不相信的模樣,可小小地刺傷了她的自尊心。

她漲紅臉替自己辯護,「是真的啦!我記得很清楚,因為我已經連續五天作同樣的夢了!」

「五天?」露西安驚呼,「老天,這真是不可思議的巧合!」

「這才不是巧合。我覺得這是一種征兆、一種線索,要我去發掘事實的真相。我覺得,這只白玉簪一定是那位古代仕女的物品,也許她想要告訴我什麼,所以魂魄附在簪子上,等到我這個有緣人出現,特地托夢給我。」

殷薔完全不管露西安一臉「你是不是有毛病啊」的表情,逕自振振有詞、滔滔不絕地發表高論︰

「對!一定是這樣的!我剛剛作的夢,就和前五個晚上不同,因為我夢到那個姑娘被她的愛人所殺。

她一定死不瞑目、含恨而終,所以無法離開這個世間,說不定她有什麼遺怨未了,希望有個好心人幫助她,一定是這樣……」

「小姐,我們都很樂意听你繼續發表即興演說,不過,拜托你一面動口,一面高抬貴手,處理這排人龍借書還書的事宜,好嗎?」

懶洋洋且略帶嘲弄意味的美語,使殷薔尷尬地停了口,轉過身來——

她對上了一雙充滿揶揄意味的黑色瞳眸。

=你的眼眸如漆如星,又如水潭,深不見底……=

殷薔搞不清楚那串文句是怎麼躍進腦袋里的,不過,此時此刻也沒有時間讓她慢慢想。

她傲慢地揚起下巴,努力將眼前男人的嘲弄當作沒听見。

「我正打算開始處理。」她力持鎮定地表明自己的立場,同時掩飾著惱怒——不過,顯然不太成功。

他緩緩地扯出一抹笑容,露出一口眩目白牙,在殷薔看來,這種笑容跟一只黃鼠狼沒什麼兩樣。

「噢,這真是個好消息。」

又被他不著痕跡的嘲諷小小地扎刺了一下。不怎麼痛,可是令人非常不舒服!

繃著小臉坐回自己的位子,用十分公式化的聲音說道︰「請問你要借書還是還書?」

「我要捐書。」男人說。

殷薔伸手一指,面無表情地說︰「捐書請到二號櫃台。」

「二號櫃台的露西安小姐掛出‘請至一號櫃台辦理’的牌子。」他的笑容更可惡了,「我們都親眼看見露西安小姐的鍵盤,因為你的尖叫而泡湯的現場實況。」

殷薔的粉頰漲得通紅,惱羞成怒。

「夠了!把你的書給我!」

他無異議的將手上的書遞給她。

他捐了四本書,每一本都是美國十分著名的中國歷史學家——葛羅斯?凡諾的著作。

殷薔一瞬也不瞬地盯著那四部珍本書。

他所捐贈的書,恰好都是她想收藏卻已絕版的。

好想要!好想要!她好想出價向他購買,卻又拉不下臉,怕他得意洋洋的當眾拒絕她。

好嘔!

殷薔面罩寒霜地給他一張贈書者資料的表格,「麻煩你填寫。」

他填了。殷薔瞄了一眼。

端正而剛毅的字體,賞心悅目;當然,這並不包括他這個人。

嚴灝——那是他的名字。

原來他是華人,就不知道他來自中國或是台灣。

不過,她一點都不想知道。

她收下了他的資料,遞給他一本精美的筆記本。

嚴灝見狀,半開玩笑地問︰「這是賄賂,還是求和?」

士可忍,孰不可忍!

她把筆記本砸在他的臉上。

「這是圖書館回贈的紀念品,非常謝謝你的捐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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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家舉家移民美國,但是生活方式依然不改以往,房子雖是西式的格局,內部卻全是中式的裝潢。

一進門的玄關處,是一扇殷家女乃女乃親手繡的紅梅屏風,客廳里四處是奇石、五斗櫃、潑墨山水、書法掛軸,就連梨花木椅上的墊子都是精繡絲綢。

這還不算什麼,殷家父親愛穿長袍,擅長書法,女乃女乃與母親愛穿旗袍,一個偏好刺繡,一個精彈古箏,在二十一世紀里堅持保有中國傳統古風。若非家中每個成員都說得一口道地美語,而且三個孩子一派時下穿著,真會讓人以為這里是錯亂時空的老上海。

「女乃女乃、爸、媽,我回來了!」

殷薔把剛買回來的電腦鍵盤往鞋櫃上一放,在玄關換上室內拖鞋,正要走進客廳,卻看見弟弟殷冀猛對她打手勢,要她快點落跑。

「什麼?」殷薔有看沒有懂。

殷冀翻了翻白眼,又做了一次手勢。

這一次,殷薔看懂了。

「啊,盜三壘!這我知道。」她高興的依樣畫胡蘆比了一次,十分有自信地問︰「瞧,我也會!」

殷冀低咒︰「笨蛋!你真的是死到臨頭猶不知……」

此時,女乃女乃的聲音從餐廳里傳了出來。

「殷冀,殷薔回來了吧?」

不等殷冀開口,她搶著應聲︰「噯,女乃女乃,我回來了!哇……好香,這是紅燒獅子頭的香味,我肚子餓了!」

殷薔連背包都沒放下,就興匆匆地踏進餐廳,然後,僵住。

女乃女乃氣定神閑的端坐首位,父母親各分坐在老佛爺的左右邊,而她位子的對面,是一個陌生人的背影。

這等陣仗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不用想也知道又是相親。

「我已經試著警告你了,是你理解力太低,滿腦子又想著吃,怨不得人。」殷冀說著風涼話,繞過她在餐桌旁入座。

沒時間找殷冀算帳,她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誤入賊窟,趕快腳底抹油,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可惜,時不我予,眼尖的十一歲麼妹殷薇立刻打小報告。

「女乃女乃,姊姊要落跑了!」

完蛋了!寶虧一簣。

老佛爺威嚴地開口︰「殷薔,你听見殷薇說的啦!餅來坐好,我介紹個朋友給你認識。」

吃里扒外!殷薔瞪了妹妹一眼。

「你這個撂耙仔!」殷冀忍不住罵了沒義氣的妹妹兩句。

一旦把殷薔推銷出去,下一個就輪到他了,年方弱冠,還想游戲人間的殷冀,自然與殷薔站在同一陣線。

殷薇嘟起小嘴,忿忿抗議︰「臭哥哥,我最討厭你!」

殷冀在桌子下踢了她一腳。

「吵死了,你閉嘴!」

殷薇小嘴一抿,委屈的眼淚馬上就掛在睫毛上,搖搖欲墜。

殷冀飲恨舉白旗,「又給我來這一招……好,行了、行了,你贏了。」

殷冀俯首稱臣,殷薇收起眼淚,破涕為笑。

「真是的,吵吵鬧鬧像什麼樣子?存心讓人看笑話是不?統統坐好!」老佛爺發威了,「殷薔,你也是,坐下。」

殷薔悄悄地瞥了父母親一眼,他們兩人連忙回避了長女的視線,擺明了沒有伸出援手的意思。而不屬于家中一員的陌生人,則因為背對著殷薔,所以她無法看見他此時的表情。

四面楚歌。

嘆了一口氣,殷薔知道,除了乖乖落坐,她沒有第二個選擇。

拉開椅子還沒坐下,她便察覺了一雙眼楮。

充滿強烈的存在感,璀璨如寒星,教人無法忽視。

殷薔終于看見了他。

冷不防,一口氣卡在喉間,不上不下,就如同他白天扎在她心上的刺,不疼不癢,只是梗著難受。

他怎麼會在這里!?她差點叫了出來。

「他叫嚴灝,是你爸爸的學生。」老佛爺為殷薔介紹。

殷薔的父親殷翼是個小有名氣的書法家,他曾數度應電視台之邀到攝影棚現場揮毫,每逢中國年,他親筆書寫的春聯更是炙手可熱的搶手貨。

殷薔十分意外,不敢相信他與她這麼輕易就跨越了那條屬于「陌生人」的界線。

「我是嚴灝,幸會。」他朝她伸出「友誼」的手。

他又露出那抹有些狡黠的笑容,有些挑釁的意味,卻又那麼莫測高深,像是知道了些什麼別人所不知道的秘密。

殷薔盯著他的手,一時間有些遲疑。

要握嗎?不握嗎?

她沒有猶豫太久,還是與他握了手。

「我是殷薔。」

她說不出「幸會」兩個字,畢竟她沒有那麼虛偽。她沒有忘記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有多麼不愉快。

和他雙手交握的瞬間,仿佛有什麼通過他的體溫傳給了她,細微,但深刻。

殷薔一驚,忙不迭抽回手來。

抽手而退的瞬間,他的指無意中從她的手心一劃而過,像一道電流,竄進她那二十三年來未曾有人造訪過的心扉。

嚴灝同樣感覺到了那無言的悸動。

交會的雙眸里,他們看見了彼此都感受到的震撼,但在旁觀者的眼里,卻只看見了殷薔無禮的甩月兌。

「殷薔,你怎麼可以這麼沒禮貌?」母親壓低聲音呵責她。

「我……」殷薔欲辯難言。

「是我的錯。」嚴灝立刻開口解圍,「大概是握手時,我的尾戒壓痛了她。女孩子總是細皮女敕肉的。」

殷薇不落人後的說︰「那殷薇的肉肉一定最……女敕了,ㄉㄨㄞㄉㄨㄞ的哦!」

惡質的殷冀馬上吐槽,「對,就像豬肉一樣女敕,因為你是只小胖豬。」

「你才是大胖豬咧,臭哥哥!」

大家哄堂大笑,氣氛立即輕松了起來。

「好了好了,人都到齊了,開動吧!」

老佛爺一聲令下,大伙兒開始動筷。

一頓飯下來,大家隨意閑聊,倒也十分愉快,唯獨殷薔陪著干笑,覺得如坐針氈。

以往這樣的相親宴也不是沒有過,但她只要埋頭苦吃,適當的時候回答個「是」或「不是」,讓對方覺得她既呆板又無趣也就了事了。

但是,嚴灝不一樣。

他知道她乖乖女外表下的真面目。

而且,他和她一樣感覺到某種情感的撞擊。

殷薔強迫自己表現出好胃口的樣子,這樣她就可以將注意力放在食物上,而不必理會他,可是天知道,她真的一點食欲都沒有,而偏偏在這時候,父親的話題淨繞著嚴灝打轉。

「嚴灝跟著我學了幾個月的書法,我發現他的悟性極高,運筆若神,一手篆體揮灑自如、出色非凡!我很久沒遇到這麼有天分的學生了。」

殷翼對嚴灝贊不絕口的同時,還不忘為她牽紅線,「薔丫頭,你跟著我學了快二十年的書法,一點進步也沒有,我看你不如找個時間到書法教室來,讓嚴灝好好給你提點一下。」

殷薔頓時覺得口中的木耳蓮子甜湯好像變苦了。

她慌忙拒絕,不想與他扯上任何關系。

「呃……我不行的,我對書法一點天分也沒有,只怕王羲之再世,也要大嘆朽木不可雕。」

嚴灝笑了笑,道︰「我當然不敢自比王羲之,不過,我究竟有沒有耐性,你何不先試試再說?」

這是激將法。

他公然向她下戰帖,不怕她接,就怕她不敢接。

我去你的咧!粗話差點月兌口而出。

老佛爺感到有趣地笑了。

「有你的!小子,你這句話我喜歡听!」她老人家樂呵呵地轉向殷翼,「兒子,你給我想辦法把大丫頭塞給嚴灝,我中意這小子,我要他當我的孫女婿。」

「當然、當然,我一定盡力。」

殷翼本來就十分中意嚴灝,自然是滿口答應。

殷薔簡直要暈倒了,不敢相信自己的家人竟然當著嚴灝的面,說出這麼一廂情願的話來。

殷薔抗議地叫︰「女乃女乃、爸爸,我才不……」

「吵什麼?沒你這丫頭插嘴的份兒。」老佛爺權威地拍板定案,「就這麼決定了。

小子,你和薔丫頭去討論個時間,以後每個禮拜挑兩天和她一起切磋書法,她要是偷懶了,你盡避來告訴我,我給你做主!」

嚴灝笑問︰「做主?女乃女乃要怎麼做主得先說清楚才行。」

「滑頭!」老佛爺又好氣、又好笑,「我們殷家絕不會讓你受委屈的,要不,這麼著,我把薔丫頭嫁給你,當作是賠罪,行了吧?」

等……等等!為什麼沒人問她願不願意?太過分了!

殷薔還來不及發出不平之鳴,嚴灝已搶在她前頭無奈地笑道︰「女乃女乃,你這不是擺明了在欺負我嗎?」

欺負!?殷薔立刻火大的瞪他。

「我有嗎?」老人家裝糊涂。

嚴灝可不與她打馬虎眼。

「我這麼說自然是有憑據的。我與殷薔若是經由長期相處培養出感情了,結婚倒也順理成章;要是郎有情妹無意,你一個‘偷懶’的罪名扣下來,就可以用賠禮為名,硬將令孫女兒嫁給我,橫豎我都得娶,不管怎麼樣你都會是最後的贏家,所以,我說你擺明了是欺負我!」

老人家咯咯笑。

「呵呵,真騙不過你這小表靈精。」

「哪里,您老人家才是老謀深算。」嚴灝回敬。

听著雙方一來一往,一搭一唱,殷薔再也忍無可忍。

「我吃飽了,大家慢用。」她維持著所剩無幾的禮貌,告退離席。

嚴灝見狀,竟也跟著起身。

「那麼,我與殷薔去討論練書法的時間了。」

「去去去。」老佛爺龍心大悅,揮手放行。

啪——

她清晰地听見自己的理智斷掉的聲音。若不是她的自制力極度優越,她怕自己會忍不住一拳揍上他高挺的鼻梁。

她決定跟他把話說清楚。

殷薔容忍著嚴灝與她一同離開餐廳,然後她在客廳里站定,轉過身來面對他,漂亮的杏眸里燃燒著熊熊怒火。

相對于殷薔的憤怒,嚴灝的唇角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她討厭這抹輕浮的笑!

在殷薔眼中,他的笑形同挑釁。

只有嚴灝知道自己為什麼微笑。

那是經過漫漫洪荒、無盡等待後,終于盼來的相聚。

他終于……尋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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