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人生 第七章
作者︰北川悅吏子

「嗨!」佟二克制住激動的心情,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而明快。

「我剛剛給你打過電話︰因為來到這里了,所以……」五月想解釋,接著話又一轉,「佟二,你看上去還不錯呀。」

「你也一樣呀。我在這里買了一點東西。」佟二說道。

「是嗎?」五月問道。

佟二低頭看了一下時間,發現自己在這里已經多呆了幾分鐘。

「我已經結婚了。」五月又說道。

「真的?」

「沒有人告訴你?」

「沒有。哦,你戴著戒指呢。」

「嗯。」

「現在干什麼工作?」

「在銀座的一個畫廊里工作。原來當醫生,後來結婚之後就不能再當了,只好找這樣的工作干。你呢,佟二?當美容美發師?」

「可以這樣說吧。哦,這是我的名片。」佟二在夾克外套的荷包里到處模,「怎麼回事?」

「你一點也沒變,還是什麼東西都往荷包里塞,要的時候又找不到。」

「啊,不好意思。」佟二終于找到了名片——上面印有姓名、店名和地址。

佟二把名片遞給五月,又說道︰「有時間的話可以來,願意專門為你做發型。」

「好的。哦,我把我的電話也告訴你。」五月從包里拿出一點紙,把電話號碼寫在了上面。

「咦,電話號碼也會變。」

「那是理所當然的羅。」五月笑道。

「你不是想跟我說什麼嗎?」

「什麼?」

「打電話的時候。」

「哦,是的,是同學聚會的事。預備班的同學大概想搞一個聚會,所以跟你事先說一下。」

「同學聚會的事我可能參加不成。」

「沒關系,我會幫你解釋的。」

「那就謝謝你啦。你自己要多保重呀。」

五月走了。

佟二望著五月遠去的背影,心里有說不出的落寂感。

「今天晚上喝酒吧!」佟二回家後克制不住想喝酒的,對杏子說了出來。—

「好的︰」杏子有點不明原委,但還是表示了同意。

他們兩個一邊吃著佟二做的東西,一邊把瓶子里的酒喝得點滴不剩。

「啊?」

朝陽透過窗子照進房里,連同小鳥唧唧喳喳的叫聲,把佟二弄醒了。

杏子睡在佟二的旁邊。

「喂,不好了,早上天亮了!」

杏子抱緊身體。

佟二問道︰「沒問題吧?」

倆人面面相覷。

「徹夜不歸,真發生什麼事情倒還值,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還要被人猜疑,真不劃算。反正我們遲早要被別人說三道四的,索性就……」

「別說了,別說了,我知道了,你都快要說一百回了。」

佟二搭乘杏子的車,本想上杏子家去道歉一下的,但杏子在途中把車停了下來。

「我覺得你還是下去為好。這樣突然地把你帶到我家里,接著你又說對不起,我跟她在一起過了一夜,準會馬上遭到‘啪’的一聲。」杏子的拳頭舉了起來,假裝要打人的樣子。

「杏子,你爸爸是這樣嗎?」

「不是,我哥是這樣。」

「哦,你哥?我明白了,你自己回去好一些,是不是?我下去了。你知道路嗎?」

「知道吧。哦,等等!」杏子說著,把頭伸出來了,「我有男朋友後很想做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杏子把臉靠近佟二的臉,猛地吻了一下佟二。

「滿足了?」

「滿足了。我走了啊!」杏子羞答答地急忙開車走了。

「我回來了!」

「是杏子?杏子!」

一回到家中,正如所料,一家人都驚慌失措,飛快地跑了出來。

「我是怕你們著急,所以才給家里打電話。佐千生病發燒了,我照顧她,在一旁不小心睡著了,等一覺醒來,听到鳥兒都叫了,嗯,是雲雀的叫聲?不對,是夜鶯的叫聲,還沒有完全到早上,哦,應該是早上的雲雀的叫聲。」

「在講什麼呀?」正夫問道。

「羅密歐與朱利葉唄。」

「後來怎麼樣了?佐千退燒了嗎?」正夫繼續問道。

「退了,退到三十七度了。」

「一個女孩子自己住真不容易。杏子,你照顧她是應該的,但是以後一夜不回家的話一定要打電話說清楚。」

接著,父親義雄和正夫到店子里打點去了,杏子松了一口氣。

「杏子,」母親說道,「佐千昨天打來過電話。」

「什麼?」杏子一愣。

「昨天和你在一起的是那個總打電話來的男孩子吧?」

「不是的,不是的,沒事兒的!」

「好大的聲音呀!」母親久仁子用手示意杏子小聲一點。

「喲……」

「把他帶回來看看?」

「什麼?帶他回來?」事情如此意外地發展,實在令杏子驚訝不已。

佟二在緊接著的一次約會要上町田酒家去接杏子,這是杏子的母親久仁子提的要求。

久仁子、義雄和杏子全歡笑著在客廳里迎接佟二的到來,佟二有些不好意思地也笑了笑。

「讓你從大老遠地來這里,真不好意思。你們打算上哪里去?」久仁子問道。

「到電影院看《王子復仇記》。」

「媽,你才問了的呢。」

「哦,哦,是的。」

「哎,茶呢?」父親義雄問道。

「還沒有呢,爸,水剛剛放上去燒呢。」

「水壺不是在叫嗎?」

「哦,是在叫呀!」

町田一家人顯得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惟獨正夫例外,臉上很嚴肅的樣子,一聲也沒有吭。

「喂,別緊張啊!」正夫總算開口了,同時把剛才架著的腿放下,一不小心踫到桌子上了,喊道,「疼死我了!」

「要不要緊?」

「不要緊!」

「喂,我看把頭發這樣盤起來,了不得!真是一個美容美發師呀!爸,你說對不對?」正夫說道。

母親久仁子覺得正夫與佟二之間的氣氛不正常,趕緊打住正夫的話,說道︰「我只到理發店去過,不懂這一些。」

「喂,茶好了!」

「茶好了?」

茶壺里的水嘩嘩地燒開了,緩解了這邊的氣氛。

正夫猛地又開了口︰「听我說,你與杏子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

「哥,你要干什麼呀?」

「你與杏子之間究竟是什麼關系?」

「哥哥!」

「她雖然是這樣子,可她畢竟是我最關心的妹妹。她二十七歲了,可很單純。你既然願意上我們家來,大概是值得信賴的。」

「你所說的信賴是指什麼?」

「也就是說將來……」

「正夫!」久仁子的口氣里夾帶著指責。

「我說佟二,你可別在意,我們家的房子雖然有些老舊了,但我們的思想並不算老舊。如今時代不同了,歡迎你常來我們家玩!不要講禮數!杏子,你說呢?」父親義雄說道。

案母親話中的意思令杏子很意外,她想用微笑來回答,但卻事與願違,怎麼也笑不起來,只得重新低下頭去。

「正夫,你再不要那樣說話了!」義雄等杏子和佟二出去之後說道︰

「為什麼?」

「別問這!不要再那樣說話就是了!」

「我這個當媽的也這樣認為︰杏子最近似乎很高興,變開朗了,這就好!」

「我不懂你們的意思!難道我們就不好嗎?我們對她那麼好,養育她,時刻陪伴在她身邊,她同樣也很高興開朗。」

「家里的人不能什麼事情都包攬呀!」義雄說道;

「這是在她的腿腳不方便以來第一次帶男孩子回家。真是她遲來的春天呀!大家應該為她高興。杏子肯定也能理解這些的。」久仁子深情地說道。

「我不理解!憑什麼杏子跟那個家伙交往還要感激他?杏子年輕、美麗,哪里看得出來二十七歲的樣子?加上她聰明,能夠勝任圖書館的工作。」正夫說著就從客廳跑出去了。

久仁子想在後面追他,卻被丈夫義雄搖頭示意攔住了。

家里的氣氛被杏子的事情搞得有些復雜。

「讓你辛苦了!」杏子對佟二說道。

來到佟二的住處,到門口,把杏子從輪椅上抱下來之前,佟二準備幫杏子月兌鞋子。

「啊,對不起,我還沒有穿過你送給我的那雙紅鞋子。」

「我是在想那雙紅鞋子怎麼沒有見你穿似的。」

「我沒有勇氣,沒有勇氣穿那樣時尚、顏色亮麗的鞋子。」

「下一次約會時穿上吧!」

「可是……」

「可是什麼?」佟二嘴里說著,手里把杏子從輪椅上抱到了沙發上,臉靠近杏子的臉。

「對不起,我實在沒有勇氣。」杏子把被吻的嘴唇離開之後,臉靠在了佟二的肩膀上。

「不要緊,就這樣吧,別勉強自己了。」

「有時候勉強自己去做並不像想象的那樣難。」

「沒關系!怎麼樣?」

「嗯,我說……」

「什麼?」

「你現在是什麼表情?」

「干嗎這樣問?」

「你好像在望很遠的地方。和你靠得這麼近,抱得這麼緊,可是這樣就不知道你的表情了,也不知道你在望什麼了。」

「你怎麼啦?」

「我有點不安。」

「怎麼這樣說呢?為什麼要這樣說?」佟二緊緊地抱著無語的杏子。與強有力的擁抱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們的眼光,此時像在波浪上搖晃的船兒一樣,閃爍不定。

佟二正在HOTLIP店里的一角接受采訪。這一段時間里,他接受采訪的時間好像比用在為顧客頭上服務的時間要多。

照相機不斷地給他拍照,搞得他越來越耐不住了。

「請問,您的夢想是什麼?」

「啊,夢想?」

阿巧讓一名中年婦女坐在鏡子前面,那位婦女是攙二一貫的顧客。他們好像在討論什麼似的。佟二見狀,終止回答問題,闖了過去。

「佟二,你好忙呀!你現在不得了喲!」那位婦女說道。

「你已經有預約了?」佟二問道。

「沒有,我看見你太忙了,今天就只好找阿巧了。」

幾天前,阿巧晉升為設計師了。按他的水平,基礎還沒有學好,可店長卻同意他晉升了。

佟二並不想把自己的客人交給阿巧接待。

佟二不明白周圍發生的事情,只感到自己很尷尬。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別人采訪、談自己的夢想可以浪費時間,真不如把這些時間用來給顧客服務。」店子關門之後佟二找真弓想搞清楚情況。

「佟二和阿悟被大家期望著成為店里的招牌。」

「用我們招徠顧客?」

「阿悟對此表示很樂意呀!」

「我們不就是被當成招徠客人的熊貓而已嗎?」阿悟的口氣很輕松。

「阿巧晉升為設計師,同樣是為了對付我們的顧客?店長上哪兒去了?」

「弄錢去了吧。」

「弄錢?為什麼弄錢?」

「為了擴大店鋪業務吧。」

「什麼?」

「阿悟!」真弓看著阿悟,大概是想示意他不要多話。

「趁這陣子熱還沒有消,增加店面,讓你,或者是我去當店長。」

「增加兩個店鋪?」

「真弓好像也是被考慮對象,可能增加三個店鋪吧。」

「等等,你和真弓都知道這事了?」

「佟二,電話!」阿巧走過來叫道。

佟二帶著一副憮然的樣子去接電話︰

「喂,哦,是你呀,好大的膽子呀,居然把電話打到店子里來了。」

「現在已經下決心了到我們店子里來嗎?」平澤惠子正在外面用手機給佟二打電話︰

「這樣吧,給我一點時間考慮。我會給你打電話的︰」正在打電話的佟二被阿巧看了一眼。接著阿巧就走過去了。

佟二回到家中,打開燈,把買的啤酒放下,又把荷包里的零錢掏出來。他每天回來之後都會重復這套動作,可是今天卻在荷包里掏出一張紙,上面用很秀氣的字寫著五月的電話號碼。

佟二的心里頓時涌起對往事的懷念……

他打開啤酒,一口氣喝了不少,然後順勢照紙上面的號碼撥通了電話。

「喂,你好!」對方說道。

「喂,我是沖島佟二。」

「啊。佟二?怎麼了?」

「沒什麼,剛才在衣服荷包里發現了你給我寫的電話號碼,所以給你打一個電話。」

「哦,是這樣。我以為你早就把它放在衣服里洗掉了咧。」

「險些洗掉了。我想你大概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吧?」

「我?」

「我想上次你不可能是踫巧經過那里吧。你說的預備班的同學會一般是不會被你忘掉的。」

「啊,我丈夫回來了,對不起,我再給你打電話吧。」五月把電話掛斷了。

佟二只得把電話筒放下,然後猛地倒在了床上。

店長什麼事情都不告訴自己;五月的老公一回來就趕緊把電話掛斷;杏子被緊緊地抱住後眼里流露出不安……

唉,佟二覺得一切都那麼虛無縹緲。

「佟二,有人找你!」真弓叫道。

原來是五月站在那里。她正困惑地對他微笑著,那種微笑無論何時都對他具有無窮的誘惑。

「我想請你幫我剪理頭發。」五月開口道。

「哎呀,對不起,今天已經預約滿了。」

「哦,原來是這樣,那我改天再來吧。」五月說完後轉身就往外走。

她的身影看上去仍然是那麼寂寞無奈,搞得佟二被迫將自己的兩個顧客置之不理,直朝她追去。

「真是一個大美人呀!」阿巧在後面感嘆道。

「她是佟二原來的女朋友。」真弓說道。

「真的?」

「佟二每次考慮發型設計的時候,就把她的臉當成心中的模特兒。」真弓不管別人是不是在听她說,自顧自地說著。

「等一等!」佟二叫道。

正在往外走的五月回過頭來。

「明天,明天中午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可以幫你剪理頭發。」

「明天?」

「店子里休息的時候。」

「這行嗎?」

「嗯,沒問題,就看你可不可以來。」

HOTLlP店的公休日,佟二坐在椅子上,任憑陽光沐浴著自己,嘴里還念叨著︰「我在這里干了很長時間了。」

正在這時,門那邊發出響聲。佟二以為是五月來了,結果發現是阿巧。

「怎麼?佟二在這里?」阿巧先問道。

「阿巧,你今天來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佟二,我覺得自己的技術還不行,想來這里多練一練。」

「哦。」

「佟二,沒想到你今天也來了,是不是有什麼貴重客人,或者女明星要來?」

「對不起,打擾你們了。」這次是五月進來了。

「今天我們休息。咦,這不是昨天來過的……」阿巧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讓我來介紹一下。她是原來我上預備班時候的同學,叫中島五月,現在是不是已經改姓了?」佟二說道。

「什麼?結婚了?一點也看不出來。」阿巧驚訝地說道。

「我在銀座的畫廊里上班。」五月說道。

「嗯?什麼地方?」

「她跟你說了是銀座。」

「我是想問畫廊的名字。」

「西村畫廊。」

「我知道那個地方,因為我也愛好繪畫。哦,我在這里是不是妨礙你們了?」

佟二和阿巧的對話讓五月感到很有趣,她高興地笑了起來。

「听我說,阿哲,對不起你呀,我已經有了自己喜歡的人了。」杏子說道。

「是的,美山已經告訴我了基本的情況。你要和他結婚嗎?」

杏子和阿哲來到上次光顧過的咖啡店。

「唉,難呀!」

「杏子呀,你都二十七歲了,考慮這種事情不是也很正常嗎?我沒有一點惡意,只是為你擔心而已。也許我說的話都是多余的」

「人們不是說戀愛和結婚是兩回事嗎?我也不過是在談戀愛而已。」杏子嘴里這樣說著,心里也覺得沒有辦法將這樁事情果斷地做出定論。

「怎麼樣?」剪理完頭發之後,佟二對著鏡子中的五月詢問道。

「咦,比先前好多了。」

「佟二,我走了。喲,好漂亮呀,這種發型很適合你。」阿巧在一邊稱贊道,然後走了。

這時,佟二和五月也準備走。

「謝謝你!」五月從包里拿出錢包來想付錢。

「算了,過去我總把你當試驗品,還給你剪壞過幾次呢。」

「你現在的確比過去進步多了,這大概是因為變得成熟了的原因吧。」

「沒有,沒有,哎,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到車站吧,我騎摩托車送你。」

佟二用摩托車帶著五月朝車站騎去,把和杏子約會的事情暫時忘了。

「喂!」很久沒有坐佟二車的五月在後座上向前叫道。

「什麼事兒?」

「可不可以再往前帶一站?」

「再往前帶一站?」

摩托車一直往前開著。五月在後面調整了一下姿勢,要是換成杏子就不可能有這樣的場面。

「我看你精神不錯呀。」佟二對五月說道。

在沙灘上,他們倆並肩坐著,一起喝著听裝的咖啡。他們並沒有上車站去,而是來到了海邊。一到海邊,五月就興奮不已,光著腳在海水里嬉戲玩耍。

「你說我?」五月問道。

「是呀,我覺得你看上去既健康又精神。」

「你話中有話吧?」

「我正在和一位腳有問題、坐在輪椅上的女孩子交往。」

「哦,是這樣。辛苦吧?」

「這個,還好。」

「我來的目的是想向你尋找勇氣的。佟二,我真想找你借一點勇氣。」

「什麼意思?」

「我想離婚,他有了其他的女人。」

「外遇?」

「是的,他們好像來真佟的了。都是我的錯,可也沒有辦法了。」

「離婚之後你怎麼辦呢?」

「我想再去當醫生,只是恐怕沒有原來那麼自信了。現在既要離婚,又要再當醫生,這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佟二,你當時放棄了當醫生的命運,毅然決定當美容美發師,很有勇氣。我想來找你借一點勇氣。」

「我不是因為大學考不過嗎?」

「你不是都考上了大學才去當美容美發師的?你現在真不錯,是不是上雜志了?真不得了!」

「哪兒像你說的!」

「你的工作辛苦吧?」

「有一點,不過被你這樣贊揚一番,心里還真喜滋滋的。」佟二沒有能像過去那樣爽快地稱呼五月,心里感到一陣難過。

「近來我總感覺到自己像被投到大海里似的,拼命地抓住一只小船,隨著海浪飄浮。」五月說道。

「我也感到一陣一陣的海浪在向我襲來,都要被旋渦吞噬了。」佟二表示有同感。

「這些波浪沒有襲擊我們的時候,是因為那時我們還年輕。」

「你指的預備班時期?」

「唉,怎麼總是事過境遷之後才體會到呢?」

「這很正常,當時有當時需要面對的問題呀。」

「大概如此吧。」

他們的手快要踫到一起又保持一定距離的時候,吹拂的海風好像有意在它們之間惡作劇似地阻擋著。

佐千和正夫在小酒屋里談論著杏子和佟二的事情。

「我知道你把杏子當成籠中的鳥,可你如果真的為她設身處地地考慮的話……」

「佐千,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家里的親人身上,就不能像你說的那麼簡單了。如果真的為她設身處地地考慮的話,就不應該讓她談戀愛。如果讓她那樣的話,受傷害的就只有她。」

「按你的思維的話,杏子就太可憐啦!」

「我的目標就是在她遭受可憐之前救助她。你們女人什麼都不懂!」正夫傲慢地把臉側向一邊。

「啊?你剛才說我們女人什麼?」

「怎麼了?」

「正夫,你原來是一個瞧不起女性的大男子主義者!」

「你們女人!你們女人!我說的有錯?!」

「那我就喊你們臭男人!」

「你接著喊啦!臭男人與臭女人!」

「那是一首歌的名字!一點創意都沒有!」

「煩死了!」

「什麼?」

他們二人同時在嘴里塞滿了燒烤,扭著頭互不理睬。

「給!」五月把頭盔遞給佟二。

佟二接過來。

沒有戴帽子之後,他們才發現天在下雨。

「在下雨!」五月說道。

「喂,你等等!」佟二說完之後,跑到附近的便民店買了把傘傍五月。

「我不要。」五月說道。

「拿著吧,沒關系!」佟二笑著說。

「謝謝了!」

「不用謝!」

「多保重!」

「你這樣說,好像我們余生不會再見面似的。」

「不會再見了吧。」五月自言自語道。

「努力吧!」

「再見!」

五月融人人流之中。她那孤寂的身影,讓人由衷地想去保護、幫助她。

「佟二,你也努力吧!」五月突然轉頭喊道。

「嗯。」佟二對五月報以溫柔的微笑,並揮手致意。

「你考慮的太多了!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阿悟在休息室里剛剛吃了一口漢堡包,爭吵聲便傳人他的耳朵,讓他大吃一驚。原來是店長和佟二在爭論。

「我的意思是想讓你也去負責一個店鋪。」店長說道。

「HOTLIP店是因為有我、阿悟和真弓三個人才開得好。阿巧被提拔為設計師,對店里和他本人來說條件都還不成熟,沒有什麼好處。我們整個店都會因為質量得不到保證而關門的。」

「如果要關門的話,不管怎麼做最終都會關門的。」阿悟听著他們說話,一邊吃著漢堡包一邊自己嘀咕著。

「我現在並不是來找你商量這件事情的,更不是來征求你的意見的,我是來通知你這件事情的。僅此而已。」店長又說道。

「你找阿悟和真弓都商量過,為什麼就是不找我商量?」

「你嫌不合理就走人,我可以讓阿巧到那兒去當店長。」店長話音一落,便揚長而去。

阿悟被這一番對話搞得目瞪口呆。

「喂,吃點薯片吧?」阿悟想緩解一下佟二的情緒,但卻事與願違,顯得很尷尬。佟二帶著情緒離開了。

HOTLIP店里來了一位似乎從哪一方面看都與這個店子無關的客人。

「請問有何貴干?」真弓問道。

「哦,沖島,沖島佟二是在這里嗎?」原來是正夫,他是來找佟二的。

「這麼晚了,還在工作,快收工了吧?」正夫問店里的人,接著預約佟二在咖啡店里見面。

正夫正準備先上那兒等著,佟二出來了。

「我還有一點沒干完,干完之後還要回家。」

「哎呀,不好意思。那,那就……」

正在這時,佟二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便關掉了。

「沒事吧?」

「嗯。」

「我想找你談杏子的事。」

「好的。」佟二的確不知道該講什麼好,一下子緊張起來。

杏子在自己的房里,眼楮盯著被對方切斷的電話,無可奈何地嘆息一聲。

她把話筒放回原處,那雙紅鞋子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想把鞋子穿著試一下,可又馬上打消了念頭。最後,她對著鞋子左看看,右看看,從每個角度把它好好地打量了一番。

「我很高興你能與她交往。我想知道的是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打算?」

「有沒有考慮過結婚這樣的事情?」

「恕我直言,還沒有考慮到那麼遠。」

「哦,那倒也是。」

「我還沒有考慮那個問題並不代表我沒有誠意,只是我現在的工作還沒有穩定。」

「我想你把工作看得很重,當上美容美發師,還在雜志上登出來了,肯定把工作看得很重。」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你和杏子一結婚,就得以她為中心,工作的事情就會受到影響。這也是與殘疾人在一起生活時所要面對的事實。就拿我為例吧,當初沒有在外面去工作,也就是因為在家里照顧她方便一些,才繼承了家庭的事業,在酒店里做生意。」

「哦,是這樣。」

「我搞不清楚你們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大概也有一段時間了吧,自以為不會有問題了,其實不是你們想象的那麼簡單,將來會有許多問題擺在你們面前,要承受殘疾所帶來的身體上的許多不便。」

「我想我對這一切已經有了心理上的準備。」

「也就交往了這麼長的時間,能談上有什麼準備呢?」正夫嚴肅地搖著頭。

佟二只得無言以答。

「我說的話並沒有什麼其他的意思,我只是認為對于雙方來說,越早分手越好,不能陷得更深了。你是一個有才能的人,可以大有所為,去找一個健康的普通人吧,這樣更好。」

正夫的這二席話讓佟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只覺得胸口悶得發慌。

佟二回到了店里。

「佟二,你要在明天之前把這準備好。」真弓一邊說著,一邊將一個材料夾子遞給佟二。

「知道了。」

「佟二,你也太過分了!」阿巧吼著逼近佟二。

「什麼?」

「你跟店長說我升為設計師還不到時候?!」「是呀,這是事實!」「我妨礙了你呀?!」「妨礙?你真的認為你目前的水平可以勝任設計師的工作?」「佟二,你是不是覺得我會把你的客人搶走?」「這話怎講?」「店長看中了我,你害怕自己的位置受到威脅,是不是?」「果真如此的話,你就不用擔心了。」「對呀,這有什麼關系呢?佟二你反正也要走了。」阿巧的聲音有意被提高了,想讓店子里剩的為數不多的幾個人都听著。整個店里充滿了緊張的氣氛。

「有一個很奇怪的女子給你打過電話。她是不是想把你挖到他們那里去?」「隨你怎麼說都可以。」佟二正準備離開工作的地方的時候,手機響了。「喂,你好!」「喂,是我呀。」「哦。」「終于給你打通了。」「怎麼了?」「怎麼了?我剛才沒有給你打通。」「哦,在和別人談話。」.「是女的?」杏子怎麼也不會想到會是正夫找佟二談話。「干嗎問這個?」「我上次看見過你用摩托車帶著一個女的。」「那是送朋友上車站去而已。」「還用摩托車帶著送呀!」「好了,我現在這里還有一點事情,等回家之後我會給你打電話的。」佟二把電話掛斷了。

佟二回家時,在路上順便買了啤酒。

「佟二!」五月喊道。

「是你?」

「我來把上次借你的傘還給你。」

「真的來還東西?」

「你還真能看出破綻?」

「這塑料傘很便宜,不用還。」

「我把離婚協議書給他,結果被他打了一頓。他說要我滾出去,往哪里去呢?」五月訴說的聲音里充滿絕望。

佟二不假思索地抱住了五月。五月手里的傘伴隨著倒地的聲音倒下去了。

「你的身體真冷!」他倆長時間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佟二,你跟過去一樣很溫暖。」

與此同時,杏子獨自一人還在陰暗的房間里痴痴地等待著佟二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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