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她冷霜而決斷的拒絕言詞簡直就像是朝他的自尊心開了一槍,教他感到無比難堪,臉色霎時變得難看至極。
「現在,放開我。」她冷肅道。
他微眯眼,胸口一股突生的火氣,惱羞成怒,突然一把將她拉近,低頭往她臉上俯去,眼看就快要強吻上她的櫻唇。
沒想到他會突然做出這樣放肆的舉動,她嚇了一跳,雖然反應很快的立即閃頭避開,卻還是有些來不及,他的唇擦過她唇角頰邊,雖然沒有真正強吻到她,卻已經教她又驚嚇又備覺屈辱。
「小橙!」
江書桓又驚又急的叫道,趕忙上前想要幫她,但他才剛跨步,應天驥就突然發出一聲吃痛哀叫——
「啊!」
她抬腳用力往他一踹,高跟鞋尖硬的鞋跟直接踹上他的胚骨,痛得他整個人身形一低,足足矮了半截,只差沒丟臉的跪到地上去。
所有目睹這一幕的職員們無不倒抽一口冷氣,有的還失聲低訝出聲,天啊!這個冰山美人經理也太猛了吧!
而且她並沒有就這樣輕易放過他,藉著他低下的身形,握緊拳頭,直接往他鼻梁狠狠送上一拳——她以前曾勤于參加女子防身術,那些辛苦的練習可不是用來打發無聊時間的。
「哇啊!」他又吃痛哀叫,捧著被打歪的鼻梁,發現竟然流下鼻血。
她眼眸忿恨而霜寒,渾身怒氣蒸騰,整個人像冰雪女王般冷厲的瞪視著他。
「小……小橙?」在幾步之外的江書桓睜大了眼,滿臉擔憂的輕喚。
他可以明白她為什麼會如此憤怒的原因,畢竟……那可是她的初吻啊,雖然並不算真正被強奪走,但以她倔強又驕傲的脾氣,肯定相當難以接受這樣的狀況,應天驥被打斷鼻梁也絕對是他自己活該受罪。
她緊握雙拳,還是死命瞪著應天驥,仿佛想質問他為什麼要那麼做,卻只是用一雙冰眸恨恨瞪著他,忽然,她細眉一揪,委屈的神色如流星閃墜入眸中,一扭頭,轉身大步跑離當場。
「小橙!」江書桓一愣,趕緊起步追上。「小橙!」
然而她跑得太快,一下子就閃身進入電梯里,在他還沒追上她之前電梯門就已經關上,直接降落到一樓,他焦急的只能趕緊奔進另一台電梯里,然而當他追到一樓大廳,她早已不見人影。
***
「展老大,你現在人到哪里了?」
「現在才正要出發。」展拓揚一邊開著小貨車穿越城市的市中心街道,一邊對著手機另一端的謝予寧說道。
他正準備南下到嘉義山里的部落去幫謝予寧拍一場為期一個星期的原住民祭典,車後座載著拍攝用的器材與一些相關用。
「哇哩咧!」謝予寧不禁發出哀叫︰「我們都已經被灌三輪小米酒了,你現在才要出發?」
他有些無奈,道︰「這邊的事情才剛全部處理完,最快也得四五個小時才到得了部落,你們就再撐著點吧。」
「就是快要撐不下去了才打電話問你這個救兵啊!」她又哀叫。「展老大,我知道你昨天才剛回台灣就又把你叫來幫忙是有點過分,但我真的只剩下你可以求救啦!你一定要快點來啊!」
這個部落的酋長太熱情好客,文建會的這份企畫案才剛剛開始進行拍攝,就已經把他們這整支拍攝團隊的人員灌酒灌倒了一大半,戰力嚴重不足;展老大和酋長是老交情,也是少數能制得住他四處找人灌酒的人,所以她才趕忙搬救兵,不然這個企畫案肯定就要拿空白帶回去交差啦!
「知道了,我會盡快過去。」他輕笑回道,很明白他們現在所面臨的處境。
幣上電話,他繼續開車,然而心思卻有些浮動。
他向來非常忙碌,每年的預定行程幾乎全滿,且不時還會有這種臨時被叫去幫忙拍攝的狀況,把他已所剩無幾的空余時間填塞得毫無縫隙,然而……自從上次拍完碩霖的廣告之後,他卻有種「還不夠忙」的感覺……
還不夠忙,因為他竟然還有時間會想到歐陽橙。
即使他特意把自己丟擲到遙遠的彼方去拍攝紀錄片,遠離有她存在的城市;即使把所有時間都埴一滿他衷心喜愛的工作,專心于他的夢想,卻還是不夠,怎麼樣都不夠……甚至離她越是遙遠,時間經過越久,越加忙碌于工作之中,他竟然反而越加想念她。
正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往往一回神,他才驀然發現腦海里全是她的身影、她的笑臉與她閃閃發亮的堅毅瞳眸。
他從來不知道想念一個人原來具有這般強悍而巨大的力量,足以將一個人原本所堅持的信念連根拔起、徹底摧毀,瞬間重新建構成另一種只屬于想念的堅固堡壘。
即使是像現在正在開車的狀態,他的心思也仍舊充滿了她的影像,就像不斷反覆播放的拍攝帶,根本無法按下停止鍵,有時候甚至會將擦身而過的路人誤認為是她……
「咦?」
在往後疾退而去的街道畫面中,他忽然捕捉到一抹快速閃動的熟悉身影,雙手反射性的立刻做出動作,將方向盤一轉,隨即踩下煞車,將車輛迅速停靠到路邊……
***
自從奔離公司之後,歐陽橙就一路沿著大街狂奔,整顆心無比混亂又糾結。
所有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緒早已像一張密實的闇黑大綱將她緊緊罩住——對展拓揚的思慕,對自己無能為力的挫敗感,對書桓的歉疚,對應天驥的不齒,對父親的忿怒……全都一古腦兒的往她頭頂壓來,教她仿若要窒息,而剛剛所受到的屈辱則是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將她壓垮。
她漫無目的的奔跑著,要跑去哪里她不知道,要跑多久才有辦法停止她也不知道,她只想逃離……
「橙!」
一聲叫喚忽然傳進她耳里,震動她混亂晦暗的意識,就像一道陽光穿透濃密的灰雲,灑下一束金色光亮。
她一愣,腳步稍緩。是她幻听嗎?她怎麼會听見展拓揚叫喚她的聲音?那是只屬于他會叫喚她的方式,但他人不是不在台灣嗎?還是因為她太過思念他,導致意識不清了?
懷著不確定,她腳步漸緩,終于完全停住,聲音像是從她身後傳來,她想確認聲音的真實性而轉過身——
「橙!」
才轉過半個身子,隨著又一聲近在咫尺的叫喚,她隨即被擁入一具溫暖而厚實的胸懷。
她怔愣,然後瞬即認出這具胸膛的主人,真的是他……
他緊緊擁抱住她,仿佛此生都不願再放手似的緊緊圈擁著她,然後以發自肺腑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語︰「我想你。」
她胸口猛地一震,屏息,伸出手,也同樣不顧一切的緊緊回擁他。
大街上有不少行人走過他們身邊,皆對他們投以驚異的目光,但他們不在乎,只是無言緊緊相擁;這一刻,彼此無處可去的思念才終于有了出口,猶如荒漠般的心靈終于涌出一眼泉,靜靜填補彼此干涸多時的靈魂。
好半晌,她忽然在他懷中輕道︰「我們的傳喚鈴一定是相通的。」否則他怎麼可能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就真的出現在她面前?
他稍稍放開她,拉出一些距離好能夠看見她的面孔,雙手卻仍輕擁著她,深深看進她眼底,問︰「發生了什麼事?」她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在大街上狂奔。
她搖頭,眸中卻有著掩藏不住的委屈。
他眉一蹙,當然不會錯看她眸中的神色。「是誰?又對你做了什麼?」
「沒什麼,只是工作上的一些小事。」她強自冷靜道,是個性上的倔強,也是習慣性的隱藏情緒,更是因為不知道該如何對他說明剛剛發生的狀況,所以只好選擇不說。
「橙。」他定定看著她,筆直的眸光說明他看得出來她沒有說實話。
她回避不了他的眼神與眸中的擔憂,只好輕嘆道︰「我太想你,搞砸了一些工作,被父親責怪。」
他眼中逸出心疼,伸手輕撫她頰,又道︰「不止。」她肯定還保留最主要的原因沒說。
「我……」
她本想再搖頭,卻是再也克制不住的一抿唇,委屈的神色已然表露無遺——他總是有辦法看穿她堅硬的外殼,而她也總是無法在他面前掩藏自己的真實情緒,但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說明,只好整個人又埋回他胸前,雙手緊緊捏握著他胸前的衣料。
「橙,別躲我。」他低語,溫柔語氣隱含堅定,將她又移開一些距離,注視著她的眼,執意知道緣由。
在他筆直且具堅毅穿透力的瞳眸注視下,最後她只能妥協,微咬唇,眼中隱含憤慨與屈辱,斷續低道︰「應天驥那家伙……那個卑鄙的家伙……強吻我。」
然後又趕緊解釋︰「當然,我沒有讓他得逞,我甚至還踹了他一腳又揍了他一拳……真的,真的沒有讓他得逞……」她說到最後一句忽然變得有些氣虛,但不是因為他不相信,而是他竟然抬起手以拇指既輕且柔、卻又異常堅定的擦抹著她的嘴唇,眼中濃郁染進罕有的深沉陰驚。
她從沒見過他這般飽含佔有欲且明顯慍怒的眼神,就像是屬于他的東西被竊奪了似,她也不以為她有可能看到他這樣一個心胸清朗如大地的人會出現這樣的眸光,一時驚詫得無語,卻又無法克制的感到一絲羞怯與真切被愛慕著的甜蜜。
他灼灼注視著她的櫻唇,胸口像有一團火在悶燒,而隨著指尖傳來的溫熱又柔軟的觸感,另一波異樣的潮騷毫無預警的洶洶涌起,他眸光霎時變得深濃,深深注視著她因撫觸而變得嬌艷欲滴的嘴唇。
他深濃的眸光教她不自覺微微輕顫,一股突然的沖動,她踮起腳尖,送上自己的唇。
是個短暫而矜持的吻,只是輕輕印上然後退開,然而他在瞬間的怔然之後隨即追上她退開的唇,捧住她的臉,深深覆上她的唇。
她屏息,完全沒預料到他的動作,也完全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嘴唇可以這般火燙炙熱……
他像是烙印般的吻住她的唇,不是那種狂野激情的吻,而是深刻且堅定執著的吻,仿佛在宣告他最執著不移的情感。
這個吻並沒有持續太久。他深深吻住她之後便輕輕退開。
「走。」然後他突然牽起她的手,往他的車子走去。
「咦?」
「我們私奔。」
他不知道帶她離開,情況將會變得如何,他只知道他一定得帶她走,現在,立刻。
她怔愣,但只是短短一瞬間,便立即綻出絕美笑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