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了幫主之位的交接儀式,洛青看了一眼南風等人,走向另一個方向。
南風無語。這種事誰料得到?洛青和洛承藍有著不同的氣質,若不放在同一場合比較,根本就不會發現兩人相貌上的相似處。
洛青走向一名坐著輪椅的老人,「二叔,我很為難,不知怎麼做才好,傷害我的是我的親人,求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你現在是幫主,這種事,應該你自己決定。」
老人面容慈祥,比洛震年輕且斯文。
「從小二叔就一直教導我,指引我,我希望二叔能幫我。」
「大義滅親。」老人淡淡地開口,「洛幫明文規定,出賣同伴者,殺無赦。」
「我知道了。」洛青垂下頭,低聲說,「謝謝您。」
他猛然抬頭,以極快的速度抽出槍指著他,「二叔,你為什麼要殺我?」他慘笑,目光蒼涼,聲音急切而悲傷,「你為什麼要懸賞我的命?」
他的笑容好悲涼,像是被整個世界拋棄了似的,蕭若擔心地想走上前,卻被赤羅剎攔住。
「相信他,他說過要保護你,就一定能撐得住。」赤羅剎低語。
「青兒,你是不是弄錯了?」二叔目光鎮定平穩。
「別掩飾了,青出于藍勝于藍,他們之所以會搞錯,誤以為是承藍,是因為北雨忽略了‘出’的意思,他們不知道從小到大教導我的人是你,我的二叔,洛藍!」他悲愴地大吼,聲音其實並不大,卻帶著支離破碎的痛楚。
他背叛了他無悔的信任。
他敬他如師、尊他如父、愛他如友,他卻任意地傷害他。
「在知道真相時,我有多絕望你知道嗎?」他悲傷地看著他毫無悔意的臉。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我還知道了另一件事,你在暗中建構自己的勢力,對不對,毒王?」他又是慘然一笑。
「你連這也知道?!」莫非……
「你的勢力完了。我裝著告訴你我要打擊販毒並告訴你不可以說出去,借以麻痹你的注意力,你還自動送手下來讓我將他們丟向警察的槍口。」
「你是故意裝著信任我的?」
「就在剛才,警方應該已經截獲了你真正的大生意,並毀了你的據點。」他悲慘地一笑,「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你教我的。」
他指指驚得說不出話的洛承藍,「藍只是幌子,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你教我的。」又是一聲苦笑。
接著,他舉槍指著他的眉心,「鐵面無私,大義滅親,你教我的!」他咬緊牙根,逼自己吐出這句話。
「你以為這樣能奈何我?」洛藍狂傲地一笑,接下來的話卻被人打斷。
「洛青,」不知從何處走出的白無常面無表情地走過來,「他在外面的人被我擺平了。」
大勢去矣。
洛藍忽然發了狂,「為什麼你能輕易地得到一切,為什麼我明明比大哥有才華卻因為不是長子就不能繼承幫主之位!」
他瘋狂地吼著,趁洛青一個不留神打掉他手中的槍,飛快地撞向一邊的牆。
牆被撞開,是一道暗門,他閃身進去後門立即合上。
「追不上了。」門是一次性的。洛青嘆息,他竟不知道他一直在假裝雙腿殘廢。
他轉身,看著不知何時走近的蕭若,扯開虛弱的笑容,「沒事了。」接著,他虛月兌地倒在她身上,像剛打完一場硬仗般全身無力。
「結束了。」不忍在心中溢開,她忍不住心疼,「一切都過去了。」
「我知道。」他再度站起來時,已是恢復了平日的模樣,帶點似笑非笑的神氣,看著手腳重獲自由而跑過來的洛承藍。
「大哥……」洛承藍剛跑近領子就被洛青揪起,肚子上吃了狠狠的一拳。
「剛才我听誰說我腦子廢了的?」洛青涼涼地問。敢罵他,不想活啦?
「大哥,我不是故意的……哇,好痛!」
「不是故意,那是有意的!看打。」
「大哥饒命……」
蕭若眉眼帶笑,他們兄弟感情真好。
一切都過去了。而她,將會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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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上傳出爆炸性的消息——說洛青是洛幫幫主後,第二條消息又爆出——洛青要結婚了。
婚禮在緊鑼密鼓地準備著,匆忙但完美。
教堂。
蕭若一身雪白色的婚紗,緩緩地走向洛青。
她終于嫁給他了,在經歷了這些事後,她發覺了自己無法割舍的愛戀。
也許,就在初次見面時,她便已被他一身濃深的夜色迷去了心志。
洛青微笑地等待她走近,內心卻隱隱不安,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二叔會在今天出現。
應該沒有可能,他早已消滅了他的屬下,而可以用來做人質的華眉和範璃一直被緊密地保護著,二叔的手上應該沒有籌碼了。
甩去不安,他凝視著即將成為他妻子的蕭若。
美好的時光,卻偏偏有人喜歡來打斷。
洛青冷靜地看著從偏門走進來的洛藍,表情冷峻。
洛藍手上挾持著一個雙手背縛的人質。人質散著發,閉著眼,臉上有明顯的淤痕,狼狽卻不顯得慌亂。
「莫莫!」蕭若驚呼。
失策!
洛青咬緊牙,拳頭緊握。千算萬算,他竟沒算到二叔有辦法把遠在美國念書的莫然弄來當人質,而且正好抓到了蕭若的死門。
她很在意自己的朋友。瞥一眼心焦的蕭若,洛青心口一扯,迅速作出決定。
「我和她交換。」他指指莫然,準備走過去,卻被人拽住衣服,扭頭一看,是蕭若。
「你不可以一個人去。」溫柔地一笑,她眼中寫著堅定,「不論上天堂或下地獄,我都會死追著你,不會放手。」
先前她闖進洛幫總壇,就已做好了和他一起去闖鬼門關的決定。
「若真只能一個人去的話,應該是我去,因為她是我朋友。」她看著他,展顏嫣然。
「我……你……」他該怎麼說呢,他不是去送死呀。
「你們商量夠了沒有?你們都過來!」洛藍大吼,斯文的模樣變得猙獰恐怖。
一直沉默的範璃忽然開了口︰「請相信莫莫。」
她站在蕭若身後,聲音低低的,只有她們和洛青听得見。
「權勢、名望、財富,當想得到的一切都沒有得到,貪婪便令心志扭曲,陷入了無盡的貪欲中,無法自拔。」莫然的聲音低低的,因嗓音沙啞而令原本高低柔和的聲調變得蒼涼,飽含著看透世情的漠然,「我可憐你,洛藍。」
她抬起頭,睜開眼與之對視,因疲憊而布滿血絲的眼看上去很丑,卻充滿著坦然無畏,「我不怕你,因為我可憐你,你的心已被罪惡佔滿,丑陋不堪,上天留你在世是它的仁慈也是它的失誤,你不配活在陽光下。就讓我做件好事吧,毒王,我要送你下地獄,你就在地獄中好好懺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吧!」
洛藍發狠地揪起她的發,「你敢這麼對我說話?!」他吃驚地發現,這個兩天來一直表現得畏畏縮縮的女人竟是毫不怕他的。
遇強則屈。她在打什麼主意?
投給他一抹詭異的笑,莫然眯著眼,看起來極愜意,一點也不在乎頭發被揪的痛楚。
「善泳者,死于溺,同樣的,你是毒王,應該栽在毒上。」她微笑地看著他的身子漸漸僵硬,倒地,隨後開始劇烈地發抖抽搐。
洛青走上前,為她解開繩索的束縛,低聲詢問︰
「你做了什麼?」
莫然不理會他,笑容燦爛地蹲在洛藍身邊,心情甚好地觀看他發抖狂嚎,「我這個人呢,一向很實在的,別人給我什麼,我一定要用十倍奉還才行,不然我會很過意不去的。我兩天兩夜沒合眼呢,終于在今天早上讓我逮著了給你下藥的機會,怎麼樣?很舒服吧!」
笑容一冷,她語調森涼︰「我的最新實驗成品,代號M-R-23,一種神經性毒素,只損毀你的肌體神經,而對腦神經毫無影響,你仍活著,但卻無法與外界溝通,你惟一能做的是思考,我把你關在那個虛無的世界里,你可以用余生去懺悔自己昔日的作為。」
洛青嗓音微顫︰「他,一輩子都會這樣嗎?」
「也不是。」莫然扯扯唇,好痛,剛才太得意忘形了,笑容牽動了傷口仍不自知,「如果治療得當,說不定三年五載就能恢復,但如果反過來,他就等死吧。」來賭一賭吧,賭這個失去良知的男人所拋棄的東西能不能救他。
她看著已經處于僵硬狀態的洛藍,好極了,和她所預料的一模一樣,麻木之後是劇痛,劇痛之後是全身失去知覺。
「小丫頭,有沒有興趣加入洛幫?」雖然她傷了他弟弟,但那是他罪有應得。洛震開口邀請。
「謝了,我還是比較喜歡念書。」恢復了明淨的笑容,莫然走向蕭若,在她面前停下,「我曾告訴過你什麼,還記得嗎?」
她是在……責怪她嗎?蕭若難過地想,再看看範璃和華眉,原來,她們也不贊成她嫁給洛青。
「對不起,可是我情不自禁。莫莫,你沒愛過,無法體會那種割舍不下的心情,我曾經逃避他的心,我曾經試著離開他,一旦這樣我就會很冷很孤單。我舍不下他,記掛他的安危,相依相伴的心情不知何時成了愛,你明白嗎?」
莫然挑挑眉,等她繼續發表言論。
「不論你是否高興,我都會嫁給她,但我更希望帶著你們的祝福嫁人。」深吸一口氣,她看著莫然。
「有意思,我隨口問問幾年前的一句話,卻引來這麼感人的告白。」陷人情網的若若還真好玩。
嚇?!什麼?
莫然揚唇,「選你所愛,愛你所選,我永遠尊重你的選擇。」她想得到的是這句回答。
笨若若!
是太在乎了吧,才會害怕失去。
「祝你幸福。」她緊緊地抱蕭若一下,立即松開,讓範璃走過來。
「我很高興,你終于打開了心門。」範璃抱著她,緊緊擁一下後松開。她其實是有些妒忌的,洛青在短短的時間內做到了她們三個做不到的事。「祝福你。」
「要幸福哦。」華眉也有樣學樣地抱了她一下,「你很不夠意思耶,談個戀愛居然躲著藏著。」她是在氣這個啦。
「謝謝。」啜著淚花,蕭若擁住她們。這一刻,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掙開懷抱,莫然走向洛青,「想辦法在二十四小時內送我回麻省,否則我就完了。」她還有學業在等她,一刻也不能耽誤了。
「謝謝你。」洛青輕吐出三個字。她的樣子很疲倦,卻硬撐著,即便月兌離了危險也如此,是為了在那些非洛幫中人的面前做戲吧。相信看到這一幕後,所有人都會對若有所忌憚,或者,她根本是故意讓洛藍帶來的。
因此,他必須感激她的用心良苦。
「不謝,我不是為了你。」她聳聳肩,「給我听著,保護她的事由我們來負責,你只要愛她就夠了。
如果你傷了她的心……」
她森森然一笑,「我會拆了你。不要以為我在說笑,你問問若若也可以知道,我的格言是‘言必行,行必果’,听到沒?」
「用不著你提醒。」他看上去這麼不可靠嗎?
「哦,對了,你那副竊听裝置哪弄來的?」那天之後蕭若對他坦誠相告,他拿去給艾蜜莉看,發現制造者的技術相當高超,不論在何種屏蔽防護下,都能正常工作,並且使用壽命極長,大約是二十年。
據艾蜜莉說,就算是她的同伴,也做不出這種成品。
「朋友送的。」莫然打起了太極拳,含含糊糊地回答。
「名字呢?」他不放棄。
「佛曰︰不可說。」莫然惡劣地一笑,「有本事你殺了我。」
這個臭女人!他要收回剛才的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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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青愣愣地看著眼前一團墨黑的畫布,呆了半晌才開口︰「這是什麼?」她畫畫的樣子很好看沒錯,旦她那麼專注認真,就是為了這個?
「你。」很開心地給他一個笑容,蕭若甜甜地開口。
什麼?那一塊烏壓壓黑漆漆的畫布哪里像他?
有沒有搞錯,太侮辱人了吧。
「我怎麼看不出來?」
「呵呵,這是我最新學的印象派畫法。」他好像被嚇著了。
那也差得太遠了吧。洛青依舊沒得到什麼安慰。
蕭若偷偷地笑著,她現在不會告訴他這個小秘密,有關他像夜色的事,還是等到他們老到走不動路了,她再說給他听。
到那時,他們一定仍會很幸福。
多不可思議啊。從一開始的邂逅,到相識,到漸斬相知,到不知不覺地彼此相愛,她終于擁有了那令地一心眷戀的濃深夜色,她的洛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