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公雞啼叫,她迷迷糊糊地睜開了雙眼,在天色朦朧中,瞧見唐修旻背對著她,立在窗前,手中拿著一本詩書負在身後。
恍惚中,她心底泛起難以言喻的悸動……
難道是唐修旻救了她?
在昏迷前,黑衣人抱著地翻身躍進將軍府時,她心中就已有了幾分猜疑……因為湘兒身手雖也不差,但要捱下四皇子傾盡全力的一掌,並從容在四皇子面前帶她逃出……恐怕沒能如此瀟灑,毫發無損。
但為什麼他會知道她大鬧「綺香樓」?並及時趕到救了她?
一定是湘兒告訴他的吧!
就算是湘兒求他,他又為什麼願意為她不顧危險,甚至不惜與四皇子作對?
唐修旻是聰明人,應該不會沒想到後果。值得嗎?為自己惹了大麻煩,唐修旻真如此樂善好施到完全不在乎自己安危的地步?
她被莫名的感動惹紅了雙眼,盈盈熱淚涌在眼角,悄悄淌落……
她闖遍大江南北,還沒踫到過像唐修旻如此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能為她這樣地出生入死!
一向都是她為別人行俠仗義,還沒有人如此保護著她、照顧著她……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脆弱……
看樣子,他正因守護著自己,一夜未眠。模糊中,她似乎有著他殷勤問候、喂食湯藥,為她覆蓋冷毛巾退燒的種種記憶……
他是個大將軍,為何願意待她如親人般,無怨無尤地做這些小廝的工作?
她再愚笨,也能感受到他對自己的另眼相待,為什麼?
他不會是發現自己是女兒身了吧?她倒吸了一口氣,莫非……
唐修旻似乎感應到她不尋常的氣息,轉過了身……
她忙閉上雙眼,假裝昏睡。
正當唐修旻走向床邊,觀看究竟時,房門突然被推開。
「唐將軍,你累了一夜,該休息了!」湘兒端了盆毛巾水進來。「秀就由我來照顧吧!」
「嗯。」唐修旻點頭,眷戀不舍地又望了下她沉睡平靜的容顏,已不似先前的蒼白,寬慰地告訴湘兒︰「段姑娘這一夜睡得平穩多了,臉上也恢復了血色,應該已無大礙。」
他果然知道自己是女兒身……
是湘兒告訴他的?還是他早識破自己的喬裝?待會兒非好好盤問湘兒不可!
虧湘兒還放心地讓他和自己孤男寡女獨處整夜?湘兒未免太膽大妄為!
「唐將軍,您的大恩大德,湘兒無以回報,請受湘兒一拜。」湘兒代她向唐修旻叩謝救命之恩。
「請起吧!萍水相逢也是一種緣分,你不必見外,安心照料你主子吧!」
唐修旻三言兩語地就化解了她們主僕寄居籬下的顧忌,絲毫不將自己的恩惠張顯,加諸她們的心理負擔,完全是施恩不望報。
這唐修旻不止是仁人,還是位君子!他比傳言中更完美無缺,更令人敬仰。
難怪眾家美女心生仰慕,比起其他虛有其表的紈褲子弟,誰不想嫁給像唐修旻這種世間難求的如意郎君!女子終其一生,也不過是求個好歸宿。
雖然她的想法往往有些驚世駭俗,但她也是女人,也了解女兒家的心理。
無怪乎海寧公主為此以淚洗面,恐怕世上難再找到更出色的男子來替代唐將軍。
她驀然發覺,曾幾何時,唐修旻在她心中已臻完美,如神只般令她心生向往。思及此一事實,她不由得驚醒了眼——
「啊——郡主,你醒了?」湘兒被她木乃伊似的張開眼楮方式著實嚇了一跳。
「你活得不耐煩了,又叫我郡主?」
她雖感到身心虛弱,但仍勉強撐起身想下床活動活動筋骨,不知怎地,覺得自己似乎睡了幾百年似的全身酸疼……
湘兒不敢怠慢,忙扶著主子到椅子上坐下。「我去端早膳來。」
「不急,先把話說清楚再去。」
瞧郡主一臉肅煞之氣,湘兒不禁吐吐舌頭。完了……八成發現了她裝病之事!
雖然郡主心地好,待她如姐妹一般,但若板起瞼來,威嚴可不下王爺。看來不乖乖從責招來是不行的。
「秀,我只是想早點回到王府,才出此下策……你大人大量,原諒我一次吧?」
「你好本事,連御醫都瞞過,我又怎能怪你?敢情你和那姓唐的串通來看我笑話,是吧?」
表面上,郡主堆滿和藹可親的笑容,而以湘兒服侍她從小到大的經驗,可不會不了解郡主正笑里藏刀,若不一五一十地將原委全盤托出,她是決計吃不完兜著走!
「我也不知道御醫為什麼要幫我,唐將軍為什麼要瞞你,但我敢發誓,進將軍府前,我是沒見過唐將軍,更甭提什麼交情、什麼串通了!」
郡主當然是信湘兒了,這大半年來,兩人相依為命地闖蕩江湖,兩人有些什麼事、認識什麼人,彼此總是一清二楚,相互照應著。
不過,她還不打算這麼快就原諒湘兒的「苦肉計」,當下仍冷冽取笑︰「這麼說,唐將軍是垂涎你的美色嘍?那敢情好,我欠唐將軍一分恩情,今兒個,我就作主,將你許配給他。將軍夫人耶,湘兒,你可撿到便宜嘍!」
「不!不!郡主,你饒了湘兒,別再尋湘兒開心了!」湘兒早明白郡主一定會整治她,倒沒想到是這般捉弄,看來這誤會可大了,不把真相托出是不行了!
「不必害臊嘛,我看你對唐將軍挺有好感的,要不然,怎會這麼迫不及待以女裝相見?」郡主故意上下打量湘兒,壞壞地笑問。
「這就要怪郡主你了!」湘兒和郡主年紀相仿,自小一塊兒打鬧長大,不但感染了郡主古靈精怪的個性,也培養出深厚的默契及情誼。在外人前雖有主僕之別,私底下可就拋下世俗禮教,無話不談,當然包括互糗一番︰「咱們唐將軍自東宮與郡主不打不相識後,便念念不忘佳人。雖然郡主巧扮小乞丐,但也沒能瞞得過唐將軍的慧眼,自然屬下的伎倆,他也全看在眼里……不過,依奴婢觀察所得,唐將軍似乎是想留下郡主作客,所以故意不拆穿咱們。但是,由唐將軍甘冒生命危險把你從「綺香樓」的天羅地網中救出,又親自用自己的內力為你逼出體內瘀血……這唐將軍對郡主的心意,恐怕是昭然若揭了!」這下,可換湘兒不懷好意地斜睨著郡主陰晴不定的表情,邪邪笑道︰「那晚據說驚險萬分,唐將軍一把火燒了「綺香樓」,而且無人傷亡。四皇子不甘,三更半夜來敲將軍府大門要搜出刺客,全憑唐將軍機智,才令郡主逃過一劫;這還沒什麼,當晚郡主發高燒、冒冷汗,為減輕郡主的痛苦,唐將軍可完全不避諱男女之嫌,月兌了郡主衣服,為郡主療傷,也算是有了肌膚之親,郡主,你打算怎麼辦?」
這下,郡主的臉完全鐵青,而且殺氣騰騰。「他……他竟然看過我的身子?我殺了那免崽子、偽君子!」說完,一抹紅雲竟然飛上雙頰。
「不好吧!郡主,人家會說你恩將仇報的,那你一世英明不就毀了?不如知恩圖報,以身相許,唐將軍一定會欣然接受,如何?」
湘兒憋著滿肚子笑意,看郡主完全著了她的道,氣急敗壞又無所適從的模樣,可真可愛又好玩。
郡主最好強又好面子,這下恩怨難以分明,可教她愛恨難以抉擇了。
湘兒很滿意郡主的反應,她狡詐地想,只要再略施釁,可就有場龍鳳之爭可瞧了。
以郡主傾國傾城之姿,是該配上像唐修旻這人中之龍的俊美男子。
雖然郡主不說,但從她泛紅的臉頰,及不自覺所流露的女兒嬌俏,不難發現她對唐修旻的確有好感……而且不是一朝一夕!
雖然郎有情、妹有意,何不撮和撮和他們?也算佳話美談一椿。
自唐修旻衣不解帶地服侍郡主湯藥兩天一夜起,湘兒就打定主意,不讓迷糊的郡主錯過一生良緣,唐將軍是真對郡主好,只有將郡主托付給唐將軍,她才能真安心、真相信郡主有幸福可言。
雖然,這椿婚事唯恐前途多舛,湘兒也決定放手一搏,她願意代郡主付出任何代價!才不枉王府養育之恩,郡主姐妹情深了——
唐修旻才用完早膳,湘兒旋即闖入內堂。
「湘兒姑娘?」唐修旻瞧她一路跑來,上氣不接下氣,關心地詢問︰「是不是段秀怎麼了?」
湘兒好不容易才平了氣,唐修旻卻已坐立不安地站立在她面前,緊張地等待她的答覆。
「唐將軍很在乎我家秀嗎?」湘兒淘氣一笑,蓄意促狹。
「我當然……」唐修旻到底是涵養功夫到家的人,否則怎能冷靜指揮大軍,並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呢?他技巧地掩飾自己將沖口而出的情感︰「在乎段姑娘和湘兒的安危了!所謂來者是客,何況在鎮遠將軍府,更不允許我的上賓有絲毫差錯,這是在下的義務。」理由可真冠冕堂皇!
湘兒早把他瞬間變化的表情看在眼底,抿嘴一笑。「放心吧!有唐將軍細心照料,我家秀好得很,還差我送上這個,當做答謝將軍救命之恩。」
「這……怎麼敢當?請收回吧!」唐修旻一見湘兒手上色澤皎白如月的玉佩,不但是上品,恐怕還價值連城,忙不迭地推謝︰「在下心領了!」
心中卻在疑惑,段姑娘究竟是何來歷?身懷這般貴重玉佩,想必非宣即貴,絕非尋常百姓家。
想段姑娘雍容華貴的氣質,就算公主出身,也理所當然,不容質疑……連湘兒奴婢的身分也有似大家閨秀的教養,實非普通人家可相提比。
「那你是不喜歡我家秀嘍?」湘兒故作惋惜,嘆了口氣,心不甘情不願道︰「好吧!那我代唐將軍回絕我家秀。我早勸過秀,海寧公主尚且不能留住唐將軍的人,我家秀又有何能耐留住唐將軍的心呢?算我多事!」
再愚再昧也該听得出她話中的暗示吧?湘兒心中暗暗祈求,虧唐修旻難得一表人才,可別是個頑固不靈的呆頭鵝才好!
「湘兒姑娘,請留步。」唐修旻既驚且喜地追上大廳,有禮地喚住她。
「怎麼?反悔了?」湘兒明白只要再加把勁,唐修旻就會身不由己地陷入她精心為郡主設計的情網。「這可是我家秀二十年來片刻不離身的吉祥飾物,如今舍得將它雙手奉送唐將軍,自然是對將軍另眼相待,沒想到唐將軍卻不領情,湘兒對秀更難以交代了。」
湘兒軟硬兼施地催促唐修旻表明立嘲心意,伶牙俐齒,叫唐修旻無法設防。
「湘兒姑娘,你誤會了,在下只是認為小小恩惠何足掛齒?而段姑娘的玉佩著實貴重,在下恐怕承擔不起。」
唐修旻只好坦白說出心中的為難。
「哦?原來怕秀吃虧呀!」湘兒對唐修旻更加激賞了。「將軍果然光明磊落!不如這樣好了,將軍,你身上可有什麼佩飾送給我家秀?最重要的是心意,其它不必計較太多。」
「這……」唐修旻向來名利看得淡,奢華的東西向來不愛,雖然將軍府寶物古董等不少,皇上賞賜的奇珍異寶也很多,來往巴結的官人送的金銀珠寶更不在話下,但自幼貧困的唐修旻寧可用這些身外之物去換取米糧賑濟窮苦人家,也不願一輩子當守財奴。
是以,他實不願拿這些他認為俗氣至極的財富去饋贈他夢寐以求的佳人。總得找件別具意義的東西送給段姑娘留念,才有價值可言。
「啊——有了!」他想起了一樣他心愛的寶物。「那是太子與我結拜之時,贈予我一枝西域進貢的銀笛,曾是陪著我南征北討解悶的好伙伴,我這就到書房取來給你。」
不待唐修旻轉身,湘兒已先一步攔住他,並將玉佩放入他手心。「既然將軍想到要送給秀什麼信物,那麼,你自己親自拿給我家秀吧!而這玉佩你先收藏好,別辜負了我家秀一番心意。她正在薔薇花園的亭子等著將軍去見她,可別讓她等太久喔!我任務完成了,不打擾兩位了。」不待唐修旻反應,湘兒早溜之大吉。
唐修旻有些兒個困惑……這湘兒又在玩什麼把戲?雖然相處時間不長,唐修旻可著實見識過她主僕倆的精靈古怪和難以捉模……
唐修旻拿起玉佩仔細一瞧,白玉上手工精致、刻了龍飛鳳舞的圖騰,光滑的背面高超地鏤著「段皓雪」三個字。
原來,段姑娘的芳名是皓雪……
丙然人如其名,肌膚若雪、明眸皓齒。
唐修旻小心翼翼地將白玉佩納入懷中暗袋,牢牢將段皓雪這美麗的名字深深地烙印在心版上。
他暗中決定,今生今世,非段皓雪不娶!
唐修旻到書房拿取銀笛之後,懷著興奮忐忑不安的心,快步來到薔薇園里的中亭。
看見一青衫女子背影,似乎正全心全意欣賞他親手栽種的情花兒。
瞧她俯身親吻薔薇,人比花嬌,更添幾分旖旎春色,唐修旻不知不覺完全被吸引住,看得痴迷了……
不忍破壞這美好景致,冒昧驚擾佳人,唐修旻心血來潮,忽生一計,拿起手中銀笛放在嘴邊,輕輕吹奏起來……
段皓雪听見四周忽然飄送美妙音律,不由自主地循聲而至,來到亭子前,才看見唐修旻一身綢衫,手持銀笛吹奏,宛若逍遙天人般仙風道骨,不染紅塵。
笛音是醉人的,吹笛之人更是迷人的,而那雙透露情感的熾熱雙眸更是懾人魂魄的……
段皓雪不能自制地朝著唐修旻走近,而每靠近一步,她的心跳就加快,兩頰臊熱似抹上紅粉,不自覺感到羞怯地垂下眼瞼……
待段皓雪已來到他面前,唐修旻才緩緩放下銀笛,微笑詢問︰「好听嗎?」
段皓雪像著了魔法似的溫馴點頭。
「我以後天天吹給你听,好不好?」唐修旻愛煞她的嬌羞,情不自禁道。
「天天?」段皓雪疑惑地抬頭,望著他那張無懈可擊的俊俏臉龐,不敢相信他會對自己許下這種承諾,這意味著什麼?
「是呀!銀笛就交給你保管了!」唐修旻將銀笛交予她手中。「今後我吹奏銀笛,只給你一個人听。」
多動人的承諾,段皓雪只覺得胸口頓時小鹿亂撞。「你干嘛對我這麼好?」
唐修旻笑而不語,只是款款深情地凝視她。
他該不是對自己……從何時起?為什麼?
多少女子為他茶不思、飯不想,連海寧公主尚不能融化他的冰霜……她又何德何能,有幸得他衷心相待?
莫非……她想起湘兒曖昧的話語,唐將軍月兌了她的衣服為她運功療傷?
一怒之下,段皓雪反手將銀笛抵住唐修旻下巴,審問︰「說!你有沒有……到底有沒有……」
「有沒有什麼?」
唐修旻想不透何以瞬間她會判若兩人,怒顏相向,而且臉紅似熟透的隻果?
「有沒有……」段皓雪好不容易才迸出羞于啟齒的問題核心︰「你有沒有月兌我的衣服?」
「啊?」唐修旻愣了一下,沒想到段皓雪竟這般直截了買質問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難不成又當他是登徒子……這次,他可不記得何時冒犯過她?若有,必然記得!最起碼,她火辣辣的巴掌可真教人銘心刻骨。
「前晚,你是不是用內力幫我療傷?是不是?快說!」
段皓雪見他一臉困惑的表情,不禁懷疑……究竟是他真忘了?還是湘兒蓄意戲弄她?
「原來段姑娘指前晚的事呀!」
唐修旻臉色略泛紅,尷尬地笑著點頭。「我是幫你運功療傷沒錯!」
思及前晚,見她臉色蒼白如紙,痛苦難敖的樣子,著實心如刀割,不禁逾越男女之距,請湘兒月兌去段姑娘外衫,並用黑布蒙住自己的眼楮,才膽敢在她玉背運功療傷。雖然在觸及她光滑如脂的肌膚,曾令他心猿意馬剎那,但一思及她危在旦夕,便鎮住自己心中邪念,一心傾全力挽救心愛的人性命,不做他想做的……
「無恥!」段皓雪羞忿難當,不待唐修旻他的解釋,伸手又在他的俊臉上烙上五爪印。
這一掌可把唐修旻打冤了。事實上,從遇到凶悍的段姑娘以來,他所挨的巴掌和冠上的罪名,簡直是匪夷所思、不可思議地冤……
全天下也只有段皓雪這般奇女子,才會將他這位齊天將軍和無恥下流的之徒扯在一起。
他應該對她這種刁蠻不明事理的行徑反感才對,為什麼他不但不厭惡,反而覺得她生氣的俏臉比平常更可愛呢?
段皓雪打完一掌,手還沒收回,己被唐修旻愴先一步抓住,緊緊、牢牢的。任她再掙扎,她的小手完全被他厚實強大的手禁錮,動彈不得。
先前的竊喜完全一掃而空,原先還以為他對自己存有幾分真情,沒卻到……他只為了名譽道德才願向她鳳求凰?
「你……你把我當什麼?」一股委屈梗在咽喉,淚水涌在眼底,閃閃欲動……「得了便宜還賣乖?」
「夫人,這只能怪你愛扮男裝,並非為夫雌雄不分。如今可好,促成一椿好事,未嘗不是美談!擇個良辰吉日,為夫上門向您高堂提親便是。」唐修旻見她一副信以為真、楚楚可憐的模樣,著實不忍,但又不願稟明真相,讓她有理由推卻婚事,離開自己身旁,只好忍受她忿恨的目光,嘻皮笑臉,委曲求全。
段皓雪萬萬沒想到唐修旻竟會如此死皮賴臉,在她心中原先猶如不食人間煙火的「齊天將軍」大打折扣。「什麼夫人?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就算全天下只剩你唐將軍,我也未必嫁給你!少恬不知恥了!」
郡主分明是意氣用事,好不容易教唐將軍表明了立場,怎一向冰雪聰明的郡主反而變傻,不懂得掌握時機?湘兒在一旁干著急著。
「你就真那麼討厭我嗎?」
唐修旻眼中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沒想到自己掏心掏肺的結果,卻換得如此殘酷一句話4使如此,仍不能說服自己死心。
「我……」
討厭嗎?段皓雪無法抵御他火焰般的目光,意亂情迷地任他灼痛了她的心。她一直在逃避世俗的枷鎖,不願成為媒妁之言的犧牲者,只因相信世間有兩情相悅的神仙眷屬,可以相知相守相伴……而現在呢?她為自己抗爭的結果是什麼?滿口仁義道德,卻始終沒一句愛意,便不分青紅皂白想娶她為妻?
她還以為拒絕海寧公主婚事的人不同于世間男子,將妻子視為生活附屬品,她以為唐修旻也在追求世間的真情真愛……
如果呢?她失望也心碎了。即使如此,她仍無可否認自己仍願意……願意為他賭上自己一生,甚至是賠上自己的性命也絕不後悔!
什麼時候開始?到底什麼時候開始的?
難道千辛萬苦、千里迢迢,只為與他一見鐘情地相遇……
段皓雪開始不懂自己的心理,完全不懂自己的掙扎與矛盾——
唐修旻眼睜睜瞧見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兒,從她黑白分明的大眼中驚心動魄地掉落,頓時教他心痛如絞……
他絕不忍心傷她,絕不!
「別哭,雪兒……」唐修旻輕柔地捧起她蒼白美麗的容顏,情不自禁地順著淚水滑落的痕跡,溫柔親吻著……無法抑制心中的狂熱!
段皓雪覺得心都酥了,整個人也都酥了,她再也無法不屈服于他的熱情!再也不能武裝自己!
唐修旻察覺她搖搖欲墜,反應機敏地攬腰撐住她。「雪兒……」
她從不知道被這樣昵稱,感覺竟會如此甜蜜。「你……剛剛做了什麼?」
「我在吻你呀!雪兒……」
唐修旻迷人一笑,再度俯身傾吻……不同的是,這次他的溫存落在她飽滿柔軟、嬌艷欲滴的朱唇上。
段皓雪先猶如觸電似的睜大了眼;繼之,完全融化在他的懷中,再也不願抗拒這麼美好的感覺,反而伸手環住了唐修旻的脖子……
唐修旻受寵若驚,更大膽地探索,不肯放松懷中柔軟脆弱的俏佳人。
湘兒從來也不知道人間有如此絕美纏綿的光景,瞧郡主如此地陶醉滿足……仿佛得到夢寐以求的幸福……雖然她不明白是什麼軟化了郡主的好強與倔強,但她確信唐將軍是真心寵郡主的,是真心疼愛郡主,將郡主捧在手心當塊寶的……
她安心了,佳期為期不遠矣!
似過了千年般長久,唐修旻才眷戀不舍地放開懷中幾乎昏眩的段皓雪。
「除了我,你再也不能嫁給別人!」
這句話如電殛般喚回了段皓雪的理智,一種被輕蔑的感受又重新席卷她,甚至重重地傷害她!
他把她想像成如此輕佻的人嗎?還是覺得她不夠矜持……怕毀壞了名節,沒人
耙要她?
「你的意思……是說我再也沒資格挑選夫婿?」
望著段皓雪受傷的眼神,唐修旻知道她又誤會了。只怪自己不擅表達,他原本意思是想告訴她,再也不許她嫁給其他人了,除了他!
正當他想解釋的時候,偏不巧,老管家匆匆趕來稟告︰「太子召將軍入東宮,有急事相商。」
唐修旻只得暫時舍棄兒女私情,情深意重地投給段皓雪一抹微笑,想令她安心等候。「等我回府再……向你說明。你等我!」
說完,吩咐管家備馬,似旋風般消失在段皓雪的淚光中。
怎麼他才一轉身,她就已經開始想念他的一切?
「為什麼?」段皓雪將銀笛緊抓著靠在心口。
「傻郡主,你已經陷入唐將軍的情網!」湘兒安撫郡主失落的心情,並提醒郡主感情的癥結所在。
「可是……這是沒有結果的!」段皓雪黯然吩咐湘兒︰「我們還是快收拾行李,離開將軍府,趁尚未鑄下大錯之前。」
「但是……郡主+軍他……」
湘兒當然明白郡主的隱憂,頓感左右為難。
「我知道唐將軍是講義氣的君子,他不會白白佔我便宜而不負責任……」段皓雪忍著心碎道︰「但我也不願以此要脅他必須娶我為妻——」
「可是……」湘兒一時情急,無法找出更強而有力的理由勸郡主留下。
除非他娶她,是因為愛她……可能嗎?
忽然,前院一陣喧嘩,似有大隊人馬。
「走,湘兒,我們去瞧瞧!」
段皓雪暫拋開感傷,和湘兒前去瞧個究竟。
唐修旻闊步來到東宮覲見太子。
「太子,你傳喚屬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傳喚你?」太子稍稍錯愕,繼之一笑。「我沒有派人傳喚你呀!不過,你既然專程到東宮來,我倒想告訴你一件消息。你知不知道,昨兒個夜里宮廷發生不小的動亂……」
「動亂?」驚訝取代了原先油然而生的疑惑。
「沒錯,有位西夏探子假扮太監,擄了海寧公主出宮。這件事驚動了皇上,你知道海寧公主是皇上最心愛的公主,父皇一怒之下,連夜關閉城門,並喝令偵騎四出,翻遍整座城,也要挖出公主的下落。」
「結果呢?」唐修旻連日忙著雲南赴任及掛心段皓雪的安危,倒忽略了不少宮
廷大事。
「那位西夏探子武功高強,到了宮外,似乎又來了幫手,所以……」太子搖搖頭苦笑。「怪的是,海寧公主竟然還留書給你……我怕父皇遷怒降罪予你,所以暗中攔截下來……本想你順利赴任雲南王,別惹風波,所以未派人送去給你。畢竟是海寧公主自己太過任性!」
唐修旻不明就里地攤開從太子手中接來的信箋,娟秀的字跡呈于眼前︰
唐將軍︰
男兒志在四方。你赴任雲南王的壯志豪情,我能理解。但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忍心割舍與本宮之煙緣,視駙馬爺頭餃如敝屣,本宮萬萬不能諒解。因此,本宮決定……無論瘦將軍你躲到天涯海角,也非找到你,討回公道不可!
唐修旻驚愕莫名︰「公主不會是……」
「我也料想不到她任性妄為到這種地步……竟然患通西夏間諜,達到出宮尋你的目的……」太子莫可奈何嘆口氣︰「都怪父皇太寵她,才叫她這麼無法無天,簡直太胡來!」
「唉!鮑主該不是天真地想到雲南去等我吧?」唐修旻罪惡感油然而生,這萬一西夏探子反目對她,或路上遭遇不測……他怎能心安?
「恐怕是!你路上小心點!」太子意味深長地警示︰「除了公主,其他人更是虎視耽耽、心懷不軌,想置你于死地!」
「我明白!沿路我會搜救公主的。太子,請放心!」唐修旻義不容辭地允諾,回報太子的關心。
「公主就麻煩你了!」太子一副知妹莫若兄,了然于胸的表情。「我猜她沒見到你,是絕不會死心,乖乖回宮的!我只希望她安然無恙。」
唐將軍竟會令郡主失常!失去理智!
這哪是大家閨秀應有的風範、舉止?
王妃要見了,怕不崩潰才怪!
最糟糕的是,瞧唐將軍又驚又怒的樣子,恐怕不會饒恕郡主了。好歹他也是堂堂一國大將軍,豈容冒犯?
完了!她的訐劃全完了,而且完全出乎她意料地毀了……
天意吧!冤家到底結不成親家,這次她這個紅娘可看走眼、牽錯紅線了!
為免事態惡化,湘兒決心自首之際……
「既然女子以名節為重,為了表示負責,我願娶你為妻。」唐修旻靈機一動,順水推舟,不容佳人推諉,火辣辣的耳光可不能白挨。
段皓雪神情一愕,娶她為妻?他怎能如此輕易?如此兒戲?
唐修旻不由擔心起嬌生慣養的公主,是否禁得起一路奔波,吃得了民間的苦?可惜感情不能勉強,他願為海寧公主安危付出生命的代價、也不願辜負段皓雪,遷就賜婚……
一段是情;一段是義,他無法取舍……
四皇子親自率領御林軍,重重包圍鎮遠將軍府。
前晚,他就想狠狠搜出那個紫衫小子,並順便安上唐修旻窩藏欽犯罪名。奈何唐修旻反將他冷嘲熱諷一番,意指為「綺香樓」大動干戈,驚動皇上,恐怕不是件光采的事。
雖然明知事過境遷,此時此刻搜刮將軍府,恐怕不會有任何結果。
但他等這機會很久了,公報私仇、趁海寧公主失蹤,皇上震怒,他正可以冠冕堂皇下令至將軍府搜尋刺客。為防唐修旻功高震主,又拒之門外,他還特地安排人蓄意謊報太子召見,來個調虎離山之計,好放心大膽搞破壞,給唐修旻這目中無人的小子來個下馬威。等唐修旻回府,也只能啞巴吃黃連,既成事實,徒呼奈何!為了海寧公主,皇上更不會怪罪于他。
如意算盤打定,四皇子意氣風發地下令御林軍大肆搜府,絲毫不理會老管家及下人們的勸阻。
∼奴僕們好不容易打理妥當的行李又再度翻箱倒櫃,害得老管家欲哭無淚……
「太過分,一定要給他們一個教訓!」
段皓雪眼見御林軍如此蠻橫不講理,正義使命感又發作,準備打抱不平。
湘兒明白主子又有餿主意,四皇子肯定要遭殃,但她這次可是百分之百地支持主子伸張正義,懲奸鋤惡,她也看不慣四皇子的霸道跋扈。
四皇子藉機四處閑晃,伺圖搜秘,看將軍府中是否有值得他向皇上告上一狀的好題材。
來到薔薇花園前廊,正巧瞧見一個僂老婦,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藥湯往里走。
「站住!」四皇子想起前晚紫衫少年被他打傷之事,故而起疑︰「你要端去給誰喝?」
「給「準將軍夫人」喝。」老婦恭謹地回答。
「準將軍夫人?」四皇子從沒听過有這檔事。「我還以為唐修旻不近呢!原來是個偽君子,說來听听。」
「唉——說來話長,只怪我家秀命苦……」老婦小心翼翼地托著藥湯,頗為無奈地娓娓道來︰「我家秀原是蘇杭第一大美女,賣藝不賣身,沒有幾分才華的紈褲子弟根本見不到秀。唐將軍文武雙全,班師回朝,路過蘇杭時,巧遇我家秀,一見鐘情,互訂終身,原本是天作之合,誰知……」
「原來是為了煙花女子而負了海寧公主。」四皇子輕蔑地哼了聲︰「不識抬舉!」
「四皇爺萬萬不可誤會唐將軍!唐將軍是重諾言的君子不像有些人,一有攀龍附鳳的機會就棄義忘情……只怪我家秀命薄,一入將軍府就身染怪病,而且遍尋良醫都無法醫治……可憐喔,皇上又賜婚唐將軍,我家秀受不了打擊,病情更加難以收拾——」
老婦推開房門,引四皇子進房。
「秀,喝藥了!」老婦將藥湯放在桌上。
四皇子掩不住好奇心,想瞧瞧能令唐修旻這塊木頭動心的蘇杭第一美人的模樣,便擅自來到床前,掀開羅幛,將背對的佳人輕扳過身……
「四星爺,萬萬不可——」老婦著急的聲音響起。
但已來不及,四星子心似跌到谷底般悲慘,只覺得滿目瘡痍,嘔心瀝血般的難受,只差沒口吐白沫,連爬帶滾……
「媽呀!表呀!」四皇子淒厲地慘叫一聲。
天哪!蘇杭大美女竟然變成了滿臉麻子、污垢、披頭散發、舌頭還外伸的……怪物?
「四皇爺,我不是對您說過我家秀身染怪病嗎?就是這個樣子。最糟糕的是,秀瘋了——」老婦陰陰地走近四皇子身旁,出其不意地說。
「瘋了?那不就成了麻瘋病?」
四皇子嚇得直往後退,腿直發抖;從小到大,享盡榮華富貴,哪踫過這麼惡心的女人?簡直比瘟疫還教人害怕!
這時,御林軍因听到先前四皇子的哀嚎,已全數沖了過來薔薇園——
「四皇爺,沒事吧?」御林軍統領詢問狀況,卻只見四皇爺面白如紙,滿頭大汗。
「大概真是麻瘋病吧!隨時可能發作……」老婦突然沒頭沒腦又冒上一句。
「搜過了,沒異樣是吧?」四皇爺猛吞口水,力持鎮定。「我們快快打道回府——」
「是!」御林軍護送神色有異的四皇子往外快速逃離「瘟疫區」。
待他們走後,老婦掩嘴噗哧一笑。「郡主,你看見了沒?真好玩,他今晚大概會作惡夢了!」
「沒那麼簡單!」那空前絕後、天下第一的丑女收回舌頭,坐了起來。「我還要報一踢之仇呢!」
「郡主,適可而上吧!再玩下去,唐將軍恐怕難以收拾……」老婦……不,湘兒試圖勸阻。
「御林軍肆虐將軍府,他已經難以收拾了,更何況,我替他出口鳥氣,他該感激我才是!」
丑女——段皓雪,將頭發弄得更凌亂,雜花雜草地放了一頭,拿起預備好的掃帚往外跑去——
湘兒,搖搖頭,莫可奈何地追了出去。
「秀……秀……不要呀!快回來!」
四皇爺听見令他毛骨悚然的吆喝聲,本能地回頭一瞧,這還得了?麻瘋女竟高舉著掃把向他沖過來。
「快抓住!快……快把她攔住!別讓她過來……誰抓住她,誰重重有賞!」四皇子失去理智地大吼,命令御林軍護衛。
「秀呀!危險——快回來!」湘兒裝扮成老婦上氣不接下氣地追趕麻瘋女。
「捉迷藏呀?好呀!抓我!統統來抓我!我最會玩捉迷藏了。」麻瘋女拍手直叫好。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御林軍雖顧忌麻瘋哺分,但仍不敢違抗命令,全都蜂擁而上,豁出去了!
四皇子只見眼前一片混亂,御林軍手忙腳亂,而老婦和麻瘋女卻好似悠游自在地在他們之間穿梭追趕,絲毫不見妨礙;而麻瘋女掃把朝空胡揮幾下,打倒了不少御林軍在地上申吟——
不會吧?捍衛京畿的御林軍,不會這麼不堪一擊吧?
四皇子不禁起疑,但又覺得情勢不妙,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想來個溜之大吉時——
麻瘋女不知何時已立在他的身後,還拍拍他的肩。「狐狸精,被我逮到了吧?看你還往哪兒逃?」
在四皇子嚇得魂飛魄散,來不及反應之際,已一個重心不穩,向後倒栽蔥,跌入蓮花池里,滿身污泥……
「我還沒動手,你就這麼想不開,自己先跳了下去?將軍可是會心疼的喔,狐狸精——」
麻瘋女抱著掃把,望著狼狽的他直搖頭。這丑女究竟是真瘋,還是假瘋?還懂得爭風吃醋?
居然嚇得他「狗吃屎」?這傳出去,往後他如何揚威立萬,成為一國之君?
老婦看到這一幕,直嘆精采絕倫,她趕緊憋住笑意,不敢造次,怕一不小心露出破綻……
而御林軍也個個目瞪口呆,最後還是御林軍統領機警,上前伸出援手︰「四皇爺,我來救你——」
豈知,四皇子才一肚子怨氣,伸出手拉住御林軍統領之際,御林軍統領竟被麻瘋女一腳踹入蓮花池,這下四皇子遭御林軍統領一撞,可真是跌個四腳朝天,非狼狽足以形容了。
「你——」四皇子指著麻瘋女,咬牙切齒。
「我來救你——」麻瘋女卻好似沒事人,無辜地望著他,有模有樣學著御林軍統領蹲身朝他伸出援手。「狐狸精——快把手伸過來嘛,快呀!」
四皇子傻了,不敢相信天底下竟有這等瘋女人!而且居然是唐修旻未過門的妻子?唐修旻居然能忍受她,還將她收留在府中,而且還能保持神智正常,絲毫不受影響?
看來,他得重新評估唐修旻異于常人的忍耐力了!
唐修旻一听見四皇子擅自帶軍搜索將軍府,心系段皓雪安危,絲毫不敢怠慢,快馬加鞭地趕回將軍府。
豈料,來到將軍府大門,卻看見御林軍吃了大敗仗似的垂頭喪氣,最絕的是,四皇爺更是衣衫凌亂,滿身的污泥惡臭。
四皇子沒好氣地狠狠瞪了唐修旻一眼,上馬後撂下一句狠話︰「你好樣兒!」
意指「你給我記住」!隨即嗚金收兵,一隊宛若斗敗公雞的軍隊。夾著尾巴,浩浩蕩蕩地逃離將軍府。
唐修旻還真沒見過奢華無度的四皇子有過這等狼狽樣!真不知是誰這麼大膽?有這等能耐?
唐修旻放下了顆心,看來,四皇子是偷雞不著蝕把光,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待唐修旻轉身入府,見著老管家,老管家愁眉苦臉地直抱怨︰「弄得將軍府雞飛狗跳、一塌糊涂,全得重新收拾……眾人是敢怒不敢言,幸好有段秀巧計退敵,否則,將軍府恐怕要面目全非了!」
「原來是雪兒戲弄了四皇子?可真是大快人心!」唐修旻開朗大笑,絲毫不把將軍府的損失掛在心上,只要無人受傷,也就不算吃虧。
老管家跟隨唐將軍已多年,從來也沒見過唐修旻曾幾何時如此開懷大笑過,頗感詫異,更覺欣慰,當下也不再愁眉苦臉。
想當年,他不過是孤苦伶丁、四處流浪的老乞丐,機緣巧合,他憑著年輕時闖蕩江湖的好身手,救了陷入敵軍重圍的唐修旻一命。唐修旻本欲封功行賞,卻被他婉拒,唐將軍見其孤苦無依,年歲已大,便收留他在將軍府安度晚年,又怕他自尊受損,便委予他管家重任,為唐修旻打理將軍府一切。多年來雖名為主僕,但唐修旻對他始終存著一分敬意,始終和顏悅色地相待……
老管家感此重恩,對待唐修旻更視如己出,盡心盡力讓唐修旻無後顧之憂。當然,也包括關心,擔心唐修旻的終身大事……
畢竟,唐修旻年歲不小了,為了國家大事,耽誤了不少青春,他可不願意像唐將軍這樣的大好人絕後——像他一樣,晚年無人奉養……
本來將軍婉拒海寧公主婚事,曾令他老人家著實擔心將軍的婚事沒有著落,而自從那精靈古怪的小乞丐……呃,不,貌若天仙卻童心未泯的段秀出現後,唐修旻不止是另眼相待,而且,始終用一種深情的目光,追逐著段秀的倩影……
尤其唐將軍親自照料段秀臥病在床的期間,府中上上下下早看穿唐修旻的兒女心事,早把段秀當作將軍夫人伺候著。只可惜,段秀好似不怎麼領唐修旻的盛情。府中上上下下奴僕深受唐將軍恩惠不說,可也著實喜歡沒有千金秀架子的段皓雪,希望他們匹配成雙,可不只因為愛屋及烏呀!
現在只求上天作美,促成一段良緣——
「您吩咐下去,趕緊準備,咱們明日動身起程!」唐修旻叮嚀若有所幸的老管家。
「這麼快?」老管家沒料到如此匆促。
「當然!」唐修旻心中自有一番盤算。「四皇子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他不會被耍著玩而毫無所覺,待他回頭找段秀麻煩可就不妙,將軍府只怕也月兌不了干系;再說,海寧公主流落民間,我得在消息走漏前將她救回,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而公主極有可能正在前往雲南的路上,所以我們愈快起程愈好。」
「小的這就去準備,將軍請寬心!」
待老管家恭敬退下,唐修旻亦召集幾位部將統領到書房商議行軍事宜,順便囑咐他們沿路追查海寧公主行蹤,暗中查探西夏探子動靜。
待一切部署妥當,已是子夜時分……
唐修旻折騰了一天,打了哈欠,想起與段皓雪的約定,連忙趕往薔薇園,看夜闌人靜、深閨房掩,想必佳人早已沉睡,不應驚擾。
唐修旻掏出懷中玉佩,來回摩娑玉佩上的名字,一心思念玉佩的主人……趕明兒個,他要她完全明白他的心意,說什麼也不許她離開他身旁。
想起今早親吻她時的繾綣情懷,他不由自主地心中泛起陣陣溫柔……若能得她長伴此生,這一輩子便再無所奢求了。
只是不知她心意如何?可明了他的情意?
是否也同他一般無時無刻掛念對方?是否願意一生一世跟隨他?
想不到他也有陷入情網的一天,而且對象竟是來歷不明的奇異姑娘!
來歷不明?對了,他除了她的姓名,其它便一無所知。雖然他並不在意她身世如何,便已打定主意,娶她為妻!
但……她氣質非凡、武功底子也不遜于大內高手,千變萬化的身分,雖然湘兒同他解釋過,是為行走江湖方便。而且,這塊價值連城的玉佩……令他不禁懷疑起段皓雪並非尋常百姓!
丙真如此,那麼,他要如何才能令她據實相告?如果她接近他是另有目的……那麼,目的又是何在?
若僅想殺他,他一條命心甘情願奉送,亦不足惜。若想禍國殃民……
不!不會的!她們主僕雖行徑怪異,但所作所為可都是俠義心腸,否則也不會為了成全一對有情人而大鬧「綺香樓」些;也不會為了保全將軍府,而冒險戲耍四皇子……她們古道熱腸,自己怎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
丙真看多了官場險惡,便無法再對人推心置月復?
唐修旻搖搖頭,嘆了口氣,無論如何,他絕不會放棄雪兒!放棄這一生唯一的真情!絕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