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什麼事?」帝車回到ど鳳宮,卻被擋在門外。
花柔為難地垂頭,「主子說要安靜,不許……不許任何人進去。」
「她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嗎?」帝車陰沉著臉。
「……我想要安靜一下,你今天去別的地方吧。」房間傳出玉阡蘿淡淡的聲音,冷冷清清,听不出任何感情。
房間內漆黑一片。
「玉阡蘿,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讓我進去。」
停頓半刻,「我要安靜,現在。」
帝車左右看看跟侍在側的花柔雨潤。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可以嗎?」玉阡蘿聲音依舊。
「明天是祭天大典,我要你參加。」他要在明日公布他們成親的消息。
祭天大典?那是多麼尊貴重要的日子啊。她想她明白他的意思。
「玉阡蘿?」
「……好。」一晚上的時間考慮應該夠了。
帝車深深地看一眼漆黑的房間,嘆息。
☆☆☆
「說吧,發生了什麼事?」坐在書房的藤木椅上,帝車垂眼看著跪在地上的兩人。他知道一定是有事發生,不然玉阡蘿不會不讓他進ど鳳宮。
「主子知道了。」雨潤口快地道。
「知道什麼?」
「知道、知道是您殺了她。」
帝車面色一變,身體向前傾,「她怎麼會知道?」是誰告訴她的?
雨潤和花柔對視一眼。這樣的情況應該實話實說吧?「是贊采蘭小姐說的,她和主子鬧得不是……很愉快。」
應該說相當不愉快。
帝車慢慢地靠回座椅,深深地呼吸,黝黑的眸子射出復雜難懂的光。這丫頭越來越過分了!
「王……。」
「她說了什麼嗎?」
「沒有,自我們把主子抬回宮,主子就只說了一句話︰她要安靜,任何人都不許進來……包括王。」
「她怎麼了?」為什麼要抬回去?他的臉上寫滿關心。
「主子昏倒了。」花柔簡潔地道,「不過沒有什麼大礙,只一會兒就醒了。」
是打擊太大了吧。帝車在心里深深地嘆口氣,「你們下去吧。」一切只有待她平靜之後再解決了。
「是。」
「等等。」他喚住已經走到門口的兩個人,「你們向天關報告了嗎?」
「還沒來得及。」一整天他們也沒見天關將軍的影。
「以後玉阡蘿的事不用向他報告了,有事我會直接問你們。」帝車疲憊地揉揉眼角,「記住,你們下去吧!」
現在的天關已經不是站在他這一方,他不能讓他知道更多事,尤其是這件。
「是。」
壓下心中的疑惑,兩人背門而退。
書房散發點點薰香的味道,窗外樹影搖動,白雲浮蕩遮住玉盤似的明月。
☆☆☆
第二天清晨,青草上的露珠緩緩滑落。
帝車站在ど鳳宮門旁,一襲純紫色的寬闊長袍,左右袖口繡著翩翩欲飛的聖鳥吉光,領口和對襟是淡黃色的寬延。束發金冠,尊貴無比。
祭天大典舉行在即。
「王,要不要小人去催一催?」花柔跟在身後,小聲道。
不知主子是鬧什麼別扭,眼看時間緊迫,卻仍關在房間里,一點消息也沒有。
「不必。」帝車淡淡地道。
又過了一刻。
「王……」
帝車揮手打斷她。
又過了兩分鐘,ど鳳宮的大門徐徐打開,門庭當中玉阡蘿款款而立。陽光灑在身上金光燦燦,奪人雙目。薄紗長裙領口大開,兩翼錦衣相互交疊錯過,腰間束緊,裙擺拖地。她秀發盤起,斜插金穗釵,翠眉微挑,靈動的雙目淡涂妝容,冰肌玉骨,高貴非常。
帝車的目光依舊淡淡地停在她身上。
她徐步走向他,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糾纏。
「終于出來了。」他執起她的手。
玉阡蘿注視那雙久違,卻又時時在身邊的雙眸,「你確定要娶我為王後?」這是一生的誓言,她要確定。
「是。」他握緊她的手,「有許多話我要對你說,等祭天大典結束,我們好好聊聊。」
「……好。」
玉阡蘿任由他牽著她的手,走過花園,走過大殿,走向祭天的所在。
人群紛紛讓開一條寬敞的道。他們執手穿過,她並沒有忽視人們或犀利或不屑或溫和的目光。
十二級台階之上太階孑然而立,黑衣在陽光下更顯陰暗。
不經意地和他對視,玉阡蘿極淡地一笑。他,已然知曉她恢復了一切的記憶。
「準備好了嗎?」帝車看向她,目光柔和。盡避面前阻礙重重,他們也還是最終走向了幸福。
「是。」迎著他的眼眸,玉阡蘿堅定地回答。
這一天,將是所有人都難以忘記的一天。
☆☆☆
「一個月後,我將迎娶敕廿玉阡蘿為妻!」
帝車此言一出,祭台下面的人立時炸開一鍋粥,反對聲一浪高過一浪。不論宮廷內的大臣,還是宮廷城牆外面的百姓,他們共同的聲音震動了蒼穹。
玉阡蘿甚至感覺天在震動。
帝車緩緩地抬高手,晴朗的天空一道驚雷劃過。
喧鬧聲安靜下來。
「我心已定,不容更改。」帝車的聲音飄在空中,傳入每個人的耳朵。
「王,不可以呀!」一個蒼老的聲音顫巍巍地響起,眾人的反對又隨著這反對的聲音再次高漲。
玉阡蘿站在祭台上平靜地面對這一切。出乎她的意料,原本堅決反對的北落反而並沒有參加到這場拉鋸中,只是比她更平和地看待這一切。仿佛一切與他無關。
「安靜。」大法師終于出聲。
「請大家安靜。」玉阡蘿向前邁出一步,走出帝車保護她的圈子,「我有話要說。請大家給我一點時間。」
「簡玉國和羽國原本一家,是因為兩個兄弟的爭斗而逐漸分離,各自為政。兩個國家千百年來爭斗不斷,都為了各自的野心——當然,出于和平的目的也好,總是在戰爭的氣氛中,沒有人真正得到安寧。」
隨著她的講話,人群漸漸安靜下來,「我是羽國的人,我的責任是保護我的國家和人民的安全,保證他們能夠幸福地生活……可是我沒有做到,我們仍在戰斗,我所希望保護的人民仍不時地有人死亡。戰場上鮮紅的血並沒有沖刷我的靈魂使它更高尚,現在,我反而為之感到自己的沉淪。我們需要的是什麼?你們問問自己。是戰爭嗎?」
「戰爭持續了幾萬年,你們還要它繼續嗎?我的父親曾對我說,你要愛護你的人民,要愛他們比自己更多,我想我可以做到。我愛帝車,我也愛我的人民……我的人民,是天朝的人民,是簡玉國和羽國的人民,我相信我們可以共同努力,使這個國家更加團結,更加安寧。我希望在以後的日子里,或者是我們兒女那一代的時候,簡玉國和羽國已經消失,成為歷史中的詞語。真正存在的是天朝,我們現在這個國家!」
玉阡蘿掃視所有人,「我們的安寧是需要大家共同創造的,我希望我們的人民也能夠真正做到平等,讓所有相愛的人能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論他們是哪兒的人,都可以生活在一起……愛情,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力量,它可以戰勝一切。我們擁有它,所以我們是不可戰勝的。明天,請讓簡玉國的人說,我們是天朝的人,也同樣地,請讓羽國的人可以驕傲地說我們是天朝的人,我們平等、安寧地生活。」
她的一番話幾乎震驚了所有人。
「我,將成為你們的王後,這一次不是為了國家不是為了人民,也不是為了讓大家可以獲得平等,只是因為我愛你們的王。我希望可以陪著他走完一輩子的路,不管它有多麼漫長、多麼崎嶇,我希望和他一起走過。」玉阡蘿深深鞠躬,結束這段話。
北落凝視地面的眸子劃過笑意。終于……她開始行動了。
☆☆☆
「你說得很好……非常好。」帝車斜倚床榻,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卸下一身行頭,換上便裝的玉阡蘿感到一身輕松。「我應該謝謝你的夸獎嗎?」她淡淡一笑。
「你說的是真話嗎?」
她挑眉,「什麼?」
「你說無論前面的路多麼漫長、多麼崎嶇都會陪我走完一輩子,這句話是真的嗎?」
「是,只要你還牽著我的手。」
帝車沉默,視線停在她的影子上,「贊采蘭說的——」
「都過去了。」她打斷他,「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她不想听。
真的過去了嗎?「玉阡蘿……」
她來到他身邊,淺淺笑道︰「以後要對我好一點,知道嗎?」
「我現在對你不夠好嗎?」
「要更加好。」這樣她的心會更加平靜。
帝車一笑,「是,王後。」
玉阡蘿笑了笑,「……那個,北落不是一直反對我們嗎?怎麼他今天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不是不識大體的人。」雖然心里反對,但是不會當著眾人的面表示出來,讓他為難,「不過這並不代表他不會反對這件事。」
他的反對並不算什麼,主要是看你的態度啊。玉阡蘿笑笑,心里想。
帝車關切地看著她,「身體好點兒了嗎?花柔說你昏倒了。今天又忙著讓你參加祭天大典,沒來得及叫醫官給你看一看。」
「我沒關系了。」她輕描淡寫。
當時是個很大的打擊吧,「對不起,我——」
「都說了不要再提。」
帝車有一瞬間的詫異。她的神情……
「怎麼這麼看著我?」她有些不自然地笑笑,「不認識我了嗎?用那麼奇怪的眼光看我?」
「沒有。」帝車收回迷茫的目光。
月光透過窗紗斜照進房間,可是比起里面照明的晶石,它的光卻又是那麼微不足道。
「明天還有祭天儀式?」听花柔說要連續三天。
「是,後天也有。」
「我還需要參加嗎?」
「不一定要參加的,隨你的想法。」
「你希望我怎麼做?」
「我當然希望你能參加。」她現在已經算是天朝的王後了。
縴眉一挑,「帝車,你在想什麼?」對著她露出心不在焉的樣子,是為什麼?
帝車抿一下嘴唇,似乎在思考怎樣說。
「帝車?」她確定他有心事。從祭台下來就發現了。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為什麼你在宮里的消息會傳出去,按道理講他們怎麼會發現呢?」他輕撫下頜,精光乍露,「除非他們曾經在宮里看到了你——鬧刺客那幾天你發現周圍有奇怪的人嗎?」
這個精明的男人!「沒有。」玉阡蘿搖頭,「我沒有留意。有沒有可能是——北落?」
「不會。」他可以肯定,「為什麼你會懷疑他?」
「我只是隨便問問。我知道反對我們的只有他一個人,其他人我不清楚。」玉阡蘿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麼?」帝車放松身體,平躺在床上。
「我……什麼時候可以見我父親?」
帝車身體一僵,只一秒鐘又恢復原狀。
「我听說我有父親,是不是?」
帝車舒展一下眉頭。剛剛利炎進宮要求見女兒,被他婉言拒絕,沒想到這時她又提到這個。
「我不能見他?」
「不是,過幾天吧,等祭天大典結束之後,我會請他來大殿。」他最大限度也只是讓他們在公開的場合見面而已。」
「好。」玉阡蘿應聲。
餅了一會兒,她軟綿綿地趴到他的胸前,眼楮望著映在地上清涼慘白的月光,窗紗的影子在月光上飄動,「你為了我費了不少心吧?」
或許之前不明白,但是如今她知道很多時候他在遷就她。沒有語言,盡量辦他能夠辦到的事,默默地遷就她。
從人間回來這一段時間,可以說是她最幸福的時光。
可是任憑怎樣伸出手來,企圖留住美好的時光,它終究還是悄悄從手指縫中溜走。一去不返。
「其實,」他撫模她柔順的長發,「這樣的平靜是我最想要的。」
「希望所有人都可以擁有這種平靜,無論是誰。」
滑動的手停了一下,「是啊,所有人。」
☆☆☆
花園中,北落極為專注地盯著一朵枯萎的慕葉花。一襲白衣在火紅的花叢中更顯挺拔,「這朵花枯了。」
帝車倚坐石椅,自顧地喝上一口上好的釀酒。修長的手指沿著小巧的酒杯畫了個圈,「花開花敗自有時。你是想說你在為它而哭嗎?」
「王。」北落回身一笑,彈掉身上沾著的花粉。
「喝酒吧,別再盡說些似是而非的話。這樣你累我也累。」
北落撩衣而坐,爽快地喝了一杯。
天空的一端烏雲層疊,細細地飄下雨線。
「這樣的天氣飲酒觀花,可真是令人神清氣爽呢。」北落仰望天空,「您認為這雨會大嗎?」
「也許吧。但是這種清涼的氣氛很是難得啊。」幾天來悶熱得要命。
北落瞥一眼帝車,舉杯一飲而盡。
「王……」
「我意已決,不會再有更改。再說也已告知天下,不容有變。」帝車明白他想要說的是什麼話,先行封住他的口。
北落遺憾地掀動嘴角。被看穿了呢!
「王不覺得她昨天在祭台上的話是有一定意義的嗎?她的話……她是要有所行動了吧?是給敕廿利炎一點暗示?」
帝車不自然地一笑,「你太多心了。她講的話無論怎麼想,都是希望和平的話,而且,有一定道理。」他也是啊,昨夜並沒有怎麼睡,她在祭台上的眉梢眼角,語氣的輕微變化,都是他太過熟悉的了。口口聲聲「人民」的玉阡蘿是以前的神態啊!
「其實,」他自斟,「我們統一了天下,也是希望沒有戰爭,過平靜的生活,可是現在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樣安寧,還是有許多的不穩定啊。」
「那是需要時間的,目前來說,即便當初是羽國勝了,收了天下,她也不會治理得比現在更好。沒有一種制度是不需要緩和的時間的,我相信最多再過五十年,天朝會像以前我們的簡玉國一般祥和。」
「你說得有道理,但並不代表我們可以推卸所有的責任。」清風吹來,帝車感覺一股清爽之氣。「我們的天朝有幾個人可以說對待羽國像自己人民一樣愛護呢——」
「王!」
極力隱忍怒氣的聲音打斷他們談論政事。
「王,您怎麼可以這樣呢?!」贊采蘭不顧一切地跑到帝車跟前,杏目含著控訴的光,「您怎麼可以娶玉阡蘿為主後?!」說是要她去辦事只是找個借口支走她而已,真正的目的是沒有阻撓地和玉阡蘿成親。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那麼愛你?」
帝車起身安撫,被她一把推開。
「為什麼要這樣啊,我有哪里比不上她?我對你沒有她對你那麼好?還是我沒有她漂亮?」她為他,命都可以不要,為什麼他卻這麼對她!
「采蘭,我的感覺早已對你說得很清楚了。」帝車面沉似水。她戳破玉阡蘿被他殺的這件事他沒有追究,並不代表她可以繼續任性胡為,「你好好控制你的情緒,我不想看你這樣的哭叫喊鬧。」
「難道我做什麼都比不上她嗎?她可以為你死,為你犧牲一切嗎?」贊采蘭淚水連連,雙眸射出恨意。「在她心里你根本就是她利用的一顆棋子而已,為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你就這麼喜歡嗎?!」
嘆息,「北落,你送她回家。」他淡淡地吩咐。她根本已經歇斯底里,無法溝通,再多說什麼也是無濟于事,「你好好安慰她。」
「是。」
一直在旁邊悶頭飲酒的北落終于抬起頭,望向面孔有些扭曲的女人。他早警告過她做得不要過分,否則會引起王的不悅,看來自己的話他這位遠房表妹一句也沒听進去。女人啊女人,不過如此。
「不用!」贊采蘭憤然轉身離去。
「王?」他還要不要去?
「由她去吧。」
☆☆☆
「玉阡蘿!」贊采蘭氣勢洶洶地闖進ど鳳宮。宮女見是她,沒一個敢上前攔住。
玉阡蘿放下梳子,整理才梳到一半的秀發,不急不徐地轉身面向房門口惡狠狠地瞪視她的女人。「你好,贊采蘭小姐,不知到ど鳳宮來找我有什麼事?」她揚起淺淺的笑,「花柔,請贊小姐進來。」
這位主子還真平和,「是。」花柔道。
「滾開。」贊采蘭撥開上前的花柔,直直向玉阡蘿走去。
「主子!」花柔驚呼,上前拉住她的手。
贊采蘭反掌甩了她一巴掌。
「姐!」雨潤連忙上前扶住嘴角流血的姐姐。
「住手。」玉阡蘿喝止,「你這是來做什麼?打人嗎?」她轉向花柔,「沒事吧?你先下去。」
「我不只要打她,我還要打你呢!」贊采蘭恨恨地道,冷不防上前又甩過一巴掌,「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玉阡蘿沒想到她會這樣,硬生生地挨了她一巴掌,白女敕的臉頰立時起了五個指印。
「主子!」
「都給我滾下去!」贊采蘭呵斥,胸口喘息不停,「你究竟給帝車吃了什麼迷魂藥,讓他心甘情願地上你的當?」
「我沒有讓他吃什麼迷魂藥,我是真的喜歡他。」玉阡蘿無視面上火辣辣的感覺,平靜地說。
「你——」贊采蘭氣急地抽出腰間一尺長的短劍,玉阡蘿越是平靜,她越是生氣,「我說過我會殺了你,不會讓你如此得意。」她自己得不到,也不會讓這個狡詐的女人如意。現在她就殺了她,看她還怎麼勾引帝車!
「啊!」
ど鳳宮頓時亂成一團,宮女們四散逃開。
「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贊采蘭揮劍上前連刺幾劍都被玉阡蘿巧妙地閃開。
「王第一次沒有殺死你,這次我一定不會步他的後塵,我要讓你死了也永不超生!」她一邊惡狠狠地說一邊接連刺下。
眼見玉阡蘿仍毫發無傷,她不禁怒氣更甚。手握短劍,口中急切地啟動咒語。她要讓她死得很難看。
「惡毒的瘋女人。」玉阡蘿縴眉緊皺。
這時,她己經被逼入牆角,再沒有躲避的去處。
贊采蘭施法。
千萬根針一樣細的鋼釘向玉阡蘿噴射過來。她右手在空中劃出弧形,鋼釘盡落她的掌中,只見她手一翻,原本刺向她的鋼釘竟掉轉地飛向贊采蘭。
「啊!」贊采蘭不禁驚呼。就在距離她只有一指之遠時,她被凌空抽起,迅速遠離,待重又站回地面,才發覺已在帝車的懷中。所射出的鋼釘也盡在他的化解下成為細細的塵埃。
帝車沉重地望向目光閃爍的玉阡蘿。
原來她一直是在騙他。什麼記憶消失、法力全無都是騙人的。
「主子,您沒事吧?」跑去找人的雨潤終于趕回ど鳳宮,關切地跑去玉阡蘿身邊,「主子?」怎麼氣氛這麼凝重啊?
她趕緊屏息靜氣。斜眼打量整個房間,已經亂得不像樣子,各處都有損壞。
靜得針落可聞,但玉阡蘿感覺得出洶涌的氛圍。
輕輕的腳步聲傳來,北落有些氣喘地進來。
「這是……怎麼了?」看見破亂不堪的房間,他怔住。雨潤說贊采蘭來ど鳳宮鬧,他不以為只是普通的吵架或者……總之,他沒想到竟會鬧到這種地步。
瞥一眼帝車,只見他臉色極為難看。
「王!」
這時贊采蘭才算驚魂方定,「您這回終于知道這個女人是在騙你了吧?什麼忘了一切,沒有了法力都是騙您的!她幾乎殺了我!」
原來這一切是玉阡蘿弄的。北落沉思地望向她。真是厲害的女人,居然這種情況下仍面不改色。
帝車松開手臂,放下贊采蘭。俊顏陰沉得比外面的天氣更甚。
騙人的,都是騙人的!他感覺心痛得無以復加。
「王!」贊采蘭抓住他的衣袖不放手。
「北落,帶她下去!」
「不要,王——」贊采蘭還要講,卻被北落一把拽走,「王,你不要相信她!」臨出ど鳳宮,她仍大聲尖叫。
「夠了。」到了長廊,北落松開手,還她自由。
贊采蘭得意地冷笑,「這回我看她要怎麼辦!」王的性格那麼強,絕對不會原諒她了。
「不是她怎麼辦,而是王要怎麼辦。」北落瀟灑地抖抖衣袖。
「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啊?」她的情緒平穩了一些。
「成親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除了死人大概全天朝都知道了,王要怎麼辦?不是簡單地取消就可以了事的。」這樣一來,羽國的人都會認為受了王的愚弄,不鬧得底朝天才怪。
「那——」
「你做事太莽撞了。」難以成大事。
贊采蘭把心一橫,「大不了再打一仗。」她就不信羽國的人還能翻天不成!
他真的懷疑打了這麼久的仗她是怎麼活下來的。
北落同情地看她一眼,自顧地離去。接下來的事,恐怕更有看頭。
☆☆☆
混亂的ど鳳宮,帝車和玉阡蘿相互沒有向彼此靠近一步,仍在原地陰沉對峙。
窗外風雨大作,大開的窗子被風吹得啪啪作響,房間里灌滿涼風。
「你不問問發生什麼事,就這麼放她走了?」玉阡蘿率先開口。
「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帝車直直地瞪視她。
「我說的你信嗎?還是叫別人去說為好。」
帝車深吸口氣,左眉微動,「雨潤說采蘭來你這兒,和你吵了起來。」
「吵了起來?她無緣無故打了我一嘴巴,還拿著劍要殺我——這僅僅是吵了一架?」玉阡蘿冷笑。
帝車目光一閃。現在他的確也還是可以看到她左邊的臉頰微微有些紅,「你……」他遠遠地向她臉頰的方向伸出手,而後又垂下。
「她傷不了你的,不是嗎?」以采蘭那樣的法力,有十個都會死在她的手下。如果說有人可以和他的法術抗衡,那麼除了太階就是她了。
玉阡蘿猶疑地微顰縴眉,緩緩地走向他。
「帝車——」
「所有一切都是你設計的吧?刺客的事也是你讓逃走的,我——也是有目的地接近!」
「不是,我只是才恢復了之前的記憶。是在贊采蘭說是你殺了我的那一天。」
「你的意思是我的猜測錯了。」帝車眉頭一緊,「繁露道只有你一個外人知道,刺客卻偏偏從那里走。所走的路線全都是我帶你走過的,你真的以為我一無所知嗎?」他只是傻傻地希望那只是巧合!可事實證明了他的自欺欺人。
「我是個外人?北落、天關都你的自己人,只有我是個外人,是吧?!」
「我們在說刺客的問題,事到如今你不要硬撐下去嗎?!是不是要等我抓到那個人你才會招?!」
玉阡蘿停下腳步,冷笑,「那麼說你現在是在審問我了?要我招供?」
「我只想要你的實話。」
「然後呢?」玉阡蘿怒極反笑,「和那刺客一同定罪?」
「玉阡蘿!」她這是在逞口舌之快。
「你對我的信任只有這麼一點嗎?」玉阡蘿注視他的眼楮,他沒有任何反應。
「好。」她殘忍一笑,「那個刺客是我放走的,是我告訴他出去的途徑的。」
她說了出來,他反而平靜了。
「不過,不是我叫他們進來殺你的。我的記憶也的確是前幾天才恢復過來的。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這是事實。」玉阡蘿繼續,「我希望你不要在盛怒之下說出不理智的話,我受不了。」
帝車努力調息呼吸,「你想要我怎麼說?」說「啊,原來如此,我們來擁抱一下吧」?
「我叫他出去,只是不想他們傷害你,雖然明知道他們根本不是你的對手,可還是不希望他們在你周圍出沒……你懂我這樣的心情嗎?」
帝車冷冷注視她,「然後要他出去鬧得人盡皆知?」
「說來說去你還是不相信我!如果我沒被你殺死,我會安靜這麼久的時間嗎?如果我活著,我一定會再度率領我的人民爭取勝利!而且我鬧得人盡皆知有什麼好處……說不定你還會再度為了保住表面的平和而殺了我啊!」
「你……」她的話像刀刃一樣狠狠刺痛他的心,「你明知道我不會再一次……不會再一次的。」
「我不知道。」玉阡蘿冷冷地道。
帝車心痛地閉上眼楮。腦中突然有一道光一閃而逝。
見他這樣,玉阡蘿有些心疼地上前一步。叫他不要說失去理智的話,但她好像說了更多沒有經過大腦的傻話刺激他。
他突然睜開眼楮,目光犀利。
「你父親是克羅城反賊的主子吧?!」不然她憑什麼放他走、那個刺客又憑什麼听她的!
「不是!」她失口否認。
她應該抵死否認放走刺客的!這樣一來,反而把父親牽扯了進來。現在她才發覺。
「我是羽國的公主,他不听我的听誰的!」玉阡蘿迅速找個理由,「在你心里,你根本沒有把羽國的人和簡玉國的人放在同一水平線上,即使你統一天下,在你自己那片心海,還是沒有將天下盡容你心。對你而言,羽國的人是垃圾吧,不值一提的下等人。現在的他們也只是最下層的人而已啊!」
「你不要岔開話題!」帝車一針見血,「你父親的事我會查得水落石出,不會冤枉他。」
無語。
「如果是他,我不會放過他!」那些羽國的反賊,殺了多少無辜的百姓啊。為了制造混亂的目的,他們所殺的人所流的血,可以流成一條河。
「帝車——」
「你還想說些什麼?」帝車面無表情。
冷風吹進,玉阡蘿冷不防打了個寒戰。
「我真的不是存心欺騙你,你相信我。」她深吸口氣,「我只是……想主觀地消去過去的記憶,讓我們忘記那段令雙方都痛苦的記憶……用心去經營現在的愛。我們都比過去快樂很多。」
是因為多了一些在人間的生活嗎,她的態度柔和了許多。這在以前那個女戰將口中是永遠不會說出來的。
可那不是說消去就可以消去的,即便雙方不提,將一切掩在心中,但是它還是在一個不遠的黑暗角落,時不時地跑出來向你揮手,提醒你它的存在。這樣的痛苦他不想再經歷、不想記起,可確實是有些東西不是你說要就要說不要就不要的。他們努力不去觸踫,努力隱藏,可越是小心翼翼就越是顯得那樣的不自然,反而突顯它的存在。
有人說,忘記過去的辦法就是坦誠面對它,不要逃避。
他們也應該面對吧?
帝車深呼吸,「好,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要老實地回答我——你說你是真的失去了記憶,在人間生活。那麼你告訴我,是誰帶你回來的,你只需要告訴我這個。」
玉阡蘿垂頭。
這是她所不能說的。
太階——她不能讓他陷入危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