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領!首領!」
顛顛跑過來的是負責劃槳的船員埃里克,中等身材,一頭灰色的短發,下巴處有一道疤。見到萊斯就像見到親人一樣,感激涕零,「首領,昨天那個女的要見你!」
「昨天那個女的?」他的女戰神嗎?
「就是和首領比武的那個女的。」
听到凱瑟琳指名要見他而過于興奮的萊斯並沒有留意埃里克講話中帶著的哭腔,極迅速地向船尾走去。
「埃里克?」斯文疑惑地看向他,濃黃色的眉皺起,他卻沒有忽略微有些發腫的埃里克粗糙的面皮。
「你的臉?」他指了指,「怎麼了?」
埃里克土灰色似乎從出生就沒洗過的臉現出前所未有的委屈,「一大早我在劃槳,可那個女人就突然跑過來跟我大喊大叫又比比劃劃的,我听不懂,也看不懂,結果她就打我……嗚……打了我好幾拳,卡利過來問清楚才叫我來找首領……」他又不是故意不幫她,而是真的听不懂嘛,怎麼下手那麼重?
「不光是臉,她還將我踢到地上,踹了好幾腳。」他告狀。
看著一臉郁悶的埃里克,斯文頭痛欲裂。他這個樣子……像是海盜嗎?
在他們自己的船上被俘虜欺負成這樣?
揉著愈加沉重的頭,斯文長吁短嘆。
「你找我?」
萊斯故作步伐穩健地來到船尾,便看到凱瑟琳心急如焚地搓著兩只手,在甲板上走來走去,他的船板他有信心,但如果再不阻止,怕是有磨破她腳上那雙廉價皮鞋的危機。
「啊,你終于來了!」和那些語言不通的小海盜果然說不通,「你是要把我們賣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嗎?」
「事實上——」
凱瑟琳緊張抓著衣角,專注盯著萊斯一開一合的口,過于曖昧的目光令他胸口一窒,天哪,還沒有哪個女人給他這樣強烈的想要擁有她的感覺。
「怎麼樣?」凱瑟琳問。
萊斯清清喉嚨,「你現在才有這個覺悟嗎?」一般人被他們抓住有什麼下場不是早都知道嗎?盡避已經打定主意不會將她賣掉,可他還是忍不住問。她看起來很聰明的樣子啊!
丙然!
晴天霹靂的感覺,「不是……要贖金的嗎?」
「我的小寶貝,你真是可愛。」萊斯輕捏一下她的臉,柔女敕滑手的感覺仍留在手指,激起身體某處脆弱的神經,「你以為你的家人能為你付多少錢?五個埃爾銅幣?還是十個埃爾銅幣?」他還是知道平民的家里是什麼情況的,別說一個漂亮的女兒,就是最愛的兒子,他們也不見得拿得出這麼多錢,更何況這些錢在他眼中一文不值,賣到遠方也比這些錢要多得多!
「付出這些錢你就會放我走嗎?」凱瑟琳思維飛速轉動,以致忽略了萊斯輕佻的舉動,「是這樣嗎?嗯?」
「不。」萊斯輕笑,「小寶貝,你在我眼中可不止這麼點兒小錢。」
「那你要多少?」凱瑟琳拍掉他趁機伸過來的粗糙大手,「多少銀幣才可以?二十個?還是五十個,再不然……一百個?」「瞧,小寶貝,你嚇到我了!你哪里來這麼多的錢呢!」雖然看上去她像是受過教育的上等人,可她的確是個平民啊!
「是不是有這些錢你就會放了我?」
萊斯嗤笑,「我說過,你在我眼中可不只這些錢!」
難道要賣到其他國家做妓女嗎,因為他看上她的姿色?
「那你要——」
「我要你呀。」
震驚,茫然,身體忽然失重地落到他的懷中,凱瑟琳被緊緊地鉗住。
幽藍的雙眸深深地看著她,看起來似乎極深情的樣子,他猛然俯下頭吸吮她豐滿的唇,嬌女敕得一如他的想象——
「噢!」
不等他開口,已在邊上看半天好戲的海盜們代為驚呼。
這個女人……
彎腰,青筋暴露,痛苦來源于保護了三十來年的命根子。
「你要是再做這種無賴的舉動,我會讓你即使下到地獄也不得安寧!」凱瑟琳用手背狠狠地擦拭漸漸紅腫的嘴唇。
這個無賴,他竟敢強吻她?!
凱瑟琳狠狠地瞪他一眼,跟這樣獸性十足的瘋子實在沒必要談下去!她甚至懷疑即便談了,他是否能听懂人類的語言。
「你……」萊斯伸手抓不住遠去的寬大的裙擺,冷汗漸漸減少。
丙然是……與眾不同的女人!
他喜歡。
他要她?
那個被稱作瘋子萊斯的人果然是個瘋子呢!
竟然趁她不備強親她,找死也不會找得這麼對路。雖然說目前被販賣到遠方國家的危機是解除了——他說要她,也就是代表不會賣了她的意思吧?或許她可以這樣理解,但,這或許是比那更為恐怖的開始。被迫成為海盜的女奴,日夜受無理的壓迫與侮辱,失去更多的自由,嚴肅的父親——可敬的布洛利伯爵知道後,一怒之下與她劃清界線,再不認她這個女兒了——哦,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可怕的事嗎?
那個該死的海盜,為什麼偏偏是她遇到這種事呢?
事情沒發生之前人們總是懷著僥幸的心理,現在,這時這刻,可愛的小馬拉提醒她海上的強盜們凶狠殘忍的話極度清晰地在腦中回響。也許,現在家里已經知道了她被俘虜的事了呢,他們會趕來救她的吧?在她被販賣或成為海盜婆子之前?「凱瑟琳……」
無精打采地看一眼,這些將一切殘忍告知她的同伴們正香香地吃著他們的午餐,似乎將恐懼拋給她,恐懼就完全在他們體內消失了一般,竟然還喝起了酒?!
作為俘虜,他們的招待未免太過好了吧?
吧肉,面包,還有男人愛喝的小酒——哈,再過兩天,也許讓他們走都不要走了呢。
凱瑟琳抓過一個面包,狠狠地咬下去。接著嘆口氣,望向遠方,這幫海盜們不知又搶了哪里,將好多箱子抬了上來,正歡呼著慶祝。
憑什麼他們都那麼高興,只有她一個人愁得跟什麼似的!反正現在她不是還沒有被下最後的判決嗎,還是有機會的!
「哎!」將一個捧著一盤新鮮兔肉的小海盜叫住,跑過去一把搶過來,「這個我要了!」
見識過卡利怎樣被她打得落花流水,小海盜愣了一下,也不敢多做回應,生怕像早晨的埃里克一樣只因為不知所謂的原因便被打腫了臉,瑟縮了一下肩膀,迅速地跑開了。
「大家一起吃吧!」
將搶來的食物堆在船板上,凱瑟琳抓過托爾的酒灌了一口,嗯……早晨萊斯侵入她口中余留的便是這種味道……
呸呸呸!
她在想什麼,那個骯髒的死海盜!凱瑟琳動作粗魯地用手背擦著自己的嘴唇,如果被柔弱不堪任何輕微負荷的媽媽看到,一定會嚇得昏了過去。
好奇怪呢,她在這種情況下竟還有心思想到這些!
「對于一個女人來說,這種酒確實烈了……一些。」高個子海格嘟著厚唇,溫吞的話在凱瑟琳無意間的掃視下停頓,微黑的臉不經意地紅了。
艷紅色的船帆高掛,在陽光下耀眼而醒目,海風總是在刮,似乎從沒停止過,龍頭船的船頭熱鬧喧嘩,眾人都為意外得到的財富而慶祝,他們只是打算在美爾海岸撈些漁民和修道院的小財而已,沒想到竟遇到不知哪個遷徙的貴族,整整一箱的金幣全收入囊中。
唱著普羅古老的歡歌,推杯換盞。
萊斯大口喝著新搶來的酒,味道有些怪,還不及他們自制的酒味美。
「首領,奇襲美爾果然是個英明的決定。」卡利恭維道,自從被凱瑟琳打敗後,隔早又看到埃里克平白無故挨了打,他總是盡可能地躲著凱瑟琳。
「就知道拍馬屁。」維爾菲嘟噥。
「卡利說得沒錯。」
「在美爾的北部已經有普羅的土地了,在冬天之前我們也應當再找一塊富饒又適合耕種的土地——」萊斯道,在忙碌的人群中看到一個身影,「嗨,梭魚!」高叫一個人的外號,因為其行動靈巧快速而被叫做梭魚,久而久之反而大伙都忘了他的真名,「我的兔肉呢?!」
梭魚硬著頭皮上前,看來指望首領忘記某件事實在是很渺茫的希望,「被……被……」
「大點聲!」維爾菲大吼,看起來一點男子漢氣概也沒有,哼哼的連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全!
梭魚身體一僵,「報告首領,兔肉——被那位小姐搶去了。」
雖然沒有人知道凱瑟琳的名字,可一說「那位小姐」,大家都知道指的就是她。
「哦?」他的小寶貝?萊斯咧嘴一笑,揮揮手示意梭魚下去,就像沒有發生這件事一樣照吃照喝不誤。
這匹可愛的小烈馬,果然有成為海盜婆的潛質啊!在海盜船上搶東西?頭痛的感覺再次突顯,萊斯端著酒杯不知是該喝,還是該放下。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實在不小。
可是,他如果以為這件事就是偶發的小事件,那麼接下來的事幾乎令他頭腦崩裂爆開——
「報告軍需官,那位小姐……搶走了我的睡袋。」第一天晚上有人說。
「那位小姐把我們的睡袋搶走了。」第二天晚上依然有人說。
第三天晚上,「那位小姐……」
他現在一听到「那位小姐」這幾個字他就頭痛!
「首領……」除了首領,他不知道誰還能打得過——那位小姐!
睜大眼楮看著跑來告狀的他的軍需官,「怎麼了,斯文?你看起來很不好。」臉色相當差,似乎涂了一層灰。
「——那位小姐……」
棕色柔順的卷發微亂,月光下潔白如玉的臉龐,即便睡著也顯得極為生動的豐滿嘴唇……好想再嘗一嘗它的味道,不知是否一如記憶中的甜美、刺激——
「噢!」
前一秒腦中旖旎的畫面在下一秒被現實硬生生地擊毀。
突起的腳步,即使是刻意放輕了聲音,依然使她從朦朧的睡眠中警覺。
揉著冒著金星的左眼,等到撐開眼皮,模糊的影像漸漸變得清晰,凱瑟琳瞪著遠比星星更耀眼的眸子,卷發散在厚實的毛衣大衣上嫵媚多姿。
「你……」她的防備心是不是太重了一點?
「你要干什麼?」
萊斯一怔,然後吃吃一笑,幽藍的眼楮輕佻地看著她,「你認為我要干什麼?」他的確是想要干什麼,可還沒有動手呢。
扯開膀子劃出一拳,卻被準確無誤地攔截。他握著冰冷的縴手,「你似乎太過暴力喲。」
「這不應當是由你口中說出的話。」配用這個詞的應該是他們吧!
「呵呵,親愛的,小寶貝,我來可不是和你吵架的。」
凱瑟琳冷冷地斜睨他,「別這樣說,在這樣寒冷的夜里,我的五髒六腑都會凍僵。」親愛的?小寶貝?她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呢,即使有厚實的毛皮大衣御寒,冷風似乎也無孔不入地順著毛孔進入了身體。
凱瑟琳毫不留情的言語換來的是更加親昵的曖昧目光,「那麼要不要我擁抱你,給你溫暖呢?」他說著,就要撲上來。
凱瑟琳再度揮上一拳,兩只手都被抓住,這時她才驚覺,原來他的手那般的粗糙,又那般的……溫暖。
「你——還想再試試那種滋味嗎?」
並不掙扎,也無視于靠近的薄唇吐露的誘惑氣息,凱瑟琳惡意地瞄向他曾經受過傷的重要部位,嘴角勾起邪魅的笑。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此時的表情有多麼的迷人勾魂,不過——
萊斯清清喉嚨,安分守己地退後到安全的距離。
為了自己未來的幸福著想,他還是不要逞一時之快而延誤終身比較好,他認為,這是比較明智的選擇。
凱瑟琳冷哼一聲,抽回已不像方才那樣冰冷的手,「這麼晚了,你來這兒又要干什麼?」
萊斯挑眉,索性坐到船板上與她面對面。
「我是來看看你睡得是否安好。」
是什麼原因呢?搶了六七個睡袋卻不見她用一個,只裹著毛皮大衣睡躺在船板上,反而與她一起被俘的人安安樂樂地睡著,甚至還有人愉快地打著呼嚕?!對于和她在一起的人,他已經夠照顧的了,又肉又酒地招待,他們自己吃的也不過如此!想一想被俘虜的人吃用竟比在家中的還好……他都有些懷疑自己是個善良的人了。
「這樣的情景下?」凱瑟琳幾乎笑出聲,在露天的甲板上誰會睡得好?
視線掃過身邊橫七豎八倒著的人,他們也是,若不是無法安眠,央求她幫忙想辦法,她也不會每天搶別人的睡袋了。
不過,誰讓那些人是搶慣了別人財物的海盜呢,活該!
「不然呢?我們幾乎每天過的都是這樣的生活,船,就是我們的家,你應該要習慣這種生活。」
凱瑟琳奇怪了,「我為什麼要習慣這種生活!」
「因為和我在一起,一年中有多半的時候你會這樣——或者,你想一個人留在拉夫羅島?」可他覺得憑著她矯捷的身手,狡猾的小腦袋,不在海上有番作為實在有些屈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