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浪劫 第七章 舍生
作者︰千越狐

這場激戰,雙方受傷都很重,只有弄雨還可勉力而行。為救雲琛,三人暫時舍去前嫌,齊硯解下腰間之隨身玉佩,交予弄雨,讓她傳旨戶部尚書趙賢正,連夜搜集興都城內所有繩索,他要下崖一探究竟。弄雨為他們簡單地裹傷後,方才下山。

天色曉明,弄雨終于搜集完繩索,結成長條縛在身上,準備上山。羅浩感到事態嚴重,執意前往,救人如救火,弄雨不便與他僵持,只得答應讓他帶少許護衛前往。

他兩人借飛天索之力來到崖頂時,三人中受傷最重的律風已經陷入昏迷,口中喃喃地叫著「公主」,而齊硯因失血過多,面色蒼白,只是強撐一口氣等她歸來。

弄雨心中酸楚,欲走到律風身邊扶起他。

「把……繩索……給我。」急火攻心,齊硯連應該自稱為「朕」也給忘了。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後,伸手去搶他們背上的繩索。

弄雨側身閃過,怒道︰「干什麼?」

羅浩見皇上傷重若此,趕緊上前扶起他,急道︰「微臣先送聖上回宮療傷吧。」

齊硯搶過他身上的繩索,一掌將他推開,懶得與他嗦,沖著弄雨厲聲喊道︰「你的也拿過來。」

弄雨怒極,「好,給你。」作勢遞給齊硯,在他將接觸繩索之際,她出手如電,點住他的幾處穴道,罵了一聲,「快死了還逞凶。」

她把繩索縛于崖頂的一棵粗壯的老樹上,然後回頭對羅浩說︰「你先將師兄與他帶過去交給你的隨從,把他們快速送回宮中療傷,再過來助我救人。」

「不行,為人臣者,理應以皇上安危為重,我要護送皇上回宮。」弄雨正欲反唇相譏,念頭一動,解開齊硯啞穴。

「該死的,解開我的穴道。」齊硯怒吼,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

羅浩上前,正欲給皇上解穴,弄雨懶洋洋的聲音從後面傳來︰「這可是我師門的獨門點穴手法,憑你也想解,若是一個弄不好,你們的皇上就只有在床榻上過一輩子了。」聞言,他嚇得後退幾步,被弄雨戲弄得臉一陣青一陣白,卻又不敢發作。

繼而,弄雨正色道︰「齊硯,如果你真心救公主,就吩咐你的奴才依計行事,試想一下,我解了你的穴道,憑你此時的狀況,能救公主嗎?」要不是她有傷在身,何需求他人幫忙?

弄雨此次回來已是性情大變,原本天真無邪,現在卻是神情冷漠,言語犀利。

齊硯知她所言甚是,關心則亂,他沒顧慮周全,「別忘了你的師兄在我手土,你要是不帶回雲琛……」

「夠了。」弄雨打斷他的話,冷冷地說,「如果你動師兄一根毫毛,我想公主寧願死了,也不會回到你的身邊。」

「好,一言為定,羅統領,照她說的辦。」這不是斗氣的時候,救雲琛要緊。

「可是,皇上──」

「你敢抗旨?」齊硯鷹目中精光盡射,嚇得羅浩魂不附體,只得遵旨。

雲琛啊,雲琛,你一定要活著。不管上天入海落黃泉,我也要找到你。

「朕要你帶回一個活著的雲琛。」他轉頭面對弄雨,急著要她的保證,仿佛這樣,雲琛就不會死。

看來他是真心愛著公主的,可大師兄……想到此處,不禁淒然,「我一定會。」弄雨堅定地點點頭。

甭絕崖底,山花爛漫,溪水潺潺,儼然一個世外桃源。

雲琛彬在地上,輕拍燕姬的臉頰,喚著︰「娘娘,醒來……」

燕姬悠悠轉醒,神志還有些迷蒙,目光呆滯,看不清眼前的人,「這是哪里呀?天上還是地府?」

她如孩童般純真的言語引來雲琛一陣輕笑,「都不是,我們尚在人間。」

燕姬搖搖頭,企圖理清自己混亂的思緒。一幕一幕的景象在她眼前飛過,她記得被人打下懸崖,好像有人也跟她一起掉了下來。半空中,她似被一團光暈圍住,接著就不省人事,可她為何會被打落懸崖,就想不起來了?

她抬起螓首,終于看清眼前人,不禁後退好幾步,駭然,「李雲琛,你是人是鬼?」

此時的李雲琛滿臉血污,披頭散發,哪有平日里那份清雅端秀的模樣。頓時,她終于想起因何而起,激動起來,「皇上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會沒事的,你不要傷心啊。」雲琛安撫著她,不知為何,她就是相信他沒有出事。

燕姬已然沒了主意,雲琛的話就像一根救命草一樣,讓她緊抓不放,「真的嗎?他沒死?」

「是真的,相信我,」雲琛溫柔地哄著她。

燕姬低頭審視自己,衣衫潔淨如初,只有少許塵土。站起身來,並無不適之處,抬首仰望,看不見山的盡處,從這麼高的地方摔落下來,不該如此啊。是了,那團光暈,它托住了她的下墜之勢,她才能安然無恙。

「是你,救了我嗎?」燕姬問得有些遲疑,「你為什麼要救我?」如果說是雲琛救了她,那她為何不救她自己呢?

雲琛被她的話問住了,救人何須理由?但這位燕姬娘娘生性冷傲,不肯受人半點恩惠,她該怎樣向她解釋,她才不會疑心呢?想起燕姬贈藥之德,割腕救命之恩,心中便有了主意,「娘娘也曾救過我,雲琛只不過是報恩罷了。」

「撒謊!我說過,我不是為了你。」為了報恩,陪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嗎?她也不是愚笨之人,根本不信李雲琛的推月兌之辭。

「還有一個理由,娘娘曾告訴我,你有了身孕。」

這句話如五雷轟頂般,轟得她頭昏眼花。李雲琛是為了齊硯,她也愛齊硯啊!強自定住心神,燕姬苦澀道︰「不知你是真傻還是過于仁慈?你就不在乎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嗎?還想救別人的孩子?」

雲琛默默不語,依然跪坐于地上,從她跌落山崖未死的那刻起,她就知道,齊硯肯定也沒死。所以,他也不準她一人死去。

燕姬不知道是該嘲笑她的痴傻,還是自慚形穢,「我沒有懷孕。」喊完這句話後,她早已是淚流滿面,「你後悔救了我這個騙子吧,還差點搭上自己的性命。」

雲琛抬起頭來,緊蹙秀眉,擔憂陷入狂亂的燕姬,「雲琛謝謝娘娘告知實情,不管有沒有這個孩子,娘娘都是雲琛懊救的人。」

「你為何如此平靜?一點兒也不驚訝。」轉念一想,墜崖之時,李雲琛曾抓住餅她的手腕,以她醫術之精湛,有無喜脈,一探便知,「其實,你一早就知道我並沒有懷孕,對不對?」

「我也是剛剛才得知,娘娘無須介懷。」

「能不介懷嗎?你存心救我,還編出理由讓我覺得沒有虧欠于你,如此用心,我要是再誤會你的話,就連禽獸也不如了。」眼光下移,見雲琛仍坐在地上,她走過去,將她扶起,才發現她的腿摔斷了。

「怎麼不救你自己呢?」燕姬將她扶在一塊大石上坐下,開口相詢。

雲琛不答,怕她內疚。靈珠的能力太微弱了,當時只能救一個人。而現在,她雖站不起,卻也感覺不到疼痛,更沒有能力再喚出靈珠,一個已死之人與活人無異,只是沒了對的知覺,而神魂依然受那無窮無盡之痛苦。

天上、地下、人間,何處才是她魂歸之處啊?

瞧她的神情,燕姬已然心中明白,突然跪在她的面前,哽咽道︰‘我、我……」

雲琛嚇了一跳,「娘娘……」

「如不嫌棄,燕姬願與雲琛姐妹相稱,你較我年長,我叫你一聲‘姐姐’如何?」

見雲琛不答,燕姬不禁有些著急,繼續道︰「如果你不願意,請你也不要再稱我‘娘娘’,叫我‘燕姬’就好。」

雲琛微微一笑,溫柔地拉她起身,「我喜歡有你這樣一個妹子,不過我仍得喊你娘娘,我不想讓旁人誤會,我們是因為齊硯才互稱姐妹的。你明白嗎?」

燕姬高興地點點頭,明媚如朝霞,「看來姐姐仍然不想當皇上的妃子啊。」

「我本名姓洛,你可以叫我洛兒,當年父皇曾如此喚我。」

「洛姐姐,你也是個公主嗎?」好久沒有感覺如此親近之人,與之傾心相談,燕姬的話自然也多了。

雲琛輕嘆一聲,思緒飄到久遠以前,「那又好久以前的事了……」

「那洛姐姐回宮後再講給我听。」燕姬看她神情哀戚,趕緊轉移話題,「我們該如何上去呢?這麼高?」

雲琛回過神來,他不會死心的,他說過不管是天上地下,他都不會放手,「我想,等不了多久,他就會來救我們的。」

燕姬疑惑地看著她,「洛姐姐為何如此肯定?也許他們認為我們死了,畢竟從那麼高摔下來。」

雲琛慘然一笑,「他是不會放過我的。」

「可是這麼高,他們該怎麼下來呢?」

「燕姬,你說這興都城內會有多少根繩子呢?」唉,只怕又要擾民了。

「公主──」弄雨從天而降,欣喜公主果真安然無恙,許久不展歡顏的麗顏染上一抹絢爛的笑容。

甭絕崖一役後,皇宮內平靜不少•齊硯雖傷重,卻對雲琛寸步不離,甚至不顧規儀,搬來望月軒與她同住。四日後,雲琛趁齊硯熟睡之際,央求冬兒,帶她去看弄雨。

自那日弄雨從山崖下救回她與燕姬後,她總覺得弄雨神情有些古怪。

「咚、咚──」

听見敲門聲,弄雨心中著惱,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此時來。她拉好衣衫,開門一看,驚訝道︰「公主。」面色略顯慌亂。

雲琛笑語盈盈,「然則你以為是誰?」

「我以為是哪個宮女呢?」弄雨從冬兒手中扶過公主,擔憂道,「公主腿傷未愈,怎可隨意走動?」以前的弄雨是不會這般說話的,發生了什麼事?她從一個天真迷糊的小泵娘變得細膩善感。

雲琛遣退冬兒,在弄雨的攙扶下,來到圓桌邊坐下。桌上正擺著白布與小瓷瓶,了然道︰「原來你正在上藥,听說你的傷在肩上,必然不好自己換藥,而你又不習慣找不認識的人幫忙,我早就想來瞧瞧你,只是齊硯他……你先除去衣衫,我替你上藥吧。」

弄雨急得後退幾大步,方才停下,擺手道︰「不用了,公主,不用了。」

對弄雨的失態,雲琛不以為意,平靜地問︰「為何?」

「我已經換好藥了,就在您進門之前,謝謝公主。」她急得快哭了,不明白平時里和善淡泊的公主,此刻看起來有點咄咄逼人。

「我調制了一些傷藥,有生肌去疤的功效,你是女兒家,身上有疤痕總是不好。」

鮑主執意要給她換藥,她不禁害怕得跌落在榻上,猛烈地搖頭。

雲琛用手支撐著桌面,站起身來,柔聲安撫她︰「別怕,不換了,你過來坐下吧。」

弄雨驚覺自己過于失態,低垂著頭,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依言坐到雲琛旁邊。

「自上次一別,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為何沒在西郡呢?」

聞言,弄雨渾身一顫,像是想起了極其可怕之事,眼神里卻又充滿了怨恨和憤怒,此時的弄雨不再是那個天真無憂的小泵娘了,她的恨、她的怒、她悲哀,再也隱藏不住,全都迸發出來。

「弄雨──」雲琛擔憂地望著她,這孩子到底遭遇了怎樣可怕的事啊?

慢慢的,弄雨收回了漫天飛舞的怒焰,平靜下來,「公主,我去西郡找師兄了,可是後來……」

「後來如何?」

「沒找著,可能是錯過了吧,直至這次回興都找公主,在街上偶遇師兄,才知道齊硯攻破了西郡,還軟禁了您。」

「弄雨,這中間的曲折,我不便與你細說,你我雖名為主僕,但我一直當你是我的小妹子般看待,你有何難處,也無須隱瞞于我。」雲琛輕柔地將她垂落下來的發絲理回耳後,捧起她美麗的臉頰,望進一雙充滿憂傷的黑眸中,輕問︰「公主不能讓你信任嗎?」

聞言,弄雨如乳燕投林般撲進她的懷抱,哽咽道︰「公主,我……」

雲琛輕撫她的脊背,「想哭就哭出來吧,你憋得太久了。」

淚如雨下,她哭得淒涼、哭得絕望,讓人斷腸。

也許是哭累了、也許是發泄完了,弄雨終于逐漸平靜下來,「對不起,弄雨不該對公主撒謊,只是……」她緊咬紅唇,咬出了血絲都不自知,該如何啟齒呢?

「無論發生了何事,我與律風永遠都不會離開你,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就不要再去想它,如果你累了,先歇息吧,我明日再來看你」輕嘆一口氣,她是瞞著齊硯出來的,也不能耽擱的太久了。

弄雨退出雲琛的懷抱,搖搖頭,毅然地挽起自己寬松的衣袖,露出一支潔白無瑕的玉臂,止不住的淚再次滴落下來,表情是那樣的難堪與淒楚。

她的守宮砂,沒有了。

「他……是你的意中人嗎?」雲琛幾乎不抱希望,如果是兩情相悅,弄雨不該如此傷心欲絕啊。

弄雨趴在桌上,猛捶桌子,撕心裂肺地吼著︰「我恨他、我恨他,恨他••…他是個惡魔,若非我技不如人,早就將他一劍斬死。」

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她猛然抓住雲琛的雙臂,急切地懇求︰「公主,不要告訴師兄,求求您。」她不要師兄知道她已經是一個不潔的女子了,那只會讓她更加羞恥、更加難堪。

「弄雨,那不是你的錯,你不要太逼自己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失去了清白並不可怕,重要的是你的心啊,心若潔淨如初,你自然還是原來的弄雨,我最疼愛的小妹子啊。」此刻,李雲琛也是心亂如麻,這樣一個好孩子,老天爺為何會讓她遭遇這麼殘忍的事啊?

「可我、我忘不了他帶給我恥辱,他就像噩夢,時時刻刻纏繞著我,讓我不得安神。」她埋首于雲琛的胸懷中,緊緊地抱住她,身子猛烈地顫抖著。

「他、他不會放過我的,他的本領很高,我怕他把我再抓回去……以後,弄雨就再也看不見公主與師兄了,只能對著無盡的沙漠,過著沒有希望的日子,欲死不能。每想到這里,我就恨不得殺了我自己,以免日後受他凌辱。」

「弄雨,你千萬別做傻事啊。別怕呵,有我在,沒有人能傷害你。」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尋常,這個人應該是愛弄雨的吧,不然又豈會在得到過後,還要把她強留在身邊,就像齊硯。

「弄雨,你仔細想過沒有,他對你抱著怎樣的心態,明知到你會恨他,還如此一意孤行,你呢?怎麼逃出來的?」

弄雨咬牙切齒地說︰「以死相逼。」

「他為何要在乎你的生死,你想過沒?」此人到底是誰?心病還須心藥醫,解鈴還須系鈴人,他對弄雨是有心還是無情?

弄雨回憶起和他相遇以來的種種,他曾經一度待自己極好,不管她怎麼觸怒他,他都不會真正傷害她,最多是嚇嚇她。也許是因為他把自己強擄去的,心存內疚吧,任她無理取鬧,任性妄為,直到──她無意間透露她心有所屬,他的態度急劇轉變,終不顧她的哭喊,強要了她。

「公主,你是說……他、他喜歡我?」弄雨有些難以相信,他是一個狂妄孤傲的人哪,怎會對一個不屑于他的女子動了真情?

雲琛微微一笑,「我可什麼也沒說,不過依我所見,他不止喜歡你,而是痴狂地愛著你,只有當深愛一個人的時候,才會做出一些瘋狂的舉動。我想,他必也十分後悔傷害了你。」

弄雨嘆了一口氣,不願再談那個人,「齊硯也是因為愛著公主,才會如此瘋狂嗎?」

提起他,雲琛深感無力,「傷害別人總是不好的。」

她們都沉默著,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半晌,弄雨回過神來,忽覺門外有一絲極淺的呼吸聲,心中便有了主意。

「公主是因為不想殃及無辜,才會答應留在齊硯身邊的嗎?公主對他可有一絲一毫的眷戀?」門外之人想必也很想知道公主會怎麼回答吧。

一時之間,雲琛有些不知所措,思索片刻,道︰「當初決定留下,是因為只有我能抑制住他的殺念,雖然痛苦,但畢竟有很多人因此逃過浩劫。」原本,她是可以回歸神位的。

弄雨心中一喜,門外之人听見這番話後,已經悄然離開,沒有她想象中的勃然大怒,這是不是說明他準備放棄了,公主也因此得到解月兌,而師兄也許就能如願。

耳旁又飄來雲琛似嘆息又似自語的聲音︰「可這些日子,經歷了很多事,我也有些明了了我對他的感情。他身受重傷,我心中異常難受,那種痛,不是悲憫,而是一種深深的憐惜;我掙扎在生死邊緣,他時刻處在一種即將失去我的恐懼當中,我是既傷心又心痛。我對他的感情,也許沒有他來得熾熱強烈,可畢竟它存在我的心中,溶入了我的骨血里,我衷心期盼他能敞開胸懷,對其他人也能心存仁愛,到那時,即使我魂飛魄散也無憾啊。」

回到望月軒已是正午,桌上布滿了菜肴,箸未動──他在等她。

對雲琛的回來,齊硯仿佛無所覺,依然站在窗古,凝視著那一池盛開的蓮花。

她輕輕地挪至他的身後,靜靜地陪著他,感覺到了他表面平靜,內心卻波濤洶涌的心緒。他在煩惱什麼?

天色漸晚,兩人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度過了一個下午。

緩緩的,齊硯轉過身來,熱切地凝視著她略有憂色的水眸。她仿佛被嚇住了,慌忙地邁出步子,卻跌倒在地上。

齊硯把她橫抱起來,輕輕地放在榻上,有些惱怒,氣她不珍惜自己的身子,「你要干什麼?自己腿斷了不知道嗎?」

「你的傷……」她有些驚慌,不復以前的祥和平靜。

他低頭一看,腰月復間有一大片血漬,必是初結痴的傷只又崩裂了,「你擔心我嗎?雲琛,如果就這麼流血至死,你可會傷心?可會為我落淚?」他就這麼站在她的床榻邊,置正在流血的傷口不顧。

他俯來,親吻著她泛白的嘴唇,黑色的眼眸中閃著難解的情感,夾雜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痛楚。他靈巧的雙手探入她的襟口,撫模著她有些冰涼的肌膚。他發出難以饜足的嘆息,享受著這少有的親昵,他壓住她掙扎的嬌軀,但又不會傷害到她,但隨著兩人之間的拉扯,加速了他血液的流失。

「齊硯!」她驚慌地呼喊。

他捂住他的傷口,雲琛頓時松了口氣。他攤開手掌,掌心有一大灘的血漬,他伸出食指,輕點她的唇瓣,用血勾勒出如花般嬌艷的紅唇,低喃著︰「這樣美麗多了……」

此時的齊硯有著許久未見的瘋狂,他的溫柔如常,卻讓她感到恐懼。與他肌膚之親只有一次,是在西郡,回宮後,她一直在生與死之間往返,雖時時同榻而眠,齊硯卻不敢踫她,寧願辛苦地克制自己的,也不要她有絲毫損傷。

他的傷為何會崩裂?他顯然出去過,而且還妄動了真氣。雲琛的心思千轉百折,就是想不透他為何像變一個人。她急急地解釋︰「我今早是找弄雨去了,你不要……」

「會不會?」他的嘴角浮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只是那絲笑卻沒有達到黑眸。

她的心神已亂,理不清頭緒,傻傻地跟著他的思維走,「會不會什麼?」

齊硯欣賞著她難得的傻氣,他的雲琛呵,他埋首于她的頸間,喘息著,好心地再重復一遍︰「會不會為我傷心流淚?」

為何要傷心流淚?她睜著迷蒙的大眼,不解地望著他。

見她不語,他的眼神轉為極度冰冷,嘴角甚至有著殘酷的笑意。他運足真力,往受傷的月復部重擊下去,頓時,鮮血狂噴,他的血噴到了她的身上,驚醒了她處于朦朧狀態的神志,終于明白他到底在問些什麼。

「齊硯!」她推開覆在身上的強健身軀,從榻上跌落下來,哭喊著︰「來人啦──」

他滿身鮮血,從榻上下來,蹲跪在她的身旁,虛弱地將她摟入懷中,「沒有用的,我早就把人遣走了,這望月軒只剩你我。」

她的心中反復地重復著一句話,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她的心在滴血,也有著如火焰般的憤怒,「不會、不會,死也不會!我為何要傷心?你死了,就不會再禍及蒼生……我高興得很……我……咳、咳……」

「雲琛。」他錯愕地看著她激動的樣子,有些欣喜、有些憂心。她從來都是無欲無求,清心寡欲的,除了上次,他大破西郡,她曾哀慟欲絕外,其他時候,她是祥和安靜的。她有一雙洞悉世情的眸子,能看透人的心思。而此刻,她當真看不出他要的是什麼嗎?她言辭決絕,眸子里閃著怒火,她可是在生氣?

「住口!」她憤然道,欲掙月兌他的懷抱,「不許你喚我,如果你死了,我不會為你掉半滴淚,不管是上天入地,我都要找你問個明白,你為何要如此逼我、迫我?放開我──放開──」

齊硯死命地抱著她,無暇顧及月復間涓涓流出的鮮血,痛心道︰「我是在逼迫你嗎?雲琛,是你在逼我啊,我愛你入骨,你卻不要我的愛,有朝一日,若我不再逼你,你是否又要回到原來無欲的模樣?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也不管你我之間有什麼累世因緣?我只要你啊,為什麼你不能愛我?我只要你啊,雲琛。」

「你用西郡百姓的命迫我留下,你用自己的性命逼我愛你,你每走一步,都是機關算盡,你還說愛我?!這樣的愛,我不要!如果前世我曾欠你一條命,今日我以命相抵,只盼來世不再與你相逢。」說完,她奮力向床沿撞去。

齊硯大驚,伸手相攔,無奈失血過多,氣力不足,她的額頭還是撞上了床沿,昏迷了過去。他掏出懷中響箭,往門外高空擲去。

少頃,御前侍衛急奔進望月軒,被眼前浴血的兩人嚇呆了。

「快、快傳太醫。」齊硯後悔不已。

今天早晨,他在屋外听見了她與弄雨的談話,不甘心她對他真的無動于衷,只是被逼無奈才留下。所以,他設了局,遣走了僕役,以死相逼,為的是要看她的真心。如今看到了,卻也後悔于心,雲琛是愛他的,也許沒有他來得深切、來得強烈,畢竟她對他有情,不然,她也不會如此激動,一反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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