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軟禁在一間有椅、有桌、有床、有電視、有得吃、有得喝的小房間里,祁霓在五天前就已經知道,「綁架」她的是──不,不算綁架,因為他們在她清醒後便出示證件,證明他們是美國聯邦政府里,某個直接听命于總統的重要組織,請她來「協助」偵辦某個案子。
「你最後一次看見柯森達是什麼時候?」
「邀請」她來這里的男子,每天都會固定一個時間來做筆錄,可是,她真的愛莫能助。
「詳情請參閱昨天的筆錄。」祁霓懶洋洋地看著自己的小說。
罷來的前兩天,她還能很興奮地問東問西,畢竟,一般人不太可能接觸這個組織,大概只有在電影里幻想他們的英姿;但他們重復的問題問久了,她真的覺得很煩。
「小姐,我們真的很誠摯地請你配合。」
男子頗為無奈。他們辦案的效率從來沒有這麼差過,各種測謊的高科技儀器都用上了,成效依然幾乎等于零,不得不排除她涉案的可能。
不過,在機場那天,他們確實看見祁霓與柯森達相遇,而她在發現他們的埋伏後,倉皇逃逸。說她沒有涉案的可能,卻又好像有可能?
祁霓扁扁嘴。
「我也真的很配合你們。」她不吵不鬧,乖乖吃、乖乖睡,哪里去找配合度那麼高的「嫌疑犯」!
沒錯,到現在,她仍然被列為與柯森達柏關的嫌疑犯,回不了台灣,大哥他們現在一定急得不得了。
但她卻暫時離開不了這個地方……唉!她也很想問問那個叫柯森達的人到底認不認識她呀!
祁霓嘆了口悶氣,繼續看她的小說,把旁邊的人當隱形人。
她正好讀到了女主角帶著絕望離開男主角的情節。
書里的男主角後悔,自己對女主角曾有過的殘忍與傷害,拼了命想找女主角回來,卻始終沒有女主角的消息,男主角終于正視自己對女主角的感情,被心痛折磨得一天比一天頹廢。
祁霓點點頭,感同身受,連心頭部隱隱作痛。
如果允宸哥知道她失蹤了,會不會也為她著急?會不會想盡辦法找她?會不會發現自己其實是喜歡她的?
我就是討厭你、討厭你老愛煩我、討厭你沒大腦、討厭你的一切!
「嗚哇……」他根本不會思念她,因為他巴不得她滾得遠遠的,別再煩他。
祁霓愈想愈難過,索性放聲大哭。
「你們都一樣,為什麼不想想我的感受,我從來就沒有惡意呀!嗚……你們都是壞人!壞人!」
「你──」
她聲淚俱下的指控,男子頓時手忙腳亂起來。他今天才問第一個問題,她怎麼就開始哭天搶地?!
「踫!」
突然,房門被用力推開,另一個被祁霓灑過豆芽菜的男子,匆忙的奔進房,目標──打開電視機。
「怎麼了?」
「你先看電視!」
薩及瓦納威國的最高警政單位,今日正式發布美國通緝要犯、軍火組織的首瞄柯森達,己于美國時間、昨日深夜十點,被薩及瓦納威國警方逮捕。
謗據警方了解,這宗全世界最大的跨國車火販賣,掌握有各國采購者名單,柯森達被捕,亦在他身上搜出儲存于磁片中的名單,名單若公布,將勢必引起國際間的軒然大波……
電視中傳來美國新聞記者的播報,拍攝的正是柯森達被押解進入警車的畫面。
「資料確定無誤?」
「高層派人前往了解,結果無誤,接下來,我們必須到薩及瓦納威把他押送回來。」
「這麼說……」兩名男子一起看向盯著電視的祁霓。
「我真的沒看過這個人欸,你們一直跟我要的磁片,就是從他身上搜到的磁片嗎?那麼重要的東西,你們怎麼會懷疑到我身上?」她問。
這次,他們相信了,她是無辜的。
「很抱歉……那天在機場,我們以為柯森達撞向你,用意是把東西交給你,好分散風頭,他知道自己被警方盯上了。」
「撞我?」祁霓仔細回想。啊,有了!「是不是那個穿風衣、撞倒我、連道歉也不說的男人?我根本沒看清楚他的長相。」
難怪,每次拿柯森達的照片給她看,她都說沒印象。兩名男子總算了解,連精密的測謊儀器也測不出她說謊的原因,原因就在于她真的沒有說謊。
「可是當你看到我們兩人時,為什麼要逃?」這是疑點。
「我以為……你們是我爺爺派來的保鏢。」
他們的眼神透露出疑惑。保鑣就是用來保護自己的,干嘛逃?
「因為我要躲我爺爺的監視,誰知道你們剛好杵在那里,又穿得跟保鏢沒什麼兩樣嘛!」
喔,原來如此,真相總算水落石出。
「這次是我們的疏失,為此,我們感到十二萬分抱歉。」男子立正站好,朝她行舉手禮。
看他們正經八百,祁霓也比了個禮畢的手勢。
「犯人已經繩之以法了,那這樣……我可以離開了嗎?」
「謝謝你協助調查本案,拘禁令撤消後,會有專人護送你回家。」
「我個人是比較希望,你們兩位送我回家,輪到你們幫我一個忙,算是賠償我的精神損失。」
嘿嘿……她漾開一個巧笑,他們霎時覺得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
「不可以嗎?」她挑眉,手臂環胸,
「當然可以……」他們吶吶回答。
夜里,突然下起傾盆大雨,豆大的雨珠淅瀝淅瀝打在窗外的綠藤上,一陣大過一陣,敲得人心沒有辦法安寧。
屋內的四男一女,或坐或立,陰郁的臉色正如濃黑的夜空,焦慮的心情正如窗外大雨,急如擂鼓。
季子謙、言綾和祁家兄弟,明白事情不單純後,隨即趕到紐約。又過了兩天,祁霓依然毫無任何消息,就像是……憑空消失一樣。
「你說什麼?你說你討厭她?!」言綾听季允宸敘述完祁霓突然回台灣的原因,忍不住滿肚子火。
「你知不知道霓霓有多喜歡你?這麼多年了,她一直在等你、一直把你放在心上,你感受不到就算了,為什麼非要這樣糟蹋她的感情?她會失蹤都是因為你!季允宸,把霓霓還來!」言綾沖上前推打季允宸。
「小綾,別這樣,冷靜點!霓霓的失蹤不全是允宸的責任。」祁霽抱住幾乎崩潰的言綾。
言綾與祁霓從小靶情就比親姐妹還要好,當初,她也鼓勵霓霓來紐約,不料卻發生這種事,對言綾的打擊很大。
「霽說得對,霓霓不是單純的失蹤。」祁爵擰眉道。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言綾問。
祁爵搖頭。
他們絕不能動用祁集團的關系發動調查,否則爺爺一定會知道祁霓失蹤的事,但,連祁爵動用他的勢力,也只能查到祁霓的失蹤與美國聯邦某神秘組織有關,既然是秘密,自是無法探查更多。
他們能做的,真的只有等待了。
「可是,如果霓霓好好待在這里,會讓人有機可乘嗎?!」言綾心痛地在祁霽的懷抱中埋首哭泣。「我們連霓霓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她怎麼會牽連上那個組織?」祁霽咬牙,這是重點。
「宸,霓霓住在這里的這段時間,有沒有什麼不尋常的徽兆?」季子謙問。
始終下發一言、像個斷線傀儡的季允宸緩緩搖頭,狹長深邃的星目如今是全然的空洞,三天沒閉過的眼珠周圍滲出血絲。
直到嘗到了祁霓不知生、不知死的煎熬,他才恍然明白自己有多在乎她,在乎的程度,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痛恨過媽、痛恨女生、痛恨一切與女生相關的人事物。」
終于,季允宸開口了,壓抑的語氣中充滿痛。
「你還在怪媽?」季子謙一凜。他從來不曉得弟弟的感受那麼痛苦?!
「所以我排斥媽的安排……家里已經有你能接掌季氏,所以媽要我讀醫,就算以我的成績足以申請進入醫學院,我偏偏要念商;媽要我到日本負責亞東業務,我偏不,就是想逃得遠遠的,所以來到紐約,媽為我訂下婚約,我──」
季允宸打住,不想多說。
「媽要祁霓當你的未婚妻,所以你為了厭惡、而厭惡她?」季子謙接了話。
為了厭惡而厭惡……季允宸紊亂失序的心,豁然找到答案。
「直以來,他都對自己不坦白,不願意坦白那個曾經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小女圭女圭,已經變成他心中牽掛的女人;或許,在更早以前,她就在他不知不覺中進駐他的心了。
「可不可以請你們說得明白一點?」祁霽听得一頭霧水。
季子謙從皮夾中拿出一張照片,遞給他們。
「哥!」季允宸皺眉阻止。
「听著,你如果想得到他們的認同,就必須這麼做。」身為雙胞胎其中一個,季子謙能感受到弟弟的掙扎和……愛。
「子謙,你什麼時候生了這麼大的女兒,我們都不知道?」祁霽驚為天人。
「好漂亮的小女孩!」言綾湊近看。
「這是?」祁爵冒出疑惑。
「這是一張舊照片,我孤家寡人,哪來的女兒?」季子謙失笑。
「呃?」三人眼光同時梭巡季子謙、季允宸兄弟。分明就很像呀!
「那是宸。」季子謙趕緊回答,老實說,他不想被誤會。
「季允宸?!」三人驚呼。一個男生干嘛穿洋裝、綁辮子、還化妝?
他們的眼光讓季允宸很想一頭撞死,該死!他就是痛恨這個!
「我媽喜歡女孩子,卻一口氣生了兩個兒子,所以,允宸常常被媽打扮成這個樣子,或許我是哥哥,所以幸免。」季子謙無奈地說。
「你因為這個原因而討厭女孩子、討厭季伯母做的一切安排。」
祁霽不禁搖頭。實在是太殘忍了……
大家紛紛憋著笑,同情地望向季允宸,見他這樣,誰也不忍心責怪了。
「季允宸,你愛霓霓嗎?」
言綾走近落地窗,背對他問,忽然看見雨中的人影──
「是霓霓、霓霓在外面!她在外面!」她大叫。
「祁霓?!」季允宸頹喪的精神為之一振,沖到落地窗前,隨後又往外狂奔。
「看來,我們知道他的答案了。」所有人臉上的陰霾,總算雲開見日。
言綾突然想起什麼──
「祁霽!你這色魔,剛才竟然趁我不注意,吃我豆腐、用你那雙髒手抱我!」
「喂!你有沒有搞錯,要是我不拉著你,我未來妹夫就會被你砍死欸,我要怎麼跟霓霓交代?」
「得了便宜還賣乖,你丟不丟臉!」
「我都沒計較你趴在我胸前哭、弄髒我的襯衫,你計較那麼多干嘛?」
「我沒有弄髒呀,那件衣服穿在你身上,本來就是髒的……」
祁爵與季子謙對看一眼。老樣子,各自閃!
滂沱大雨中,季允宸奔到日思夜想的人兒面前,以微顫的指尖輕撫她帶笑的容顏,這張困惑他久久的笑靨。
「真的是你。」
「嗯,我又來了。」祁霓干笑,雨水沿著她嘴角的笑紋滑下。
唉!她就是沒辦法像小說里的女主角委曲求全,一到機場就後悔了,恨不得回到他身邊,被他埋怨、被他厭惡也無所謂,算了,她就是厚臉皮!
「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我很好。」
「祁霓……」
「允宸哥,你跟平常不太一樣欸?」哪里不一樣?應該是熱切的眼光吧,幾乎焚毀了她的失落。
允宸哥為什麼這樣看她?
「你這樣看我,會讓我以為你喜歡──唔……」
他以吻封住多余的言語,狂霸的姿態像是要吞噬她的全部,灼熱的唇舌挑開她的生澀,一股腦兒傾注全副愛戀、全部激昂。
不放過她每一寸芳甜、每一寸嬌柔,他任埋藏已久的渴望長驅直入,汲取最甜美的契合。
被他炙燙的索吻吻得醺醺然,搖搖欲墜的她,把重量全都交給他了,讓他緊緊攬住她在雨中不冷反熱的身軀。
「嗯……唔……」她因狂熱的激情而輕喘。
「會難受嗎?」他放開她,仔細審視她微微泛紅的小臉。
她搖頭,望入他的眼,試著平復心底的激動。
「為什麼吻我?」他不是不喜歡她嗎?
「我要吻你、盡情地吻你,否則你一旦跑掉,我想吻也沒機會了。」
「所以吻過我了,我就算離開也無所謂?」
他輕吻她女敕軟的唇瓣,包含了無限珍愛。
「一個吻不夠,我要一輩子把你鎖在懷里吻個夠。」
天呀,她沒听錯吧?「你是說……」
「我喜歡你,我愛你,小東西!」季允宸黯啞說道。
這一刻,他終于知道承認愛、把愛說出來,遠遠比所有成就還感到快樂。
「如果你要報復我的欺瞞,可不可以不要用這種方法?否則,我會心甘情願被你騙得很慘的。」祁霓慘澹地咬咬唇,退開他的懷抱。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喜歡你?」
「是希望,可是,你的態度為什麼跟之前……不一樣?」
季允宸輕嘆。不能怪她存疑,他之前的確過分了些。
「我愛你,我要履行我們的婚約,你願意相信嗎?」
祁霓定定地看著他的眼,好久,久到手允宸有點著急。
「祁霓──」
「我相信。」祁霓用力點頭,撲入他懷抱。「我相信,我、相、信,我──相──信──允宸哥想起我了──我們要結婚──」她愈喊愈大聲,在雨中,要天地見證他們的愛情。
「謝謝你……」胸臆間彷佛被充實,是他以前不曾有過的溫暖感受。
「不要謝我,反正我會賴在你身邊一輩子,你趕不走我的!」
兩人緊緊相擁,雨下再大也淋不熄他們熾熱的情火。
「我想,你應該先回台灣。」
「你不是說要永遠留下我?!」
「等我準備好一切,我回台灣娶你。」
「可是,我爺爺比較希望我嫁給子謙哥喔,听說他們大人已經在談了。」祁霓涼涼地說。
「我們一起回去。」季允宸咬牙。
「好呀。」祁霓笑得很幸福。
「進屋吧,你哥他們和言綾因為你的失蹤,都殺到紐約來了。」
「他們都來了?」
「告訴我們這幾天怎麼回事。」
「嗯。」
兩人相偕進屋,祁霓悄悄朝屋頂打了個招呼。
多謝兩位神秘大哥,替她用灑水車造雨羅!
雖然沒有她預期的小說中那種楚楚可憐的氣氛,不過還是很浪漫,她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