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進來,凌霽月卻忽然間怔住了,雲洛依更是驚得倒抽了口氣。
被李徹拉著的那個白衣男子,他的容顏仿佛是傾盡了紅塵的顏色,有著說不出的晶瑩剔透、飄逸月兌俗,簡直絕美得不似塵世中人。但就是這樣一張容顏,卻又不帶一絲一毫的女態,盡是清雋出塵。
「呵呵,你這張臉,果然是走到那里都引人驚艷啊。」李徹向白衣人笑謔。
白衣人溫和地笑笑,並不以為忤,略帶蒼白的臉色卻是倦意隱隱。
凌霽月回過神來,帶著歉意道︰「公子見諒,凌霽月失態了。」
「你不但失態,而且失禮。來了你這里,居然連坐的地方也沒有。」李徹自行拉開一張椅子,按白衣人坐下,接道,「你好好歇歇,別給孤王累了病了。要不然,我可沒法向你那冰山美人交代。」言罷,他自己也拖了張椅子坐了下來。「洛兒,你讓下人沏茶上來。」听得李徹的抱怨,凌霽月只是淡然一笑,隨即向雲洛依交代道。
「是。」雲洛依溫婉地應著,輕悄地出了門去。
「感問王爺,這位公子是……」他並不認得這名白衣男子,也不知道為何李徹帶他來到這里。
「敢勞侯爺動問,鄙姓楚,草字落塵。」白衣男子清雅地開口。
「孤王帶他來這里,是為了你的雙腿。這位楚公子可是華佗再世的神醫,生死人、肉白骨,厲害得很。再過不久,你南燕使者就要到了,我不希望節外生枝。」李徹說出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王爺莫要戲言,在下只是略諳醫術,哪里敢于前人相較。」楚落塵淺淺一笑,向凌霽月道,「侯爺是否移駕床榻,也好方便在下診治。」
這時,雲洛依正好端了茶盞進來,聞言之下眼前一亮,難道說霽月的雙腿有希望好起來嗎?她將茶水放下,略帶急切地問道︰「公子,侯爺的雙腿還有希望嗎?」她自己也是學醫的,凌霽月的雙腿是經脈受損,醫治起來極為不易,不知眼前這位姿容絕世的白衣公子是否真能妙手回春。
「姑娘莫要著急,在下既然來了,自當全力以赴。」楚落塵含笑道。他只是這般淡淡地笑著,卻莫名地令人平靜下來,願意全然地相信他。
這邊,李徹已將凌霽月扶上床躺下,回頭向楚落塵道︰「好了,這次你當讓我好好見識一下你楚大公子的手段了。」
「你放心,我一定盡力就是。」他在床沿坐下,向凌霽月道,「侯爺,容在下為您搭脈。」
凌霽月依言伸出手來,任他的手指搭上腕脈。
「你隨我出去吧,留在這里也無濟于事,不如讓落塵靜心為他診治。」李徹向雲洛依說道。
「是。」雲洛依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依言離去。她已然將全部的希望寄托在這只有一面之緣的白衣男子身上。不知為何,她就是相信他。
李徹坐在花廳,淺啜著手中的香茗,這本該是一派的閑適怡然,他卻時不時地往凌霽月寢居的方向望去。
雲洛依侍立于一旁,也是一樣的急躁不安。她來來回回已不知跑了幾趟,每次卻都只敢在汀蘭閣門前徘徊,只怕打擾了楚落塵的診治。
香茗一杯接一杯地續著,李徹的神色也越發不安起來。一個時辰過去了,楚落塵卻還沒有出來,看來情況是有些不妙了。他不由緊蹙著眉心,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王爺,是否、是否……」听到他這一聲嘆息,雲洛依不禁緊張起來,她想要詢問,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用不著擔心,他既然來了,就不可能無功而返。」李徹極為肯定地回答。
「那您為何、為何面帶憂心?」雲洛依斟酌著詞句,小心翼翼地問道。
李徹有趣地看了她一眼,這樣的女子,真是奇特。她的氣質如此的高貴,言辭卻又是那麼恭敬,既溫雅,又謙和,舉手投足間都是風采宜人,卻不顯張揚。也難怪凌霽月對她如此傾心。
「孤王不是憂心安遠侯,而是,憂心落塵。」他垂首望著茶盞,接道,「他的身子極差,這一個時辰下來,只怕回去又是麻煩。我這般讓他勞心勞力,若是再害他病著,就算是他妻子放得過我,我也難以向自己交代。」
「既然楚公子他身子不適,又為何勉強前來?」
「因為,他曾經欠我一個人情。要不然,恐怕他是不願離開他那世外桃源的。天下間,多是別人欠他人情,可是,我卻是他的債主,可真是榮幸啊。」李徹微微得意地笑笑,又道,「雲洛,我今個兒才發現,你的問題不少啊。」
「王爺恕罪,是雲洛失了分寸。」驀然發現自己的逾越,雲洛依謝罪道。
「罷了罷了。我說寧王妃,孤王在南燕可是見過你的,你又何必再擺什麼恭謙的姿態?」李徹搖頭,不以為然地道。
「王爺!」雲洛依無言,她沒有想到,他竟然可以認出她來。可是,既然這樣,在行館時,他為何沒有當面揭穿她的身份?
「好了,你在這里,對我大唐也沒有什麼害處,孤王自然不會為難你們。」李徹安撫地笑道,還想說些什麼,卻見一抹疲憊的白影進了花廳。
李徹快步迎了上去,方才一個照面,已然伸手按在他肩背之間,暗暗將一股真力送了過去。
原本,楚落塵的臉色已是煞白,眉間眼底盡是倦意。經由真力舒緩,這才些微見了些許血色。但他的神情卻很是輕松,笑道︰「你莫要擔心,我沒事,回去休息兩天就好。」
雲洛依張了張口,心里是萬分的急切,但見他如此疲累的神態,卻也不忍立即追問。她為他斟上一杯清茶,柔婉地道︰「公子辛苦了。您先小坐片刻,我讓人給你準備臥房歇息。」
「不忙,在下一會兒就走。」楚落塵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淡淡笑了笑,「姑娘放心,侯爺的雙腿不礙事了。往後日常行動上不會有什麼問題,不過,若是要有劇烈的動作,卻是不太可能的。」
雲洛依紅了眼眶,強抑住喜極的淚水,驀然跪倒道︰「公子大恩大德,雲洛依結草餃環,難以報答萬一。今後公子若有差遣,妾定當盡全力做到。」老天,他終于可以再次站起來了,即使仍然不可以跑,不可以跳,但對于她來說,已經太滿足太滿足了。
「姑娘請起,在下怎麼敢當。」楚落塵往旁邊讓了一讓,避開她的大禮,溫和地道,「姑娘,侯爺高義,為兩國挽回一場戰爭。比起他來,在下所做的,不過滄海一粟罷了。但姑娘要切記,這一個月要讓侯爺好好歇息,不可讓雙腿過于勞累了。」
「好了,你此行也算不辱使命。」李徹笑笑,望了望天色,道,「時候也不早了,我們也該告辭了。」
楚落塵頷首,輕笑道︰「好啊,再不走,只怕寒兒該擔心了。」
雲洛依再三挽留,卻留不住他們,只好送至府門。平西王府的馬車早已等在了那里。另外,她還看見一名神色清冷的女子,靜靜地,也冷冷地站在馬車邊。
見到這名女子,李徹的臉色卻是有些變了。
那女子也不理他,徑自朝楚落塵走來,在面對他的一瞬間,凌厲的眼神柔和起來。
「雲姑娘,在下告辭。後會有期。」楚落塵極是眷寵地望了這女子一眼,隨即向雲洛依道別。
「雲洛依恭送公子,王爺。」雲洛依盈盈下拜,目送那清冷女子隨楚落塵一同進了馬車。那女子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然而,她卻很自然地感受到了他們之間的感情,如石之堅,似海之深。
她溫婉地笑了。原來,世間美好的愛情,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