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吃過早餐,柳樵原與琬楨的小舅舅聯絡上,討論如何處理外婆的遺體問題。
他們先在小舅舅家中設置一個簡單靈堂,而柳樵原也托人到第二殯儀館,為琬楨的外婆安排靈堂與火化日期。
有了柳樵原的幫忙,才讓這一切不至于那麼手忙腳亂。
這一忙,就整整花掉兩人三天時間。
就在第三天,琬楨正在整理外婆的遺物時,古美津突然又跑了來。
這回,她身邊還多了一位西裝筆挺的男子。
「姊,」古海漢知道古美津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對她雖然有著極大不滿,然而,畢竟還是自己的親姊姊,他總不好將她給趕出去吧!
「走開,你這吃里扒外的家伙,你還知道我是你姊姊!」她推了古海漢一把,看著琬楨說道︰「你媽呢?」
「我不知道。」她懶得理她。
「你這死丫頭,你這樣跟阿姨講話的啊?我再問你一次,你媽呢?」古美津走到琬楨身邊,怒氣沖沖地瞪著她。
琬楨忍不住朝她丟了一記白眼。這女人到底想怎樣,外婆都已經被她害死了,她還想害死她媽不成?
迸美津看到琬楨瞪她,一根修得尖尖的指甲,便立刻往她太陽穴戳過去。「瞪我?你這死沒人要的丫頭,你敢瞪我,你不想活了你!」
她好像戳上癮了,戳一次不夠,還來第二次、第三次,連古海漢都看不下去了。
「姊,你夠了,琬楨又沒怎樣,她只是不知道她媽去哪里,你何必非要這樣不可?」
還好有小舅舅擋著,要不然,琬楨可能就會忍不住出手教訓這女人。
迸美津看到自己親弟弟這樣袒護外人,一把火燒得更是旺。
「好,沒關系,反正呢,老媽也死了,你不想認我這個姊呢,我也無所謂,但我丑話說在前頭,媽的那份遺囑,我已經請律師看過了,他說啊,媽這樣分配是不公平的,在法律上站不住腳,你們這兩個沒血緣關系的,沒有權利拿得比我這個親生的多,所以……」她對著一旁西裝筆挺的男士說道︰
「麻煩你告訴這丫頭,他們實際上是能分到多少財產。」
律師正要開口,琬楨立刻站起來說道︰「不要說了,外婆的錢,我和我媽是一塊也不會要的,我只希望從此之後,你不要來煩我媽,這就夠了!」
迸美津听了,立即笑開懷。「呵呵呵,這是你說的喔,你們都听見了,是他們不要,可不是我不給她們的喔!這也好,人呀,還是識相點比較好。」
「琬楨,這怎麼可以?你外婆說好要給你和你媽一份的,這是你外婆生前的一點心意,你們要是真的放棄,你外婆在天之靈,會不高興的。」古海漢忙湊上來勸道。
「你閉嘴,人家不要關你什麼事啊!你姓古遺是姓徐,莫名其妙嘛你!」古美津當下制止古海漢的勸解。
「姊,不過就是幾百萬的財產,說不定分到琬楨她們母女倆手上的,也只有幾十萬,難道說,連這麼一點點錢,你都要刁難,你……」
「我……我怎樣,是她們不要,可不是我不給,你自己也听見了不是嗎?」她橫眉豎目地瞪了回去。
迸海漢臉色凝重。是啊,是琬楨親口說的,他又能說什麼呢?
「小舅舅,沒關系,外婆的錢就留給你和阿姨好了,我只帶走這一些外婆的遺物,其它的,我都不要。」她將一包打包好的遺物,緊緊抱在胸前。
這一舉動,引起了古美津的好奇。
「你懷里藏的是什麼東西,拿出來給我看!」有鬼,說不定老媽留了一些值錢的東西,私底下要偷偷給徐錦華母女倆的。
「姊,這些都是琬楨她們放在媽這邊的東西,現在媽去世了,她們只是再拿回去,就這樣而已。」古海漢快被他這姊姊氣死了。
「我不信,把包包給我打開。」
「姊,你不要再無理取鬧了,她們連錢都不要了,哪里還會要什麼貴重的東西?」古海漢激動地說道。
「叫你打開就打開,你沒听見嗎?」古美津哪肯讓步,執意要看琬楨包包里頭的東西。
「小舅舅,沒關系啦,反正這都是我們自己的東西,跟她絕對無關。」琬楨問心無愧地將包包攤開,里頭只有一只玉鐲子和幾枚戒指,以及外婆平常用的小飾品,像簪子、發網之類的東西,還有幾條手帕,這些都是琬楨要帶回去,讓她媽作紀念用的。
這林林總總的東西攤開來,識貨的古美津,什麼都不看,就只看那只玉鐲子。
「我怎麼不記得有這只鐲子?拿來!還好我及時趕到,要不然被你偷了都不知道。」古美津眼捷手快,一把就將玉鐲子拿到自己手里。
「阿姨,這是當年我媽買給外婆的生日禮物,現在外婆過世了,我把鐲子拿回來,這……這也不行嗎?」琬楨頓時情緒激動起來。
「胡說,你媽什麼時候那麼有錢了,能買得起鐲子送你外婆,騙鬼啊!」古美津對著律師說:「這也該算我媽的遺物,對不對?所以,先放在我這保管,可以嗎?」
律師跟她同一掛,當然是只敢點頭,不敢搖頭。
「這明明就是我媽買給外婆的,你快還給我啊!」她拚了命要把鐲子給搶回來。
「姊,這本來就是她們的東西,還她們就是了,何必這樣呢?」
「沒你的事,滾開呀你!」一巴掌過去,古美津在古海漢臉上留下紅紅五指印。
面對這樣一個強悍的凶婆娘,琬楨並不畏懼。
那玉鐲子的價值不在于金錢上頭,而是……那是她媽和外婆之間的美好回憶,她說什麼也不能讓她拿走。
「你還我,听到沒有……」這回,琬楨說什麼也不肯讓步,她整個人撲向古美津,雙手緊緊握著玉鐲子的一端,任憑古美津怎麼打她、撞她,她都不肯放手……
突然間,咚的一聲,玉鐲子從兩人手中滑落到地面上,立刻斷成兩截。
這一刻,全部的人都看傻了眼,琬楨更是氣得哭了出來,她握緊粉拳,耳邊傳來柳樵原曾說過的話。
她不想再忍了,為了媽媽,她非要給她一個教訓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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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樵原正打算到古海漢家中接琬楨吃晚飯,車子一離開停車場,上了坡道,一名女子就迎面沖了出來,要不是柳樵原反應快,說不定馬上就多了一條車下亡魂。
他氣得打開車門準備開罵,但一看到那女子,他立刻愣住。
向海楠?她在這做什麼?
「你已經回國三天了,對不對?為什麼不打個電話給我,你明知道我在台灣的。」向海楠走上前來,對于對方的漠視,感到氣憤難平。
「我很忙。」他反應冷淡。
「忙?可以忙到一通電話也不給我,樵原,要不是我透過關系,我還不知道你會從這個停車場的出口出現。」
「改天我再請你吃飯,現在我有急事,麻煩你先讓一讓。」他修養已經夠好了,別逼得他對女人開罵。
「穿這麼漂亮,急著去約會?」她酸溜溜地說道。
柳樵原直視著她,濃眉一挑。「沒錯,不行嗎?」
這話讓她啞口無言,沒想到他還真是一點也不拐彎抹角,也不怕會傷了她的心。
「我……我外婆過世了,我現在好傷心,你……你不能陪我一下嗎?」她拿出柔情攻勢。
咦?奇怪了,她外婆也這麼剛好過世了?
「你外婆過世,我也感到很難過,不過,改天再陪你,我現在真的有事。」他的忍耐度已經瀕臨底線。
「樵原,你這是要去約會,哪是什麼重要的事,可是我……我失去了我心愛的外婆,我好傷心好難過,你知道嗎?」
「請問你外婆什麼時候過世的?」
「就……就在我回國當天,我還哭了一整夜,差點都哭瞎了……」她也不怕有別人看,當場就哭得浙瀝嘩啦。
「既然你那麼傷心難過,又怎麼能隔天就跑到我家,還死賴著不走?」
「那是因為……」
「說謊之前,記得先打草稿。」他不再理她,叫來保全,在向海楠與保全拉扯之際,快速將車子開離停車場。
「放手啊,叫你放手听見沒有!」她急忙甩開保全,並且沖到馬路上攔出租車。
「司機先生,看到前面那台白色跑車了沒?你給我跟好,沒跟丟我給你三倍車錢。」
一听到三倍車資,司機大哥當然痛快答應。「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別說是跑車了,子彈列車我也追給你看。」
這位運將大哥果然沒有辜負向海楠的期望,在忙亂的車陣中,還能殺出一條血路,死命咬住柳樵原的跑車不放。
並非柳樵原的跑車跑得慢,而是因為正值下班時間,交通壅塞,否則憑他一輛小小的出租車,怎可能追上柳樵原。
柳樵原在一處停下來,向海楠也跟著下了車,卻發現此處怎麼那麼熟悉,這里……不是小舅舅住家附近嗎?難不成,柳樵原的約會對象,就在這里?
不會吧,這里看起來並不是什麼高級地段,他來這里,會是要見什麼樣的女孩子,會比她好嗎?
帶著懷疑的心情,她躡手躡腳地跟在他身後,只見他走的方向,越來越接近小舅舅家,她不免懷疑,會不會是小舅舅的鄰居啊!
直到他按了小舅舅家的電鈴,她這才覺得詭異,他……他來這里做什麼?
開門的正是小舅舅,她看到柳樵原跟小舅舅說了幾句話後,就被請到里頭去。
她當然不能放棄這個機會,就在門要關上之際,她立即跑上前去。
她一出現,讓柳樵原當場嚇了一跳。
「你……你跟蹤我?」
「我哪有跟蹤你,我來我小舅舅家也不行嗎?」她說得理直氣壯,一點也不心虛。
「小舅舅?」柳樵原看了古海漢一眼。
「沒錯,她是我外甥女。」
外甥女?難道她和琬楨是……思緒還來不及轉回時,就听見里頭傳來激烈的吵鬧聲,他暫時不管向海楠和琬楨有著什麼樣的親戚關系,先進客廳再說。
「這是你自己沒拿好,可不能怪我,你這女孩子也真是的,竟然敢跟我這樣動手動腳。」古美津並沒有注意到柳樵原已經進屋,她打算趁琬楨蹲在地上撿拾鐲子時,朝她的頭打下去。
只是這回她沒法再撒潑了,一只大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並將她用力甩到一邊去。
迸美津被用力一甩,差點撞牆。這男的是誰呀,敢這樣動她?
「樵原,是你,嗚嗚……你終于來了,她好壞,把我媽送給外婆的生日禮物,給……給摔斷了……」一看到柳樵原,琬楨當場撲進他懷里。
她這舉動,看在向海楠眼里,簡直快瘋了。
「你這不要臉的女人,你在干嘛,你快給我走開呀你!」她像是瘋了似的,硬是要將琬楨拉開。
可是她不但拉不開琬楨,還被一股強大力量給推開。
「該走開的是你。」柳樵原將琬楨緊緊摟在懷中,「原來你口中所說的壞阿姨和壞表姊,就是她們啊?」
「你……你也認識她們?」琬楨強忍傷悲,抬眼看他。
「嗯……我不認識,只是猜的。」他死都不願承認認識這對沒人性的母女。
「這……這不是樵原嗎?呵呵,我是向媽媽,你記不得了嗎?你還來我家吃過兩次飯,你都忘了嗎?」一看到柳樵原,古美津的臉,馬上從凶婆娘成了慈祥母。
「對不起,我記性一向不好,我只知道,我不會去認識一些會欺凌自己晚輩的長輩,還有……不把外婆過世當成一回事的無情女子。」他一口氣罵了兩人。
「樵原,我沒有不把外婆的死當一回事,我很傷心的,你問問琬楨,當時我在醫院里,哭得比誰都大聲。」向海楠用懇求的眼神看著琬楨,希望她能替她美言兩句。
「是啊,樵原,向媽媽怎麼會是欺凌晚輩的人,剛剛……剛剛你看到的,不過是……跟琬楨開個玩笑罷了。」她趕緊幫自己圓話,知道自己說話沒有說服力,還希望一旁的弟弟幫腔。「海漢,你說話呀,我剛剛是不是在和琬楨開個小玩笑,你說啊!」
迸海漢根本懶得理她,他怎會有這樣一個姊姊,丟臉都來不及了,哪里還肯幫她說話。
盡避兩人不斷辯解,裝得很誠懇,態度變得很親切,但這一切都瞞不過柳樵原那雙精銳的眼楮。
他一手抱緊琬楨,像在宣示自己的主權般,他說道︰「你們兩人听好,從今天起,我不許你們欺負琬楨還有她媽媽,要是讓我知道,你們還是執迷不悟的話……將來山上多了兩具焦尸,我就不知道會是誰了。」
對付這種人不能客氣,他非要說得讓她們嚇到吱吱叫不可。
「我……我們怎會欺負她呢?琬楨,你……你說是嗎?」古美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想模模她的臉,可是琬楨將臉一撇,刻意要給她難看。
拿起破碎的鐲子,琬楨心里好痛。
要是讓母親看到鐲子變成這樣,她豈不又要難過一次?嗚嗚,這對母女真討厭,老天爺為什麼還要讓這種人活在世上。
「樵原,外婆的東西我都收好了,這里……也沒有值得我眷戀的地方了,我們可以走了。」
「嗯。」
兩人向古海漢輕聲道別後,這才步出大門。
看著柳樵原和苑琬楨恩恩愛愛,甜甜蜜蜜離去,向海楠簡直快抓狂了。
「媽,怎麼辦啦,我絕對不能讓樵原被那賤女人搶走,你要幫我忙啦!」她哇地大哭起來。
「幫?怎麼幫?你這女孩子有出息一點好不好?人家都不要你了,你還像只賴皮狗,非黏死對方不可。」她氣自己怎會生出這樣一個沒路用的女兒。
「我不管,你可以去跟阿姨說啊,她最听你的,只要你凶一點,她一定會跟琬楨施壓,到時她就會離開樵原,只要她一離開,我就不信,我喚不回他的心。」
「你別再作夢了,我問你,你一直巴著他,對你有什麼好處?」古美津快氣炸了。
「媽,他的身價,少說也有一百二十億台幣,你說我要不要巴著他?」
「什麼,一……一百二十億台幣?」她只知道他是一個賣女人衣服的,怎知……會有錢到這種地步?
為了怕古海漢這抓耙子去打小報告,古美津把向海楠拉到院子里。
「你想辦法從你小舅舅嘴里打听,你錦華阿姨現在在什麼地方,打听完之後告訴我,我來幫你搞定。」
「媽,我就知道你還是疼我的。」
迸美津心虛地咧嘴一笑。「你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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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時分,兩人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吃飯。
柳樵原帶著琬楨到過一家又一家的珠寶店,想看看店家有沒有這個技術,將摔斷的鐲子,再恢復原狀,但店家都表示,這只玉鐲子要回復原貌,幾乎是不可能的。
不過,柳樵原並不放棄,還是願意幫琬楨問到有結果為止。
從第八家珠寶店走出來後,琬楨說道︰「不用再找了,我想是不可能修復了。」
「不要那麼快就放棄,現在科技這麼進步,一定有辦法的。」
「不用了,再找,也是浪費時間而已。」
「那既然這樣,我帶你去吃飯,今晚我們跑了那麼q`]多地方,你也看在我這麼辛苦的份上,陪我吃個飯,好嗎?」也唯有用這個方法,琬楨才肯吃點東西。
她點了點頭,然後坐進車里頭。
車子在一家二十四小時的港式飲茶店前停了下來,兩人下了車,上樓,柳樵原點了滿滿一桌點心,還為她點了一碗豬腰粥,她卻頭低低的,筷子也沒動一下。
「東西都來了,還不吃?」
「我沒胃口。」手里拿著碎鐲子,心在痛著。
「你想讓我生氣是不是?你就算是三天不吃,十天不吃,一個月不吃,鐲子也不會完好如初,這樣你外婆在天上會高興嗎?還有,你母親會高興嗎?」他把掌心上攤。「把鐲子給我。」
「你要做什麼?」
「我暫時替你保管,等你吃完了,我再還給你。」他把珍珠丸子推到她面前。「吃掉!」
她就是沒胃口嘛!可是……他那雙像閻羅王的眼楮,瞪得她心怕怕的。
「我、說、吃、掉!」他口氣听來十分不爽。
他把竹筷掰開,拿到她面前。「自己吃還是要我喂你?」
「我……我自己來就好。」她將整個丸子放進嘴里。
「還有,這蟹黃燒賣,馬蹄條,水晶餃,全都吃掉。」他把一籠籠的小吃,全推到她面前。
「這麼多,哪吃得完?」
「那一種吃一個,不許再有意見。」
「我在減肥。」
「你身材很標準,不需要。」他覺得沒這必要,
「如果身材走樣,你……你就會嫌棄,男人不都這樣!」
「苑琬楨小姐,你听好,這里一共不過才七個餃子,不會讓你肥到什麼地步,你要再不吃,我就要親自喂你!」
她也知道只要他說了就敢做,要是真讓他當庭廣眾拿筷子喂,肯定很糗!
拿起筷子,她將小點心一個個放進嘴里,細細咀嚼著。她發現,只要她吃了東西,柳樵原就會笑,而且笑意特濃,那深邃的眸子更好看了。
兩人默默不語,但都微笑在心底。
琬楨在心底說道--
親愛的,能認識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