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了心要將杜維帶回的封允舞,走到了搏擊場邊,開始做起拉筋的暖身運動。
「我有沒有可能打倒他?」邊熱身,她邊向一旁的封冷雲問了這句話。
「他很強,要打贏他得有極大的狠心。」
「我早有覺悟了。」那雙大眼滿載了武術家的氣勢,在那戰意的更深處,其實是對他義無反顧的情!「我要打倒他,把他從香港抓回台灣!為此,即使要打昏他,或打斷他的腿,我都下得了手!」
「那妳還得有被同樣對待的覺悟才行。」
「嗯!」斷幾根骨頭,換來終身幸福。值得!
「會很痛的。」身體的痛,還遠不及必須傷害對方所造成的心理傷痛來得大。這一點封冷雲比誰都清楚。
「沒有他在身邊,比什麼都苦。能將他贏回來,任何身心上的痛都是甜美的。」
她的意志從未這麼堅定過,這一戰若失敗,她便再也沒有第二次機會帶他走了。
「小舞,和我們一起回去吧,別再讓妳哥擔心了。」佟辛在一旁努力地勸說,但似乎起不了什麼作用。
「沒關系,就隨她吧。你幫的忙夠多了,接下來是我們封家的事,你先回去吧。」他拍了拍佟辛的肩。
「要走,大家一起走。」
「你先走吧,固執是封家人的特性,不讓小舞做完她想做的事,我們是不可能先走的。」他比誰都清楚自己妹妹的個性,也因此,根本就無意再勸她。
「這……好吧,我先回去,若需要我幫忙,一通電話就行。」
封冷雲點了點頭。「謝謝。」
「我走了!」正要走的他,看到專心熱身的封允舞,仍是掩不住擔憂的心。「小舞,真的非他不行嗎?妳不怕往後將面臨的困難嗎?」
「呼--」熱身完畢的她,抬起頭來看著佟辛,那眼清澈無比,毫無一絲憂雲遮蔽。
「這不是我所能決定的。在以前,我相信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也從不覺得自己會有一個人達不到的地方。可是我遇到了他,我看到一個人看不到的世界,知道了一個人所不能達到的極限,如今已經一腳踏進了另一個完美的世界,怎能叫我抽身?當我發現原來自己得再加上杜維,才算得上是完整時,又怎能叫我放棄這個屬于我的另一半靈魂呢?」
「另一半屬于妳的靈魂啊……沒想到短短的日子里,妳居然變得如此成熱。小舞,我只能說,祝妳幸福。」佟辛的神情里除了理解,更多的是羨慕。
「我上場去搶回自己的幸福了。」她回眸一笑,那笑顏洋溢著希望。
當她確定自己的愛情後,走在自己的愛情道路上,她便不放棄,只要確定對方也同樣在乎她,說什麼她都不會放棄的!去他的什麼外在環境!去他的杜家!她年紀輕,什麼都想不通,只想要得到他,如此而已。
抓著台邊的纜繩,一借力便跳到了場上,場上打得正激烈的兩個選手,還反應不過來就被她襲擊成功,一舉一腳踢,就將兩人打飛出場!
一旁的裁判及解說員都還搞不清楚狀況,封允舞就一把搶走解說員的麥克風,走到場中央,大聲地叫戰起來--
「杜維,你給我出來!」
「有這樣的妹妹,真辛苦。」看著台上的她,佟辛臨走前說了這句。
看著佟辛離去的身影,封冷雲輕搖頭,「跟在震雷身旁,你應該也能體會。」不過,他的話並沒傳入那位離去的秀美男子耳中。
場邊的保全人員正想上去阻止封允舞的個人行為,卻被封冷雲給擋下。他那簡潔俐落、陰沉不留情的招式,讓每個和他過招的人輕則月兌臼,重則骨折昏迷。這情況讓接下來的人都不敢再往前踏一步。
封允舞在台上等不到杜維,又不耐地叫了起來!
現場的氣氛又再次活絡不已,畢竟這里是個好賭好戰之徒的聚集所,莊家都已見機行事,早就開始另開賭局好讓賭客們下注。這「少年」身手非凡,雖說是偷襲,但能在一瞬間解決兩個人,也要有一定能耐。
在一片看好戲、下賭注的氣氛中,杜維現身了!
「妳在干什麼?」台下的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封允舞。她怎麼會在台上?
「我要和你比高下!我若贏了你,你就和我走!」她拿著麥克風對著台下的杜維說話,氣勢好不旺盛。
杜維看著這位執意要「抓」他回台灣的女子,他何其有幸?能讓自己真心所愛的女人這麼堅持地要和他在一起!即使她生命會面臨危險,還是想盡辦法要帶他走,對于這樣性情堅定的她,除了用盡他的下半生陪伴在她身邊外,他已想不出任何回報真心的方法。
但,她來的時機真的不對啊!看向貴賓席的總管及他身後的長老們,他知道若不將封允舞這個問題先解決,取信于那些老家伙,只怕會誤了早已說定的計畫啊!
「妳快回去,別留在這里!」他硬是狠下心回話,為了他倆的將來,說什麼都不能心軟。
「要走可以,你得跟我一起走!要打消我的念頭,你得先打敗我!」
她的挑釁讓現場的氣氛更加熱烈,這下子,杜維不上場解決都不成。
他知道眼前女子並非三言兩語就勸得了,望了貴賓席一眼,他更清楚此時也不該是跟封允舞好好談的時機。除了將這場戲演到底,他是沒有第二選擇了。
杜維心一橫,便躍上場中。
一上場,馬上采取快攻,他得讓小舞知難而退!
「妳快走,我是不會放水的。」
「我也不會心軟,你不跟我走,小心得受皮肉傷!」封允舞絲毫不為所動,全心全意地向杜維出狠招。
兩人出招不留余地,一個想藉以逼走她,另一個卻想藉此制伏他。目的不同,但卻造出相同結果,一來一往間,情勢險惡,只要稍一分心,馬上就會被擊中。
當這兩人的打斗進入白熱化的狀況,場邊觀眾反倒看傻了眼--和預期中流血野蠻的廝殺不同,場中上演的是如電影中套好招武的華麗對決。
沒想到在現實生活中還能看到這種對招,好斗的觀眾忍不住連聲叫好。
事實上,他們處境的險惡,也只有當事者、封冷雲及杜家總管看得出來。
封允舞充滿斗氣,一心只想打敗對方,打得杜維心驚。在這節骨眼上,他無暇說明,要如何才能讓打紅了眼的小舞知道他的計畫呢?
台下的封冷雲看著杜維的招武,他看出了某種轉變--杜維像是想傳達些什麼給心無旁騖的小舞。
杜維開始轉守為攻,但每一擊都配合小舞的招式,總在她出招的同一瞬間向她攻擊。
罷開始,兩人的拳腳均在打到對方身體之前,便為了防守而撤回,但慢慢地,杜維像是看透了封允舞的心,每一招都開始使出與她相同的攻擊招式。
為什麼他會知道她想出何招?封允舞為這個情況感到驚訝不已。她原先的斗意已漸趨轉淡,取而代之的是疑惑。為什麼在這一刻,她居然會覺得杜維的心和她全無距離?比起過去一起練功時的契合,這一刻,他倆的靈魂更加地貼近彼此……
封允舞此時終于回復了理智,慢慢地體會到方才沒注意到的事--她就知道,杜維從沒真正離開過她,甚至比起過去,他更加地愛她!每一招,她都能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善意!她知道,她就知道,杜維秈她一樣思念著對方,愛著對方啊!
看來,她知道了!杜維眼神轉柔,他的用心,小舞終于接收到了。
兩人之間的氣氛從方才的對抗,一轉為交心切磋。而這一切的變化,場邊除了封冷雲及杜家總管外,無人察知。畢竟,他倆的對招比起方才,是更加地勢均力敵且驚險異常,彷佛勝負均在一個失神之間就會出現。
他倆每一招都像是在向對方吐盡相思之苦,每一個交手,都是想讓對方看到自己沒有在身邊的痛苦,呼吸一致的頻率及配合無間的攻守,這兩人,像是想這麼無止境地和對方共舞下去,直到永遠……永遠……
天啊!他有多愛她啊!這滿是愛意的對打持續越久,杜維的心就越難以自抑!不行,他不能在這里誤事啊!
突然,他臉色一凝,反利用了兩人默契,在封允舞揮拳的瞬間,順勢自她身側一個制肘,另一手拙住她的頸項!一個氣滯,讓封允舞略微力虛,杜維沒放過這一刻,馬上將她全然壓制在地!
為什麼?杜維怎會轉變得如此之快?她還以為方才在交手中與之交心,得回了他的愛,卻未料及隨之而來的,竟是如此情況?
是他騙了她嗎?
她不信!話可以亂說,打出的拳卻騙不了人……但為何現在情勢如此?她找不到任何的解釋。
而杜維,似乎也不願作出說明。
一旁讀秒的裁判,對封允舞起不了效力。她是有足夠力氣掙月兌的,但杜維的行為已是明顯的回答,那她,還爭什麼……
「你真的不跟我走了……」
她細弱的聲音入了杜維耳中,有那麼一刻,他是遲疑了,但在瞟見那群杜家人後,他的決心,不再動搖。
見他不語,她只是靜靜落淚。「真的,真的要丟下我了……」這是她最後說得出口的話。
杜維的心痛,可又比封允舞來得少?不,他多想就此抱住她,讓她不再難過,但為了取信于杜家長老們,眼前他只有一件事能做。
他身子一沉,加重了他的壓制,痛得封允舞悶哼一聲,隨即,他以手刀劈向她的後頸,力道之重,讓她當場昏去。
封冷雲此時迅速躍上台去,冷冽的臉色,令保全人員不敢隨意接近。
杜維抱起失去意識的封允舞,帶著冷笑,將她交給封冷雲。「小女孩,很容易騙的。」
他頭也不回地離去,高舉右手昭示著他的勝利,場邊沸沸揚揚、賭票紛飛,又是幾家歡樂幾家愁。而這些種種,動不了封冷雲一絲眉頭。
他抱著自己的小妹冷冷地道︰「這話,我記住了。」
他的離去,沒有人敢阻擋,方才多位保全人員的失利,早已讓封冷雲有了自由通行的「權利」。
看來,是趕得及在小舞開學前帶她回台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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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醒了。」一直在旁守候的封冷雲,此時緊繃的心情總算得以舒緩。
「杜維呢?」
「他都對妳狠下毒手,妳還念著他做什麼?」
床上的她,大眼空洞無神地直視天花板。淚,無聲息地自眼角滑落,順著雙頰及耳邊,沾濕秀發。
「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回台灣去。」
「杜維呢?」
「小舞,忘了他。」
「杜維呢?」她仍是呆滯地重復著他的名。
「事已至此,為何妳還是不肯死心?」
封允舞緩緩地閉上了眼,是啊,為何她就是無法死心?只因方才他壓制住她時,在耳邊說出的三個字嗎?
不是的,即使他沒說出那三個字,她仍是會作如此決定。
「小舞?」她的靜默,令他不安。
「三哥,我的性子你應該懂。咱們家人哪一個對感情不是這麼死心眼?若是那麼容易就看得開,你和兩位哥哥之間,就不會為了笑塵姊如此尷尬。」她輕聲說著。
「小舞,那件事妳知道了?」塵封的回憶在她的輕描下,一幕幕鮮明起來。
「三哥,該怎麼做,才能一直愛著一個不知有沒有結果的人,而不會感到難過?」封允舞偏過頭,那雙原該無所憂慮的大眼里,承載著已不再是少女該有的愁思。
封冷雲心疼地撫模小妹的頭,那樣溫柔,將她的淚亦給撫了出。
「這事,妳問錯了人。三哥不懂的,我也只是個失敗者。」
這兩個情場失意的兄妹,此時苦笑以對,再無人開口。
封允舞再度閉上了眼,靜靜地接受三哥的輕撫;封冷雲亦同樣把他不為人知的柔情,悉數給了這個傷心的小妹。
懊如何才能忘懷情傷?這事,他倆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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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細雨飄蕩,卻阻不了前來觀禮的絡繹車潮。
看著外頭車燈閃耀恍如星子,這般熱鬧景象,也暖不了杜家繼承人的心。
雨,像是他心愛姑娘的淚花,細細地似看不清,卻又綿密地落下,令他不得不正視。
杜維的思緒停留在他出手傷了她的那一夜,才不過半個月,他竟發現思念已成了他全部的活力。
惟有思念她時,杜維才撐得起自己面對回到杜家的一切︰也惟有在思念她時,才不會忘記演這出戲的最終目的。
「大哥,客人都到得差不多了。」杜家大小姐親自為杜維打點一切,連今晚登位龍頭老大的儀式,也全由她辦。
杜維轉過身來,看向他最為厭惡的女人,但臉上卻掛著信賴對方的笑容。
他緩步走近她,而她亦伸出縴手,為自己的大哥做最後的儀容整理,然後,杜維輕吻她的臉頰以表謝意時,細聲地說--
「這樣,任誰都會以為妳我真是感情極佳的兄妹。」
「大哥,你果然是個出色的電影明早。」她的唇,幾乎看不到任何的動作。
「妳也不差啊,這十幾天來的表現,可讓所有支持我的人都對妳放下戒心了。」
「這事不急的,那些人,得一個一個慢慢地各個擊破,我們可不能讓他們看出任何破綻。」
杜家大小姐綻放出柔美的笑容,雅致迷人,眼底順服的神情,便是她這些日子以來,取得長老們信任的最佳演技。
杜維輕抬起下臂,對方甚有默契地將她的手搭了上去。
兄妹倆有如璧人般走向繼承大典的會場,這是他倆頭一次攜手合作,也將是惟一的一次。
是的,這是他一生中,最重要、也是最後的一場戲,雖然不知要演多久,但他知道,只要盡全力演完這一次,他將得到最為甜美的報酬。
「走吧,接下來,將是我們兄妹倆的重頭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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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高中校園,到達另一階段的大學生涯,原先是多麼令封允舞期待,但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卻令那一顆年輕的心,彷佛老了許多歲。
如今,她女圭女圭臉的外貌,早已不符少女氣質,一股柔愁質性在神眼流轉間、在無意嘆息里,淚溢而出。
雖然也有不少人對她示好,但那顆受盡情傷的心,是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進駐。當她獨自練武時,那曾與他共達空靈對招的境界,常使她停下手來拭淚。
她知道,自己是無法再進步了,于功夫一事如此,于愛情一事,亦是如此。
「小舞,妳暑假沒參加什麼營隊,這麼早就回來了?」
「你不也是一放假就回家?」封允舞淡淡一笑。
「我很高興妳沒忘了我這個好哥兒們,一放暑假就跑來找我,可是妳看起來卻沒半點見到我該有的快樂,怎麼,上個大學人就變了樣,不喜歡我這個青梅竹馬了?」裘壬祥打趣地說。若在過去,依封允舞的個性,敢這麼質疑兩人情誼,免不了得討一頓打,但此時她卻沒任何反應。
「在上入學前,我就變了。」
「唉。」他長長地嘆了口氣,「那男人,會再回來嗎?」
裘壬祥這麼一問,令封允舞失了神。
看她的反應,他也知道答案了。「事都成定局了,妳這麼難過他也看不到,也不會心疼。愁苦度日,只會讓妳身邊的人跟著受罪,于妳又有什麼好處?」
「如果看見我這樣會讓你難受,那麼我回家了。」她的硬脾氣,仍是沒多大改變。
裘壬祥拉住了她,「都一年多了,妳為什麼還忘不了他?那個男人和妳也才認識不到三個月,為什麼不就此把他忘了,重新開始妳的生活?」
「時間,不是我愛上一個人的因素。」回眸里,是她過去曾有過的光采,一股無可動撼的堅定意志。
「妳的心,還沒死啊?」只消看那麼一眼,他便知曉一切。封允舞並未失志,她只是需要一個契機重新活起來。
顯然地,那個契機,只會是一個人。
「我等著他,除了他,我誰都不要。」也只有在提到與那男人相關的話題,她的眼神才會迸射出如此光亮神采。
「真的非他不可?」裘壬祥臉上神色復雜。
已然懂愛的封允舞,此刻似看出了過去從未察覺的事來,她頓了下。
「小舞,真的非他不可嗎?」裘壬祥再度開口。
「嗯,他不只懂我,還懂我的武招。」
「只懂心不夠嗎?」他苦笑著問。
「你忘了嗎?我是個武痴啊。」封允舞一笑。這樣一個女人,除了那個男人外,還有誰能與她共舞?
「是啊,妳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武痴,如果把妳當成女人來看,我一定會不小心就忘記的。」他松開了手,釋然一笑。
「嗯,所以咱們還是好哥兒們,你才不會被我打得更慘。」一想到兩人共有的成長過程,心中那份愁雲暫時驅散了。
「是啊、是啊,若是我不小心瞎了眼,把妳當成弱女子,一撇下防備,肯定早早就被妳打得連我媽都認不得我了。」他攤了雙手,十分無奈地表示。
「求人啊,我真的很高興有你這個好哥兒們呢。」
「我都說了,別叫我『求人』啊。」
「呵,看見你,真的好開心。」封允舞的笑容雖不似過去朝氣耀眼,但在那略帶柔順的爽朗下,已另成一股成熟之美。
這女孩,是真的成了懂愛的女人啊……「唉,像妳這樣的好女人,他如果沒回來找妳,是他的損失。」
「我也是這麼想!」她自信地抑起頭來。「我得回家吃飯了,有空下次再來找你。」話落,她便要離去。
「喂喂,妳怎麼還是從這里走啊?」
「習慣了嘛。」封允舞笑了下,仍是打算翻出窗口。
「真是的,妳小心啊。」裘壬祥搖了搖頭。即便她再怎麼成熟,那颯爽好武的性格,看是永遠也改不了了。
「對了,有件事我只跟你說哦,看在我們是好哥兒們的份上。」封允舞半身掛在窗口,回頭的臉上有著柔美笑意。
「什麼事?」
「在打昏我之前,他對我說了三個字。」她的笑,更美了。
裘壬祥半句不響,只呆呆地瞅著她。
「『相信我』。他這麼對我說的,所以我一定會等著他。」
「就那三個字?」
「嗯。」她點了下頭,躍下窗口,往回家路上前去。
只是一路上,想起杜維最後說過的話,她的心是歡喜,亦又傷痛。
他要她相信,但相信什麼?相信到何時?這些,她得不到答案,只怕在見著他之前,是永遠也得不到答案。但她仍是選擇相信了他,這番心思她不敢跟家人提,尤其是三哥,只怕那些對杜維反感至極的家人,會對她炮轟不停。
走在昏黃的路上,經過了與他首次相遇的地方,封允舞停下腳步,環顧四周,景色依舊,人事卻已大不相同。看著夏蝶飛舞,她憶起他曾說過的話--
女孩要長大跟年齡無關,真正談過戀愛才能由小丫頭蛻變為女人,懂嗎?
「我懂了,杜維,我都懂了,可是為什麼當我蛻變成女人時,你卻看不到?你要我相信你,我信了,可是要信到何時,你才會回給我一個答案?」觸景傷情,封允舞一時間又消沉下去。
「我看到了,妳的美麗,我怎會放過不看呢?」
這個好听的嗓音!是太過思念引起的幻听嗎?她心跳如雷、全身微抖,這,不會是個夢吧?!
「再說一次,如果你是真的,再說一次。」封允舞僵直地說著。她豎起耳朵,專注地听著身後的回答。
「妳成了個好女人了,小舞。」
「杜維!」真的是他!真的是他!封允舞轉過頭去,一見到那熟悉得令人心痛的身影,眼眶已泛出淚來。
「我回來了,妳要的答案,我帶回來了。」杜維一個箭步便搶到她身前,雙臂一伸,將那每日縈繞心頭的身影緊緊擁入懷中。
他的小舞,他終于能再擁住他的小舞!
可他的感動卻沒持續多久,在他正想進一步吻上她時,月復側便挨了一拳--
「痛!」
「你為什麼要害我難過?為什麼?我說過,你敢讓我傷心,我就要揍得你哎哎叫!」封允舞小臉全皺在一起,眼角帶著淚,手上的拳頭卻也沒放松,一拳一拳落在杜維身上,打得他嫵力反抗。
氣慢慢消去,心疼漸起,看著那個日思夜念的男人,她的手勁其實施不太全。
「你干什麼都不擋啊?再這樣乖乖讓我打,會內傷的。」
她含瞋帶怨的眼,讓杜維凝睇出神。
「怎麼不說話啊?是被我打啞啦?」被他這麼瞧著,封允舞臉上緋紅,那手,怎麼也打不下了。
「我害妳那麼難過,挨妳揍是應該的。只怕妳打多了,手會疼。」
杜維的大手溫柔地握住了她的,這一接觸,封允舞再也忍不住的緊抱住他。
「揍你我會痛,不揍你我難過,你到底要我怎麼辦?」她將心頭那悶了一年多的委屈,盡數大喊而出,「你到底要我怎麼辦?」
「讓我好好愛妳,好嗎?讓我一輩子陪著妳,與妳練武,好嗎?我不能拿妳怎麼辦,只求妳讓我這麼辦,好嗎?小舞,好嗎?」
他一聲一句地求著,虔誠有如祈禱,听得封允舞暈陶陶。「好、好,你說什麼都好,只要不再離開我,什麼都好。」
有了她的允諾,杜維原先的擔憂盡去,在他以那種方式對待她之後,沒想到她竟還能如此坦然地接受他!
「我還以為,妳會不要我了。」
「為什麼?」
「我……打昏了妳。」他的眼里充滿愧疚。
「可是你說了『相信我』,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的。」她笑得眼神閃亮,邀功地說著。
「妳還是這麼了解我。」他撫著封允舞的頭,那細發柔順的觸感,令他多麼熟悉。
「在打了那一場交心之武後,我再也無法愛上你以外的人了,因為我也從你的武招中,懂了你的心。」
「妳終是懂了。」那場打斗中,他的用心,她全部感受到了。
「不過……我還是要知道到底是怎麼了?」封允舞手扠著腰質問,「我懂你的心,也懂你的招意,可是還是要知道你沒告訴我的所有事情。」
「我會說的,當然是半點也不會對妳隱瞞,再也不會了。」杜維笑說著。
「為什麼要讓我等這麼久?你說不隱瞞的哦!」
她的霸道,掠過心頭卻成了一股蜜汁。啊……他思念極了!杜維抱住封允舞,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氣息。
「我說、我說,我和杜家的大小姐合作,在她的協助下,我坐上龍頭老大的位子,也因此,所有支持我及反對她的人,都以為我倆是真心合作。在過了半年後,當那些人失去戒心,她便開始一個一個對付。」
封允舞听得心驚,她知這簡單的幾句話里,其實藏了極大的危險。
「我負責誤導大家,讓那些人以為是其它黑幫在對付我們,直到最後,當剩下的兩位長老發現是我們搞的鬼時,也為時已晚。我們花了近十一個月除去對手,接著的三個多月,便是協助她重建個人勢力,以及安排我和病愈的隸叔詐死,以離開香港並遠離杜家人的所有記憶。這段日子要不是因為妳,我早就撐不下了。」
「因為我?可是我人又不在你身邊。」
「但妳在我心底啊,我每日就想著妳,告訴自己,撐過去就能回到妳身邊。是這唯一的念頭,讓我心智不致發狂地渡過那血腥的十一個月。」
杜維熱切的愛語,令她雙頰熱烘烘地,但想到這一年多來的委屈,她仍是心有不甘。「哦,你想歸想,就不怕我那時被你一打,所有的愛都被打散了,到時候你回來我都不理你了?」她嘟著唇,一副不服輸的模樣。
他的眼中,笑意泛溢而出,唇角亦揚成最為愉悅的角度,柔聲輕道︰「到時,我會重新追求妳,不論妳拒絕幾次。」
「那、要是我有新的男朋友了呢?」
「我會先把他打走。」
「你很壞哦!」
「只要妳待在我身邊,我就不會再使壞。」
「要是我一直拒絕你、一直哦,像是拒絕了一千次那樣呢?你會不會對我死心?」
「那我會追求妳一千零一次,直到妳點頭。我對妳的心,永遠不死。」
封允舞深吸口氣,因這肉麻而又八股至極的話,竟讓她感動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轉個不停。
「你、你、你真的好壞,就是吃定了我,知道我對你是絕不會死心的!」封允舞不甚甘心地捶打著杜維的胸膛。「咦?」頰邊滴到水珠,她抬頭望,原以為是天下雨,卻見到杜維落淚。
「你哭什麼啊!」封允舞有些無措,「是我打痛了你嗎?哪里痛,你說啊?」
杜維輕握住封允舞在他胸前亂揮的手,「妳為我流的淚,我還給妳了。將來,我們倆再也不要欠對方眼淚了,妳說好不好?」
「嗯!」封允舞感動得不停點頭,連方才忍了的眼淚,也被甩了出來。
「都說別再讓我欠妳眼淚了,妳還哭。」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這是太高興了嘛,要是我老爸知道我真的把他最呷意的女婿給帶回家,說不定他也會感動得流眼淚咧!」
「有這麼夸張嗎?」他輕笑,為兩人一同抹去臉上淚痕。
「啊!不對,自從你打了我之後,他可是氣你氣得牙癢癢,只怕會打得你哭出來吧!」
「的確,我有過很不良的紀錄。」
「那你敢跟我回家嗎?」她的眼睜得大大的,彷佛期待有著好戲可看。
「我出只想跟妳回封家啊,不過,我該怎麼讓妳家人重新接受我呢?」杜維苦笑著,比起面對杜家那段用盡心機的日子,原來如何入封家的門,才是他最大的煩惱啊……
「也是。」封允舞點了點頭,很認真地為自己的愛人思考著活命之道。「老爸他最禁不起我撒嬌了,我求一求他,大概他會放過你吧;媽媽啊,母女連心,我喜歡你,她也不會多說什麼;大哥、二哥都好辦,我看,就是三哥最難搞定。」
杜維很是認同地點頭,「我也這麼想。」
「三哥很擅長關節技哦。」她帶點幸災樂禍地說。
「那會很痛耶。」
「而且,他也是我們封家里最有學拳天賦的人哦。」她再度對杜維施壓。
「看來,我會被揍得很慘。」這下,他可真的煩惱了。
「最重要的,三哥他最討厭你了。哈哈!」封允舞對杜維吐了下粉舌,微皺起鼻,開心得不得了。
「妳就這麼愛看我被打啊?」
「你活該呀,誰叫你之前那樣欺負我!」
她的聲音滿是喜悅,亦載著無盡情意,听在杜維耳里,只覺胸口心頭發熱。
封允舞自他身邊跑開,回頭笑看著他,「杜維,這條路你還有印象嗎?」
「啊?」
「我們就是從這里掉下去的。」
「這里?」他四處張望,似有印象。「可是那晚並沒有這個路燈啊。」
「那天燈壞了,這燈修好很久了,以後我們走在這條路上,不怕會再掉下去了。」她的笑容在亮白路燈的照耀下,聖潔而美麗。
「以後,妳說以後我們會有很多機會走在這條路上嗎?」
「會呀,當然會,十年、二十年,很多很多年,這條路上你都得陪著我走。」她霸道地宣誓著,不容拒絕。
而他,也不想拒絕。十年、二十年、很多很多年,他都可以一直陪著她走。
看著她笑語晏晏,那麼,多挨幾頓打,也值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