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熱氣裊裊上升,氣流產生混淆的視覺效果,讓稍遠處的景物蒙朧不規則化,在沙漠中行走輕易就能消耗水分,讓人身心疲憊。
可是密司騰沙漠的冒險者很少有這樣的困擾。
以沙漠之城薩魯遜為中心,綠洲型態的小村莊以放射狀散布于沙漠中,旅人可以說是完全不用害怕補充不到水源跟糧食。
只要有十級以上資格的人都不會餓死跟渴死在密司騰沙漠的,一個冒險者如果連兩個小時左右的路程都撐不了,那還出來冒險做啥?
不可能有人會因為饑渴死在這的啦!
「小……小兄弟……」
黃沙中,一只皮皺明顯月兌水的手臂在空中狼狽地揮舞,企圖引起好不容易經過此處的行人注意力。
「我們現在出了薩魯遜城,根據地圖標示……」富有活力的陽光少年攤開手中的羊皮紙,埋首研究圓中的山水城鎮分布。
這雜貨商坑人啊!地圖描繪得簡略至極,他看得出其中的玄機才有鬼!
一個圓圈上面寫著「薩」,上面畫了一條藍色細流橫貫東西,在細流的東北方畫了兩座小山,山丘中間又畫了一個圓圈,這圓圈上寫的是「英」。
不消說,這張地圖上其他城鎮的標示方法如出一轍,一切從簡。
「我看看……」比出聲的年輕人矮了一顆頭的年輕女孩踮起腳尖湊到他身旁。「照地圖畫的方位,英格爾在東北方,去之前還會先經過一條河……應該是這樣吧?」至少圖上是這樣標示的。
亞倫微低以免身高不如人的薇拉腳趾頭抽筋,兩顆頭顱一同擠在羊皮紙前分析圖上的資料。
「男人婆,這不用妳說我也看得出來。」他也有眼楮會看,不是盲眼一族。「只是這地圖除了這樣就沒畫其他的詳細路徑,路上可能會有流沙、森林、廢城或是小路等等。」
「怕迷路用傳送卷軸不就行了?」咻地一下就能輕松到達目的地。
「這妳就不懂了。」男人婆果然心思不夠縝密,唉!「我們現在等級還不是很高,先在各個城鎮逛過一次,一邊收集情報一邊練等級。已經開發過的路上妖怪等級不會高到哪去,這樣比較安全……」
喝!這是什麼?
一只手掌猶如溺死前見到浮木般的抓住他的小腿,打斷亞倫的未盡之語,終于引起研究地圖的兩人注意。
薇拉低頭看見這面色蒼白、嘴唇無血色的中年男子,他的面孔蒼白凹陷,還有明顯的月兌水現象,可以推測出久未進食進水。
「小兄弟……幫個忙……」中年男子的聲音微弱,比蚊子振翅聲大不了多少。
天知道他為何會落魄到這種程度?通過五十級的斗士資格考的他竟然會虛月兌于小小的密司騰沙漠,傳出去恐怕會笑掉一堆人的大牙。
「咦,那是什麼?」薇拉的注意力轉移到另一個不知名物上。
在將近昏厥的中年男子身上有一團毛茸茸的鵝黃色圓形生物,那黃色球體在他的背上以很微小的高度彈跳著。薇拉之前以為那是普通的裝飾品,細看之下才發現那是活著的生命體。
亞倫雙眼因為不敢相信而睜大,沒想到自己從小費心訓練出來的同伴知識如此貧乏。
不會吧?男人婆連這都不知道?!他以為她已經樣樣精通,上了路後才發現男人婆很多事都沒听過,害他常要實地開班授課。
嘖,小時候到男人婆那邊講故事誘拐她對冒險產生興趣時,忘了多講一些基本常識,唉。
「這……應該算是冒險者飼養的寵物吧。」他只好勉強找出一個名詞來形容這小東西的地位。
「寵物?」薇拉仔細回想,之前在村莊還有薩魯遜的城鎮內,好像有一些人的身邊會跟著一些生物。
「那些生物不一定是可愛如眼前的黃色毛球,有的是走獸或是飛禽,有些品味特異的人身旁則是跟隨著一兩名腐尸。
當當當!又到了亞倫講解的時間。
「這東西可以用買的也可以用抓的,買到的寵物比較溫馴好飼養,但也有人喜歡捕捉到後慢慢馴化牠。」亞倫蹲下把那黃色毛球捧起到薇拉面前,讓她看看何謂「寵物」。「這東西有很多不同的種類跟種族,冒險者通常能同時飼養一到三只不等,不過召喚使不在這個限制內。」
「為什麼?」薇拉把黃色毛球捧在手心中東戳西揉的,惹得小毛球渾身發顫。
「大多數的寵物可以幫助主人戰斗,控制寵物跟命令寵物的多寡與冒險者的精神力有關,三個是平常人的極限,而召喚使的精神力量比普通人大得多,經過特殊訓練後更是不能與常人相提並論。主人可以在需要時才把寵物喚出,但要是想在日常生活中培養默契,可以直接將寵物帶在身旁。」
喔,原來如此。
解決完一個問題後,她現在又有一個疑問。
「刺蝟頭,這小東西看起來柔弱得很,牠能幫主人打仗?」她看這可愛的小東西直發抖的模樣,只能純粹觀賞吧。
難不成是以發顫化解對方戾氣,再以牠可愛膽怯的模樣使對方動了憐愛之心下不了重手?
「這我就不清楚了,也許牠有其他的厲害之處。」他伸手揉捏她手中的毛球,心中也挺納悶這小東西有何用處。「我倒是覺得主人的喜好比較偏可愛型,跟牠的輔助能力無關吧。」
兩個人把玩得高興,完全忽視橫躺在黃沙堆中只留一息尚存的寵物主人。
「小……小兄弟……」別只是玩他的寵物,請你們也稍微分點注意給他這個快月兌水而亡的冒險者吧。
他剛從科技之都史耳摩出來就被一堆妖魔鬼怪圍堵,這不打緊,他都五十級了嘛,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自從拿到奧克大師最後的遺作後,他的日子就跟安寧絕緣,等級一路狂飆。後來在沙漠北部邊緣地帶遇到了一只沒見過的珍奇異獸,以一個冒險者的私心當然是希望能夠不傷一絲一毫地馴服牠。
不,就算是傷了牠,也要拿下牠!
原本以為以自己的能力應該可以輕易的捕捉到牠,但他卻出乎意料的敗北。
那只詭異的奇獸不知道有什麼魔力妖法,竟然能讓他跟黃黃的精力急速下降,還能隔空吞噬掉他身上的裝備,讓他沒有傳送卷軸在身又沒體力行走,只能倒在沙漠中等待有人救援……他真想大聲對那兩位過客狂吼︰他的黃黃沒有外表那麼柔弱,牠可是主城每年的寵物競賽中的季軍,擅長幻術,你們兩個別小看牠!
黃黃不是只會抖個不停,牠現在只是沒有力氣罷了!
可惜他現在沒有力量可以運用,而且他還要仰賴這兩人的救援──雖然這兩人明顯不把他放在眼里,多可悲,他可是五十級的斗士啊!
「你看,我戳哪邊牠就會縮哪邊,還一直顫抖個不停。」薇拉從沒見過那麼可愛的小寵物,一時之間玩上癮,不斷用食指刺激牠。「怪不得牠的主人喜歡看牠抖來抖去,看牠一副含羞帶怯樣真讓人有種……快感!」
中年男子一听少女如此的誤會毀謗,差點連最後一口氣都岔到,魂歸離恨天。
「真的那麼好玩?」亞倫也被引起興趣的伸出手指觸踫那團黃色毛球。「看不出來男人婆妳竟然對這種可愛的玩意有興趣,我還以為妳眼中只有那些花花草草。」
「有哪位先人規定喜歡藥草就不能對可愛的東西產生興趣?」
「不,只是跟妳形象不合。」
「喔?」她微出點力掐了他腰際一下。「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什麼?」敢說她男性化跟女性興趣絕緣!
「我哪有!」明明她的力氣沒讓他有任何疼痛感,亞倫還是故意尖叫一聲的痛縮下。「我哪有暗示,我根本是明示,妳以為我叫妳男人婆叫好玩的啊?」
語畢,他腳跟一轉逃之夭夭。
「刺蝟頭,你找死!」薇拉被激得把手中的黃色毛球當凶器順手往他扔去。「你敢躲?你就不要讓我追到,我一定要讓你死得很難看。」
懊死,出村莊前忘了練定身咒。
「開玩笑,妳都放聲要讓我死相淒慘無比,我不跑怎麼行?」亞倫反手接住她丟來的暗器,又轉身繼續逃命。
他不忘放水讓她始終距離他兩公尺內;總要在馬面前吊個紅蘿卜,馬兒才會有繼續跑的動力。
「你──你是不是男人啊?」吃定她跑得慢,她只是一個不愛做運動、偶爾動動手的調藥師,要是會跑贏他才叫奇跡!「你有種就給我停下來!」呼,距離越來越遠,她快沒體力追下去了。
沒想到,亞倫真的在離她十公尺處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她。
「這有什麼問題。」他笑出一口白牙,因為背光更顯出他此刻笑容擴大,心情大好。
「妳說對了,我就是沒種,怎樣?」挑釁地朝她勾勾指頭後,他又轉身邁開腳步──慢跑。
薇拉覺得她氣得頭頂都噴煙,體內的憤怒企圖引起燎原大火,最好能一路焚燒到那可恨的背影處。
「你就不要讓我追到,要不然我一定用特別調出的赤癢藥還有陰陽顛倒水伺候你!」
赤癢藥,刺痛又讓人奇癢無比,當初調配的原則是──痛並快樂著。
陰陽顛倒水,女人飲用肌肉會變得結實,力量大增;男人飲之則會手無縛雞之力,可能連動作都會出現嬌媚態。
反正刺蝟頭承認沒種嘛,她就順他的意。
不知從哪來的沖勁跟體力,她一反前一秒氣喘吁吁體力盡失的狀態,精神抖擻地繼續追著他。
亞倫還不知死活地倒退著跑,分明不把她的威脅放在眼里。
她發誓,要是不給刺蝟頭一點顏色瞧瞧,她今天立刻跟他告白!
這個毒誓真的是太嚴重,不僅失了自尊又失心,賠了夫人又折兵,所以,她一定要給他死!
「不要說我不給妳出一口氣的機會,我現在可是放慢速度又不看路的讓妳呢!」亞倫嘻皮笑臉的,所作所為與言語中的內容大大不符。「我期待妳拿藥虐待我的時候……哎喲!」
樂極生悲!
他原以為沙漠中不會有什麼阻礙物,現下卻被不明物體給絆倒跌個四腳朝天。
「刺蝟頭,怎麼了?」雖然在氣頭上,薇拉還是擔心地跑到亞倫的身邊,深怕他有個萬一。
「小……」只見先前只剩一口氣的中年男子,此刻更是被重物壓身得四肢不停痙攣,眼里恐怕已經看到天使在吹號角,還有花瓣不斷灑下。
亞倫跟薇拉面面相覷,有絲難言的尷尬。
自己玩得興起,卻把人快搞死,真是……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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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格爾魔法學院校長室
「奇幻森林?」
「封魔石?」
在一張寬大的檀木桌前佇立著一男一女,現在正消化著剛才听入耳的消息。
畢業資格檢定考特別題︰進入奇幻森林找尋「封魔石」。
「因為你們兩個人都十分優異,畢業後可以直接進入主城任官職。」一名老者撫著嘴角的翹胡子,對于教導出這兩位可以算是天才的學生感到欣慰。「但是官職是靠成績來挑選,你們兩人的成績高低太難去評斷,所以才另外多出了這題來分出第一名與第二名。」
「那就是以誰先找到『封魔石』來判斷?」杰魯挑起狂妄的眉,這道特別題來得莫名其妙,他是魔導士組,那女的是召喚使組,成績本來就無法做比較,看來這題目後面另有玄機。
不過,他一直很想把那個高高在上的女人給扯下來,因此,這變相的競爭形式他可以接受。
「沒錯。」
「我對第一名不感興趣,誰要就給他。」葵艷無所謂的聳肩。
她從來沒有特別去爭奪名次,全部都是那些獎牌、獎狀自己長腳跑到她身邊來,她只是單純地喜歡降服怪獸為己用,沒想到剛好都收到很難纏的罷了。
這句話听在杰魯耳中卻是諷刺。
「妳是不是不敢跟我比?還是不屑跟我比?」好像他很希罕第一名似的,此刻的他就像一位吵著要糖的小孩。
「杰魯,你冷靜點。」老者擺出長者的架式,不過心底也知道他根本壓不住杰魯,要不然怎麼會任由他調到放牛班去為非作歹?
杰魯因為心火被挑起,身體四周自動浮現青紫色的電流網,間雜著白光順著網絡竄動,不時發出吱吱的聲響。
有人擺出戰斗姿態踢館,葵艷當然奉陪,她的寵物召喚獸們個個無聊到打呵欠,就怕沒架打。
「算你好運,校長室太小放不下我剛收服的水龍,我找只小一點的陪你玩玩。」她口中低念幾句後,在她右上方的空氣中突然崩裂出一道冷藍長縫,伴隨光芒而出的,是一只白色晶體結構而成的老鷹降落在她的肩膀。
「你們兩個冷靜點!」老者慌得跑入他們劍拔弩張的氣流中。
他的辦公室啊!這幾年已經整修數次,每次的花費隨著這兩人的等級成等比級數增加,他的心好痛!
「妳的意思是我不及妳?」媽的,他就是看這女的不順眼,天生不對盤。
杰魯周身的電流竄得更為快速,原本剛好覆蓋在他身上的電路現在已經將範圍擴大到離衣袍十五公分左右。
「你自己承認的,我沒說。」葵艷揚起一朵媚笑,故意將他的問句改成肯定句。
「是不是真的我們現場試試就知道。」杰魯咬牙切齒的準備念出御電魔咒。
葵艷肩上的老鷹不需要她的指示便心有靈犀地展翅盤旋,空氣中緩緩地飄落冰晶雪花。
眼看一場毀天滅地的龍爭虎斗就要展開──
「不要啊,不要!」老者這時已是抱著頭亂跳,既怕被雷劈又怕被冰凍,但是又更心疼自己的辦公室。「我以為你們兩個就要畢業出校門一去不回頭,害我高興的砸重金重新打造我的辦公室,你們別打……學校沒經費了,我求求你們別打,讓我有個完整的辦公室吧!」越想越可悲,堂堂一位校長竟然要用懇求的語氣制止學生作亂。
老者越想越委屈,終于忍不住……哭了!
「嗚嗚嗚……」他是校長,校長耶!有像他這麼委屈的校長嗎?
在校十年哪曾見過校長落淚?
這變化來得措手不及,葵艷跟杰魯趕緊收回魔法跟召喚獸,在一旁慌得不知如何安慰流淚哽咽的老人。
「校長,我們不打架就是,你快把眼淚收起來。」
「都幾歲了?哭哭啼啼像什麼樣。」
聞言,老者哭得更為傷心,像是要一古腦把多年來的委曲求全哭盡,眼淚嘩啦啦的流出,更有轉為嚎啕大哭之勢。
「校長,你到底要怎樣才會停止哭?」葵艷無法可想,只好自個兒跳入圈套,就當作是這十年來讓老者皺紋叢生的回禮吧。
「妳……妳接受特別考我就不哭。」老者眨著淚眼、紅著鼻頭企圖博取同情。
葵艷一嘆,她就知道。
「我真的對第一名不感興趣。」
這句話惹來杰魯的一瞪。
呵,看來他似乎真的想要分出個高低。
「嗚……妳不接受……我就一直哭……嗚……」反正臉都已經丟了,不在乎更死皮賴臉的耍賴。
「我話還沒說完。」葵艷天生的桃花眼一勾,老者立刻停止哭泣。「我對第一名是沒什麼興趣,但是奇幻森林我一定會去一趟,『封魔石』就當作順便吧。」奇幻森林里的飛禽走獸才是吸引她的主因。
「真的?!」老者高興得歡呼,太棒了!葵艷答應了!
「你是賭我還是她贏?」杰魯插入一句問話,這老家伙的心態他哪會不明了。
「葵艷……不,我哪有!你別想太多。」老者一時不察被套出話來,只好硬拗回自己為人師表的正氣。
哼!杰魯從鼻子冷哼一聲。不想再對老者明顯的作態發表任何評語,身旁那女人才是他想打擊的目標。
「走著瞧,我一定會先找出『封魔石』。」他發下誓言。
「這句話等你進了奇幻森林後再說不遲。」葵艷在與他擦身而過時留下這句話,便自行離開校長室,在轉身時落下少許雪片,一抹冷冽暗香。
這女人總是不忘潑點冷水給他,不知有心還是無意。
不過,說的也是,四處移動的奇幻森林也不是說進就能進的自由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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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薇拉調配的醒神提精藥品下肚後,那位中年男子拉回了踏入一半天堂的腳步,雖然不如沒出狀況前的精力充沛,但至少不會一口氣要上不上,死去活來的模樣。
由于良心的召喚,他們還免費奉送他一個傳送卷軸,希望他一路好走,不會再橫尸于沙漠中。
與中年男子揮手道別後,兩個人繼續往英格爾前進,東拉西扯外加跑跑跳跳,不知不覺中,已經慢慢走出沙漠的範圍,四周的景色不再是鳥不生蛋、寸草不生的黃沙地。
「有水聲呢!」薇拉看見不遠的前方有條小溪流,驚呼一聲後便小跑步地往水源前進。
「別跑太快,小心腳邊。」正埋首研究地圖的亞倫抬頭觀察片刻,確認前方沒有危險人物後,再度低頭觀察有著代溝的指示圖案。
照這樣看來,接下來應該往東北方走才是……如果眼前那小小溪流就是地圖上那橫越沙漠北方的藍色細條的話。雖然,他之前以為以那藍色細條描繪的比例來判斷,應該是寬度不小的江河才是。
「刺蝟頭快過來,這水很涼喔!」走在熾熱的沙漠中那麼久,這條可愛的小溪出現的真是時候,薇拉雙手掬了一把水潑向被太陽曬紅的臉龐。
冰冰涼涼的,好舒服!小手擁有自主意識地多潑了好幾把,完全享受清涼的洗禮。心情大好的她仰首浸于日照,姣好的臉蛋滑落幾滴水珠。
男人婆適應的挺好嘛!亞倫收起地圖漫步打量她。男人婆出村至今心情可以稱得上是愉悅興奮,除了某些時刻與他對峙時的氣急敗壞,不過他認為那是生活調劑必需品,一日不可少。
他原本以為,男人婆沒出過村,又沒吃過苦,會不能忍受這種冒險的刺激生活,然後會告訴他,她想回村,不想一起在大陸上闖蕩了……
他心中一直有著淡淡的隱憂。
他不可能放棄從小到大的夢想,但他也不能強迫男人婆一定要跟在他身邊寸步不離。
要是男人婆想留在波波魯村,他們之間的緣分只怕是一刀兩斷,再也沒有繼續下去的機會。
因此,在成長的過程中,他有事沒事就往藥店跑,為了讓她習慣他的陪伴、他的逗弄。打怪就算只有輕微破皮也照跑不誤,為了讓她知道,有個不會自行包扎傷口的人很需要她。听到大陸上新奇的傳聞必定第一個找她分享,希望她也能如他一般向往。老爸、老媽忙著打情罵俏忘了煮飯時,他也只往男人婆那要飯去,完全不考慮村中餐館的存在價值。
類似之舉多不勝數,他是很有計畫地拐騙男人婆。
男人婆答應要一同上路的那天晚上,他興奮地狂吼狂笑,在床鋪跳上跳下,不敢相信幸運之神會如此眷顧他。
斑興之余,他又擔心,一旦男人婆覺得這種生活她過不慣,會帶著她的藥箱說再見,獨自回到波波魯村。
自從出村後,他一直很怕這一刻的到來,真的很怕!
怕的不是一個人旅游的寂寥,而是無法想象男人婆不在身旁的日子,那空乏感就算能被往後的刺激探險給掩飾,仍然是心中的遺憾。
早在他有計畫的入侵男人婆的生活前,他就已經習慣男人婆的一舉一動了,如果男人婆說她不想再繼續旅行下去呢?
「你在發什麼呆啊?喂!刺蝟頭?」薇拉見他不應聲,玩心一起,掬起一捧水往他招呼去,濺了亞倫一身濕。
被暗算的某人心情之前在揣測難安中已經不好了,現在更是低劣。
「刺蝟頭,你想做啥?喂喂喂,我警告你喔!喂,做人別這麼小心眼──」薇拉慷慨激昂的勸說之詞被迎面襲來的水花打斷。
啊!反正衣服都濕了,沒差了!
自暴自棄的薇拉干脆直接跳進溪中,雙手制造出驚濤駭浪,目標是小人得逞嘴臉的刺蝟頭!
對方也不落人後的下水,兩個人你來我往的打起水仗,你一灑、我一潑,不亦樂乎。
片刻後,玩到盡興的兩人成大字型的倒在地上,趁著陽光充足時烤干濕淋淋的衣物。
在優閑休憩的同時,亞倫臉色復雜,有些遲疑地開口,「喂,男人婆。」
「嗯?」
「妳、妳覺得……最近的生活……如何?」
「什麼?」薇拉瞪大雙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誰知道刺蝟頭在問什麼?
「就……妳會不會……不習慣?」其實他想問的是會不會想回家,但是他又不敢問出口,只怕男人婆一點頭稱是,他就得放手讓她走了。
「還好。你應該想問別的事吧?」薇拉腦中閃過最近的點點滴滴,認為她沒有任何適應不良的表示。刺蝟頭到底是想問什麼?吞吞吐吐的一點都不像他。
「就……就是……」亞倫眼神左右亂飄,欲語還休。「那個……」哼哼唉唉。
「不說就算了!」等不到回答的佳人忽地坐起身子,撢了撢衣服上的草屑灰塵。不打算再浪費時間,刺蝟頭想暗藏心事就由他去,她才不會在意他,才、不、會!
「你別唉了,快點趕路啦。」已經站起的薇拉帶有泄憤意味地用腳踢了踢還躺在地上的亞倫。「我怕太晚進城,藥草店會關門,快點起來啦!」哼!再補踢幾腳。
不知道要如何開口的亞倫只好遵命的站起來,他一邊拍去背後衣服的灰塵,一邊嘀咕,「那不會隔天早上再去買啊?」
「你不懂那種感覺的啦!一想到有沒見過的藥草品種在附近,我就無法忍受不去研究它,那種想要在第一時間一窺究竟的感受,我也無法解釋。」講到她的個人興趣,薇拉小臉瞬間散發出光輝。
男人婆在談論那些花草時的愉悅表情,可以讓她美上十倍不止!他雖然不懂那些花草有趣在哪里,但他十分喜歡這樣的男人婆。
幸運的是,自從出村後,男人婆幾乎天天都會來個幾次。
那他是不是可以認定,男人婆是享受這趟旅程的?她並沒有後悔?
可以嗎?他可以這樣認為嗎?
「你今天怎麼一直發呆?心情不好?」刺蝟頭一向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麼,很少有不知所措的表情,他在煩惱什麼?不能跟她說嗎?她能幫上什麼忙?
「沒什麼,走吧。」亞倫回過神後對她露齒一笑,舉步率先往前走,走了幾步後,察覺到她沒有跟上來,他不禁納悶回頭︰「不是說要早點進城,快點走吧。」
低頭深思的薇拉像是作出天大的決定一樣,帶著壯士斷腕的氣魄向他走來。
這……男人婆怎麼了?
深怕再多耽擱一秒好不容易凝聚的勇氣就會消失匿跡,薇拉夾帶驚人的氣勢伸出手,粗暴地勾著亞倫的手臂。
「男人婆……」亞倫受寵若驚,想要詢問低垂著頭的佳人,自己為何有此殊榮?
「閉嘴!」佳人惡聲惡氣地截斷他未盡之語。她不想抬起早是紅潮滿布的臉,也不想深思,以這樣的方式替刺蝟頭打氣的行為有多白痴。
不能忍耐停留原處卻無話可說的尷尬,佳人不知從哪生來一股神力,硬是拖著尚在呆愣的童年玩伴急速向前走。
「不是說要趕路嗎?還不快走?我等不及想要進城了!」薇拉在心中暗嘆,沒想到他和她之間,竟是由她先伸出祿山之爪,她不甘心啊!嗚嗚!
低著頭負氣趕路的佳人沒發覺身旁的少年臉上一抹釋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