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有個性的好孩子,而且,那精靈狡黠、大而無畏的眼神透露出他絕非普通人家出身。第一次見面時,我就覺得這孩子很得我的緣。」二娘緩緩啜了一口茶。
岳正心抿起嘴,孩子氣的臉龐更添幾分稚氣。「是嗎?那小子嘴巴毒得很,我差點沒被他的話給活活毒死。」
必越陽揚起一抹笑。「瞧你,都幾歲的人了,還跟這個小伙子逞口舌之快。現在可好了,不僅吃了虧,還給自己蒙上忘恩負義之嫌。幸好那小家伙不愛嚼舌根,否則你這名嘴公子可就要貽笑大方了。」
「你閉嘴!瞧你從頭到尾都是幸災樂禍的嘴臉,也不幫忙想想辦法,多虧你還是個飽讀詩書的‘文狀元’,我真該教懷懷把你丟到牢里去。」
「哦,是嗎?別忘了文科榜眼可是被你這不成才的家伙給拿走的。」關越陽似笑非笑地睨著他。
「對了,說起懷懷」二娘沉吟。「那小子打算自立門戶了嗎?我好像半輩子沒見著他了。
「沒辦法,前有捕不完的盜賊,後有糾纏不盡的姑娘。那家伙巴不得皇上把他流放到邊疆充軍哩。」岳正心聳聳肩。
二娘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就光會耍嘴皮子,難怪布行天天門庭若市。」關越陽懶懶的接口。
岳正心用手肘頂了頂關越陽。「喂喂,搞清楚,我可是為了咱們家的生計,不惜天天犧牲色相也。哪像你捧著書本,搖頭晃腦、咬文嚼字一番,銀子就跟著滾進來了,還有福伯的馬車接送。」
「你不也是天天坐福伯的馬車?」
「是啊,我是天天坐福伯的馬車,不過我這個相貌堂堂的名嘴公子只是順道接送了。哦……我的心好疼,我是如此地倍受冷落、不被重視。」岳正心捧著心口哀哀怪叫起來。
「好了,別鬧啦。正兒,無論如何一定要讓阿七繼續留下來,知道嗎?」二娘睇著岳正心。
「要走也是他自個兒說的,又沒有人說要趕他走。」岳正心沒好氣地說道。
「咦,你不怪他了?我記得半個時辰前你還想宰了他哩。」關越陽極力忍著笑,露出一臉不可思議的模樣。
「你那是什麼口氣?好好好,算我一時沖動行不行?不過阿雪真有他說的這樣嗎?原先我只是以為——」
「沒錯,起初阿雪的情況就是你所想的樣子,但日子一久,情況逐漸改變,你的印象卻是停留在最初的階段,所以當阿七那麼說時,你根本無法相信。」
「不過說真的,我還是難以相信阿雪已經變成阿七所說的模樣。」
「想看嗎?建議你明天晚點出門了。」
「你早知道了是嗎?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告訴我?」
「你听得進去嗎?」
「什麼意思?你話中有話哦。」雖是玩笑口吻,但岳正心眼中確實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復雜。
「你這孩子就是這麼死心眼。」二娘倒是先掩著嘴呵呵笑了起來。「咱們一家人相處這麼久了,陽兒又是阿雪的兄長,你這傻小子還有什麼好難以啟齒的?」
「二娘。你就別逗他了,瞧他的臉都快燒起來了。」關越陽逕自再斟了杯茶,定定看著岳正心,慢條斯理地說道︰「阿正他自有打算,不是嗎?」
岳正心故作驚訝道︰「喝,比我本人還清楚。阿陽你倒是說來听听,不才在下我願聞其詳。」
「好家伙,居然賴到我這兒來了。無妨無妨,既然你自願放棄叫我‘大舅子’的機會,我還樂得很哩。老實說,和你這油腔滑調的臭小子結成親家,還真有損我的形象與氣質。」
「什麼?關越陽,你……」岳正心受傷的哇哇大叫。
「好了,少說兩句行不行,都幾歲人了,還拌嘴拌個不停。你們剛剛所講的話,恐怕讓懷懷說上兩、三個月還綽綽有余。」二娘忍不住笑罵。
岳正心揮了揮手。「別提那位‘神捕大人’了,那家伙根本就是啞巴轉世的,多說句話好像會要了他的命似的。每次咱們聊天,懷懷就像個木頭杵在那兒,半天也沒听見他吭一聲。我倒寧願相信縣令千金看上的是懷懷手中那把煙羅劍,而不是懷懷。」
必越陽朗聲大笑。「阿正你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竟然敢這麼批評懷懷……小心哪天半夜里被懷懷大卸八塊丟到林子里喂狼去。」
「我說的本來就是事實……」岳正心又咕噥了句。
「哎呀!」二娘突然叫了聲。「今天阿正帶了幾塊料子回來要給阿雪添幾件衣裳,我得趕快拿去讓阿雪挑挑,不然等阿雪熄了燈,又得留到明晚了。阿正,趕快去留留阿七那孩子,別讓他真的離開了,否則二娘就罰你當他的小廝,跟著他四處流浪,‘忘塵居’也別回來了,知道嗎?」
「這麼嚴重啊」岳正心咋舌不已。
「听見沒有?」
「知……知道了啦。」他的語氣無辜的像個小孩。
「知道就好。」說完,二娘抓住開布幔盈步進內堂去。
「闖禍了吧!」關越陽順手敲了他一記。
「怎麼辦?」岳正心攤了攤手。「阿七正在氣頭上,只怕他那拗脾氣一時是不會原諒我的。」
「怕什麼?你那三寸不爛之舌還會說不過他嗎?萬一真的失敗了,到時候我再幫你出面好了,我也挺舍不得那個小娃兒走掉的。」
「我認為你先去比較妥當。阿七他……呃……他應該比較信任你。你也知道,平常和他吵吵鬧鬧慣了,他不見得肯听我的,而且剛剛你也看到了,那小家伙根本就倔得像頭牛,卻又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不想壞了咱們自家人的感情。」岳正心還真有點急了。
「那……」關越陽仔細思索,覺得岳正心的話也不無道理。「好吧,我先去勸勸他,要再不行,你這渾小子就等著‘負荊請罪’吧。」
「也只好這樣了。誰教他比咱們得寵……
必越陽踱到後院時就發現了蹲在天井旁的瘦小身影,阿七正在那兒聚精會神的洗碗……唔,說發呆比較恰當些,就見他從頭到尾洗著同樣一只碗,那只碗恐怕快給他洗破了。
「需要幫忙嗎?」關越陽的聲音很輕很輕,但還是嚇到了阿七。
「呃……」月光下,阿七愣愣地抬起黑黑的小臉,一看見是關越陽,立刻大驚失色,連忙將手浸到木盆里去。「關……關夫子,你……你怎麼在這兒?」
完了!阿七緊張得手心直冒汗,他看見了嗎?
在這兒,她天天得踫水做家事,日子一久,抹在手上的易容染料就格外容易月兌落,所以只要仔細看,不難發現她的手其實比其他地方的皮膚都要來得瑩白。
都怪自己太大意了!她一直以為蹲在天井旁洗碗就不會有人過來,現在可好了,不來則已,一來竟是心細如針的關越陽。瞞得過他嗎?她實在沒有把握。
「不想讓你離開。」關越陽笑了笑,蹲到她身旁直接說明來意。
「我……我……」阿七緊張得簡直快透法這氣來了。
「別生氣好嗎?」關越陽輕輕模了模阿七的頭,把他的失措誤以為是還在跟阿正嘔氣。
「我……我沒有。」她急忙否認。這麼近的距離,她的心頭又開始怦怦作響了。早知道這種「危險人物」是親近不得的。
「那就留下來別走,好嗎?」
在朦朧的月色下,關越陽的眼眸是一片澄澈,比天上的星子還來得明亮,其中還隱隱約約閃爍著一種足以令她心慌意亂的灼熱。那是什麼?
他那樣看著她是什麼意思?阿七著實模不著頭緒,從來沒有和一個男人這麼接近過,而且這個男人似乎隨時會看穿她似的。
她只知道被他這麼一看,渾身都不對勁,心跳也處于不規律的狀態……更要命的是,她無法抗拒那雙眼眸所提出的要求。
「呃……我……什麼?……」該死!她在胡說些什麼?
「我們都舍不得你走,阿雪好不容易才稍稍有了點改變,你這麼離開,豈不前功盡棄?阿正那家伙就是心直口快,你就別和他計較了。事實上那家伙正擔心你還在生氣,不敢來向你道歉。」
說著說著,關越陽心頭一怔……
他一向抱持凡事隨緣的態度,並非消極,只是覺得萬事萬物自有其運行軌道與安排,強求不來的,就連隱居在這兒,也是順隨自己淡泊的心志而悠然自得。
而今,他卻不自覺的極力挽留這個貌不驚人的小家伙……可笑的是,他這個飽讀詩書的文狀元,竟無法給自己一個具體的答案。
為什麼會舍不得阿七走?為什麼想保護阿七?為什麼想和阿七說話?為什麼想了解阿七多些?
這些問題連日來已經結成無形的網,若有似無的侵擾著他,一點一滴攻垮他的自制力……
于是。他在心底非常慎重的再告訴自己一次︰阿七是孤兒,也是阿正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都不能讓他再浪跡天涯。理由就是這麼簡單。
阿七驚魂甫定的聲音飄入關越陽耳里——
「但不可否認的,我的存在已經很明顯的攪亂了你們原本的生活,我無權讓你們為我改變什麼,而我的道德良知也不允許。」
「沒有,你沒有。」關越陽突然抓住阿七的手臂。
必越陽正抓著她的手!壓迫感與震撼力迅速籠罩了她,比上次被阿正環住身子時更為強烈。
阿七驚駭地重重朝地上跌去……
當她發現自己竟跌進關越陽懷里的時候,驚愕和差點沒昏死過去。老天,情況似乎愈來愈復雜了。
可是,他的胸懷好溫暖、好舒服……她滿足的低嘆了聲,瞬間有種無事一身輕的解月兌感,好像把所有煩憂全塞給那個胸膛了……塞給他?!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那胸膛的確給人很安全、很可靠的感覺……
呃——怎麼有種軟玉在抱的感覺?阿七瘦小的身子竟軟得不可思議。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體內那蟄伏的開始竄動!必越陽暗暗發誓自己的鼻子鐵定有問題,因為他聞到女性專有的淡淡清香……
只不過接住了個少年郎阿七,他竟然產生了旖旎幻想!必越陽呀關越陽,你已經欲求不滿到這種程度了嗎?還是你根本就有斷袖之癖?
哦,該死!他是來留住阿七的,怎麼可以滿腦子胡思亂想,不行不行!
「謝……謝……」阿七像受驚的小鹿般連忙跳開。她相信熱流已奔竄至全身了。
「幸好來得及,否則你就跌疼了。」習慣性地笑笑,關越陽突然不敢正視阿七,他的良知正撻著自己的逾越的思想。
阿七又被關越陽嚇得張大了嘴巴,他競露出了羞澀的笑容……對他,她是愈來愈胡涂了。
必越陽神色一正,又開口道︰「對了,從今天起,你晚上忙完後到書房里來,我教你讀書。你這麼聰明,不多念些書太可惜了。就這麼說定了。」他站起身,準備離開。
什麼?教她讀書識字?他在說什麼?她明天就要離開了呀!
「關……關夫子,我……」她想說自己明天就要離開了,可是一想起關越陽方才的央求眼神,卻怎麼也無法說出口。
必越陽已經知道她腰說什麼,拍了拍她肩頭,露出促狹的笑容,「你已經答應留下來了,可別反悔喲。」
「我什麼時候答應了?」地著急地喊出聲。
「唉,你這小腦袋爪還真是裝不住東西。剛才問你,你沒說不好,當然就是答應羅。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趕快把事情做完到書房來讀書習字才要緊。」
說完,他竟然一溜煙的跳掉了,這分明就是耍賴嘛!
「哎呀!怎麼會這樣!」阿七心頭亂七八糟的。
其實留下來也沒什麼不好,至少不必四處流浪,而且大家還當她像自家人般疼愛……光這一點就夠她戀戀不舍了!
經歷這場小風波之後,她還得繼續在忘塵居待多久呢?這樣一來,解開脖子上這支關于她身世的玉笛之迷恐怕又得延後了。離開和留下的念頭在心里頭交戰,讓她猶豫不已。
唉!既來之,則安之吧!會貪戀于眼前的安定,說穿了還不是害怕身上的玉笛有著不好的謎底。
可是,那個在打鬧而肌膚相觸的「名嘴公子」,又有常常弄得她心慌意亂的關越陽,她該如何面對他們?
「爹、娘,保佑阿七吧……」
傷透腦筋之余,她只能這麼祈求了。
阿七作夢也沒想到,竟然會和阿雪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那次打了阿雪之後,為了徹底改掉阿雪拒藥拒食的習慣,她自告奮勇地向二娘提出為阿雪送藥送飯的要求。
二娘乍听見時欣然答應,後來才想起男女有別,阿七畢竟是個少年郎,天天往未出閣的姑娘閨房里跑確實有違禮教。
但在阿七信誓旦旦的保證,加上關越陽和岳正心的人格「抵押」下,她終于得以自由進出阿雪的閨房。
這件事一度使阿七產生恢復女兒身的沖動,但在一思及隨時有離開忘塵居的可能,又硬生生的忍了下來。她知道自己和關越陽之間的感覺已經有點不一樣了,恢復女兒身只會徒增更多的紛亂而已,還是別輕易嘗試比較好。
阿雪在她的細心照料下,身體有了顯著轉好的跡象,光是那泛出些微紅潤色澤的臉龐,就夠大伙雀躍個好半天。當然,這也是消弭阿正那大醋桶妒意的最佳利器。
最令阿七驚喜的是,阿雪由最初的排斥她,漸漸的肯向她吐露心事了。
被信任的感覺真好,她發覺自己愈來愈離不開這兒,且不能遏止的對這個「家」投注更多的情感。
如果硬要說有什麼遺憾的話,那就是遲遲未能目睹那位「神捕大人」木懷沙的風采了。不過根據阿正那三寸不爛之舌的形容,她知道那位木懷少是個沉默得幾近啞巴的人。
那家伙到底在哪里?他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她已經好奇得快生出病來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有了這樣的習慣︰在半夜里取下脖子上的玉笛項鏈,放在掌心里細細端詳,喃喃自語,「怎麼辦?好想知道、卻又害怕知道我到底是誰。我也放不下這個家,二娘就好像我的親娘,美麗純真的阿雪、阿正是好哥兒們。至于關大哥……總覺得自己對他有點不一樣的感覺,卻又說不上來……
念著念著,最後她會抓著玉笛進入夢鄉。
日子就這麼繼續流轉著。
今天對阿雪來說是個意義非凡的日子,因為她終于可以踏出房門,去面對並體會門外另一片遇然不同的天地了。
她的心正因為興奮而急促地跳躍著,細致的臉蛋上浮現出紅潤的色澤。
「準備好了嗎?要開門羅。」阿七扶著她站在門板前。
她笑吟吟的望著阿雪,是時候了,到外頭去曬曬太陽、吹吹和煦的風、呼吸群山眾壑間肆動的氣息……都是治愈阿雪的靈丹妙藥。
阿雪在園子里踩著盈盈步伐賞花、與翩翩蝴蝶追逐嬉戲的夢想終于得以實現了。
我……我好緊張。」阿雪收緊了阿七的衣袖。
「別擔心,有我陪著你呢。不過你可記得,先別讓二娘他們知道。」阿七豪氣干雲卻又有些氣短的拍的拍胸口。
確切的說,她們應該是「偷溜」出來的才對。
為了給她們倆再添些新裝,二娘一早就隨著阿正到布行去了,這也給了她們絕佳的機會。
其實早在前些日子,阿七就向二娘提過這檔事兒,當時二娘並沒有反對,只是囑咐她等阿雪身子骨更硬朗時再說。不過,有些事就是要瞞著大人們才顯得好玩哪!就連阿雪也直嚷著別讓他們知道才新鮮刺激。
「嘎——」阿七拉開了門。
阿雪深吸口氣,迎接闊別已久的大地。
「哇——」她忘我的發出歡呼。
她終于可以親手撫觸那五顏六色的花朵了,而旁邊那不時飛濺出水花的池子更讓她不由得看痴了——想必魚兒此時是悠然自得的吧!
一對翩翩起舞的蝶兒示好的向她飛近,讓她興奮地瞪大眼,大氣也不敢喘一下。阿七被她那嬌憨的模樣逗得咯咯葉笑。
阿七伸出手,企圖讓蝴蝶停駐在掌心,開心地笑道︰「看!它們很歡迎你哪!」
「真的嗎?」此時此刻,阿雪感動得幾乎要熱淚盈眶了。
門外的世界是如此美好!她告訴自己,一定要趕快將身體養好,不要再在孤單冷硬的床板上消耗大好的生命。她甚至開始幻想著有一天能跟著阿正哥哥一塊進城去……
「那是當然羅!這兩只‘重色輕友’的小家伙平時可是連理都懶得理我哩!今天你一出來,它們就立刻靠過來獻殷勤,這不就表明了它們的心意?」
阿雪一副愛寵若驚的模樣。「那……我該怎麼謝謝它們呢?」
「呃,這……」阿七差點大笑出聲。「不必了、不必了,它們會知道你的心意的。不過,你要是快點好起來,它們會更高興哦!」
「它們真的會知道嗎?阿!阿七,它們飛走了。」阿雪望著翩然離去的蝶影,有些悵然。
「沒關系,它們天天都會來看你的。啊!阿雪,那兒,快看!」阿七指著天際大嚷。「一朵雲,一朵好大的雲朝咱們這兒飄過來了。」
阿雪一抬頭,果然看見蒼翠起伏的山戀間緩緩飄著一簇雪白,即使伸手不可及,她卻可以肯定那朵浮雲和她最喜愛的白色滾邊棉襖一樣柔軟。
「啊……」她喃喃驚呼著,眼底盡是驚喜與感動。
腳兒忽然一軟,阿雪踉蹌一退,阿七也跟著緊張起來。她著急地問道︰「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我扶你回房休息去。」說著,刻不容緩地扶著阿雪朝房門走去。
阿雪也急了,好不容易才出來的,她還沒玩夠哪!怎麼可以就這麼進房去?連忙努力搖頭否認,「不,阿七你別著急,我沒事的,我很好。」
「還說沒事,剛才明明腳就使不上力了。」
阿雪小嘴噘得老高。「哪有?人家只是抬抬腳,是你不對也!」
「咦,干我啥事啊?我哪里不對了?」這丫頭分明就是在耍賴嘛!」
「你沒有把我扶好,害我差點跌倒,又很烏鴉嘴的說我的病發作了,這本來就是你的錯。」
「我……」阿七無辜的指著自己的鼻子。
「怎樣,我說得沒錯吧?沒關系,你若是稍微補償一下的話,我這個人是不太會記恨的。」說真的,她實在站得有些累了,只好借阿七的肩膀靠一下。
「補償?怎麼個補償法?」這丫頭,明明就累了還逞強。
「我想要坐在那兒。」阿雪小手指著大榕樹下的秋遷。「在那里休息一下,好不好?我保證我會乖乖的。我可以會在那兒看你打水、澆花,哎呀,反正絕對不會吵到你的。」
「萬一二娘回來看見怎麼辦?」
「你不是說了,二娘要午時過後才會回來,我只是坐一下秋千而已呀,這有什麼好擔心的?拜托嘛,人家已經盼了很久呢!」阿雪笑得好甜。
「唉!」真是拿她沒轍,阿七認命地嘆口氣。
「你答應了?」阿雪的眸子瞬間變得晶亮。「我就知道阿七最疼我、對我最好了!」說著,贏弱的身子撒嬌似地更偎緊了阿七。
這……阿七不由得愣住了,她現在是「男」的,而阿雪是道道地地的姑娘,就這麼靠著她,不太好吧?唉,阿’雪到底有沒有「男女有別」的概念啊?
她趕緊四下瞄了瞄,沒辦法,每當和阿雪很接近時,她就會很習慣性地看阿正有沒有正好撞見,或者露出殺人的眼光,好像自己真的是作賊心虛哩!
阿雪坐在秋千上,雙手抓住扶鏈,和著口中哼出的小曲兒,秋遷也輕輕搖晃。
雲很淡,風很輕。
窗外月色皎潔,伴著百早爭鳴的天賴。
讀書習字完回房後,阿七在床板上翻來又覆去,明明打了好些個呵欠,卻是怎麼也睡不著。
百般無聊的情況下,她居然莫名其妙點了火折子,舉著油燈去端詳那放置了好幾套新衣的檀木櫃。
「唉。全是清一色的男裝。」阿七搖搖頭。
這也怪不得別人,誰教她不願以真面目示人呢。想起上次,阿正居然問她要不要一起到河邊去游泳順便洗澡,把她嚇得從椅子上跌下來,到現在還隱隱作痛哩!
平常她洗澡時候總是提心吊膽,深怕阿正或關越陽會突然跑進來,所以在洗澡前,她一定要檢查門板是不是栓緊了,才敢慢慢卸下偽裝。
呼!她喘口大氣,可能因為綁平胸部的關系,近來胸口常悶得難愛,就連說話也提不起力氣。
只有在回房就寢時,她才敢把布條拆下來,睡覺的時候才會舒服些。
看了看床板,她知道自己還是睡不著,遂取出一只精巧的小紅袋,將玉笛小心翼翼地放入後,塞到枕頭底下。
又在屋里來回踱了兩遍,最後她關了房門,決定投身到外頭的瑩白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