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定,你越來越不像話了!」平安好不容易逮到機會,趁著青雲到廚房幫忙的時候,得空可以數落弟弟一番。
「咦?我有哪個地方不對嗎?」平定可是一點也不認帳。
「你怎麼胡鬧都行,但是,你不可以欺騙啊!」平安瞧瞧廚房的方向,壓低嗓門。「明天,你教我明天怎麼解釋?你真是個害人精!」這下他真的頭大了,護士根本沒請假。
「老哥,拜托你別這麼老土好嗎?誰會曉得你這個大診所只有一個護士?」平定對于平安的過分老實嗤之以鼻。「我可不相信你沒有騙過人。」
「那不一樣!就算我曾經欺騙,也是屬于善意的欺騙,絕無惡意。」
「這可就難羅!善意與否有什麼區分的標準?」仔細一想,不對,他馬上調高聲音的分貝,「老兄,我可是在忙你的幫哦,我這比你的善意還要善意呢!我現在才看穿你的真面目,你居然是那種只許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的自私人類。」平定的聲音已成怪腔怪調的抗議。
「來這套?」平安太清楚弟弟的伎倆,他一點也不想不上當。「總之,你必須為你不經大腦的謊話善後。」
「好嘛!好嘛!頂多我明一早擋在診所門口,禁止歐素雁上班,這不就得了。」
「算啦!我打千電話放她兩假天。」平安實在沒有能耐和弟弟的胡言亂語周旋。「你記住了,下次不準再啟作主張瞎說。」
「是!好心沒好報。」平定咕噥著。
看來清修多年的老哥,真的必須破戒陷入紅塵俗世了。
「吃飯羅!」平母將最後一道菜端上桌。
今天對她而言,稱得上是雙喜臨門!
小兒子官校畢業,正準備赴分發的單位執行他這輩子的第一份職業。
大兒子的婚事雖然八字還沒一撇,可是直覺上,她已經視青雲理所當然的媳婦。不過,她並沒有失望的表現,譬如說身家調查或是探听隱私等等。
她是老了,可是並不代表沒智慧!她懂得的打草驚蛇的道理,所以,雖然心里急得很,也必須保持動聲色的平常態度。那麼久都等了,她不在乎多等一些時間的。更何況,她對自己的兒子有信心,不管是他的外表還是內在。
「平定,去叫爸爸回家吃飯!」她喜孜孜的模樣是她再怎努力克制也無法控制的。「老頭子一回來便往外跑,一定是急著吹噓今天的畢業場面和你神氣的表現!快去叫他,否則他的口水三天三夜都吐不完呢!」
「又叫我?」平定怪叫。「我實在怕了他!每次去在樹下找他,總是叫我當里外不是人的豬八戒,硬是要我評評理!哪有那麼多糾紛?實在搞不懂他們,個個嗓門都大得離譜,誰听得見他們的各說各話?真是傷腦筋。」
「別抱怨,誰教你一向口若懸河伶牙俐齒?反正老人家喜歡听你瞎掰嘛!」平安就沒有這方面的困擾。
或許是他的職業的關系吧!他可以得到絕對優勢的敬重;
「好——吧!我再勉為其難一次!」拍拍,平定乖乖的出門。「唉!誰叫我是這個家庭中唯一的可供差遣的‘小’人呢?」腳才跨出門檻,他又回過頭來牢騷一句「請問一下,我沒回來的時候,不就沒有人執行這項偉大又神聖的任務了嗎?」
「真羅唆,還不快去!」平母低喝一聲,盡是慈母的滿足和溺愛。
「是!母親大人。」一個猴急翻身,平定和剛巧進門的父親撞個正著,因為閃避不及,平定踉蹌的後有幾步。「爸,您想謀害親生兒子啊?」
「什麼跟什麼?」平父開心極了,常常有這個開心果可解悶,難怪村里的老朋友都要夸他命好。「誰撞誰的?搞不清楚!」一個大手掌,硬是往猴子猛打。
「救命啊!」扯開喉嚨,平定使勁的大叫。
「你們這對老小,也不怕人家笑話!」平母已經站在門口,對著院子里的父子倆搖頭擺手。
倒是一旁的青雲,被這歡愉的家庭氣氛惹得興奮得不得了。
停止嬉鬧之後,平母說︰「老頭子,今天怎麼舍得這麼早就自動回來?」
「今天家中有貴客嘛!」說著,和平定搭著肩一起走進屋子。
「你們家真熱鬧!」青雲的聲音低得幾乎听不見,她的眼中盡是羨慕的眼神。
「平常不會太過火!不過,只要有平定在,就仿佛有整連軍隊在家里駐營似的,一刻也不得閑。」
「我家小孩滿多的,可是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
大概是父母的個性都太嚴肅了吧!老人家沒幾個像你父母這般有朝氣的。平定倒是遺傳了所有的活力細,胞,而你……」青雲給他一個淘氣的微笑,一個小鼻子皺得跟什麼似的。「不知是平定營養過剩,還是你營養不良?」
「照你的說法,我寧願是平定營養過剩。」平安居然正經八百的發表感想。
「吃飯啦!還講什麼悄悄話?」平定鬼崇的在他們身後出其不意的大叫。
「嘩!親愛的媽媽,除夕吃的年夜飯也沒見你弄得這樣豐富!」坐定的平安看見母親滿桌子的渾身解數,忍不住食指大動。
「我錯了!」平定忽然在臉上輕輕賞給自己一個巴掌。在大伙有些錯愕之下,他又嘻皮笑臉的接口,「我應該也把女朋友帶來幫忙消化這些美食佳肴才對。」
「趕快打電話,還來得及。」平安臉上調侃的笑和認真的語調,讓人無法確定是否該相信。
平定故意搖頭晃腦認真思考之後,作出痛苦的表情,「唉!算了!女朋友那麼多,不知該找哪一個來?為求公平起見,干脆統統不要。」
「跟真的一樣!老听你吹噓女朋友,卻沒見過半個人影!我看你啊——放羊的孩子一個!」這回是平父按捺不住而發出的聲音。
「老爸,您有所不知!這正是您兒子高竿的地方,這是最高境界的視同仁,懂嗎?讓她們覺得人人有希望,個個沒把握,這樣才會刺激,才會高潮迭起,有戲看!」平定拽得跟什麼一樣。
「小心誤人誤己,老弟!有時候平安也會挺擔心弟弟這種游戲方法,太危險了。
‘放心!我的大原則是絕不佔人家便宜,你瞧,就因為我這麼偉大,我的小理想——人人愛我,才會這麼順利又快速的完成。’
‘好!步小姐在,你們這樣成何體統?不怕人有吃不下飯嗎?’平母看見兄弟倆,真想把他們和稀爛再重新制作,這樣豈不是非常完美?
‘我不會介意!’青雲吃了一口瓣黃魚。‘真小人比偽君子可愛多。’她在感而發,只是沒有人察覺罷了。
‘意思是——本人是真小人了不會吧?我真有這麼糟?’平定作個滑稽又古怪的表情。
‘對不起,是我措詞不當!’青雲被逗得差點噴飯。‘我的意思是說,最糟的事實也比甜美的欺騙好!’
‘這倒值得推敲!這兩者都差不多嘛,都屬于沒建設性的結果。’平定不覺得有何分別,反正都不好。
‘差別可大了!最糟的事實頂多只生氣或傷心一次,而甜美的欺騙則是二度傷害。就心理建設而言,兩者的區別可大著哪!’平安頗能了解青雲的想法。
青雲覺得他的解釋雖不中亦不遠矣。
‘誰懂得你們年輕人的怪理論?快吃飯,菜都涼了。’
‘媽,我說些你懂的。姊姊還有兩天休假,她答應哥哥在診所幫忙兩天。’平定純粹是邀功的心態。
‘真的?’兩老互相看一眼,開心極了。
‘等會兒吃飽飯,叫哥哥送她回去拿行李。’
‘不用這麼麻頂吧?青雲?’很自然的,平母已經改口直呼芳名。‘等會兒到街上賣換洗的內外衣就成了,這樣多省事!’
這話一點也不錯!平家、官校、醫院,是直線上升的三點,說遠不遠,說近,卻又有一段距離。
‘嗯!還是媽媽聰明!’眼尖的平定馬上附和母親的意見。‘姊姊可以睡老哥的房間,而老哥就委屈兩天,擠我那張充滿男性味道的床吧!’
‘你們這家了是怎麼搞的?老是自作主張的編派別人!’平安真所強人所難。
‘在這邊睡也好!省得通車的不便,只希望不會太打擾。’青雲答應得滿愉快,一點也勉強。
經過相處,她愈發覺得這個家庭的可愛。
‘哈,搞定!怎麼樣啊?’平定扮個鬼臉向哥哥挑戰。‘我說媽媽呀,今天晚上你終于不心男人陪你上街,可樂了吧!’
‘那可不?和你們這些男人上街,哪是閑逛?根本就是趕鴨子嘛!’
‘老太太,原來我和你兒子聊合起來欺負你三十幾年,而我居然一點兒也不知道!請問是我觀察力不好又反應遲鈍,還是你學忍者?’夫妻恩愛多年,平父幾乎沒听過老婆抱怨過什麼,一直自我膨脹得厲害,認為是自己十全十美令老婆無從挑剔,到頭來才知道是老婆婦德好。
仔細想想,自己哪稱得上十全十美?!
從年紀到老,始終是最基層的公務人員。若不是老婆會持家,怎麼有能力供應大讀醫科?光是那些動轍數千元的原文書,就夠他這個微薄薪俸的老爸喘不過氣來,更別談其他!
‘後悔啦?不必了!你保持現狀我就心滿意足羅。
我可不想習慣了你幾十年後又再適應另一個你,多累人!’瞧丈夫的大嗓門忽然沒了聲響,她還真有點不習慣呢!‘不跟你們鬼扯,這些東西留給你們善後。
青雲,我們走!’一桌子的杯盤狼藉是賞給他們最微不足道的懲罰。
‘你們收一收,我要再去繼續未完成的龍門陣。’
隨著老婆的腳步,平父也動作敏捷的出了家門。
‘你瞧,這就是作父母的好處!’平定一副還未準備動手的模樣,二郎腿蹺得半天高。
‘這也是當弟弟的好處啊!’平安指平定的腳,然後愉快地收拾碗筷。
‘是嘛!可惜這種當弟弟的好處只有在哥哥心花怒放的時候,譬如現在,才有機會享受。’
‘嚼舌根!扮哥我什麼時候苛待過你?沒良心的小子。’
‘哥,得了吧!再裝下去可就不像了。’
‘說什麼’
‘說什麼?說的是趕緊謝媒人吧!’
‘喔——哦!不算!她是我的同事。’定安不肯承認弟弟的莫大功勢。
‘耶——是我先認識的!’平定激動地放下雙腿站了起來,大聲爭論。‘再說,憑你這癟腳有三腳貓功夫,就算人家站著不動等你去追,你也不見得跑得到人家站的地方。’
‘哦?這麼瞧不起老哥?’定安停止手上的動作,凝聚眼中的智慧直盯著平安。
‘我是在述說事實。你的個性我太了解了!沒有我這個多事者推你一把,你會連第一步也跨不出去。’
平定光想起小時候,哥哥總是把我找上門的小女生隔絕在門外的情景,忍不住要放聲大呂罵不解風情的呆頭鵝。
‘我不是鳴則已,一鳴驚人。’平安又恢復了手上的動作。
‘換句話說——你非常滿意我替自己找到的嫂子羅!’
‘沒錯!不過——你的任務已在達成,剩下的就是我的仗了!’
‘這麼快就要過河拆橋?’平定佯裝不快。
‘原來你麼喜歡電燈泡?’
‘錯!我喜歡當日光燈!’平定糾正他。
‘都大人了,還這種樣子。’雖然口頭上這麼說著,實際上,平定在平安的眼中、心目中,永遠都是那個有用不完的活力的小弟弟。
‘哥,你會不會覺得不夠刺激?’
‘你指的是什麼?’
‘這件事太順利,反而不刺激!枉費我花了好幾天的時間絞盡腦汁,從怎樣安排你們見面,進而相看兩不厭,甚至如果你遭拒絕時,該用哪種策略,都被我很認真地在腦中排演過,萬萬沒想到一切都走樣,完全是英雄用武之地。哼!不好玩!’平定的口氣,似乎是哥哥太對不起他,讓他的孫子兵法派不上用場。
‘別氣餒!’你老哥是滿中意人家的,不過,人家的想法未必和我一樣!而且這麼好的女孩子,絕不可能只等著我的出現吧!」平安不甚樂觀。
「天啊!白痴也看得出來你們互相吸引著,你竟然還在浪費心思擔心這個?」平定真想把平安的腦袋挖出來看看,醫生不會都像他這種樣子吧?「告訴你一個最重要的情報,她和前任男友分手的創痛還未平復,你現在進攻正可以輕而易舉的擄獲美人脆弱的心。簡單的說,只有一句話——天時、地利、人和都有了!真是天助你也。」
「你說……」平安略微遲疑幾秒鐘,「我是不是不該趁人之危?太不道德了!」
「你說什麼?我真是服了你,天底下只有你會在這種時候說這種話!不道德?我呸!是叫你去搶劫殺人嗎?虧你想得出這句話!現在,你听清楚了!你不妨換個角度想想,你是如此優秀的好人,如果你不保護她,是不是太對不起她了?」
「歪理!」平安想笑。他居然讓差他近十歲的弟弟教導追求女孩的秘訣,實在荒謬了些。「總之,你別再亂出餿主意!老哥自有辦法,我必須用我自己去贏取芳心,懂嗎?」
「算我雞婆,行了吧!對了!你怎麼會成了她的同事?」
「我以前的醫院兼兩天差,她就在那兒工作。真巧!她是小兒科的護士。」
「是很巧!活該是你的愛情出現了!」雖然有點缺乏成就感,不過,平定還是為哥哥的開放感到高興。
「我下基地之後,離家就遠多了,你自求多福吧!」
「放心,等著喝老哥的喜酒吧!」這話有安慰平定的性質和更多自我期許的成分。
「沒有帶掛號證的病人,將電話號碼輸入電腦就可以很快的叫出病歷,完成掛號!」平安慢慢的將電腦操作一遍。「沒問題吧?」
「應該沒問題!」青雲默默地把步聚記下。離看診所時間還有段距離,青雲禁不起好奇心的驅使,決定一探究竟。
「平醫生,我能不能冒昧的問一個問題?」她甚至連頭都不敢抬高。
「可以啊!」他不明白她為何如此心驚膽戰,于是露出一個鼓勵的笑容。
「你的診所已經入不敷出了,萬一有一天撐不住的時候,怎麼辦?」她本來真正想說的是,他為何要把錢花在不是刀口上的電腦設備?雖然醫院在電腦化已經普遍的趨勢,但是,這種小診所似乎還不到絕對必要的地步,收入不豐卻又太愛花錢,肯定會提早結束診所!除非——有人支援他。
「哪來的馬路消息?」平安的反應是啼笑皆非。他不記得向誰訴過苦啊?不應該有這種不正確的傳聞。
「平定不是說你需要另一份薪水來維持診所嗎?」
「原來是這回事!你別听平定鬼扯!」又是這個多嘴公。「你以為會有多少窮人付不起醫藥費?!版訴你,少之又少!包何況我的收費這麼低廉,就算你有向個需要幫助的病人,對我而言,損失也幾乎等于沒有。時間是自己的,頂多認診而已。再說那些藥的成本也不高,不是嗎?」
「真是如此?」兩兄弟的說法差得太多,讓人更生迷惑。
「充其量,只不過是少賺點罷了!」
「哎呀,我不是這個意思!」青雲有一種被誤會的尷尬。他不會認為她唯利是圖、太市儈了吧?!
「謝謝你的關心。無論如何,診所會一直存在,而且會永遠秉持一貫的理念及宗旨,我向你保證」
「真高興你這麼說。」她好不容易解除緊張,亮澄澄的眼楮終于敢迎視他的智慧之光。
「每年我總會抽出時間出去走走,一方面松馳過久的一成不變,另一方面充實心靈的空虛。去年,我去了一趟紐西蘭,在奧克蘭停留時還親身體驗高空彈跳的致命吸引力,那種特殊的感覺,到現在還忘不了。雖然明知道腳被牢牢地綁住,不會有什麼危險,不過,要克服那一層懼怕的障礙還真不容易呢!尤其是要往下跳的那一剎那,真怕跳出去之後,繩子忽然斷了,再出為回來。嗯,這真是自我挑戰的最佳方式!」他已經完全沉浸在記憶中的歡愉氣氛,青雲肯定他一定非常懷念紐西蘭,能令一個人如此留戀的地方,一定很美!青雲也開始憧憬紐西蘭的奧克蘭。
「有機會我也想去看看!」她說。
「結伴同行,我還可以當你的向導呢!欣賞美麗的東西更應該兩個人一起進行,不是嗎?」他的眼神忽然變得熾熱,喘息突然轉劇,他大刺刺的注視代表著什麼?
還好,第一個病人適時出現,救青雲月兌困。
「換新護士哦!」是一個老先生。
「不是啦,我是臨時支援。」接過掛號證,她迅速的打入電腦,螢光幕上第一個應診的名字,立刻顯示出來。
接著,走進一位人高馬大的女子。
「請問您的掛號證?」青雲禮貌地問。
「沒帶!」來人一對眼楮惡狠狠地瞪視著她,一臉的不懷好意。「新來的?沒听說歐小姐要離開,怎麼為回來個新的?真麻煩!歐小姐從來不必看掛號證就知道我的病歷號碼。」她的口氣充滿了傲慢,令人渾身不舒服。
「對不起!我不知道會讓你不適應。放心吧!她只請三天假,而我,如果你願意,明天還可以見到我!」青雲已經非常習慣各式各樣的病人和家屬,這種人,還算是小兒科,她應付得游刃有余。
「哦!」面對仍然笑容可掬的地青雲,傲慢的小姐有稍許的收斂,伸手不打笑臉人嘛。「陳美枝!」她無趣的報上名來。
很快的,電腦螢光幕上又出現第二個名字。
平安已準備就緒,他叫了第一個名字。
慢慢的,陸續的人潮,已將候診室的椅子全部坐滿。所幸包藥的工作是由機器來進行,否則,青雲真會應付不過來。這使她不得不佩服小診所的護士工作包藥效率之好。
「嗨!義工!」平定挺會選時間的,在青雲忙了一陣之後的空檔,一顆腦袋從配藥處的處頭探過來。
「咦!原來你這麼閑,應該抓你的公差才對,怎麼會輪到我呢?」看到平定,青雲的心便自然開朗不少。畢竟年輕的熱力較容易傳播。
「不這樣你怎能體會淳樸的人所蘊藏的熱情呢?如何,沒被嚇壞吧?」平定裝出個不知該稱為夸張還是生動的表情,左顧右盼了好一會兒,才又把靈活的眼光轉回青雲的身上。
「你的衣冠整齊,更沒有看見你擺臉色嚇人,可見你今天沒有遇到野獸。」他有腳步聲已經移到里面。
「怎麼?」青雲很合作湊過頭來,而且以一種神兮兮的聲音配合他。「你們這兒有野獸出沒嗎?多不多?我膽小挺小的,可別嚇我。」
「不多,依我看只有一頭較凶猛而已,是一頭思春的老母牛。」他特意壓低嗓門,不知他是否真介意讓別人听到他們的對話?依平定的個性而言,這個理論沒有成立的條件。
「哦!」青雲的興致已經被挑起,平定說的果真有其人。「她的對象不會剛巧是你吧?就算是你,你應該也不會怕才對,你有全身的盔甲護體,沒有人有那麼高的本事可以傷你的。」
「謝謝!謝謝!承蒙抬愛,太不敢當了!可惜我不是獵物,否則準教她鎩羽而歸。開玩笑,我全知都是防護罩,看不上眼的人休想近我的身。」他一副很有個性的樣子。
「該不會是……」青雲使個眼色,手指指向診療室。
「賓果!」他的聲音像失控般的高亢。「該給個獎品,就把我們的鎮寶送給你吧!」
「這麼好?」好有點兒喜了望外,卻又有更多的不予置信,誰曉得這個鬼靈精又要變什麼把戲?
「你真貪心,把全鎮最好的寶貝送給你,你的反應竟然這麼冷淡!嫌獎品不夠好嗎?那我要沒轍了。」
「誰曉得你有權利到貴鎮的寶貝?唬人的吧!無緣無故待我這麼好,有什麼企圖?快從實招來。」
「唉!難怪這年頭沒有人願意見義勇為!好心反而被當成驢肝肺,誰喜歡?」
「真羅唆!泵娘我還不知道願不願意接受。就得先听你的疲勞轟炸嗎?」她輕吼一聲,不準平定又離題太遠。
「‘寶貝’就是平安醫生,想不想要就隨你羅!」
片刻,他又裝出一副事不關已的調調兒。
只見青雲臉上表情變化豐富,連回答都忘記怎麼說,不管平定是在開玩笑與否,她都覺得詫異和震驚,這會是有史以來,她听過最不可思議、最離譜的一件事。
「嘿!」平定舉起右手的五個手指頭在她茫然地眼前晃動,心中暗叫不妙,事情不會搞砸了吧?!他開始討厭自己的大舌頭,恨不得收回全部的話。或許讓哥哥自己處理一切是對的。「不高興了?當我沒說好不好?」他非常謹慎的態度教青雲更百思不解。
「難得你這樣慷慨,我怎會不高興呢?只不過,不知你把‘他’賞給了多少人?」這樣的回答到底算不算答應受贈呢?
雖然有疑惑,但是,平定已經不敢再輕舉妄動。
「當我老這樣不值錢?懶得同你說。」揮揮手,平定決定改變方式。
有時候以退為進更能收到奇效。
「再偷偷告訴你一件事。」平定一臉的「極機密」。
青雲作個洗耳恭听的手勢。
「有一個惡心巴啦的女人一直在打我老哥的主意。
你一定有機會見識,因為她是老哥最忠實的‘主顧’,壯得像頭牛,卻三天兩頭往這兒跑。」平定臉上有明顯的反感及厭惡。
「不住家里,更不在這兒幫忙的人。哪知道這麼多?」
「你說到重點了!像我這個不常在家里的人,每回上這兒來總是很巧的踫上她,你說奇不奇怪?再說,這鎮上,有哪個人不認識的?見了面總會有人提起這樁眾人皆知的女追男事件。」
「很好嘛!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這敢是美事一樁。」
「省了吧!外表我們暫且不追究,可是,她的氣焰可真會把幾里外的人給燒傷呢!也不想想,她老爸只不過地方的土財主而已,有什麼好拽的?這種貨色想當我平定的嫂子?門兒都沒!哦,不!連窗放也沒。」
「你反應這麼激烈干嘛?也許平醫生就喜歡這調調!」好試探著。
「我老哥不是饑不擇食的人,更何況喜歡老哥的奇花異草也不少,用膝蓋去想也不會選陳美芝。」
「鬧了半天,說是是她呀!」她仔細想想,平定的形容還真是不怎麼過分。
「你見識過了?」
「沒錯,我見識過了。」
「如何?」
「還不錯。」
「還不錯?怎麼看的?」平定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的形容詞和評語用的還不錯。」青雲終于有促狹的快感。眼楮不經意的飄向電腦螢光幕,她嚇得花容失色。「瞧你干的好事!窮攪和了半天,害我都忘了配藥,難怪覺得病人老是不走。」
「好!我不打攪你的工作了。」話說完。平安連和平安打聲招呼都沒有,就一溜煙的走了。
青雲的思緒隨著平定扭動的背影晃蕩,一直蕩到不知名的國度……
朦朧中,有一只手在青雲的身上慢慢的、緩緩的、輕輕的游移。
青雲睜大眼楮望向撫模的方向,一只修長靈活的男人的手,是它在作怪。
「達——令!」一聲柔情似水,充滿無限愛意的叫聲,在乎發將臉埋進她的粉頸時,低聲的咕噥著。
他的頭發在她頸間來回摩擦,同時引起兩人一陣小痙攣。他用嘴唇溫柔地進行和她最親密的激情。
她不由自主的輕哼著,迎接來自他的熱情傳送。
每一次他溫柔但亢進行氣息吹送,都能深深的悸動她的心靈深處,彷若一座沉寂萬年的死火山,正等待強而有力的引爆,重新沸騰。
他的唇已輕易地攻佔了她的玉峰,在雙峰之間的峽谷,不停地做試探性的前進。他的裹足不前,他的有意駐足,真是吊足了青雲的胃口。
他殷切地期望平安作更深入、更激進的冒險。她的手狂亂的在他的背上奔馳,她的身軀不斷的扭動,她的喉間更充滿野性的嘶吼。
這一切女性的挑逗,成功的擄獲平安的身體。青雲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屬于男性獨有的膨脹,在他的身上迅速的完成。他的眼已經被欲火填滿,他的唇已經變成貪婪的索求吸吮,他的手已經失去耐性的開始粗魯急躁。
氣氛是火熱狂暴的,心情是奮進高亢的,平安和青雲已經無法再在表面的親熱行為中,取得應有的紓解及「月兌困」,他們要的更多。
青雲忘情地陶醉在酥麻的飄飄然之中,急于攀登喜樂的頂點。正在義無反顧的當兒,平安忽然停止所有的動作,一躍而起。
怎麼回事?青雲的納悶寫在黑眸之間。太可惡!此刻是沒有緊急煞車的理由的。
「對不起?忘帶,等我一會兒。」他說得不疾不徐,剛才的激情在他身上所造成的作用不大嗎?否則,他怎麼可以如此「正常」呢?這實是太正常的反應了。
他緩緩的穿上褲子,穿好衣服,樣子像是在準備出門。
難道他真的為了賣上街?這真是一個專誠的抽空。
醫生都是這樣超理智的嗎?
還在錯愕中的青雲再也忍不住,為這個本世紀最離譜、最幽默的笑話放聲大笑……
一直到笑聲劃破黑夜的寂靜,青雲才在自己恣意的笑聲中,驚醒過來。
眼楮所接收到的景象是烏黑一片,耳朵听見的是由遠至近的蛙鳴。一時之間,她被搞混了,時空錯置的感覺油然而生,她很快的將眼楮閉上,讓一切的一切沉澱片刻。
很快的,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氣。還好!只是在作夢!她這樣告訴自己。
盡避夢境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逼真,但,還好!只是在作夢!她這樣告訴自己。
想到夢中的自己,放浪形骸,一副性饑渴的模樣,青雲仍會不好意思地臉紅。
才和平安工作了一天,在他房間睡第二個晚上,便會出現這種令人臉紅心跳的夢,似乎有點兒過分。
她所熟悉的一切,都在變調、走樣。尤其是夢中的表現,更是令她氣惱,這哪是她所能容忍自己呢?
她就這麼呆坐著。
在平安的大床上,靜靜地呆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