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一盆小小的紫花盆栽,九歲的舒小芽帶著飄逸的滿身淡淡清香,從寒冷的北方來到溫暖的江南。放開了亡父好友江叔叔溫暖的掌握,單純的小女娃兒毫不猶豫地把小手塞進另一只等待中的手。
「謝謝你!」瘦小的舅舅向高大的江叔叔卑微的道謝。
「不要說謝,」江叔叔豪爽地擺擺手。「這是我那嫂子臨終時的遺言,我只不過是盡一點道義上的責任而已。只要歐陽兄能好好照顧這孩子,我就算對我那在九泉之下的拜兄和拜嫂能交代得過去了。」
就這樣,小芽跟著這位從未謀面,卻是她僅剩的親人來到南昌大北街末端的大宅邸,原以為等待她的是另一段嶄新的生命,但沒想到才剛進門,就被一聲河東獅吼吼得差點倒飛出去。
「你這個老不死的,怎麼去那麼久?」
「呃!夫……夫人,我……我總不能接了人就走吧?人家辛辛苦苦的把孩子從北方送到南方來,總要道個謝寒暄兩句呀!」
仰頭瞧著舅舅畏畏縮縮的模樣,小芽突然有種不安的預感。
「道什麼謝啊?平白無故把一個麻煩包袱扔給我們,你還跟他道謝?我肯答應讓你接那個小雜種回來就已經很不錯了,你竟然還敢給我這麼拖拖拉拉的磨蹭這麼久才回來!」
「夫人,那……那可是我妹妹唯一的孩子啊!」
再轉眼偷觀向那個「高大魁梧」不輸江叔叔的舅媽,小芽覺得舅媽好像不太歡迎她的樣子。
「我管她是誰的小雜種,別忘了,你的老婆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我……我知道,可是……」
小芽覺得偷偷在發抖的舅舅好可憐喔。
「沒有可是,她是你妹妹私奔後生的小雜種,名不正、言不順的,我願意讓她進咱們家的門她就該偷笑了,但甭想讓我承認她是咱們的親戚!」
「那……那……」
小芽覺得自己好像也有點可憐了!
「廚房正好缺個人手,就讓她去頂那個缺吧!」
「但……但是夫人,她還那麼小……」
「不工作就出去!」
舅媽毫無轉圜餘地的對舅舅如此這般地噴口水怒吼,於是,小芽終於能確定她的確是不受歡迎的了。
「那是什麼?」
「小……小芽的行李。」
小芽瞥了一下舅舅手上提著的行李,這次是不祥的預感了。
「作婢女還需要什麼行李?來人啊!把行李拿去給小姐,看看小姐有沒有要什麼,如果沒有的話再還給她。」
「夫人,你怎麼可以……」
小芽同情地望著舅舅,因為她知道舅舅的抗議絕對無效,所以,她有點傷心,那行李中有好些都是她娘親親手縫制的衣裳。不過還好,最重要的東西並不在里頭。
丙然,舅媽根本不理會舅舅的抗議。「那又是什麼?」這回她直接指著小芽懷里抱著的盆栽。而這回,小芽也不再沉默地旁觀,雙手攏緊,更用力的抱住盆栽。
「這是我的!是我爹從好遠好遠的西方拿回來給我的!」只要盆栽不死,爹娘就會永遠活在她心中,這是娘說的。
舅媽雙頰的肥肉一聳。「什麼你的!一進這個門,就什麼都是我的了。哼!一團亂草,就跟你這個小雜種一樣礙眼,來人啊!傍我拿去扔了。」
「不!」小芽立刻使盡全身的力氣扯開喉嚨尖叫。「我什麼都可以給你,就是這個不能給你!」
舅媽不敢相信地瞪著她。
這世界是怎麼了?居然有人敢反抗她、敢對她尖叫?
可是,她很快的回過神來,「你……你這個小雜種!」而且喉嚨拉得更大的對著小芽狂吼。「你敢反抗我?」
老實說,這個體型魁梧、吼起來像雷嗚,卻有一身靈活如小鳥般功夫的歐陽家主母一發飄起來,還真是滿恐怖的呢!在這座府邸里,甚至整座南昌城里,敢說不怕她的人還真是屈指可數。
但是,小芽卻一點也不怕。
無論舅媽的體型有多龐大,咆哮起來有多可怕,好像怎麼也比不上北方那些暴躁易怒的叔叔、伯伯們那麼恐怖吧?那些叔叔、伯伯們常常一飆起來,就立刻跳上馬沖出去殺人了,雖然他們是去殺山賊、宰盜匪,但一火起來就想殺人的行為,應該才算真的夠恐怖吧?
可是,她都嘛已經習慣那些叔叔、伯伯們的瘋狂行徑了,所以,听這個舅媽稍微吼兩聲又有什麼了不起的?
「你無理,我就敢反抗你!」這是爹說的,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
「什麼?你這個小雜種,信不信我立刻把你趕出去?」
「那我就出去!」這也是爹說的,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
「你……你這個……你這個……」
「江叔叔、李伯伯、東方阿姨、項爺爺,還有秦伯伯他們早就說過了,如果這邊不歡迎我,他們每個都歡迎我回去找他們,帶我來的江叔叔還說他會在客棧里等我三天喔!」
「你……你……」
听舅媽在那「你」個半天卻「你」不出個所以然來,小芽不禁有點不耐煩了。
這個問題有這麼難決定嗎?江叔叔只等她三天耶!
「請您趕快決定,舅媽,到底要不要我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