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收獲季節即將展開,也正好是杜奧爸爸、媽媽的結婚周年紀念日,他們總是趁這個機會在康帝莊園舉行一場宴會,是慶祝,也是慰勞那些為杜奧布羅杰家辛苦管理葡萄園和酒莊的人。
由于杜奧布羅杰家族擁有七座葡萄園,而且所有成年家人都可以來,有得吃又有得玩,因此這場宴會相當盛大,每年都有兩百人以上參加,不到深夜不會結束。
為了這場宴會,雪儂還特地跑回巴黎去拿晚禮服。
「時間快到了,雪儂,你好了沒有啊!」
來古堡接她的是杜奧家老大,他很準時的每隔五分鐘就來敲一次門,敲得雪儂險些抓狂,差一點點就把口紅、粉餅全丟過去。
「好了、好了,再一分鐘就好了啦!」
「那我到車上等你。」
對鏡打量最後一眼,雪儂滿意的點點頭,旋即轉身拎起羊毛短斗篷——這種季節里夜晚時分總是有點涼,一邊低頭看禮服有沒有問題,一邊匆匆開門出去,誰知走不到兩步就一頭撞上某人。
「咦?你不是說要到車上等……噎!」
聲音不見了,她驚愕又慌亂的仰著眸子注視扶住她的人,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才好。
那雙黑褐色的眸子就跟他的手一樣,緊緊的攫住她毫不放松,眼中的神色充滿了各種情緒,有意外、有錯愕、有驚嘆、有憤怒,最多的是疑惑和渴望,猶如暴風中的層層烏雲般在他眼里奔騰翻滾,仿彿隨時都可能升級為超級龍卷風,卷得世界大亂,宇宙狂飆。
他想干什麼,吃了她嗎?
整個人就在他掌握之中,他的眼神又好像饑餓得不管眼前有什麼東西都可以一口吞下肚子里去,雪儂不禁心驚膽戰的猛吞口水,開始慎重考慮,要不要使出宇宙無敵終極絕招——踢他小弟弟一腳,好乘機逃之夭夭?
然而,半晌後,他卻出人意料之外的不僅沒有爆發,甚至還換上了另一張臉。
前一刻他的表情還跟前幾次踫面時一樣極為冷峻,就像那種脾氣很不好,隨時都可能甩出手套跟人家說︰「我們去郊外吧!」的陰鷥男人,眨個眼卻已變成世界排名第一,最最溫和、最最親切的紳士派男人,黑褐色的瞳眸里還映著一抹似笑非笑的詼諧,看得雪儂既錯愕又困惑的直眨眼。
他怎麼了?
氣過頭,腦袋當機了?
「我發誓,我絕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所以……」仿彿怕嚇跑她似的,他的聲音也十分輕柔,宛如最溫和的葡萄紅酒。「請你不要消失。」話落,他放開手,退後一步,但雙眼依然緊盯住她不放。
听說男人的誓言只有百分之一的可信度,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遲疑著,雪儂又咽一下口水,才剛偷偷回眸看了一眼,馬上又听到他的聲音,比剛剛更低柔N萬倍。
「請不要消失。」
她猶豫一下,終于轉回頭來,小心翼翼地端詳他片刻,確定他沒有任何不良意圖之後,方才出聲。
「你想干什麼?」
「這句話應該是由我來問的吧!」他咕噥。「呃,我是說,你是誰?」
「真沒禮貌,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呢!」
「我以為你知道。」他又嘀咕。「我是埃米爾•裘雷歐瓦。」
丙然是他。
「現在我知道了。」她說,然後就不吭聲了。
他嘆了口氣,很有耐心的再問一次,「你是誰?」
雪儂聳聳肩。「雪儂•于。」
「于?」他揪著眉頭喃喃重復,「我沒听過這種姓氏。」
「廢話,我又不是你們國家的人,」雪儂指指自己的臉。「看不出來嗎?我是東方人。」
他點點頭表示了解了,隨即環顧四周一圈。
「我想我們在這里說話很奇怪,到外面去好嗎?」
是沒听過人家在浴室里談話的。
于是她跟著他離開浴室到臥室去,兩人再次面對面站定,沒有人說話,他在打量她,她也在打量他。
她向來不喜歡穿太顯眼的顏色,譬如今夜,她穿的是黑色平肩露背的貼身晚禮服,沒有任何多余的花俏裝飾,烏溜溜的黑發在腦後挽了個髻,髻上插著一支碎鑽發釵,除了一對鑽石耳飾和一條鑽石項煉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任何裝飾,典雅的風韻中流露出無比的性感,表情卻依然騙人的純真。
而他,埃米爾,穿的是白襯衫、黑長褲、黑背心,一眼可知他也要參加宴會。
「你穿的是東方人的服飾?」
埃米爾終于開口了,但雪儂還來不及做任何回答,一側便傳來敲門聲。
「先生,客人都到齊了。」
「叫伊德去招呼他們,別來打擾我!」埃米爾頭也不回地吩咐,目光依舊流連在雪儂身上,舍不得移開。
「丟下自己的客人不管是很不禮貌的。」雪儂很客氣的教導他正確的禮儀。
「那是我姑母的客人。」
「既然是她的客人,為什麼不在她自己家里辦宴會?」
「她的家不夠大,也拿不出籌辦宴會的花費。」
「原來如此。」雪儂緩緩走向高背椅,上頭搭著一件燕尾服外套,還有一枚精致的懷表,她徐徐撫過去。「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埃米爾凝視她片刻。
「你的國家允許女人隨意‘造訪’男人的臥室嗎?」
別說她的國家,要說二十世紀,在二十世紀,不用說允許,男人才歡迎女人的「造訪」呢,要是能順勢再來個一夜,那就更來勁了!
「如果我說是開錯門,你信不信?」
「對不起,你說……開錯門?」埃米爾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她不怪他,別說他,她自己也不信。
「好吧,那我這麼說,在我的國家,無論男女,滿十八歲就可以獨立自主了,想上哪兒就上哪兒,愛干嘛就干嘛。」雪儂信口胡吹,反正他又沒辦法查證。「這總行了吧?」
「十八歲?」埃米爾吃驚的低呼。「你有十八歲?」
「先生,就算你已經是個老頭子了,也請別看不起人好不好?」雪儂氣唬唬地瞪他。
「抱歉!抱歉!」埃米爾喃喃道,依然一臉不可思議。
「算了!」雪儂擺擺手。「這就是你想說的事嗎?如果說完了,那我……」
「不,」埃米爾忙道。「這不是我想說的事。」
「那你到底想說什麼?」
埃米爾遲疑一下。「下星期我要到巴黎參加舞會,我想請你陪我去。」
耶?陪他參加舞會?
他不是想「在她身上盡情發泄直到厭煩,然後就會遠遠的拋開她,忘了她那個人」的嗎?
澳變主意了?
為什麼?
雪儂頗為意外的睜大了眸子,好半晌後才搖頭拒絕。「不要!」
仿彿她的回答已在他預料之中,埃米爾馬上又問︰「為什麼?」
雪儂聳一聳肩。「我不想用緊身褡把自己勒成一條小黃瓜,也不想用一百件襯裙壓死自己。」
埃米爾哭笑不得。「但那是……」頓住,他又開始端詳她的穿著,從上到下,再由下往上,「東方人都穿得跟你一樣嗎?我去過印度,印度人似乎不是……」最後停在她的腳上。「還有你的鞋,穿那種鞋真能走路嗎?鞋跟不會斷嗎?」
雪儂低頭看了一下,四吋半高跟鞋,比薯條還細的鞋跟,她聳聳肩,故意踩著模特兒那種夸張的台步到他面前,又回身走回原位,再轉回來面對他,卻發現他一直盯著她的背部和搖曳生姿的臀部看得目不轉楮,她用力咳了兩下,他才驚覺地拉高視線。
「並非所有東方人都穿得跟我一樣,你應該知道,東方也不只一個國家。」她沒好氣地說。「總之,我不想用緊身褡勒死自己,如果要我在跟小黃瓜一樣的細腰和健康的內髒之間做個了斷,我想我寧願做火腿多活幾年。」
埃米爾眸底掠過一抹笑意。「那麼,如果是……」
是什麼沒機會講完,敲門聲又響,不,是擂門聲,那種好像打算把門板直接捶破的擂門聲。
「埃米爾,宴會快開始了,你怎麼還不快來?」
埃米爾忍耐的閉閉眼,睜開,無聲的對她說︰不要離開!然後轉身去開門,走出兩步,半掩上門,就站在門外和外面的人說話。
令人驚奇的是,他的聲音變了,十分冷淡生硬,雪儂毫不懷疑他的表情必定又恢復為先前的冷峻,她不禁疑惑地眨了好幾下眼。
又冷峻、又溫和,到底哪一個才是他?
「姑母,客人是以姑丈的名義請來的,有你和姑丈在已足夠了。」
「但你是宴會主人呀!」
「不,姑丈才是宴會主人。」
「可是我們需要你在啊!」
「需要我做什麼?」
「需要你……」
听到這里,雪儂瞄了一下懷表,攢了攢眉,旋即將目光投向半掩的門,無聲的說︰對不起!然後悄悄轉身,開始去拉開一扇又一扇的門。
她也想和他多聊聊,不願意就這樣走人,但今晚不行,今晚是杜奧爸爸、媽媽的結婚周年紀念,一年只有一次,不是天天都有的,她不能也不願缺席,無論如何得趕回去參加,況且,杜奧大哥也還在等她呢!
就在她終于找到「門」時……
「別走!」
她回眸歉然一笑,「抱歉!」旋即走向門那一邊,反手關上門,頭也不回地奔出女主臥。
有空再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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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一結束,雪儂立刻趕回古堡,匆匆進入女主臥,連晚禮服都來不及換掉,一邊走一邊踢掉一只、兩只高跟鞋,迫不及待的拿起日記就直接翻到最後一頁……
九月十日
自從上回她出現又消失之後,起初我生氣、我憤怒,懊惱沒能追上她,發誓下回非捉住她不可,但一日日過去,她不再出現,我的憤怒逐漸轉變為後悔。
窩不該追她的,所以她不敢再來了。
然而,就在我肯定的以為她不可能再出現的時候,她又來了,而且直接沖入我懷里,起初那一刻,我只想放任自己的沖動,大聲質問她到底想干什麼,也想活活掐死她,更想立刻把她丟到床上蹂躪她。
可是,眼見她眸中的慌張,驚懼的表情,我什麼也不想做了。
不想質問她,也不想掐死她,更不想蹂躪她,只想老老實實的追求她,使她確確實實的變成我的。
不在意她的來歷、不在意她的身分,也不想追究她的企圖,不想追究她的行為,當然,如果她願意告訴我是最好,但如果她不願意說,我也不在乎,更不會強迫她,重要的只是她的人。
我想,或許她真的是女巫,因為,她已經使我迷上地了!
追求她?
這不好吧?
放下日記,雪儂審慎思考片刻,然後決定最好暫時不要去了,等他冷靜下來再說。
畢竟,他們是兩個世紀的人,就算她也喜歡上他了,他們也不可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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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采收期間,杜奧爸爸、媽媽通常都會待在莊園里,每天跟大家一起摘葡萄,但杜奧大哥、大嫂和費艾都得回到巴黎,因為杜奧布羅杰家除了葡萄酒之外還有其他生意,杜奧家老三仍在念書,九月中旬就非得回大學不可了。
至于雪儂,她是無業游民,也沒有大學可念,只好客串伴護陪伴杜奧爸爸、媽媽留下來做苦工摘葡萄。
話說回來,其實采葡萄對她而言已經不算是做苦工了,辛苦一整天後,她還有精神體力幫忙搬葡萄,挑選葡萄,順便學習釀酒過程,直到將酒精發酵完成的葡萄酒裝入橡木桶中。
釀酒程序她已經很熟悉了,就是不懂得如何品酒。
因此,待葡萄采收結東,酒莊正在準備十一月的拍賣會時,杜奧爸爸便乘機教授雪儂品酒的正確知識。
「我們是釀酒家族,不能不懂得如何品酒。」
「我知道、我知道!」雪儂很是興奮,終于輪到她了。
「好,那麼首先,你必須使用鼻子聞酒,它有清淡的香氣,不是很強烈……」
「對我來說,夠強烈了!」雪儂喃喃道。
「因為你是新手。」杜奧爸爸說,並開始搖晃酒杯。「你必須用力搖晃,把酒晃得快溢出杯緣,好讓鼻子聞到更多香氣……」
「這樣嗎?」雪儂用力搖晃酒杯,再湊上杯緣聞嗅。
「不,別怕把鼻子深深埋進杯里……」杜奧爸爸把整個鼻子都放入杯中,見雪儂立刻有模有樣的學他做,他滿意的笑了。「懂了嗎?正在散發出香氣,傳入你的胸膛里……」
片刻後。
「接下來,我們可以開始品酒了,但現在你還不能吞咽下去,先喝一口酒,讓酒留在口腔里,吸點空氣進去讓氧氣與酒融合,好讓你品嘗到完整的風味……」
雪儂認真聆听,杜奧爸爸做一步,她就照做一步。
「把酒留在口腔里,翻動幾下再吐出來,因為品嘗過大約四十多種酒之後,是會暈頭轉向的……」
雪儂听話的把酒吐到大碗盆里。
「等余味消失的時間單位叫科達利,一般大概十五秒……好,你覺得如何?」
「這個嘛……」雪儂仔細回味。「味道很平衡,挺鮮活的……」
一個鐘頭後,杜奧爸爸才發現他教錯了一件事,不用四十種酒,十多種而已,雪儂已經天旋地轉了,因為她是個听話的乖寶寶,在杜奧爸爸允許她喝酒之前,她連啤酒都不敢踫,不像三個哥哥,在被允許之前,早就不知道偷喝過多少酒了。
而且她又是女孩子,頭一次喝酒就喝這種高級酒,酒精成分百分之十以上,不昏頭才怪。
因此這夜當她準備上床時,說她醉也不全然算是醉,說她沒醉也不太正確,就說她是半醉吧,迷迷糊糊的月兌掉上衣和牛仔褲,再隨便套上一件布袋似的大T恤趴上床,不到三秒就睡著了。
喝醉過的人都知道,喝醉酒的人很容易口渴,雪儂自然也是,半夜里她就爬起來好幾次喝水,每次都是迷迷糊糊的,而水喝多了就會想上廁所,這更正常,所以喝過水後地就順便上廁所,可是……
馬桶呢?
她在浴室里迷迷糊糊的轉了一圈,然後嘆氣,打開浴室的門,對端著酒杯坐在露台前的埃米爾呢喃了一句,「抱歉,借個廁所!」再通過男女主臥之間的門到女主臥的浴室,又轉一圈,再嘆氣,直接到屏風後。
片刻後,她走出浴室,無視一旁滿臉驚訝的埃米爾,直接把自己丟到床上,挪個最舒適的姿勢……
又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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睫毛輕顫兩下,睜開眼,眸子對上床邊埃米爾深思的目光,雪儂並沒有驚駭的跳起來,也沒有大叫,因為她還不是很清醒。
眯著眼瞄一下從窗簾縫透進來的陽光,她懶懶地蠕動四肢,仿彿在伸懶腰,又像在夢游,然後,她對他迷迷糊糊地笑了一下,純真的表情格外無邪,宛如一只佣懶的、愛困的暹邏貓。
「嗨,你早,我的早餐要果醬面包和熱巧克力,謝謝。」
翻個身,她又睡了。
再一次醒來,她才算完全清醒,見床邊竟多了一個男人,頓時驚訝地猛一下從躺姿坐起來,困惑地盯住埃米爾看了好一會兒,然後,眸底逐漸浮現恍然之色——終于想起來半夜里干了什麼糗事了。
「要先上浴室還是用早餐?」埃米爾輕輕問。
雪儂尷尬的笑了一下,「浴室。」一邊喃喃回答,一邊爬下床到浴室。
半晌後,她從浴室出來再回到床上,埃米爾立刻把早餐架放在她面前,再坐回床邊的椅子上。
「你的早餐。」
「對不起,」雪儂不好意思地致歉。「昨天杜奧爸爸教我如何品酒,我大概是醉了。」
「品酒?」埃米爾有點意外。「難道你家也是釀葡萄酒的?」
「說對了。」
埃米爾眼里飛快地掠過一絲恍然,雪儂立刻了然他在想什麼,八成以為她是來偷葡萄的種植和釀酒的技術的。
「你到底是從哪里出現又消失的?」
雪儂沒吭聲,兀自低頭看早餐,有乳酪,有可頌面包,有水果塔和熱巧克力,就是沒有果醬面包。
見狀,埃米爾也不逼問她,馬上換了另一個問題。「下午去野餐好嗎?」
考慮半天,雪儂聳聳肩,終于拿起可頌面包,再抬眸看他。「你忘了嗎?我不喜歡緊身褡,也不喜歡……」
「我沒忘,我們可以到沒人的地方,你不必穿緊身褡,也不用穿一百件襯裙。」
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兩圈,「好,我回去換衣服。」雪儂滿口同意。
但埃米爾也不笨。「不需要,我已經替你準備好衣服了,簡簡單單的長裙,保證沒有任何附加物。」
雪儂呆了呆,「奸臣!」她不清不楚的咕噥。
「抱歉,你說什麼?」
「我說你是豬頭。」
「……」
雪儂一邊啃可頌面包,一邊橫眼瞄他。「你打算如何介紹我,如果踫上別人的話,譬如你的僕人?」
「東方來的商人跟我談妥生意之後,由于尚有其他要事必須跑其他許多地方去處理,因此把女兒暫時交托給我。」埃米爾說,語氣流暢毫不猶豫,顯然是他早已想好的說詞。「你認為這個說法如何?」
「尚可啦!」雪儂喝一口熱巧克力。「你沒有其他家人嗎?」
「我母親在我十歲時過世了,五年前哥哥也因肺癆去世,父親在四年前逝世,嫂嫂伊蓮娜和她女兒,以及我妹妹瑪克琳住在右翼,小妹瑪德蓮身體不好,從小就住在尼斯的外祖父家,那里的氣候較適于休養……」
原來伊蓮娜是他嫂嫂,竟想誘惑小叔,可想而知是什麼樣的女人。
「你的佷女多大啦?」
「艾莎?八歲。」埃米爾疑惑地看她一眼,仿彿不解為何她會特別問到他的佷女。
那麼大了?
那個女人不就很「老」了!
「你嫂嫂呢?」
「二十八歲。」
難怪,大他一歲而已。
「就這樣?」
「還有我叔叔,他在巴黎幫我處理機械制造的生意。」
「咦?原來裘雷歐瓦家族也有從事機械生意?」
「不,機械公司原是我舅舅的,他沒有孩子,去世後便把他所擁有的一切都留給我,包括財產和公司,五年前我開始用機器制造工作母機,收益似乎更好,幾乎是以倍數成長。」
「那當然,這時候正是法國工業發展期,生意不好才怪!」
「抱歉,你說什麼?」
雪儂聳聳肩,咬一口乳酪。「我說你的生意腦筋動得倒是挺快的。」
埃米爾也聳了一下肩。「我是在倫敦念書的。」
堡業革命就是從英國開始的。
也難怪這座城堡在這時期會有浴室,在十九世紀的法國,即使是上流階級的貴族也很少浸泡在浴盆里洗澡,一般就是擦擦澡而已,更沒有所謂的浴室,除非是在英國待過一段時間養成入浴的習慣,回到法國後打算繼續保持這種良好習性,才會另闢一間入浴的私室。
想來這座城堡里的浴室就是埃米爾闢建的。
「那你姑姑又是怎麼一回事?」
「姑母生性好虛榮,在先祖父的反對下依然堅持要嫁給勒內子爵,只因姑父是貴族……」
「要是沒本事,貴族也只不過是個名稱好听的廢物而已!」
「確實,」埃米爾勾起一彎嘲諷的笑。「姑父善揮霍卻不善理財,更不願意工作,結婚後不到十年便把財產揮霍一空,現在他們只剩下一棟小房子,並仰賴姑父的弟弟支付給他們的月津貼過活。」
「哥哥要靠弟弟過活,真不懂這種貴族有什麼好跩的?」雪儂很不以為然地嘟囔。「所以你姑姑想把女兒嫁給你,好分享你的財產?」
埃米爾眉峰挑了一下。「是,但我對三位表妹都沒興趣。」
「還有其他人嗎?」
「其他人?」
「想嫁給你的人呀!」
「……不少。」
「有中意的嗎?」雪儂兩眼亮晶晶,好奇的眨呀眨的,好像在說︰快告訴我、快告訴我!「嗯嗯,有嗎?有嗎?」超想知道那個女間諜到底是誰?
埃米爾又挑了一下眉。「沒有。」
嘖,原來他還不認識那個女人啊!
算了,有機會就看,沒機會拉倒!
「嗯嗯,這個乳酪超級好吃呢!」
「你喜歡?我會吩咐廚師記得以後都要在你的早餐里準備一份乳酪。」
以後?
雪儂默然瞟他一眼,低頭繼續吃她的早餐,埃米爾也默默注視著她好一會兒才又開口詢問。
「你呢?你有什麼家人呢?」
「杜奧爸爸、媽媽和三個哥哥,」雪儂漫不經心地回道。「他們都好疼我,不過我跟費艾,他是我二哥,我們最親近,不久前他告訴我他喜歡我,我還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呢?」
「你……二哥?」
听他吃驚的語氣,雪儂抬眸看,他的表情更驚駭,她不禁失笑。
「我是被領養的。」
「原來如此。」埃米爾松了一大口氣。「那麼,你也喜歡他?」
「喜歡啊,他是我哥哥,我怎會不喜歡他。可是……」雪儂嘆氣。「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啊!」
聞言,埃米爾似乎更放心了。「令尊、令堂認為呢?」
「杜奧爸爸、媽媽?當然是由我自己決定。」
「不會勉強你?」
「自然不會,這也是我們國家的習俗,無論男女,滿十八歲之後,交友婚嫁都可以自主。」又在信口胡諸了。「也就是說,我愛跟誰做朋友就跟誰做朋友,愛跟誰結婚就跟誰結婚。」
「那就好。」
「好什麼?」
埃米爾靜默一下,忽地起身,「我去吩咐僕人把你的衣服準備好。」話落即離開女主臥。
望著他消失在門後,雪儂慢吞吞的放下熱巧克力,慢吞吞的移開早餐架,慢吞吞的爬下床,慢吞吞的走到房內正中央,慢吞吞的環顧一圈,略一思索,慢吞吞的走到育嬰室門前,慢吞吞的握住門把,慢吞吞的扭開,慢吞吞的推開門……
「就知道我不應該留下來。」她低喃。
然後,她舉步進入,門,悄然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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